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洋
北大的陳平原教授有一本書叫《千古文人俠客夢》,講透了文人所向往的自由豪俠之夢。實際上,不少中國男人除了豪俠之夢,還有個胡子夢。要不是因為我們家點爸,我真沒注意到這點。我個人不喜歡男性留胡子,因為有個固定印象,除了極少數的電影明星和自戀型男,大多數男性留胡子給人一種不干凈不清爽的感覺,即便是關公也不例外。我印象中的大胡子,除了馬克思、齊白石、張大帥,就是達利。齊白石是典型的東方式胡子,頗具智慧感,但也稀稀拉拉的;馬克思的大胡子在西方人里有不少,我特想知道他們喝湯的時候怎么辦,睡覺的時候放在被子里面還是被子外面,真愁人。
因為新冠肺炎疫情在家辦公,點爸有段時間沒剃胡子。有一天,我隨便提了一句,你這胡子是不是可以留起來?沒想到點爸大喜,以為是知音,竟真把胡子留了起來。我這才回想起來,20多歲時,點爸下巴上沒幾根胡子,卻喜歡在鏡子里對著胡子左顧右盼。我不好意思告訴他,那幾根胡子可以叫“鼠須”。他孤影自憐時,我就保持沉默。過了35歲,胡子豐茂起來,點爸沾沾自喜道:“我和我外公越來越像了。”
點爸的胡子四面八方、旁逸斜出地長出來,真的難看,像一叢無人維護的野草。我這才發現,馬龍·白蘭度和克拉克·蓋博等電影明星的整齊胡須也非天然形成,是經過精心修剪的。有一天我們一家喝稀飯,點爸嘴還沒到碗前面,胡子先戳進了粥里,他茫然地抬起頭,看起來像一只河貍,我不由得大笑起來。點爸有點懊喪,我揶揄他:“你再忍忍,等胡子再長點,拿閨女的頭繩扎個小辮,喝粥就不費勁了。”
我發現,中國男女對胡子的觀點截然不同。男性對胡子頗為贊賞,大部分女性則深惡痛絕。點爸的胡子留到三四厘米時,我拍了張照片發給我媽。一看女婿如此乖張,我媽怒從心起,問我:“他是不是沒錢買刮胡刀?!”我說:“他就是留著玩兒。”我媽又問:“他是不是崇洋媚外?!”我妹則客氣三分,說:“看起來像六部官員,就是《李尸朝鮮》里的那種。”我又把點爸胡子照發給閨蜜看。閨蜜A發了一張大笑捶地的表情,閨蜜B則問:“他是不是入了某教?”點爸不服氣,把留胡照發給他的朋友。男性朋友都贊美,只有一位女同學說“看起來像一個蠟像”。
最終,因為要照證件照,點爸忍痛剃掉了胡子,恢復了青春。我們全都歡欣鼓舞,只有他悵然若失。剃完胡子后,點爸經常捧著自己留胡子的照片嘆息:“我美髯公的夢想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