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茂
蕭建民,原名肖建明,字九麟,號夢石,現為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湖南省書法家協會理論創作委員會委員、陳曼生紀念館理論研究會會長、齊白石理論特聘研究員。近三十年來,致力于詩、書、畫、印、陶刻、清代藝術文獻理論研究等,著有《融雪齋詩草》現代詩一卷(洛夫題簽并序)、印譜《夢石印痕》十卷以及《陳曼生研究》《西泠八家詩文集》《印象叩門》等文集。先后在《中國書法》《中國書法報》《西泠印叢》《榮寶齋藝術品》《西安碑林學術院刊》《齊白石研究》等報刊雜志發表論文三十余篇;部分陶刻作品、書畫作品被國內文博單位收藏。
說文曰:“篆”書寫也。“刻”技能也。
篆刻藝術作為流行中國幾千年的地域性文化,在世界范圍內,暫無橫向的借鑒先例,特別是篆刻實用性的退化到書畫領域,后獨立轉變出來,構成中國傳統藝術門類中不可或缺的元素而獨放異彩。經過明清兩代金石學的認知和打磨,復興與再生,更新了人們的審美意識和技法鼎革。各種形式的表現手法應運而生“以書入印”“印外求印”“印中見畫”再次沖擊傳統的印學范疇。
然,社會的進步,信息網絡的快速發展,電腦制版工藝代替了傳統的手工雕琢,其功能和材質束縛在特定的環境里難以伸展拳腳,篆刻離開了特定的因素、特定的材質、特定的技法、特定的審美,變成毫無意識的工藝品和實用器,與藝術無關。
獨立出來的篆刻藝術需要人們新的思想和情感組合,突破技法手段來表現“自我”意識和想像力,讓退出歷史舞臺的功用性覺悟和蘇醒,讓篆刻藝術豐富的內涵和形式熱鬧起來。
作為晚清篆刻流派的先鋒,趙之謙、黃牧甫、吳昌碩、齊白石四家相繼推出,高山仰止,引領時尚,后來者前仆后續,難以企及其四家藝術成就。盡管印人們不斷采用各種新出土、新發現的考古成果來充實完善篆刻的形式,將篆刻美的外延豐富多彩,時出新意。但綜觀整個近代篆刻史,尚屬小打小鬧的范疇,難以蔚成大潮,更沒壯大到獨領風騷、異軍獨秀的境地,去沖擊晚清篆刻四大家的歷史地位。
觸動心靈之外無形的方式,讓歲月的痕跡去撥動觀者的心弦,篆刻文字的取舍、意境的開發、形式的創新等三個特定有機組合,靈性才能配合情感大膽地植入進來。
重新構建新的篆刻語言,其作品必須在復古的路上扎根,才能承接篆刻的語言和基因,才能把歷史的滄桑和表現力進行再次拼接,用大量古代的元素來記錄視覺藝術領域產生的靈感共鳴,如“心禪”“大雅”等傳統古璽印,說明篆刻十分重視一脈相承的對接,才有不同時期的題材展開特別的組合機會,無縫整合到一個固定的平面內,盡管有些畫面是靜止的,但并不影響靈性處于蓄勢待發的動狀態,以及充滿想象力及懸念的欲望,去延續篆刻美學的某種具象,如智取、商周未識圖案文字印等。
認識蕭君建民可以追朔到十幾年前,今蕭君已步入天命之年,執西泠印社新出版發行的《印象叩門》篆刻作品集,求吾作文,全書錄印303方,是蕭君集三十余年之功,從創作的5000余方印中精心挑選出來的力作,其成長軌跡見其“巧工司馬”印款:
吾自乙亥起印宗秦漢,續師敖普安先生,兼習趙之謙、吳讓之、徐三庚、黃牧甫、齊白石、韓登安、天衡諸家,壬辰后,復攻古璽小印,刻印逾千石,始知篆刻之道,非雕蟲小技耳!庚子正月,以楚簡入印,印中始有意趣矣,歲月如梭,廿五年匆匆而過也,今已天命之年,集冊于此,念之。
藝術的本身,重要的不是追求彼岸的絕對性,而是追求本身的實質,蕭君的篆刻作品典雅古樸,與他長期致力于學、收集青銅碑版拓本有關。作品小到4毫米傳統古璽,刀筆纖毫畢現;大到10厘米以上巨印力作,用刀斑駁間雜,寬綽有余,不失厚重勁健。全集透出濃濃的文人氣和金石氣。
特別是2020年上半年疫情期間,蕭君于書齋中潛心創作,篆刻風格發生了質的變化。作品中以傳統的線條滲入了楚簡的意趣,并佐以徐三庚篆刻風格,字體取勢加入敦煌飛天形體的動感,以及章草的用筆,通過中式窗格的疏密分布來完成作品超領域地多元化組合,達到疏能行馬、密不透風的視覺效果。其方寸之間,強化篆刻工藝美術功能和裝飾意趣,借著書法美學具象來完善篆刻再生再造的想法,浪漫主義的情懷與楚簡的神運相互響應,相互吻合,將作者內心復雜的世界一覽無遺。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亦絕非一日之寒。如“北魏弟子”“問道”“天倫之樂”“智者不言言者不智”等印,展現出花之凋零、感傷于逝的終極思想,形成篆刻的個性化,達到其心目中的“亂紅飛花”的美學境界。
古簡中以楚簡入印為最佳,這也是一個正在開拓的學術園地,從初辟草萊到蔚成氣象,還是近二十年的事。海上名家韓天衡、朱恒吉,篆刻家劉洪洋、張煒羽等印人率先對簡書入印做了大量的實踐,取得了豐碩的成果。隨著大量古簡的出土,古簡分南北。北方簡以韓、趙、魏為表率,南方簡以楚簡為一枝獨秀。古簡參篆如《包山簡》《郭家店簡》《信陽簡》,本身以篆為根,直接入印。如“唯不可卑”“子非魚”“唯美人生”等印。
古簡參行草,以《敦煌簡》為代表,出現了連筆映帶的筆勢,故篆刻里可以利用古簡這種勢來充其文字的靈動飄逸,但需要注意一點,這種線條極易流于纖弱,可以用西泠八家的短切刀法破之,這樣靈動中見古拙,如“攻玉室弟子”“孔子曰一日三省吾身”等印。同時《敦煌簡》作為印款文字更能體現出古簡味道。秦簡、漢初簡牘即屬古隸的范圍,殘留篆書遺意,比如《長沙馬王堆簡帛》《江陵張家山漢簡》《臨沂銀雀山漢簡》等,簡書逐漸向八分書過渡,如《走馬樓西漢簡》,直接入印面的難度大,但作為邊款文字直接引用,不失為上上策。
蕭君作為后續者,充分利用古簡的特點,揚長避短,即向前輩問道,又不落其臼,自出新意,更難能可貴的是天命之年的蕭君,對目前取得成果不夠滿意。或許在藝術追求的道路上永遠都是無岸之河,又豈能止步于此?我們將拭目以待蕭君更多更好的力作問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