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洪琳
自長三角一體化戰略提出以來,如何有效實現人口與經濟協同匹配發展,進而有效破解區域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已進入學者研究視野。國內外學者利用不同的模型對人口與經濟關系進行實證。有研究指出,人口作為消費力和生產力,是經濟發展的重要支撐,而經濟發展帶來就業、收入及社會福利改善,為人口發展創造了條件(楊振,2008;肖周燕,2013)。也有研究指出,人口規模、結構、質量與經濟規模、結構、質效之間的錯位匹配是區域發展不均衡不充分的重要原因之一(閆東升等,2018)。本文借鑒已有研究,采用人口與經濟彈性、不一致指數、耦合協調度等模型,分析21 世紀以來長三角人口、經濟的協同演變的時空差異,并探討影響因素,以期為推動長三角高質量一體化提供決策參考。
國內外常用人口增長率與經濟增長率之比,即人口—經濟彈性系數來描述二者協調程度(張軍等,2018)。彈性系數越低,表明人口發展與經濟發展趨向協調;反之,則趨向不協調。通常認為,此彈性系數在0.2 及以下為“協調發展級”,0.2-0.99 為“社會漸進級”;大于或等于1 為“社會停滯級”。經測算(見表1),21 世紀以來長三角地區人口—經濟增長彈性系數呈如下變動特征。

表1 21 世紀以來歷次人口普查間長三角地區人口、經濟增長率及彈性系數
2001-2020 年,長三角GDP 年均增速約為10.1%(以滬蘇浙皖GDP占比為權數對增長率進行加權平均),常住人口年均增長0.89%,人口—經濟彈性系數為0.088,遠低于0.2,說明20 年來長三角人口與經濟增長的協調程度總體較好。
“五人普”至“六人普”10 年間,長三角人口—經濟增長彈性系數小于0.1,“六人普”至“七人普”10年間雖有所上升,仍低于0.2,仍在可控范圍。有研究測算,人口每增長1%,GDP 須相應增長3%以上,才能維持原有生活水平(王立軍,2019)。若以此判斷,長三角人口與經濟增長一直保持較好的互促關系。
1.上海人口—經濟彈性系數呈先高后低態勢。2010 年之前的10 年,彈性系數高于0.3,主要是此階段常住人口劇增,年均凈增69 萬人口,增速為三省一市之最。之后的10 年,人口規模趨穩,彈性系數低于0.2,人口與經濟增長的關系由不協調逐漸步入協調。
2.江蘇彈性系數穩定在0.1 以內。20 年來,江蘇經濟年均增速為三省一市之最,而人口增速相對較低,人口—經濟增長彈性相應較小。
3.浙江彈性系數走高仍低于0.2。浙江彈性系數有所走高,但20 年來總體處于0.2 以下的可控區間。浙江彈性系數走高,一方面說明富有活力的浙江對人口的吸納力增強,另一方面則意味著浙江人口壓力增大,最近10 年,浙江人口年均增長1.72%,增速為三省一市最快。
4.安徽彈性系數由負轉正。2010 年之前的10 年,安徽彈性系數為負,與其經濟活力相對不足,人口流出較多有關。之后的10 年,安徽彈性系數轉正,與其經濟活力逐步增強,從而吸引人口回流有關。
不一致指數主要用來反映人口地理集聚與經濟地理集聚的匹配或差異度。
計算公式為:

不一致指數I越偏離1,說明人口與經濟越是非協同集聚,小于1說明人口集聚程度小于經濟集聚程度,大于1 則說明人口集聚大于經濟集聚。經測算(表2 和表3),21世紀以來三省一市的人口地理集聚度、經濟地理集聚度、不一致指數呈如下變動特征。

表2 2020 年人口與GDP 占比、地理集聚度與不一致指數

表3 21 世紀以來人口普查年份長三角三省一市人口與經濟不一致指數
三省一市陸域面積僅占全國的3.7%,但GDP 占全國的比重由2000年22.6% 升至2020 年的24.1%,人口占全國的比重由15.6%升至16.7%,經濟、人口地理集中度均不斷上升,經濟集中度仍高于人口集中度,不一致指數在0.66-0.69 之間徘徊。
20 年來兩省的不一致指數總體穩定且均接近1。2020 年,浙江GDP 占三省一市的26.4%,人口占27.5%,經濟、人口地理集聚度分別為0.90 和0.93,不一致指數為1.04。
20年來,上海不一致指數小于1,安徽不一致指數大于1,雖然兩地近年來協同性增強,但偏離均衡仍較遠。
耦合一詞在物理學中主要用來分析兩個或多個系統相互作用而彼此影響的程度,目前已廣泛應用到人口與經濟、人口與社會等領域(楊勝利等,2018)。
前述的增長彈性和不一致指數側重從增速和規模視角進行考察,這里則從人口與經濟發展的規模、結構、質量三個維度選擇核心指標(表4),從更全面的視角進行考察。

表4 人口與經濟發展系統核心評價指標
各指標數據來源于2000-2020年中國統計年鑒。考慮到2020 年新冠肺炎疫情因素數據波動,這里只測算到2019 年。
1.個別指標的估算和插補。2013 年之前的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采用城鎮、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與城鎮化率估算得到。平均受教育年限根據6 歲及以上人口受教育程度構成估算。部分年份的平均預期壽命缺失,采用均值法插補。
2.無量綱化處理。運用閾值法實現指標原始數據的無量綱化處理,從而將原始值轉化為0-1 之間的數值。
3.采用熵權法為各指標賦權。用熵值法可判斷指標的離散程度,指標的離散程度越大,該指標權重越大,對綜合評價的影響越大。實際操作中,結合德爾菲法適當調整。

C 為耦合度,T 為人口與經濟綜合評價指數。我們認為,人口發展系統與經濟發展系統同等重要,故待定系數α 和β 均設為0.5。D 為耦合協調度。
耦合度C 突出的是系統或系統內部要素之的耦合程度的強弱,無法反映人口與經濟發展整體功能和協同效應。而耦合協調度D 則強調的是系統或系統內部要素之間相互作用中耦合程度的大小,能較好地度量系統或系統內部要素之間彼此和諧一致的程度,體現了從無序向有序的趨勢。耦合協調等級劃分見表5 和表6。

表5 人口發展系統與經濟發展系數耦合等級分類

表6 人口發展系統與經濟發展系統協調等級分類
測算結果見表7 和表8,主要呈如下特征:

表7 人口與經濟發展系統耦合度及等級分類

表8 長三角三省一市人口與經濟發展協調度及類型
1.從時間演化看,長三角三省一市人口與經濟發展的耦合度和協調度均呈持續上升態勢。2001 年以來,耦合度由低水平耦合階段轉變為磨合階段,協調度由失調逐步轉為中級協調。
2.從空間差異看,安徽相對滯后。安徽人口與經濟發展協調度步入中級協調的年份出現在2018 年,比上海、江蘇和浙江相對晚,在長三角高質量一體化背景下,安徽還需繼續接軌東部沿海地區,進一步縮小差距。
3.各區域耦合度和協調度有較大提升空間。三省一市人口與經濟耦合協調情況雖不斷改善,但均未達到高水平耦合、良好和優質協調發展階段,未來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為進一步明晰影響三省一市人口與經濟系統協調度的主要因素,以人口與經濟系統協調度為因變量,表4 的12 項指標為自變量作回歸分析(逐步回歸法),有5 個變量納入模型,分別是勞動生產率、城鎮化率、平均預期壽命、常住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從標準化回歸系數看,平均受教育年限對協調度的影響最大,其次是平均預期壽命、城鎮化率和勞動生產率,再次是常住人口。(表9)

表9 以人口與經濟系統協調度為因變量的回歸結果
長三角作為一個多區域的復合經濟體,其發展既包括區域整體水平縱向提升,又包括區域間協同聯動發展。本研究表明:21 世紀以來,從增速和規模看,長三角的人口—經濟彈性系數不高,人口地理集聚和經濟地理集聚協同性趨好,但空間分異仍明顯,如浙江人口—經濟彈性系數有所上升,人口增長壓力較大,又如浙江經濟地理集中度與人口地理集中度協同性較好,而安徽經濟集聚滯后于人口集聚。從規模、結構、質量三個維度看,人口與經濟兩個發展系統逐步由低水平耦合轉為磨合耦合,協調等級由失調轉為中級協調,但各區域均未達到高水平耦合、優質協調階段。這一定程度上表明三省一市深度融合不足,上海、江蘇、浙江對安徽的擴散帶動效應還需加強。
回歸分析為長三角人口與經濟高質量協同發展進一步明晰了努力方向。回歸分析得出,平均受教育年限對三省一市協調度的影響最大,常住人口的影響較對較小。這表明,人口數量紅利逐步弱化,人口質量紅利日益顯化。目前長三角人口文化素質均不斷提升,但三省一市差異還較大,第七次人口普查結果顯示,2020 年15 歲及以上人口中,上海平均受教育年限(11.81 年)遠高于江蘇(10.21 年)、浙江(9.79 年)和安徽(9.35 年)。人口質量決定經濟發展質量。在推進長三角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的背景下,一方面,需繼續加大教育投入,加強人力資源開發,另一方面加強長三角地區人才要素一體化建設,如完善人才自由流動機制,區域間可通過項目合作等形式推進高層次人才智力共享和各領域人才的互派交流,充分釋放人口質量紅利,實現人口與經濟的良性互動發展。
回歸分析結果還提示我們,產出效率對長三角的人口與經濟協調度產生顯著的影響。然而,無論人均產出還是地均產出,三省一市還存在較大差異。2020 年,預計江蘇、浙江和安徽的勞動生產率分別為21.6 萬 元/ 人、16.6 萬 元/ 人 和8.8 萬元/人,遠低于上海2019 年的27.6 萬元/人。若以陸域面積計,2020 年,上海每平方公里產出GDP達6.1 億元,遠高于江蘇(1 億元)、浙江(0.6 億元)和安徽(0.3 億元)。經濟發展質量影響著人口發展質量,促進產出效率的區域協同提升,才能進一步拉動人口質量的區域協同提升。
分析發現,人口城鎮化率是影響長三角人口與經濟協調度的又一重要因素。上海的產出效率、人才要素集聚、經濟地理集聚之所以相對其他三省高,與其較高的城鎮化水平密切相關。第七次人口普查資料顯示,2020 年,上海的人口城鎮化率高達89.3%,江蘇和浙江分別為73.4%和72.2%,安徽為58.3%。新型城鎮化是實現經濟現代化的必由之路。城鎮化水平相對較低的地區,如何進一步接軌和融入長三角都市圈、城市群發展,更好地實現人口、產業、交通、文化等互聯互通仍是今后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