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飛?蘇新春
【摘要】近代是我國語文學科向現代化轉變的關鍵期,近代中小學語文教科書是研究現代語文學科的重要史料和參考依據。“國定制”與“審定制”并存背景下形成的多種類型教科書尤其是白話文教科書,是近代教育進步的重要標志。文章從近代中小學教科書的整理狀況和研究現狀出發,考察近代中小學白話文教科書的發展狀況,簡要梳理近代“國定教科書”的編纂歷史,提出現代中小學語文教科書的研究要加快形成完整快捷的教科書數據庫,加強與“部編本”語文教科書編纂的聯系,重視教材語言的量化研究,提升教材國家意識等策略。
【關? 鍵? 詞】語文;國定教科書;白話文教科書;國家意識
【作者單位】周飛,廈門大學人文學院;蘇新春,廈門大學嘉庚學院。
【中圖分類號】G633.3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21.02.012
教科書,又稱“教材”“課本”,是按照課程標準編寫的教學用書,是服務于教育教學的核心材料。現代教科書指根據現代學制建立的、分學科分年級編寫的成套的教科書。近代中小學語文教科書是現代教科書改革的先行者,是現代語文教育的重要參考與經驗來源。有學者認為,要讓語文教育走向理性、科學的道路,首先就要弄清“家底”,而百年來的語文教學經驗就是“家底” [1]。民國語文教材在我國現代基礎教育發展過程中雖有突出成就,但是當時的教材“不可避免會帶上語言文字不規范、不穩定甚至老舊的說法”,已經不適應當今時代與社會的發展[2]。因此,要科學而理性地整理與研究近代語文教科書。
一、教科書文本與資源欠缺集中有效的整合
教科書的收藏價值較低,在百年風雨歷史進程中散失較為嚴重。目前,國內收藏近代中小學教科書最豐富的三大館藏機構分別是人民教育出版社圖書館、上海辭書出版社圖書館與北京師范大學圖書館。人民教育出版社圖書館有教科書專藏書庫,收藏有清末民國時期教科書約12000冊,20世紀40年代的革命根據地課本700余冊,新中國成立初期教科書約19萬冊[3] ;上海辭書出版社圖書館的前身為上海中華書局圖書館,收藏有清末民國教科書5300余種,北師大圖書館藏有2600余種。
搜尋和收藏教科書只是保護和利用這些珍貴資料的開端,最難的還是對藏品進行整理、鑒別和編目。目前,對近代中小學語文教科書收錄較全的有三套檢索工具書:《民國時期總書目·中小學教材》《師范學校及中小學教科書書目(清末至1949年)》和《中國近代中小學教科書總目》(以下簡稱《總目》),這些工具書為我們查閱和了解近代教科書的基本情況提供了可靠的依據。其中,《總目》被認為是迄今為止收錄教科書數量最多的館藏聯合目錄。為方便檢索與查閱,國內的幾家主要教材藏書館借助現代信息技術手段建立了各具特色的語文教材數據庫。目前,建成的較大規模的有人教社的“中國百年中小學教科書全文圖像庫”,上海辭書出版社的“近代中小學教育資源數據庫收錄書目”以及浙江大學聯合國內外共16所高等院校、科研機構共同承擔和建設的“大學數字圖書館國際合作計劃(CADAL)項目數據庫”。這些數據庫基于各單位的藏書以及檢索工具書而建成,以圖像等形式為讀者提供較為直觀的教科書材料。其中,“中國百年中小學教科書全文圖像庫”共收錄教材53000余冊,清末民國時期的教材7600余冊。
二、教科書研究主要集中于教育學與定性研究
近代中小學語文教科書的研究主要有專著和學術期刊論文兩種類型。研究專著一是研究教育教材史論著作,如李伯棠《小學語文教材簡史》(1985),王建軍《中國近代教科書發展研究》(1996),李杏保、顧黃初《中國現代語文教育史》(1997)等;二是研究課文匯編及教材評介,如閆蘋等主編的《民國時期小學語文課文選粹》(2009)、《民國時期小學語文教科書評介》(2011)等;三是研究教材研究專著,如蘇新春、李娜編寫的《民國時期基礎教育語文教材語言研究》(2017)等。總體而言,近代中小學語文教科書的大型專門研究較少,語文教科書的發展演變狀況欠缺清晰的、完整的梳理。
從知網收錄的相關研究文獻來看,2005年以前(含2005年)的教材研究多為教育史研究,如劉正偉《1901—1949年語文教科書發展研究(上)(下)》(1997),鄭國民《二、三十年代我國初等小學語文教科書的變革》(1999年)等。2005年以后,相關文獻逐步呈現多學科、多視角的研究特點,其中又以編輯出版學、教育學角度的研究為主,論文數量呈現明顯的增長趨勢。從研究視域來看,以《開明國語課本》為代表的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民國教材最受關注,其次是清末民初的語文教材,抗戰時期與解放戰爭時期的教材的研究成果較少。從研究方法來看,相關文獻多為單學科研究,以傳統的定性描述研究為主且二手資料的研究居多。從研究群體來看,高校學科教學論的研究群體發揮較大作用,如以石鷗等為代表的語文學科教學專業研究團體,以蘇新春為代表的教育教材研究團隊等。經統計,2010年后,近代教科書成為高校研究關注的熱點,超過四分之一的研究成果是碩博士論文。
三、近代“國定教科書”與白話教科書的研究價值
1.“國定制”與“審定制”并存背景下的語文教科書
“國定制”與“審定制”是近代教科書管理的兩種主要方式。近代正式出版的“國定教科書”主要集中于清末與國民政府兩個時期。1905年,清政府設立最高教育管理機構——學部,其下轄的編譯圖書局開始編寫統一教材。1906年,《學部第一次編纂初等小學國文教科書》第1冊出版,其后幾冊至1909年全部頒行。1910年,《高等小學國文教科書》頒行。1932年6月,國民政府教育部設立編譯館,主持編訂“國定教科書”,至1942年完成并由正中書局出版。1943年,為改變教科書供應混亂的局面,國民政府教育部聯合正中書局、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世界書局等七家出版機構成立“七聯處”,轉交“國定教科書”的發行權。七聯處發行的教材有《初級中學國文甲編》(1943)、《高級小學國語課本》(1943)等。然而,國民政府時期的“國定教科書”忽視兒童認知心理,違背民意所向,最終以失敗告終。
2.白話文教科書在逐步探索與曲折發展中不斷成熟
語體問題是語文教材建設的根本問題,它是傳統舊讀本與現代新課本的重大區別的標志之一[4]。五四運動尤其是新文化運動后,語體文開始興起,優秀的白話文作品不斷涌現,推動了白話文教材建設的發展進程。
(1)萌芽階段(1897—1911年)
在白話文運動的推動下,采用語體文編纂的教科書在清末開始萌芽。《蒙學課本》(1897)、《字義教科書》(1898)在一定程度上采用了口語、白話的表述形式。彪蒙書室是最早致力于編輯出版白話文教科書的出版機構,其歷年出版的各種小學教科書不少于75種[5]。早在書室成立之前,彪蒙學校就編訂了《拼句法》和《白話解字》。彪蒙書室成立后,出版了“實在易”系列教科書及“速成”“速通”系列圖書,均為白話文教科書。彪蒙書室在白話文教科書編輯上做了多項有益探索,在當時廣為流傳,其出版的早期教科書得到官方認可,成為清末盛極一時的通行教材。
(2)醞釀階段(1912—1919年)
民國臨時政府成立后,頒布了一系列教育法規,要求教科書編寫“務合乎共和民國宗旨”,廢止讀經講經科,改設國文科。為順應時代需求,中華書局與商務印書館分別推出《新制中華國文教科書》(1912)和《共和國教科書新國文》(1912)。這些教科書批判傳統封建思想,強調“自由、平等、博愛”,并注重從兒童的認知和興趣出發。但這些教科書依舊采用文言語體。由于對當時通用教材不滿,吳研因、沈百英等在江蘇省立第一師范附屬小學校,俞子夷在南京高等師范附屬小學,嘗試使用自編教科書開展白話文教學,在當時的社會產生了廣泛影響。書坊教科書也出現了少量的白文語體混編的教科書,如中華書局出版的《新中華教科書》在每冊后各附四課白話文,商務印書館出版的《新體國語教科書》是第一套按照學制編寫的白話教科書。
(3)正式確立和初步發展階段(1920—1927年)
1920年1月,北洋政府教育部訓令全國國民學校先將一、? 二年級國文改為語體文,初等小學“國文科”改為“國語科”。1920年4月,北洋政府教育部規定凡用文言文編的教科書一律廢止,而采用語體文教科書。1921年,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分別推出采用新方法、新標點、采納新材料的新法教科書和新教育教科書。1922年新學制改革后,小學全部采用白話文教科書,如《新學制國語教科書》(商務印書館,1923)、《初級國語讀本》(中華書局,1923)等。此后,白話語體正式進入教科書,白話文教科書步入快速發展時期。但這一時期的教科書仍存在大量的文言文或文白相混的現象。以《新學制國語教科書》(商務印書館,1923)為例,六冊課文總數260篇,白話文95篇,占整本課文總數的36.5%,文言文165篇,占整本課文總數的63.5%[6]。從數量上看,文言文所占比重較高。
(4)鞏固與成熟階段(1928—1949年)
1920年,北洋政府教育部頒布法令,規定自當年秋季起,國民小學的國文教科書不再使用文言文,改用白話語。1929年,北洋教育部編訂了小學、初中、高中的課程標準,不僅明確小學要全部教授白話語,還確定了初中國文教科書的文白選文比例,并規定語體文與文言文并選,各學年分量的比例遞次為七與三,六與四,五與五[7]。此時,白話文已經深入各領域,文學創作、社會交流、學校教育均使用白話文。20世紀30年代產生了一批優秀的白話語教科書,如《開明國語課本》語言精練雋永,內容闡釋了兒童語言學習的心理和認知特點,是白話文教科書的經典代表。
近代的“國定教科書”是對現代統編語文教材的初步探索,白話文教科書的正式確立是教育從近代走向現代的一個重要里程碑。
四、啟示
1.加快形成完整的教科書數據庫
圖書目錄為我們了解整個近代教科書的編寫情況提供了翔實的參考,為我們追蹤教科書的藏書狀況提供了有效路徑,但圖書目錄無法提供教科書的具體文本信息,而圖書資源數據庫以信息化技術,能夠為我們檢索、查閱原始文本提供有效途徑。目前,圖書館零散的館藏資源和市場流通的翻印本已經不能滿足全面、整體的教科書研究需要,建立全面完整的教科書資源數據庫成為今后研究的必備條件。但目前的教科書資源數據庫建設還無法與上圖書目錄的收錄數量相匹配,各館藏機構與民間資源未能進行整合,專業教科書數據庫建設還需要更多的技術人員和專業人員的參與。
2.加強與部編本語文教科書編纂的聯系
目前,對現代語文教科書的研究主要依賴于教育、教材史論著作等文獻資料,單學科的定性研究較多,研究脫離中小學語文教學工作,并未能緊跟時代需求,尤其是欠缺與部編本語文教材的教學與編寫工作的有效聯系。2017年,部編本教材開始在全國范圍內推廣使用,教材一經推行便廣受關注,拼音教學、識字教學、閱讀教學、古詩文選篇及比例等問題再次引發熱議。新時代背景下的語文課程與語文教科書的編寫亟需更多的專業研究。
3.重視教材語言的量化研究
語文學科是知識性和工具性相統一的學科,語言文字既是傳播內容又是傳播手段。作為知識體系與文化精神的承載體,語言本身的形式、結構和內容影響著學習者的學習效果。語言研究教材能提供大量客觀、科學的語料數據來解決語言教學問題,為教育體制、教材編寫、教學內容以及教學內容等各方面的改進提供科學依據[8]。近代語文教材是新中國成立以來語文教材的基礎,研究近代語文教材的語言能夠為推進當前語文課程改革以及部編本語文教材的編寫工作提供有益參考。
4.提升教材的國家意識
語文學科兼具工具性和人文性,語文教學應落實立德樹人的根本任務。部編小學語文教材體現的國家意志應當包含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革命傳統教育、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教育、民族團結教育、海洋與國家主權意識教育、法制教育六個方面[9]。教科書是民族文化和國家意志的集中體現,是國家培養人才的重要載體,有著廣泛的社會影響力。新時代的教科書應全面體現國家意志,深刻把握立德樹人根本任務的目標和要求。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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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唐燕明. 略談百年中小學教科書的收藏與清點[N]. 中華讀書報,2012-07-18.
[4]顧黃初,陳菊先. 20世紀推進我國現代語文教材建設的兩大動力[J]. 全球教育展望,2007(7):55-59.
[5]石鷗. 百年中國教科書憶[M]. 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15。
[6]李杏保. 中國現代語文教育史[M]. 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2001.
[7]李杏保. 中國現代語文教育史[M]. 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1997.
[8]蘇新春,杜晶晶,關俊紅,等. 教材語言的性質、特點及研究意義[J]. 語言文字應用,2007(4):86-91.
[9]增強六個意識,教好部編小學語文教材[EB/OL]. (2020-08-11)[2020-01-20] . http://www. 360doc. com/content/20/0811/23/71118986_929740112. 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