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依航
(天津外國語大學,天津 300204)
新冠疫情影響下,全球經濟遭受重創,雖有個別行業逆風翻盤,但更多的行業和企業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危機前舉步維艱。應疫情防控要求,影視劇拍攝暫緩,電影院、劇院關閉,影視產業受到巨大沖擊。隨著我國疫情防控取得顯著成效,經濟社會秩序有序恢復,影視行業復工復產扎實推進,向好態勢逐步顯現。在積極恢復經濟效益的同時,我們也看到了影視行業工作者對社會責任的積極履行,為疫情后人民心理重建以及榜樣人物的事件紀錄貢獻了力量。
除以上履行社會責任的積極表現外,我們也關注到了近年來我國影視行業因需求旺盛、增長迅速帶來的諸多行業問題。如:在管理方面,相關法律體系不健全、行業規模大導致難以監管;在經濟效益方面,因逐利導致的過分依賴營銷“流量”,作品數量多精品少等現象,都亟待有關部門加以規范。但與此同時,為了讓中國影視作品更好地走出去,擴大規模,加速工業化成為行業的大勢所趨。因此,在如此矛盾的發展現狀下,行業究竟應當用怎樣的標準來約束影視企業才能在保證作品質量及經濟效益的同時督促企業不邁過“道德紅線”?
正是出于這樣的疑問,我們基于對其他行業社會責任標準的研究,結合疫情期間影視行業的具體做法以及現存問題,試圖構建一個適合中國影視企業的社會責任標準,對相關立法和規范的出臺提供有益參考。
因“科學發展觀”的提出和推進,國內學者針對企業社會責任這一課題的研究數量自2003年開始攀升,在2008年至2013年達到頂峰。從涉及學科來看,企業經濟學的相關研究占到了80%以上,主要涉及工業、環境、經濟法等學科;并且截至2020年12月在中國知網輸入關鍵詞“影視行業”“社會責任”后可得到檢索結果0條。由此可見,國內關于影視企業社會責任的探討仍處于萌芽階段。
2003年至2008年,國內學者關于企業社會責任的研究主要針對其概念、本質和形式等概述型的論述。周祖城從企業角度還是社會角度、獨立責任還是綜合責任、公益責任還是道德責任三個視角分析了企業社會責任的內涵,即企業承擔的其實是一種綜合的社會道德責任;徐尚昆和楊汝岱則闡述了企業社會責任在中國背景下的含義,運用歸納性研究方法得出中國企業社會責任的9大維度,進一步明確了企業社會責任在中國背景下的內涵和構成。以上研究雖未涉及具體行業,但都對具體行業的研究提供了一定的分析框架。而在2008年后,隨著企業社會責任定義的明晰,國內學者更多地將研究方向轉向了理論與實例分析相結合的論證方法,其中實例涉及國內不同行業,理論也不再局限于企業社會責任本身,進一步擴展到了其他經濟領域。如田虹就通過實證研究分析了我國通信行業上市公司的社會責任表現,總結出中國企業在社會責任上認知水平的極大提高以及仍存在的局限。由此可以看出,隨著中國經濟的高速發展,學者的目光更多地投向了社會責任與企業經濟效益之間的關系。
基于經濟社會發展程度和文化價值觀的不同,國外學者除同樣對企業社會責任抱有支持態度以外,也有不少學者對其抱有反對態度。大多數反對者從根本上拒絕“企業社會責任”一說。Gunness曾總結道,對企業社會責任的大部分批評,緣自它隱含著這樣一種信念:企業有能力單方面解決眾多困擾社會的問題——這不過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奢望。Smith也認為,“企業社會責任”一詞含義模糊,單憑此點它已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在這些學者看來,“企業社會責任”只不過是一種宣傳工具,從未對企業的行為標準作出過描述,僅僅充當了企業、管理者及消費者之間相互斗爭的武器。由此也證實了要讓相關企業的社會責任標準真正發揮效力,就需要出臺明確的條目。而企業社會責任的倡導者則將企業社會責任視為企業在利潤最大化之外所負的義務。以Brummer的認識為代表,還有學者將企業責任劃分為四種,即企業經濟責任、企業法律責任、企業道德責任和企業社會責任,四者并列,互相聯系又有一定區分;支持者中還有以美國佐治亞大學教授Carroll為代表的,把企業社會責任看作是一個涵蓋各種企業責任并且與企業責任幾乎等同的概念。以上三種企業社會責任界定方式,集中反映出國外學者們對企業社會責任外延的不同把握,而這一點也為后續國內學者的研究提供了思路。
在總結和分析國內外相關研究的基礎上,本文依據2013年頒布的《DZCSR30000中國企業社會責任標準體系》中規劃的經濟、社會、環境、管理、文化五大部分的企業社會責任指標,結合影視行業的特點并遵循客觀性和可操作性的原則,構建了國內影視企業社會責任的主要標準,如表1所示。

表1 國內影視企業社會責任主要標準
(1)經濟責任
企業的經濟責任包括內部責任和外部責任兩部分,其中內部責任包括保證利益最大化、股東利益、員工的薪資和福利等。而本次研究重點著眼影視企業對外部社會的整體影響,因此將不涉及各公司內部運營情況。
從市值來看,雖遭遇投資寒流,熱錢出逃,但數據顯示,2019年文化傳媒行業總市值仍達到了1.56萬億元,行業版塊漲幅23.72%,并且2019年傳媒行業成分股也由138只增長至150只。
從電影票房來看,2017年中國電影總票房559億元,2018年增至609.76億元,2019年進一步增至642.66億元,持續增長。自2012年起,中國已成為全球第二大票倉,受新冠疫情影響,2020年更首次超過美國成為世界最大票倉,市場規模巨大。
從就業提供來看,影視行業雖發展迅速,但影視工業體系卻十分薄弱。大規模的造星運動致使“藝術人才”飽和溢出,工業化進程中重要的“技術人才”卻嚴重緊缺。據估計,目前影視行業技術人才缺口達40萬人,潛在就業機會數量大。
(2)消費者責任
對于影視企業,應對消費者,即觀眾,承擔的責任主要包括作品質量的把控以及保證作品類型的多樣性和創新。
從作品質量上看,以豆瓣評分8分為界,2017年共12部國產電視劇、4部國產電影得分8分以上,2018年均為9部,2019年分別為8部、5部,優質作品數量趨于平穩,表現出影視行業整體制作水平基本保持水準。但需要關注到同期英美作品豆瓣評分8分以上數量均突破10部,體現出作品質量上升空間仍然很大。
從作品多樣性來看,電影上除一直占據市場的動作片、喜劇片、愛情片外,近年故事片(如《誤殺》)、科幻片(如《流浪地球》)、主旋律商業片(如《我和我的祖國》)等類型影片不斷涌現,獲得良好經濟效益的同時也豐富了大眾觀影選擇,刺激了行業的良性發展。電視劇方面的多樣性則更多體現在網播劇中。借助互聯網的快速傳播,網播劇近年異軍突起。2019年豆瓣評分前十華語電視劇中,4部為古裝網播劇。網播劇得益于題材受限較少,故而為觀眾提供了更多的類型選擇,如性轉題材《太子妃升職記》、懸疑題材《白夜追兇》《隱秘的角落》等就因題材新穎得到了大眾追捧。
(3)政府責任
政府責任主要指影視行業在宏觀上對國家經濟發展起到的作用。
從規模上看,《影視藍皮書:中國影視產業發展報告(2018)》顯示,2018年,中國整個影視產業的直接規模達到1300億元以上,總體規模則達到2300億元以上。這與2017年中國電影產業的快速發展密切相關:伴隨著電影票房、電影衍生品和海外發行的大幅度增長,2017年電影產業總規模突破700億元。此外,2017年電視劇產業總產值也將近千億元,在電視綜藝節目方面,版權交易直接額度達到了175億元。
從對旅游業的推動作用來看,熱播影視劇對地方旅游業有著直接推動力。例如,電視劇《都挺好》讓大眾認識了蘇州評彈,《少年的你》讓重慶破舊居民樓成為了網紅打卡地。而最成功的案例當屬2019年暑期,西安借力熱播劇《長安十二時辰》宣傳城市形象。根據馬蜂窩旅游網發布的數據,《長安十二時辰》播出期間,西安的旅游熱度上漲22%;劇中美食水盆羊肉的北京外賣訂單量環比增速達133%,淘寶火晶柿子搜索量環比增長2127%。可見,影視劇能有效幫助地方無形文化資產變現,推動旅游業發展的同時為城市樹立“文化自信”。另外,《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提出,“推動文化和旅游融合發展,建設一批富有文化底蘊的世界級旅游景區和度假區”,點出了文化產業和旅游業之間互惠互利的關系。
(4)精神建設責任
根據影視作品的時代背景分類,本研究將影視企業的精神建設責任劃分為歷史層面和現實層面兩部分。
從歷史層面看,古裝劇肩負著中華文化傳承和傳播的責任,對國民接受歷史熏陶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古裝劇尊重歷史的程度,對中華文化的傳播作用,是否存在歪曲歷史、無厘頭改編、過度商業化炒作、過度娛樂化的現象等應納入古裝劇評審標準之中,影視企業在其中承擔第一監督人的身份。特別是在當下不基于任何史實的網絡小說成為了古裝劇的最大來源,影視企業更應注重把控娛樂性和科普教育性的平衡。
從現實層面看,現實題材影視作品旨在反映新中國的發展變化、轉型進程以及社會變遷,不論是重大革命歷史題材,還是現實題材、行業題材,作品是否符合生活實際、是否真實反映時代特征、有無懸空于現實的臺詞、設定、是否宣傳了正確的人生觀價值觀等都應成為衡量一部現實題材影視作品是否優質的標準。另外,行業從業者的道德問題會對社會精神文明建設造成不良影響,因此也需要具體標準約束。
(5)新冠疫情期間的履行表現
新冠疫情重創影視行業,直接體現在影視企業業績、電影票房、從業人員就業等方面。但在如此嚴峻的背景下我們也看到了影視行業從業者的社會責任擔當,特別是在精神建設責任方面。首先,疫情期間,多家影視公司將多部影視版權免費贈予湖北電視臺、武漢電視臺,為疫區人民增強信心;其次,影視行業在此次抗疫中成為捐款捐物主力軍,文娛產業總捐款額超過數億元;再次,疫情向好后,影視工作者發揮專業特長,迅速投入相關時代報告劇的創作拍攝中,不到半年的時間,《最美逆行者》《在一起》先后播出,之后也會有電影《中國醫生》與觀眾見面。這種在自身經濟利益受到嚴重打擊之下積極履行社會責任的做法值得我們的贊賞。
第一,國內影視企業能夠主動承擔社會責任,特別是在特殊時期。同時,行業需要更加嚴格地規范限制未履行社會責任的企業和個人再次進入行業,如在2020年12月最新成立的中國視協電視界職業道德建設委員會就表明了相關部門對影視行業從業人員道德遵守的重視,再次給影視企業敲響警鐘。
第二,中國電影經歷野蠻生長后,工業化已成必然,而參考網飛模式,電視劇的轉型也迫在眉睫。面對轉折,只有形成標準,才能給行業“升級”提供方向。這種標準既包括制作流程的標準化管理,也應包括對影視企業社會責任的界定。
第三,影視企業可將企業社會責任推進與企業發展戰略有機結合,實現社會責任履行方式的多樣化,特別是在重點領域突出履行社會責任的表現。例如,利用“自帶流量”的屬性,在精神文明建設方面積極發揮宣傳作用,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