紡織行業專利確權分析及啟示

李偉偉

摘要： 文章通過對中國紡織行業專利確權相關數據的統計，并結合分析行業內的典型案例，給出紡織各領域專利確權的具體情況及企業應對專利確權糾紛的策略等，從而向企業提供應對專利確權侵權糾紛的對策。研究表明：中國紡織企業在專利確權案件中能夠取勝的關鍵因素在于熟悉行業發展動態和國內外同行技術創新情況，了解專利制度及最新的法律政策規定，在面對專利糾紛時能夠收集有力的證據，最終贏得在法律和市場上的雙重優勢地位。

關鍵詞： 紡織;專利;確權;管理;策略;證據

Abstract： Based on statistics related to data of patent invalidation about Chinese textile industry， and analysis of typical cases in the industry， the specific situation of patent invalidation in various textile fields and the strategies for enterprises to deal with patent invalidation disputes are presented， with a purpose to provide countermeasure reference for enterprises in dealing with patent invalidation disputes. The research shows that the key factor for Chinese textile companies to win in patent invalidation cases is the acquaintance with industry development trend and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s of counterparts at home and abroad， knowledge of the patent system and latest laws and policies， and ability of collecting strong evidence in case of patent disputes， by which they can win a dominant position legally and in market.

Key words： textile; patent; invalidation; management; strategy; evidence

為了深入實施國家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推動產業轉型升級和創新發展，提高中國紡織行業的自主創新能力和核心競爭力，國家相繼出臺了《中國制造2025》及《紡織工業“十三五”發展規劃》等一系列重大戰略部署。2019年，在中國紡織工業聯合會的倡導下，紡織有關高等院校、科研院所、企業等共同成立了中國紡織工業聯合會知識產權聯盟[1]，目的是發揮知識產權對創新發展的重要支撐保障作用，促進知識產權與產業深度融合，這無疑將中國紡織行業的知識產權保護工作推向了一個新臺階。

回顧中國紡織業的技術發展路徑，其早期是典型的技術引進型行業，國外大企業一直壟斷著核心技術、先進技術，同時他們對技術創新進行專利保護的意識非常強，對知識產權保護策略運用嫻熟，經常利用手中掌握的專利權來狀告中國企業侵權[2]。這也是大部分發展中國家在技術創新與產權保護道路上經常遭受的境遇[3]。近十年來，大部分國內企業都將技術創新作為企業可持續發展的一項基本戰略，不斷突破國外企業的技術壁壘，研發出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新技術，同時結合社會經濟發展趨勢不斷調整和適用知識產權制度來保護其創新技術[4]。與此同時，也有部分國內企業開始收購和并購國外公司，這種跨國收購也必然包含專利權的許可和轉讓，由此跨國間的專利權糾紛就演變為國內同行間的訴訟爭議[5]。而企業面對侵權訴訟時，有利的策略之一就是利用專利確權制度請求審查已經得到授權專利的有效性，如果專利經確權程序審查后被宣告無效，則專利侵權糾紛就失去了權利基礎。

根據相關數據顯示，近兩年來紡織行業的專利糾紛包括侵權糾紛且由此引發的專利確權糾紛日益增多。立足當下、展望未來，筆者認為有必要對紡織行業的專利確權狀況進行研究分析，針對行業技術發展的特點和現狀建言獻策，提出有價值的意見和建議，以期對國內相關企業在技術研發和專利保護方面有所啟發。

1 紡織行業專利確權狀況分析

通過對紡織行業的專利確權案件進行數據統計發現，截至2020年7月，紡織行業涉及的專利確權案件的數量已有2 700件，而2016年之前案件數量僅是1 000多件，近五年增長了一倍多。換言之，自中國設立專利確權制度以來，紡織行業有半數的專利確權案件發生在2016—2020年這五年，各細分領域案件的具體數量及在整個行業內所占的比重如表1所示。

在各紡織行業中增長最多的兩大行業是非織造和整經絡筒，截至2020年7月的數據顯示，這兩個領域的案件量比五年前分別增長了185%和196%，具體情況如圖1所示。

盡管整個行業的專利確權案件量不斷增加，但是具體到各細分領域，數量的增長并非呈線性一直向上，而是在不同年份有一定起伏。以紡絲領域為例，近十年間專利權確權案件量在有的年份較多，有的年份則較少，如圖2所示。

通過以上數據可以看出，整個紡織行業專利確權案件數量仍呈增長態勢，其中一方面的原因是上游專利申請增多，尤其是近五年，中國專利申請量增幅較大，在2015年中國專利申請量為280萬件（當年全球專利申請量為290萬件），其中含金量較高的發明專利申請量首次在單一年度超過100萬件。而2019年中國專利申請量已高達430萬件，其中發明專利申請量為140萬件。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中國紡織企業的專利申請量同樣增幅明顯[6]（圖3）。

盡管專利申請量增多能夠導致專利確權案件量上升，但進一步深入分析能夠發現，這只是淺層次的原因，更為重要的原因是紡織企業的專利侵權糾紛在不斷增多。因為專利的價值在于實施，在于從市場中獲取經濟利益，紡織行業的核心技術通常掌握在少數企業手中，但是由于經濟效益可觀，會有眾多模仿者實施其專利技術。當專利權人發現他人未經許可使用了自己的專利技術，通常會向法院或地方知識產權局提起專利侵權訴訟或侵權行政裁決，而作為對抗專利侵權的強有力的訴訟策略，被訴侵權人大多會向國家行政機關提起專利無效請求的審查，由此一項已經被授權的專利會進入專利確權程序。如果涉案專利經審查后認為不符合專利法的相關規定，則會被宣告無效，此時專利侵權糾紛就失去了權利基礎，從而消除侵權風險。因此當專利侵權訴訟案件日益增多時，專利確權案件會水漲船高。

面對這樣的形勢，紡織企業尤其是具備一定創新能力和專利保護意識的企業，只停留在申請專利的階段已經不夠。為了更好地保護創新成果，同時也為了在市場上消除侵犯他人專利權的潛在威脅，紡織企業應當盡快熟悉專利確權制度，在企業內部設置知識產權管理機構，重點培養和建立既懂技術創新、又懂專利的人才隊伍[7]，定期追蹤行業內的典型案例，了解其中的訴訟策略，在面對專利侵權和專利確權問題時能夠采取有針對性的對策。

2 專利確權典型案例的應對策略及對紡織企業的啟示

紡織行業的專利確權案件近幾年來有一些明顯的變化，主要是中國經濟實力不斷壯大，國內企業走出國門收購、并購國外公司的大潮涌起，紡織行業也出現了這種發展勢頭[8]。以往紡織機械設備的核心技術都掌握在國外公司手里，如德國歐瑞康、意大利薩維奧和日本村田等，隨著中國整個紡織工業技術創新水平的不斷發展，加之收并購國外企業的趨勢[9]，國產紡織機械的全球市場占有率在逐漸增加，昔日的國際巨頭公司狀告國內企業專利侵權而產生的國際糾紛已逐漸轉變為國內企業之間的內部利益沖突。在這些涉及專利侵權和確權的糾紛案件中，企業根據不同的情況采取了不同的策略進行應對。

2.1 策略一：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德國歐瑞康公司一度是紡織行業的巨頭，幾年前該公司旗下幾個事業部被國內企業收購，根據原外文名Saurer而有了一個嶄新的中文品牌——卓郎。在發生收購之前，歐瑞康公司的專利侵權、專利確權糾紛時有發生，由于歐瑞康公司憑其國外公司的身份，這類案件通常都被歸為涉外案件。2011年國家知識產權局受理過一起涉及歐瑞康公司的專利確權案件，這起案件發生在收購之前，由青島宏大紡織機械有限公司啟動專利確權程序，請求宣告歐瑞康公司的一項專利權無效。

該專利涉及歐瑞康公司著名的Autoconer系列絡筒設備——Autoconer238自動絡筒機。實際上，Autoconer238自動絡筒機早在1987年巴黎國際紡織展覽會上就已推出，之后幾年不斷改進完善。青島宏大公司此次提出無效宣告請求的證據之一是歐瑞康公司在CITME1992第三屆中國國家紡織機械展覽會上展出Autoconer238系列自動絡筒機的資料。同時，青島宏大公司還提交了產品使用手冊、進口合同、購機發票、機器拆解錄像公證書、專利文獻等證據。所述證據組成完整的證據鏈，證明中國紡織機械和技術進出口公司曾于1993前從歐瑞康公司進口過6臺Autoconer238自動絡筒機，并在紡織企業投入使用。

因此，國家知識產權局最終認定Autoconer238自動絡筒機在涉案專利優先權日之前已在中國國內公開使用，根據經公證處公證的機器拆解過程錄像證據顯示的設備結構，結合相關專利文獻證據公開的其他型號自動絡筒機的結構，國家知識產權局認為歐瑞康公司的涉案專利不具備專利法所規定的創造性，依法作出宣告專利權全部無效的審查決定。青島宏大請求德國歐瑞康專利無效成立的事實，說明即便面對當時的國際巨頭，只要正確運用專利確權程序，學會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利用其早已公開的技術信息反訴其專利無效，便能從容化解專利侵權的風險[10]。

2.2 策略二：熟悉行業動態，尋找優勢證據

在歐瑞康的幾個事業部被國內企業收購而改名卓郎后，卓郎公司與經緯集團兩家國內企業也曾有過一起長達幾年的專利確權之戰，這次糾紛中雙方互相請求宣告對方的專利權無效，且雙方并沒有侵權糾紛，是出于搶占市場而采取的防御性措施，利用專利確權制度來掃清市場障礙。

最初是卓郎公司于2013年、2014年連續提起專利無效請求，針對宜昌經緯紡機公司的直捻機技術的專利。作為應對策略，經緯紡機公司遂即針對卓郎公司的對應專利也提起無效請求。該系列案件于2015年作出專利確權審查后，經緯公司的專利被宣告全部無效，卓郎公司的專利維持有效。經緯公司不服行政機關的決定向法院提起行政訴訟，要求撤銷行政決定。后經歷一審、二審行政訴訟程序后，至2018年才最終有了結果，仍然維持卓郎公司的專利權有效而經緯公司的專利權無效。

此次兩家企業相互針對對方擁有的核心專利啟動專利確權程序，而一方成功另一方失敗，原因在于雙方提供的證據的證明力不同。卓郎公司的核心證據是一系列涉外公證書，證明經緯公司在申請專利之前，歐瑞康公司在德國科隆的展會上早已展出過類似的技術，不應當被授予專利權。這系列涉外公證書包括來自不同國家、具有不同職業的證人的證言和相應的視頻證據、書證，這些證人包括展會的承辦商、展會的參展商、展會觀眾、展會創新獎評委等，各證人證言之間對客觀事實的描述均是一致的，具有高度的可信性，證明了歐瑞康公司確實早已在國外公司展出過相關技術的紡機設備。

這起案例提醒紡織企業，在企業遇到專利侵權、確權糾紛時，制勝的關鍵在于尋找到強有力的證據，而這些證據的獲得一方面有賴于律師或法務人員的訴訟能力[11]，另一方面也取決于企業自身對國內外同行的技術狀況的熟悉程度，這些都有助于搜集和找到最有用的證據。該案中的關鍵證據是海外展會的信息，卓郎公司熟悉行業動態和相關法律要求，能夠找到最有效的證據，并按國內司法要求對海外證據進行了全面的公證認證，提前完善證據的法律手續，啟動專利確權時準備充分，從而一擊制勝。

2.3 策略三：利用最新法律和政策規定，化被動為主動

2018年浙江兩家紡織企業發生專利侵權糾紛，原告是一家生產紡織機械的企業，起訴被告企業侵犯了自己擁有的專利權。該案經過一審法院審理后認為侵權成立，判決被告企業停止侵權并對原告進行賠償。被告企業不服一審判決向上級法院提起上訴，并且同時啟動專利確權程序，對原告企業的專利提出無效請求審查。

在2016年之前，這類案件的審理通常是專利侵權與專利確權獨立進行，即使專利權在專利確權程序中被宣告無效，被告企業也有可能因為侵權成立而需賠償原告企業。而2016年最高人民法院出臺《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侵犯專利權糾紛案件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二）》，該司法解釋中有一個新規定，如果上訴期間專利經過確權程序被宣告無效，則侵權案件不再審理，被告企業也就無需進行賠償。出臺這一規定的原因是日益增長的專利侵權糾紛使得立法和司法機關意識到，在侵犯專利權的訴訟中，既要依法保護專利權人的合法權利，也要避免因專利權的不穩定給當事人及社會公眾造成影響，以保障正常的市場交易秩序。

在這起案件中，被告企業充分利用最新的法律規定，在應對專利侵權的同時積極啟動專利確權，并成功在專利確權程序中將對方的專利權無效，從而化被動為主動，將侵權糾紛帶來的經濟損失降到最低。該案例給出的啟示就是，從紡織行業的企業高管到知識產權從業者甚至是一線技術人員，都應當了解最新的法律和政策動態，利用相關規定維護自身合法利益。實際上，近幾年來有關專利領域的法律修訂非常頻繁，2020年專利法第四次修改已經通過，即將于2021年6月1日實施，與之配套的其他司法解釋也將相繼修改，同時中國知識產權強國戰略也在編制中。國家出臺眾多與專利相關的法律法規和政策，足見專利在經濟活動中的重要性[12]，這些法律規定與企業經營息息相關，需要隨時關注，在遇到糾紛時能夠作為維護自身利益的有力武器。

3 結 語

企業持久的發展動力來自技術創新，而專利制度無疑是對創新的最好保護。眾多研究表明，專利保護對企業研發創新活動的積極影響。紡織行業作為中國的傳統制造業，技術發展水平也在不斷提高，也越來越注重利用專利制度來保護技術創新。技術專利化、專利標準化是企業技術管理和技術經濟發展的趨勢所在，因此將技術與專利的結合無疑是提升企業競爭力的重要途徑。中國企業的專利保護已經從重數量向重質量、重申請向重應用發展，在專利應用方面，除了申請專利來保護自主技術成果以外，還應學會采用專利確權等手段來打破對手壟斷地位。

隨著專利侵權糾紛的日益增多，專利確權程序已成為應對侵權訴訟的重要策略。目前大多數國內企業經常被動選擇確權程序，當被起訴侵權時，才通過專利無效程序請求宣告對方的專利權無效。但對于許多國外申請人的專利，由于技術先進、專利撰寫水平高，被全部無效的比例相對較少，在這種情況下，企業應學會主動出擊，變被動為主動，運用專利訴訟、專利無效、商標訴訟等方法提前布局，在技術研發早期消除隱患、積極應對。在無法確定自己的產品不侵犯他人專利權的狀況下，對競爭對手的專利權提起無效請求將是切實有效的辦法。而在專利確權案件中能否取得成功的關鍵因素在于對國內外同行技術創新情況的掌握，對同行業技術創新的熟悉度有助于收集到最為核心的證據，有利于在專利確權糾紛中贏得優勢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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