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中艷,曹鵬鵬,涂艷紅
(湖南工業大學商學院,湖南 株洲 412000)
自2018年以來,受經濟不確定性影響,全球經濟增速疲軟的勢頭明顯,但各個國家和地區對創新依舊保持高度重視,并在推動創新發展的方式與力度方面呈現愈演愈烈趨勢。主要表現包括積極激發各行業創新產出而不僅限于高新技術產業、努力打造與維護新型創新生態體系與網絡、不斷強化對創新的投資力度等。相關研究表明,發達國家是全球研發活動的主要源頭與載體[1],其中以美國、西歐為代表的高收入國家與地區,受益于完善的產業集聚、技術優勢以及人才虹吸效應等因素影響,在引領全球創新化發展進程中一直扮演著先驅者的角色。由于高收入國家在全球創新發展浪潮中處于頂層地位,使得 “高收入國家一定能產生高創新表現”的觀點似乎已成為國際普遍共識。
縱觀2019 年全球創新指數 (GII)公布的不同收入水平國家創新表現,以高收入國家與地區集群為例,除了美英等15個國家和地區的創新表現超出預期外,只有25個國家和地區的創新表現與預期持平,10個國家和地區的創新表現完全低于預期,未產生高創新表現的高收入國家與地區比例高達70%。此外GII也明確指出,在全球經濟下滑的背景下,公共研發方面支出增速開始放緩,該狀況在高收入國家與地區表現異常明顯。同時受經濟不確定性影響,高新技術領域內高收入國家開始出現地方保護主義傾向,對中等收入及低等收入國家實行技術封鎖,如中美貿易戰等。種種跡象表明,部分高收入國家在國際創新競爭日益激烈的情形下已出現創新乏力的疲態,單一復刻其創新過程與發展軌跡,無益于中低收入國家打破 “創新鴻溝”而實現自身突破。中國當前正處于 “創新大國”向 “創新強國”的過渡時期,在面臨國際要素稟賦分布不均、部分高尖技術領域受阻嚴重的客觀局面下,如何充分協調資源配置、提升自身創新產能,走出一條具備中國特色的創新發展道路,依然是現階段阻礙國家創新效能提升的重大難題。這就要求從多維視角出發,通過甄別、觀察影響高、中、低收入國家創新表現的多重條件及其協同效應,借機發現中國創新發展水平與其他國家之間的差距以及相關領域的不足,并以此為基礎,結合中國本土發展實情選擇適應性的改革策略。
本文重點探討以下問題:高收入國家是否能產生高創新表現?在哪些條件組態下,高收入國家會產生高創新表現?中、低收入國家的情況又是怎樣的?是否存在對所有收入層次國家的創新表現均產生積極作用的關鍵因素或路徑?為了回答以上問題,本文通過梳理國內外研究成果,整合出營商環境、人力資本、基建水準、信息透明度以及法律規制五個衡量國家創新水平的技術指標,并以118個國家及地區為研究樣本,通過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 (Fuzzy Set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簡稱fsQCA)揭示導致不同收入層次國家創新差異的條件組態和作用機制,同時針對不同收入層次的國家產生高創新與非高創新的路徑展開探索性研究,以期進一步深化對國家創新發展路徑和驅動機制的理性認識,為未來國家創新體系領域改革提供有益借鑒。
學界對國家創新方面的實證研究相對較少,究其原因,第一,研究國家層次的創新措施以及相關要素本身立足點較高,相對于研究企業、高校等其他社會組織的創新活動或涉及個人的創新發展路徑,研究國家創新需要從更為宏觀的視角、更理性的思維看待問題;第二,各國相關數據搜索收集相對復雜,數據真偽難以保證,且常有部分年限數據缺失,這對以國家為主體研究對象的實證分析帶來很大麻煩。總體而言,雖然在具體研究過程中存在諸多阻礙,但諸多學者依然就國家創新這一概念展開了多方位、多視角的研究,為本文進行文獻梳理搭建了較好的前期基礎。
(1)在國家創新的評價體系和指標構建方面,Freeman[2]、 Lundval[3]提出了國家創新體系的概念;Niosi 等[4]通過劃分區域創新網絡、國家創新體系、開放國家創新體系三個階段對國家創新體系國際化演化展開詮釋;程豪[5]立足于互聯網科技統計思維,初步構建了國家科技創新能力綜合評價指數;李路路等[6]從社會學角度出發,構建了國家創新治理的組織化體系。也有學者遵循國家創新的現實發展脈絡對原有體系展開補充,黃江等[7]從和平創新視角出發,對國家創新體系展開新的詮釋。還有學者就國外的創新體系展開分析,王溯[8]基于公私部門互動機制對丹麥國家創新體系展開分析;張揚等[9]從國家知識存量資本、制度資本、知識溢出資本、信息技術資本及創新文化資本五個維度對金磚國家創新能力進行測度。
(2)在影響國家創新的因素方面,Furman等[10-11]重點闡述了國家創新能力框架中的創新基礎設施、產業集群的創新環境以及科技與產業部門聯系的質量的作用,認為完備的基建設施與制度環境是創新型國家崛起的重要因素。呂新軍等[12]通過分析28個國家的面板數據,證明良好的市場化程度、貿易制度以及政治制度均對國家創新水平起到正面作用,但法律規制對發展中國家創新的作用并不顯著,進一步印證了營商環境在國家創新發展進程中的關鍵作用。魏守華[13]在對國家創新能力影響因素展開分析時兼顧評價了近年來中國的創新能力演變特征;郭淡泊等[14]基于DEA-Tobit兩步法對國家創新體系及影響因素展開研究,并提出貿易保護有助于發達國家創新效率提升,但對發展中國家將會產生抑制作用。
(3)在國家創新理論演變方面,潘冬曉等[15]從美國科技創新制度演變中汲取經驗教訓,指出中國必須堅持走自主創新道路;涂舒[16]基于 “后發優勢”理論,認為后發國可以借鑒先發國崛起的內生因素從而實現趕超;朱蘭[17]基于新結構經濟學理論,提出國家創新能力的提升有賴于國家所處的收入階段以及要素稟賦結構;劉云等[18]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提出國家創新體系四維分析模型。
綜上可見,諸多學者圍繞國家創新領域的多個方面展開論述,但通過深入分析仍存在大量可供探討的空間。一是對多種影響國家創新的因素業內均已做出詳細剖析,但對于各個因素之間的聯動效應方面鮮有研究成果;二是基于多個國家樣本展開實證分析已有先例,但大多數局限于宏觀環境框架和個案分析,未能結合具體國家案例印證其觀點。近年來學界圍繞國家創新主題,多數從構建國家創新體系、提出創新能力評價指標、分析國家創新指數等方面開展,針對實證分析國家創新表現方面鮮有涉足。本文旨在揭示導致同等收入層次國家創新差異的條件組態和作用機制,同時就不同收入層次的國家產生高創新與非高創新的路徑展開探索性研究,對實證分析國與國之間的創新表現做出有益實踐。
(1)營商環境。該因素是指市場主體在準入、生產經營、退出等過程中涉及的政務環境、市場環境、法治環境、人文環境等有關外部因素和條件的總和。對于國家主體而言,良好的營商環境是吸引投資、培育創新的溫床。在同等條件競爭下,國際市場資金會偏好投資擁有優質營商環境的國家和地區,因為會降低潛在的風險成本與不確定性,從長遠角度來看更受風投機構青睞。營商環境的優化依賴政治因素、法制建設等諸多內外條件綜合發力的結果,因此從側面而言,營商環境的提升象征著該國創新實力的崛起。國家層面的創新環境能對促進地區、企業創新能力起到支撐性作用[19]。
(2)人力資本。高質量的人力資本是國家實現自主創新的長期驅動力量,國家的人力資本越高,對高新技術的吸收和使用能力也就越強,國家創新進步進程越明顯[20-21]。近年來各省市爆發的 “人才爭奪戰”實際上也正反映了各地對集聚人力資本的渴求,而國際方面人力資本的高流入地往往就是創新競爭最為激烈的國家與地區,尤其對于后發國家而言,通過積累人力資本可以實現創新轉型從而趕超,因此需要充分重視人力資本在國家創新過程中的作用。
(3)基建水準。魏守華[13]在擴展國家創新能力分析框架過程中強調完善創新基礎設施的重要性。完善的基建是保證國家發展的平臺與先決條件,也是促進創新的硬件保障。缺乏基礎的基建設施無法為創新活動提供優質的發展環境。
(4)信息透明度。高度的信息透明度能夠增加信息的對稱性,可以確保投資項目的真實性,從而吸引資金風投,為激發創新提供有力支持。如果信息虛假失真、披露不及時、透明度不高,就會使投資者的投資決策失誤,以至帶來損失,最終導致社會稀缺資源低效或無效配置,形成社會資源的一種浪費,最終不利于形成創新氛圍。
(5)法律規制。法治的不斷進步與科技創新發展密不可分,一方面,科技進步為法治建設提供豐富多樣的創新支持和強有力的技術保障;另一方面,法治也不斷回應科技進步提出的新問題新挑戰,調整新出現的社會利益關系,解決新的社會矛盾,并利用新興技術成果實現自身的發展進步。對于發展中國家而言,法律制度在國家創新發展過程中發揮的作用需要在進一步提升其國家經濟水平后方能體現[12]。
本文最終整理出的案例樣本為118個,樣本量的數量較少決定本文無法通過傳統定性定量方法來確保結果的穩健性。定性比較研究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QCA)是一種針對中小樣本案例研究的分析方法,被視為一種介于定性與定量之間的新型研究方法,在進行多案例比較后得出相對簡潔的因果關系,從而產生普適性的結果。從已有研究來看,對于影響國家創新的相關因素的分析評價多是立足于對其獨立性影響分析,對因素間的交互作用未能做進一步闡述。QCA方法能夠將諸多影響因素構型并進行整體化分析,進而探究前因條件組合如何引致結果變量連續性變化,同時挖掘出對最終結果變量有解釋力的條件和條件組合。QCA方法的優勢還在于能夠分析引致某特定結果的多個條件組合,更趨向于關注因果關系的多樣性[22]。不同收入層次國家的發展態勢說明,可能存在多種前因條件組合導致國家創新表現差異[23],雖然不同的國家發展歷程不同,但發展過程中諸多要素對于其創新表現的影響一定程度上存在一致性。QCA方法的應用能夠從整體性角度探究哪些前因條件組合能夠推導出不同收入層次國家的創新表現。
2018年中國首次躋身全球創新國家20強,這不僅標志著中國開始進入創新發展的新時期,某種程度上更意味著原先以歐美高收入國家為代表固守的全球創新高地首次出現動搖態勢。為了進一步研究新時期下全球創新發展態勢,本文通過人工搜集、梳理及整合建立包含118個國家的案例樣本數據庫,在參考相關文獻研究和前人理論基礎上,將前因變量設置為營商環境 (EODB)、人力資本 (HCL)、基建水準 (LPI)、信息透明度 (EID)及法律規制 (IR)五個指標。
衡量不同收入層次國家的創新表現的結果變量來自《2019年全球創新指數報告》,其中營商環境指標用營商便利指數衡量,該指數對世界銀行營商環境項目所涉及的 10 個專題中的國家百分比排名的簡單平均值進行排名,從 1 到 190 為經濟體排名,第一位為最佳,排名越高表示營商環境越好;人力資本指標用《2019年世界發展報告》中的人力資本指數衡量,該指標在0到1間浮動,越接近1表示該國家及地區的人力資本越雄厚;基建水準指標用物流績效指數的綜合分數衡量,本文認為國家物流交通越便利,代表國家的基建水平越完善,指數的范圍從1至5,分數越高代表績效越好;信息透明度指標用企業信息披露指數衡量,該指數范圍為 0 至 10,數值越大表明披露程度越高;法律規制指標用法律權利力度指數衡量,指數范圍由0至12,數值越高表明國家法律制度越完善,規范力度越大。
對條件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分析結果見表1,高、中、低收入國家樣本選取及劃分依據來自《2019年全球創新指數報告》,其中兼顧考慮樣本數量與實際研究需要,將原中等偏上收入國家定義為中等收入國家,將原中等偏下與低收入國家合并為低收入國家,其中營商環境、人力資本、信息透明度和法律規制數據為2019年份,基建水準數據為2018年份,此外由于部分國家指標數據缺失或不明朗,故排除白俄羅斯、阿塞拜疆、博茨瓦納、莫桑比克、埃及、埃塞俄比亞、玻利維亞、尼加拉瓜等國家。

表1 條件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分析結果
在對案例進行歸納并對其賦予隸屬度時,需要將變量校準為相應的集合,并設置三個定性的錨點。由于各國發展水平不一,變量數據差異較為復雜,因此參考GII數據按照高收入、中收入和低收入三個層次分別將創新表現超越預期、與預期相持平和低于預期的國家隸屬度定為1.0、0.5和0。此外對于條件變量的錨點劃分需要充分的理論與實際依據,因而就官方數據的劃分方式對人力資本、營商環境、基建水準、信息透明度及法律規制變量進行了校準,結果見表2。

表2 條件變量的校準錨點
本文運用模糊集定性比較法分別對高、中、低收入三個層次國家展開組態分析,并識別決定不同收入層次國家高創新表現的組態路徑。參考前人研究成果,將一致率閾值定為0.8。
在開展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前需要檢測每個獨立的前因變量是否為結果變量的必要條件,即對選定的前因變量的一致性 (consistency)和覆蓋率 (coverage)進行檢驗,用以衡量變量間是否存在充分性和必要性關系 (見表3)。對于單項前因條件必要性分析,如果某一條件變量的必要一致性大于 0.9,則說明該因素是引致結果產生的必要條件,需要在之后的條件構型分析中剔除[25]。根據表3對影響不同收入層次國家創新表現的必要條件分析結果可以得出, “弱人力資本”是引致高收入國家非高創新表現的必要條件, “強人力資本”是引致低收入國家高創新表現的必要條件,除此之外沒有單獨條件變量構成解釋不同收入層次國家創新表現的必要條件,因此需要進一步對諸多條件因素組合的聯動效應展開標準化分析以便于尋求合適的解釋。

表3 條件變量的必要條件分析
在進行標準化分析后,一般會得出復雜解、簡單解和中間解三類結果。鑒于中間解將符合理論和實際知識的 “邏輯余項”納入解,相對其他兩類解釋更具優勢。因而采用中間解進行分析。
中間解由反事實分析獲得,首先假定條件變量出現均有可能對各國出現高創新表現產生正面影響,因而得出不同收入層次國家產生高創新表現的條件組態有5條 (見表4)。針對三類國家創新表現的條件組態結果一致性最低為0.85,說明在所有滿足這5類條件組態的案例中,至少有85%的國家創新表現顯著突出。同時通過觀察,高、中、低收入國家的結果覆蓋度分別為34%、48%和53%,說明這5類組態路徑可以解釋34%的高收入國家、48%的中收入國家以及53%的低收入國家產生高創新表現案例。同時假定條件變量的缺失均有可能對國家創新表現產生負面影響,據此可得出9類產生非高創新表現的條件組態,并且此9類條件組態至少可以解釋30%的高收入國家、52%的中收入國家以及80%的低收入國家呈現非高創新表現的案例。在所有滿足這9類條件組態的案例中,至少74%的國家創新表現呈現較低或平均水準。同時需要關注條件變量中一般存在核心條件與邊緣條件,核心條件指在簡單解釋和中間解釋中同時出現的條件變量,其對于結果變量而言更為重要;邊緣條件則指只出現在中間解釋中的條件變量,相較于核心條件,邊緣條件對于結果變量的重要性較小[26]。另外考慮到c2組態的一致性低于閾值0.8,對單獨解釋結果無貢獻,故將其排除分析范圍,只保留c1組態 (產生非高創新表現的條件組態見表5)。最終本文對5類決定國家產生高創新表現出現與8類決定國家產生非高創新表現的組態路徑展開研究,并分別從高、中、低三個收入層次國家的角度進行探討。

表4 產生高創新表現的組態構型
4.2.1 不同收入層次國家高創新表現組態分析
(1)高收入國家產生高創新表現的組態構型為A1,具體意義是指當國家積極營造寬松的市場環境與基建設施,促進人力資本集聚效應形成,且允許其企業建立更為保守的信息管理制度,盡可能減少相關政府制度拘束時,其創新表現會比較顯著。其中營商環境作為核心條件存在,人力資本、基建水準作為邊緣條件存在,表明在該條路徑中營商環境對于提升國家創新表現遠高于后兩者,另外此路徑信息透明度、法律規制變量均表示缺失,反映出歸屬于該路徑的高收入國家推崇市場自由化,反對政府強力干預,因此該路徑可稱為 “自由市場型”。該路徑能解釋34%呈現高創新表現的高收入國家案例,代表國家為以色列。作為世界上唯一以猶太人為主體民族的國家,以色列同時也是中東地區唯一的自由民主制國家。其經濟發展程度、商業自由程度、新聞自由程度和整體人類發展指數占據中東地區首位。作為一個資源小國,以色列將創新融入國家體制,在教育、商業、農業乃至軍事方面均有建樹,尤其對創新創業公司支持力度很高,在國內諸多城市創立高新園區并設立大量科研經費項目,吸引了大量風投機構,營造了非常濃郁的創新范圍。2015年以色列初創公司融資金額達到35.8億美元,其人均收獲融資金額幾乎為美國的兩倍,全國累計孵化了超過6000家科技初創企業,科技產業產值占據GDP的90%以上。
(2)中收入國家產生高創新表現的組態構型為B1、B2兩類。B1是指當國家強調人才發展戰略,構建完善嚴謹的法律機制對市場環境加以管控時,其創新表現較好。在這條路徑中人力資本、法律規制作為核心條件存在以表示其重要性,凸顯出國家機制對國家創新起到正面作用,故可命名為 “機制引導型”。該路徑能解釋31%呈現高創新表現的中收入國家案例。但只有9%的中收入國家案例僅能被其單獨解釋,代表國家為阿爾巴尼亞。近年來阿爾巴尼亞發展很快,2018年該國政府為了擺脫本國資源匱乏、工業落后的經濟現狀,開始謀求向金融技術創新方向發展。為了鼓勵創新吸引投資,該國提出通過制定加密貨幣法律法規推動國家創新金融市場發展。B2是指當國家受限于較為薄弱的人力資源,通過完善相關法律法規,鼓勵市場信息對等公開交流,營造公正透明的市場營商環境時,有助于國家呈現較好的創新表現。該路徑強調營商環境與信息透明度變量的核心作用,同時反映出臺政府管控手段有助于幫扶國家創新發展,因此命名為 “政府管控型”。該路徑能解釋39%呈現高創新表現的中收入國家案例,有17%的中收入國家案例僅能被該路徑解釋,代表國家為北馬其頓。據創新科技發展基金 (FID)報告數據顯示,北馬其頓在2019年全球創新指數排名位列第59位,相對于2018年大幅上升了25位,報告認為這主要歸功于北馬其頓在政府制度建設和市場成熟度等方面的大力投入。
(3)低收入國家產生高創新表現的組態構型為C1、C2兩類。C1是指國家在積極營造良好的市場環境的同時鼓勵企業信息透明化,將有助于國家擁有較好的創新表現。由于營商環境變量為其核心條件,因此命名為 “市場環境型”。該路徑能解釋46%呈現高創新表現的低收入國家案例,有18%的低收入國家案例僅能被其解釋,代表該路徑的典型國家為印度。在當前印度政府推出的一系列改革措施中可以看出對重塑市場經濟、打造創新型國家的重視程度,包括將政府的部分調控職能下放市場、加大引入外資以及建立基礎性市場制度等。同時為了實現 “數字印度”計劃,印度政府通過強化大數據建設與網絡基建,希望達到中央政府與公民間信息暢通交流,從而提升國家治理能力與創新水平。對于C2路徑而言,由于 “強人力資本”是引致低收入國家高創新表現的必要條件,所以該路徑只存在強人力資本這一變量,意味著在這條路徑中雄厚的人力資源是引致低收入國家出現高創新表現的決定性因素,故可稱為 “人力資本型”,代表國家是越南。受產業轉型以及人力成本增加等因素影響,全球中低端產業生產重心近年開始逐漸向東南亞一帶傾斜。越南受益于產業轉移紅利,近年來在產業創新方面發展很快,此外越南的教育投入在東盟國家中占據首位,這也使得其人力資本地位愈發牢固。
4.2.2 不同收入層次國家非高創新表現組態分析
縱觀不同收入層次國家非高創新表現的組態路徑,可以得出以下一般性結論。首先,在高收入國家類別中, “低營商環境”作為缺失的核心條件在a1、a2和a3三條路徑中均有出現,說明對于高收入國家而言,惡劣的市場環境是影響其創新提升的關鍵要素。事實上,在不同收入層次國家非高創新表現的組態路徑中, “低營商環境”也都存在,反映出構建優越的市場營商環境是各國發展創新事業的關鍵所在。其次,通過觀察高、中、低收入國家的非高創新表現的組態路徑,發現高收入國家路徑缺失的核心變量最少、中收入國家其次、低收入國家再次,表明國家收入層次越高,影響創新的關鍵障礙因素越單一。最后,鑒于各條路徑的唯一覆蓋率均未超過10%,可見目前對于高、中、低收入國家而言,針對阻礙其創新發展的因素組合尚無統一的標準作為有效參考,因而各國在進行創新發展過程中可參考先進國家的發展經驗,但沒有必要一味模仿遵循。
4.2.3 高創新與非高創新表現組態對比分析
通過進一步對比研究發現,第一,將B1與B2路徑展開對比,發現基建水準條件缺失與否對結果均不產生影響,一方面中收入國家群體在基建方面均有一定的投資,另一方面說明對于中收入國家群體而言,當其具備良好的市場環境或完備的法律體系亦或是擁有高度的信息透明度時,國家基建條件已不是阻攔其創新發展的關鍵攔路石;第二,比較影響高創新與非高創新表現組態發現,造成高、中收入層次國家創新表現差異的原因具有非對稱性,引起非高創新表現的路徑并不是高創新表現路徑的對立面。
(1)高收入國家不一定能產生高創新表現。對于不同收入層次國家,導致其產生高創新表現的路徑都是不同的。對于產生高創新表現的高收入國家存在一條組態路徑,即自由市場型;對于產生高創新表現的中收入國家存在兩條組態路徑,即機制引導型、政府管控型;對于產生高創新表現的低收入國家存在兩條組態路徑,即市場環境型、人力資本型。
(2)營商環境變量作為關鍵變量在絕大多數路徑中存在,表明無論高收入、中收入還是低收入國家,均需要努力完善其市場環境氛圍以期獲得較高的創新表現。
(3)造成高、中、低收入層次國家創新表現差異的原因具有非對稱性,引起非高創新表現的路徑并不是高創新表現路徑的對立面。
(1)百年大計,自主創新。中國目前是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也是最大的中等收入國家,在實現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宏偉目標后,如何充分激發國家創新潛能,是當下急需解決的問題。由于創新本身的虛擬本質,以及復刻式發展的滯后性,任何對高收入國家創新策略的一味模仿最終都無法助力本國實現跨越式發展。中國在開拓創新發展道路時需要汲取拉美各國陷入 “中等收入陷阱”的經驗教訓,對于西方發達國家的創新模式,要秉承 “可學習不可模仿” “可鉆研不可復制”的自主創新發展理念。
(2)封關無益,開門迎客。從導致高、中、低收入國家呈現高創新表現的組態路徑中可以看出,不同收入層次國家為了實現高質量的創新成果,推出創新發展戰略的著力點亦有不同,但毫無疑問的是對于營商環境的重視是大多數國家都形成的共識。未來中國在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時,需要進一步強調開放國內營商環境的重要性與首要性,以便于為創新營造自由發展的氛圍。新冠疫情與逆全球化的浪潮在短期內會促使英美等西方發達國家趨向保守的創新發展道路。面臨外部環境高度不確定性的中國要想實現更進一步的創新轉型,只有靠營造更開放的市場商業環境,讓更多引致創新的因素充分涌流,才有機會實現逆襲化發展,拔得頭籌。
(3)揚長避短,未雨綢繆。各國創新表現出的顯著差異的原因為中國制定創新策略敲響了警鐘,對于目前中國創新發展過程中出現的短板部分不能想當然地 “亡羊補牢”,也不能偏執地認為改善或清除抑制創新發展的要素便可一了百了。通過對比分析高、中、低收入國家產生高創新表現的組態路徑與代表國家的實際發展狀況,可以發現與其補齊短板,不如著重發揮本國獨有優勢,反而更容易激活創新,實現跨越式發展,如以色列鼓勵本國創新創業與風險投資、越南注重人力資本積累等。因此在國家創新發展過程中,構建足夠出色的 “長板”往往更有利于取得較好的創新表現。需要更加審慎地從辯證角度看待中國改革創新道路中出現的矛盾問題,同時積極倡導預見性思維,根據目前發展現狀提前做好前瞻性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