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分認識職業教育的現代屬性

李興洲

現代職業教育是自工業革命開始產生并隨著現代化進程的深入而得以不斷發展和完善的。在這一過程中，職業教育展現出了不同于傳統教育的獨特性，即現代性。現代性是現代社會的共有屬性，是一種時代特征。職業教育的現代性既具有現代社會的共有屬性，又具有其獨特的表現形式，它體現了職業教育在現代化過程中所呈現出來的人道性、民主性、理性等新的特點和性質，是職業教育價值理性和工具理性的融合與有機統一。對職業教育現代性的認識，既體現了人們對職業教育內在規律和價值的科學認知和價值追求，也表現出人們積極探究并遵循職業教育內在規律開展職業教育實踐的理性行動邏輯。

盡管職業教育最初是在為機器大生產培養技術工人的背景下產生的，表現出較為明顯的工具性和功利性，但其更宏大的社會背景則是普通民眾強烈要求接受教育、追求教育機會平等的自主意識和主體價值的覺醒。因此，職業教育從一開始就不是以僅僅追求技術技能的培養為唯一目的的，而是內含著深切關注人的主體價值和自由意志的表達與實現。《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提出，到2020年要基本實現教育現代化。教育現代化是社會現代化的組成部分，職業教育的現代化又是教育現代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也明確指出，“沒有職業教育現代化就沒有教育現代化”，而職業教育現代化的標志就是職業教育的現代性。

職業教育的現代性促進現代人的主體性發展與完善。人的主體性是人在其特有的生存實踐活動中所激發并表現出的積極、主動、自主以及創造等能動特性。職業教育的現代性首先表現為促進人的主體性發展。現代職業教育只有不斷幫助和完善人的主體性發展，才能體現其現代性價值。在技術日益發達的當今社會，技術對人的主體性的遮蔽愈發明顯。馬爾庫塞用“單向度的人”來描述人類主體性的缺失，認為“技術發展”造成了人的“思想的單向度性”，致使人們在創造力、對自由的渴求度和對幸福感的追求上都有所減退甚至喪失。哈貝馬斯則認為，技術社會以其所謂的“合理性”對人類主體性施加了“隱形”的影響，這種影響可能會致使人們迫于應對職業壓力而身陷“職業囚徒”的窘境。職業教育雖然強調技術技能的培養，但不能僅僅局限于此，還要充分顧及人的主體價值和主體性發展，尤其是對處在青少年時期的職校生，更應當為其長遠的、可持續發展奠定良好的知識和技能基礎，而這種知識和技能更多的是通用知識和技能，而不是過于單一的、淺顯的操作知識和技能。世界經合組織（OECD）發布的《為職業而學：職業教育與培訓》報告也明確指出，職業教育不僅要以符合勞動力市場需求的技能為培養內容，而且培養學生的可遷移能力與終身發展能力更為關鍵。

職業教育的現代性推動現代社會的職業倫理發展與職業社會塑造。職業倫理和職業精神的培養是現代職業教育的核心內容，也是現代社會對職業教育的客觀要求。20世紀中期以來，世界職業教育人才培養定位的一個明顯變化就是從專注技術技能型人才的培養逐漸轉變為對“專業技能+核心能力”的綜合型人才的培養，即不僅強調技術技能的培養，而且更加重視通用能力和職業精神的培養。在科技和信息迅速發展的現代社會，職業技能并不完全等同于職業能力，除了技能以外，從業者具備的知識素養會對其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及結果產生直接影響;同時，職業倫理態度和職業精神也會對從業者的職業表現及職業發展產生深遠影響。所以，單純訓練人的機械性技藝的職業教育不能提高受教育者的職業素養和能力。

職業教育的現代性推進社會公平與經濟可持續發展。工業革命之初，職業教育的產生和發展表現出較為明顯的追求經濟效率的特征，而這種特征直接導致其后的職業教育發展明顯突出了對職業教育經濟價值的追求，并一直影響至今。職業教育通過“專業技術技能人才”“就業人”等人才培養目標定位，不斷強化和突出其服務當地經濟和社會發展的地位和作用，這一方面展現了職業教育存在的重要社會價值，但另一方面也導致人們對職業教育的偏見、低視甚至歧視，認為職業教育只是培養為了“工作”或“做工”的人，而不是作為“完整的人”所接受的教育，致使“人的全面發展”在職業教育中難以得到體現和落實。而在現代社會，職業教育從來就不是單一的教育事件，它不僅在較大程度上影響和決定著社會經濟的發展水平和效率，也密切聯系著大眾權利和國家政治，體現著社會公平和政治民主。工業社會為普通民眾獲得職業教育權利提供了土壤，而職業教育則推動了社會公平與經濟的可持續發展，不僅為普通民眾提供接受教育的機會和權利，為個人謀生和發展提供幫助，而且也為國家經濟發展提供人力資源支持，不斷促進經濟社會發展，這恰恰是現代職業教育現代性的客觀表現。

有鑒于此，我們認為，在未來的職業教育改革和發展過程中，首先，要充分認識職業教育的現代屬性，堅守職業教育的育人本色，遵循有限度的工具理性原則，改變職業教育過分強調動手能力培養而忽視理論和實踐知識在質和量上的儲備的現狀，改革碎片化的知識教學現狀，為學生的職業發展奠定良好的知識基礎和技能準備。 其次，要做好職業教育政策的頂層設計，確保切實有效地提升職業教育的社會地位;推行職業院校畢業生在落戶、就業、參加機關事業單位招聘、職稱評審等方面與普通院校畢業生享受同等待遇等政策，不斷提高技術技能人才的待遇;建立健全職業院校教師發展激勵機制，提高職業院校教師待遇;加快推進職業教育辦學層次高移，建立普職融通立交橋，賦予職業教育更多權利和能力，讓職業教育成長為一種真正的類型教育，不斷提升職業教育的吸引力。再次，要下大力氣提高職業教育辦學質量，推進產教深度融合，從國家戰略高度研究制定國家層面的中長期產教融合發展戰略規劃，破除部門利益和條塊分割格局，協同推進產教深度融合，創新職業教育特色評估，切實推動產教融合高質量發展。最后，要建立健全職業教育經費投入保障機制，確保職業教育生均經費投入高于普通教育，積極鼓勵社會力量積極投入職業教育辦學。此外，職業教育應著力建設靈活開放的培訓系統，不斷加大繼續教育和技術培訓力度，在推動終身學習體系建設過程中發揮主力軍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