劉曉萍巧用益氣補血法治驗3則

梁 田

（寶雞市婦幼保健院，陜西寶雞 721000）

劉曉萍教授是陜西省名中醫，從事臨床、教學、科研工作40余年，臨證診治疾病善用“氣血相關理論”，認為“氣血虛實”的變化貫穿疾病發展的始終，疾病發生的根本與機體氣血虛弱密切相關，故在臨床診治時首重“益氣補血”，兼以“行氣活血”，獲效顯著。筆者有幸侍診于側，受益頗深，現將劉師臨床運用益氣補血法治療疾病驗案3則介紹如下，以供同道學習交流。

1 小兒脫發案

張某某，女，10歲。2019年7月15日初診。

主訴：脫發1個月。患兒1個月前因急性化膿性闌尾炎住院治療，出院后開始大量脫發，至今已脫落大半。平素易感冒，曾行微量元素及血常規檢查均未見明顯異常。刻診：精神倦怠，面色無華，頭發稀疏，尚光澤、均勻，時感手足心熱，夜寐多夢，食納差，二便正常，舌質淡、苔薄白，脈沉細。劉師辨病屬小兒病理性脫發；辨證屬氣血兩虛，血虛為主；治以益氣補血，兼以行氣活血。方選八珍湯加減。處方：

熟地黃20 g，當歸15 g，太子參10 g，黃芪10 g，茯苓10 g，牡丹皮10 g，酸棗仁10 g，枸杞子10 g，女貞子10 g，五味子6 g，知母6 g。6劑。水煎，每日1劑，分2次服。

2019年7月22日二診：脫發較前減少，稍感手足心熱，食納一般，夜休可。守方加減：去酸棗仁、五味子、知母，加黃精10 g、川芎6 g、赤白芍（各）8 g，14劑。

2019年8月12日三診：其母訴現梳洗時僅脫落數根頭發，可見發間短小絨密發絲生出，未再覺手足心熱，余無不適，脫發已然向愈。效不更方，以二診方繼服14劑。

半個月后隨診，每日落發數根，余無特殊不適。

按語：《四圣心源》云：“夫須發者，營血之所滋生……”，人之毛發，血之余，腎之華也，腎藏精，肝主血，精血互生，榮養得源，方能烏須發。《諸病源候論》亦云：“血盛則榮于須發……若氣血衰弱，經絡虛竭，不能榮潤，故須發禿落”，精血于發而言，正如水之于木，且頭乃機體之至高點，諸陽之會，因而其上之發穩健與否與機體精血及陽氣的充盛密切相關。小兒脫發與壓力及情緒因素基本無關，其多為氣血不足或肝腎虧虛所致[1]。劉師分析本案患兒平素體虛易感，正氣不足，感邪后致氣機壅滯而發腸癰，耗損機體氣血，致氣血同病，發失氣血之固攝滋養而失固，最終脫發；氣血雙虛，虛熱內擾故手足心熱；陰血不足，心失所養故夜寐多夢。劉師認為其病主責于氣血兩虛，以血虛為主，治以益氣補血，兼以行氣活血，方選八珍湯加減。初診方中熟地黃、當歸滋生陰血為君藥；太子參、黃芪健脾益氣，枸杞子補肝腎，女貞子既可補先天又可烏須發，四藥共為臣藥；茯苓、酸棗仁寧心安神以助眠，牡丹皮活血退熱，知母清熱潤燥，共為佐藥；五味子助臣藥增益氣之效，亦增臣藥寧心之功，為使藥。諸藥相合，共奏益氣養血、滋陰清熱之良效。二診時患兒脫發較前明顯好轉，手足心熱明顯減輕，夜休好轉，故去酸棗仁、五味子、知母。同時，加黃精補氣養陰；赤芍、白芍兩藥相合，一散一斂，對陰血不足挾熱之證最為合適；川芎通行氣機，使瘀血得散，氣機得調，且川芎為“諸藥舟楫，載之以至”，可引諸藥上行巔頂直達病所，為引經藥。三診時患兒病癥基本消失，發間絨密新發再生，療效顯著，繼服二診原方，半月后病愈。

2 重癥肌無力（眼肌型）案

劉某某，女，18歲。2019年9月23日初診。

主訴：左側眼瞼肌上抬無力2個月，加重1周。患者2個月前因高考失利后情緒低落，于長時間玩手機后突然出現左側眼瞼上提無力、復視，就診某三甲醫院后確診為“重癥肌無力（眼肌型）”，后輾轉多家西醫院治療效果不著。1周前患者癥狀突然加重，故于劉師處求中醫診治。刻診：左側眼瞼下垂，雙側眼裂不等大，自訴左眼視物重影、模糊，夜寐多夢，食納可，大便溏稀，日行2次，小便調，舌淡胖、邊有齒痕、苔白稍膩，脈沉細、無力。劉師辨病為上胞下垂；辨證屬氣血兩虛，兼有肝郁；治以益氣養血，疏肝理氣。方選參苓白術散加減。處方：

山藥30 g，黃 芪15 g，黨 參10 g，白芍10 g，薏苡仁10 g，茯苓10 g，蓮子肉10 g，香附10 g，蔓荊子10 g，川芎10 g，炙甘草10 g，山梔子8 g。7劑。每日1劑，水煎，分2次服。并予患者心理疏導，囑其注意情志調節。

2019年9月30日二診：左側眼瞼可短時間上提，視物稍模糊、重影，情緒偶不能自控，夜寐一般，大便性狀稍好轉，日行2次，初診方加熟地黃、當歸、雞血藤各10 g，14劑。

2019年10月14日三診：左側眼瞼晨起用力可上抬，視物較清晰，午后上抬困難，近日心緒平穩，大便成形，日行1次，夜休可，余無特殊不適。二診方去山梔子、蓮子肉，加菟絲子6 g，14劑。

2019年10月21日四診：左側眼瞼晨起上抬有力，午后偶可上抬、稍費力，心緒平和，余無特殊不適。三診方加紅景天10 g、地龍8 g，14劑。

后以四診方隨證加減治療3個月，于2020年1月20日隨診，一般情況良好，心緒平和，左側眼瞼可正常上抬，視物清晰，無重影，食納及夜休可，二便正常。

按語：重癥肌無力眼肌型屬中醫學“上胞下垂”或“痿證”范疇[2]。“眼瞼肉輪，歸屬脾臟”，脾胃乃后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十二經脈中當屬足陽明胃經氣血最為旺盛，脾胃化生氣血精液濡養筋骨肌肉，故各肌肉、關節得以維持正常的生理功能。劉師分析本案患者素體脾胃虛弱，氣血生化不足，加之高考失利而情緒低落，木乘脾土，脾胃氣機失調，升清降濁失司，清氣下陷，陽氣升舉無力，水谷精微不能上榮清竅，故眼瞼上抬無力，視物模糊、重影，大便稀溏；氣不足則陽不守陰，神失其守，加之患者情志郁結，氣血不足，不能榮養心神，制約君火，故夜休多夢；舌淡胖、邊有齒痕、苔白稍膩，脈沉細、無力為氣血兩虛，肝郁氣滯的表現。初診予參苓白術散加減。方中山藥補益氣血生化之源，黃芪、黨參健脾益氣，共為君藥；薏苡仁、茯苓健脾利濕、清利陽明，共為臣藥；香附疏肝解郁，白芍養血柔肝，山梔子清心瀉火，川芎行氣活血，蔓荊子疏利頭目，蓮子肉養心安神助眠，共為佐藥；甘草健脾益氣、調和諸藥為使藥。全方標本兼顧，共奏益氣補血、疏肝理氣之功。二診諸癥較前改善，加熟地黃、當歸增補血之效，雞血藤疏經通絡使諸藥速達病所。三診時諸癥明顯減輕，心緒平和，大便及夜休可，故去山梔子、蓮子肉，加菟絲子滋補先天肝腎，先天得養則后天得健。四診患兒癥狀明顯好轉，以三診方加紅景天益氣以固本，加地龍助雞血藤舒筋通絡，使全方補而不滯。后隨證稍調整四診方，3個月隨診后病愈。劉師在予中藥治療的同時皆輔以心理疏導，將“天人合一”的整體觀念貫徹本案治療過程的始終，內治與精神調攝相配合，故收效甚佳。

3 產后過敏性鼻炎（鼻鼽病）

姚某某，女，29歲。2019年7月8日初診。

主訴：鼻癢、噴嚏、流涕4個月余，嗅覺減退1周。患者產后1個月出現頻繁噴嚏、流清涕，至今已4個月余，清晨尤甚，伴有鼻塞及鼻、耳、上顎發癢，先后就診于多家醫院均診斷為“過敏性鼻炎”，予口服孟魯司特鈉咀嚼片等西藥，未見明顯改善。近1周自覺嗅覺減退，故至劉師處求診。刻診：鼻塞伴流清涕，面色少華，精神差，食納可，夜休可，二便正常，舌淡、苔薄白，脈沉細。劉師辨病為鼻鼽；辨證屬氣血兩虛，肺衛失固；治以補益氣血，顧護肺衛。方選八珍湯加減。處方：

當歸15 g，黃芪15 g，黨參10 g，白術10 g，蒼耳子10 g，白芷10 g，辛夷花10 g，川芎10 g，防風10 g，荊芥10 g，熟地黃10 g，白芍10 g，茯苓10 g，陳皮10 g，細辛3 g。14劑。每日1劑，水煎，分2次服。

2019年7月22日二診：噴嚏頻次較前減少，鼻輕塞，偶有清涕，鼻、耳、上顎發癢減輕，嗅覺稍差，夜休多夢，余無特殊不適。初診方加紅景天、黃精、遠志各10 g，龍眼肉12 g，14劑。

2019年8月5日三診：每日偶有噴嚏2~3次，鼻輕塞，無流涕，鼻、耳及上顎無發癢，夜休尚可，余無不適。繼予二診方14劑。

半月后隨診諸癥消失，嗅覺如常，夜休可，未再復發。

按語：過敏性鼻炎屬中醫學“鼻鼽”“鼽嚏”范疇，與機體正氣虧虛密切相關[3]。劉師分析本案患者系產后1個月發病，產后氣血虧虛，陽氣失于溫煦，陰血失于滋養，嬌臟溫養不足，感寒受風，導致嬌臟陽氣受損、肺竅不利而出現鼻塞、流清涕甚至嗅覺減退；中氣不足故面色少華、精神差，舌淡、苔薄白，脈沉細亦為氣血不足之象。故初診予黃芪合當歸補氣生血，共為君藥；黨參助君藥益氣之效，熟地黃、白芍助君藥養血之功，蒼耳子、白芷、辛夷花、細辛宣通鼻竅，七藥合用共為臣藥；防風、白術固表祛風，茯苓、陳皮、白術三藥健脾理氣，五藥相合共為佐藥；川芎可通行氣血為使藥，陳世鐸在《本草新編》中論川芎“若與人參、黃芪、白術、茯苓同用以補氣，未必不補氣以生血也；若與當歸、熟地、山茱、麥冬、白芍以補血，未必不生血以生精也”。諸藥合用，有補益氣血、顧護肺衛之效。二診患者癥狀好轉，嗅覺稍差，夜寐多夢，加紅景天、黃精補助一身之氣，遠志、龍眼肉安神助眠。三診患者癥狀明顯改善，嗅覺靈敏如常，繼服二診方，半月后病愈。

4 結語

“氣血理論”是中醫臨床思維重要的組成理論之一，《黃帝內經》云“人之所有者，血與氣耳”，指出氣與血是構成人體的物質基礎，更是維持機體臟腑正常功能的“原料”。“氣為血之帥，主煦之”，氣生血且溫煦、推動、調攝陰血以循行全身；“血為氣之母，主濡之”，血養氣且運載陽氣以布達周身，保證機體各項機能的正常運轉。二者在生理上互根互用，相互化生，二者可分而不可離。反之，二者在病理上亦相互影響，可形成氣病及血、血病及氣、氣血同病三種病理變化，而這三種病理變化均會致氣血兩虛。《素問·調經論》謂“血氣不和，百病乃變化而生”，指出疾病的發生與氣血的虛實變化密切相關。劉師總結多年臨床經驗也發現疾病的發生常伴隨機體氣虛血弱，故在臨床治療中首重益氣補血，其中以氣虛為主者，以益氣為主佐以補血；以血虛為主者，可養血為主佐以益氣，亦可補氣為主乃“陽生陰長”之意；脾胃虛弱者，當以補益脾胃為先以充氣血生化之源，則氣血之虛自愈。《仁齋直指方·血榮氣衛氣論》謂“氣有一息之不運，則血有一息之不行”，氣虛推動無力易生瘀血，故劉師補益氣血時常配以行氣活血之品，使氣機得暢，瘀血得消，氣血得調，疾患得愈。上述3則驗案，雖病機均為氣血兩虛，卻分血虛為主、氣虛為主、氣血俱虛之不同，劉師在臨床辨治過程中緊抓病機偏重，靈活施治，以調整患者機體氣血陰陽之平衡，并在必要時配合精神調攝，故收效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