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婷 鄭全輝(華北理工大學基礎醫學院,唐山063210)
組蛋白去乙酰化酶(histone deacetylases,HDACs)是一組表觀遺傳修飾蛋白,通過催化組蛋白或非組蛋白賴氨酸殘基的去乙酰化調節基因表達,一般來說,組蛋白乙酰化導致染色質呈開放狀態,基因轉錄活躍,而組蛋白去乙酰化導致染色質呈致密狀態,抑制基因轉錄。根據蛋白結構、細胞定位、表達方式等差異,哺乳動物HDAC可分為四大類共18個成員[1]。HDAC3屬于第Ⅰ類HDACs,其結構與酵母Rpd3蛋白序列高度同源,但與其他Ⅰ類HDAC成員(HDAC1、HDAC2、HDAC8)的專一細胞核定位不同,HDAC3可在胞核和胞漿中穿梭[2]。HDAC3在機體組織細胞中廣泛表達。近年來研究發現,在免疫系統中、HDAC3對于多種免疫細胞的發育、分化及功能發揮均具有重要調控作用,本文對此進行綜述。
早在1998年,DANGOND等[3]采用mRNA差異表達分析和5'RACE方法,從人T細胞中克隆獲得HDAC3基因,并且發現HDAC3在受到絲裂原和抗CD3抗體刺激的T細胞中表達增加,提示HDAC3可能在T細胞的活化和增殖過程中發揮重要作用。KIERNAN等[4]在PMA活化的Jurkat T淋巴細胞系中也發現,HDAC3介導的p65去乙酰化是活化T細胞NF-κΒ信號通路的關鍵步驟,提示HDAC3在介導免疫急性期反應以及炎癥反應的重要性。另外,在對比多發性硬化癥(MS)患者和正常對照T細胞對組蛋白去乙酰化酶抑制劑TSA凋亡敏感性的研究中,ZHANG等[5]發現MS患者T細胞對TSA誘導的細胞凋亡產生抗性,這種抗凋亡活性與MS患者T細胞中HDAC3的表達增加同時伴隨促凋亡蛋白p53及其下游信號分子的表達降低有關。
近年來采用特異基因敲除技術,研究者對HDAC3在T細胞亞群發育和功能中的作用有了更深入的了解。首先THAPA等[6]發現CD4/Cre酶介導的HDAC3敲除不影響傳統αβT細胞在胸腺的發育和數量,但導致恒定型自然殺傷細胞(invariant NKT,iNKT)的產生顯著降低;而采用iNKT細胞特異轉錄因子PLZF/Cre酶介導的HDAC3敲除小鼠,研究者發現iNKT細胞死亡顯著增加,但不能被抗凋亡Bcl-2和Bcl-xL基因轉染所糾正。進一步研究發現HDAC3缺失的iNKT細胞中Cyto-ID和LC3A/B表達明顯增加,同時營養受體GLUT1、CD71和CD98的表達明顯降低,表明自噬功能降低可能是HDAC3缺失iNKT細胞死亡的主要原因[7]。WANG等[8]采用Foxp3/Cre酶和CD4/Cre酶分別在調節性T細胞(regulatory T cells,Treg)和傳統αβT細胞特異敲除HDAC3,發現HDAC3對于Treg的產生和免疫抑制功能的發揮具有重要調控作用:HDAC3缺失導致胸腺自然生成的Treg(nTreg)中IL-2的表達顯著增加并伴隨其免疫抑制功能的顯著降低,HDAC3敲除小鼠生長到4~6周時會死于嚴重的自身免疫性疾病,而給HDAC3敲除小鼠輸注正常小鼠的FOXP3+Treg細胞可以減緩自身免疫病的發生,延長小鼠壽命;同時研究者還發現:HDAC3缺失導致外周傳統αβT細胞在誘導條件下產生的Treg(iTreg)顯著下降,同時還產生大量炎癥性細胞因子如IL-2、IL-6和IL-17。另 外,HSU等[9]和WANG等[10]在CD4/Cre介 導 的HDAC3敲除小鼠中進一步發現,HDAC3敲除導致外周免疫器官中成熟CD4+T細胞和CD8+T細胞的數量均顯著減少,并且T細胞表面CD55分子表達降低,但同時CD69和CD44等細胞活化分子表達增加,因此認為HDAC3敲除導致的外周T細胞減少與經典補體途徑激活和活化誘導的細胞凋亡有關。
采用T細胞在胸腺早期發育分子Lck/Cre和CD2/Cre酶介導的HDAC3敲除小鼠,研究者發現HDAC3缺陷T細胞在胸腺CD4/CD8雙陽性階段發育障礙,進而導致胸腺CD4和CD8單陽性T細胞產生減少以及脾臟成熟CD4+和CD8+T細胞數量的顯著降低,而且,CD4+T細胞的降低程度明顯高于CD8+T細胞[11]。同時,HDAC3缺陷CD4/CD8雙陽性T細胞中Runx3和Patz的表達異常增加,導致胸腺CD4單陽性T細胞生成比率進一步降低,而CD8單陽性T細胞比率相對增加[12]。另外,HDAC3在T細胞發育早期敲除導致嘌呤受體P2X7表達增加,致使CD4/CD8雙陽性T細胞對胸腺皮質ATP誘導細胞凋亡的敏感性增加[13]。研究發現,CD2/Cre酶介導的HDAC3敲除T細胞中RORγt表達顯著增加,造成外周殘存CD4+T細胞向Th17細胞分化,并導致HDAC3敲除小鼠易發炎性腸病[14]。進行T細胞受體αβ鏈轉基因只能糾正Lck/Cre酶介導的HDAC3敲除小鼠T細胞發育缺陷,但對CD2/Cre酶介導的HDAC3敲除小鼠T細胞的發育缺陷沒有影響。以上研究結果提示:HDAC3在胸腺T細胞的不同發育和分化階段通過不同機制發揮調控作用,而這種調控對CD4+T細胞發育和分化的影響尤為重要。
B細胞受體重鏈基因片段重排對于B細胞在骨髓的發育和體液免疫應答功能至關重要。STEN‐GEL等[15]等采用Mb1/Cre酶在B前體細胞中敲除HDAC3,結果發現HDAC3敲除小鼠骨髓中B220+CD43+B前體細胞明顯增加,但在脾臟中成熟B細胞缺失。定量測序結果表明B細胞受體重鏈基因片段VDJ重排缺陷是HDAC3敲除誘發B細胞發育停滯的主要原因。進一步采用CD19/Cre酶介導的HDAC3敲除小鼠,研究者發現HDAC3敲除小鼠在抗原刺激條件下,外周免疫器官生發中心形成缺陷同時伴隨漿母細胞產生的顯著降低,RNA測序結果表明CD86、CD83和CXCR5表達異常增加與HDAC3敲除小鼠生發中心B細胞增殖和漿細胞生成缺陷密切相關[16]。Blimp-1是驅動B細胞終末分化成漿細胞的關鍵調控蛋白,Blimp-1在B細胞中低表達而在漿細胞中表達明顯增加[17]。TANAKA等[18]研究發現HDAC3是調節Blimp-1在B細胞終末分化過程中表達變化的主要蛋白,HDAC3缺失導致漿細胞生成減少,抗體產生水平降低[19]。
巨噬細胞是一群具有異質性的固有免疫細胞,按功能差異可分為非活化巨噬細胞(M0)、經典途徑激活巨噬細胞(M1)和替代途徑激活巨噬細胞(M2)。M1型巨噬細胞通常由IFN-γ和TLR配體如細菌脂多糖(LPS)等誘導M0產生,在多種疾病中具有促進T細胞增殖和炎癥發展的作用;而M2型巨噬細胞主要由Th2型細胞因子如IL-4和IL-13等誘導M0產生,具有抑制炎癥反應、促進組織纖維化和抗寄生蟲感染的作用[19]。MULLICAN等[20]研究發現:HDAC3在巨噬細胞中可通過催化染色質組蛋白賴氨酸的去乙酰化抑制IL-4及其下游眾多基因的表達。HDAC3缺失導致巨噬細胞向M2型轉化,并可減輕曼氏血吸蟲卵感染造成的肺部炎癥反應;SAN‐CHEZ等[21]發現HDAC3的特異抑制劑RGFP966可降低M1型泡沫巨噬細胞的產生,促進M2型巨噬細胞活化,促進脊髓損傷恢復。另外,CHEN等[22]發現HDAC3缺失巨噬細胞與野生型巨噬細胞相比,在受到LPS刺激時IFN-β信號不能被有效激活并導致其下游大量炎性基因表達缺失。HOEKSEMA等[23]發現HDAC3在動脈粥樣硬化損傷部位表達增加并與M1巨噬細胞數量呈正相關,而HDAC3缺失巨噬細胞中促纖維化TGFB1基因表達增加,導致動脈粥樣斑塊膠原沉積增加,斑塊穩定性增強,最終抑制動脈粥樣硬化對機體造成的進一步損傷。此外,研究發現HDAC3也在多種其他M2型巨噬細胞分化抑制機制中發揮作用[24-25]。
總之,近年來對于HDAC3在免疫細胞中的作用及機制研究日漸增多,研究結果表明HDAC3在多種免疫細胞的發育、分化和功能發揮的多個環節發揮作用。而且,HDAC3不僅作用于以上特異種類的免疫細胞,在多能造血干細胞階段,HDAC3通過維持染色質結構和基因組的穩定性促進免疫細胞的正常分化,HDAC3在此階段缺失導致淋巴樣祖細胞不能進行有效DNA復制,發生細胞周期S期阻滯并最終導致淋巴細胞生成的顯著減少[26]。另外,HDAC3還可通過與免疫細胞相互作用的基質細胞或靶細胞,間接調控這些免疫細胞的發育與功能,例如:GOLDFARB等[27]報道HDAC3是調控胸腺髓質上皮細胞發育Notch信號途徑的重要組分,HDAC3表達缺失可導致腺髓質上皮細胞發育受阻并伴隨T細胞陰性選擇障礙。NK細胞主要通過其表面表達的活化和抑制相關調節性受體發揮作用,FOLGUERAS等[28]發現HDAC3是NK細胞活化受體NKG2D配體(NKG2DL)分子的關鍵抑制因子,抑制HDAC3的表達可顯著增強NK細胞對病毒感染或腫瘤等靶細胞的識別和殺傷功能[29]。目前,多種組蛋白去乙酰化酶抑制劑已用于腫瘤、炎性疾病、感染性疾病等多種疾病的臨床治療研究,由于HDAC3在多種免疫細胞及其相關細胞中廣泛表達并且其作用機制復雜[30],對HDAC3在不同免疫細胞發育、分化和功能調控作用的進一步探討,既有助于深入了解表觀遺傳學調控機制對免疫系統的影響,同時也將對以上疾病的免疫學治療提供新的思路和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