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翟文生,李廣,劉麗雅,李鵬飛,楊濛,張霞
河南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河南 鄭州 450000
過敏性紫癜(henoch-schonlein,HSP)為兒童時期最常見的血管炎性疾病之一,臨床表現為皮膚紫癜,腹痛,關節腫痛,并可出現腎臟損傷[1]。本病中醫的病因病機較為復雜,眾多醫家多從毒、熱、瘀、虛等方面進行闡述[2-3]。本病常分為風熱傷絡證、血熱妄行證、濕熱痹阻證、氣不攝血證及陰虛火旺證[4],每證型辨證要素基本囊括HSP的四大癥狀。除四大癥狀外,HSP與患兒免疫功能狀態[5]、發病誘因密切相關,且皮疹出現于平常少見的部位如耳輪、外陰等處的現象,腹痛輕重程度等特征對于辨證及選方用藥的意義各有不同,目前尚沒有以這些要素為著眼點進行辨證治療的方法。本文以HSP患兒的這些特征要素作為切入點進行辨證治療,為中醫治療本病提供新的視角。
筆者認為,HSP辨治可參考以下特征性要素:①發病誘因;②皮疹的特點如遍及全身的彌漫性皮疹及耳輪、外陰等少見部位的皮疹;③腹痛的輕重程度;④患兒的發病年齡。以這些特征作為HSP的中醫辨證要點或可起到執簡馭繁的作用。
本病的發病誘因一般為外感、飲食及接觸物,外感最常見[6],感染之后常在較短時間內出現皮膚紫癜。患兒就診時仍存在外感表現,如發熱、咽痛、咽紅、咳嗽等,皮疹分布于雙下肢,以小點狀為主,亦可見有皮疹融合,辨證多為風熱傷絡證,治療以銀翹散加減為主。除風熱證表現外,亦可見以風為主及熱毒較盛的表現,治療方法也有所側重。
1.1 以風為主外感諸邪,以風為先,風邪是造成反復和復發的重要因素[7]。此型患兒外感之后紫癜如同蕁麻疹,顏色淡紅或鮮紅,量較多,多分布于雙下肢,高出皮膚,撫之礙手,有瘙癢感;或皮膚出現血管神經性水腫,觸之有明顯痛感[8]。除皮疹外,患兒常伴有咽痛、咽癢、咽干、低熱等外感表證。國內對風熱傷絡證的治法探討也較多,大多采用銀翹散加減或自擬方[9],治療以疏風止癢、活血涼血為法,以達到風血同治的效果[10]。筆者以消風散加減治療本證,藥用荊芥、防風、牛蒡子、連翹、地膚子、生地黃、牡丹皮、當歸、甘草。荊芥、防風、地膚子開泄腠理,宣通毛竅,使風從外而出,牛蒡子、連翹清熱解毒,生地黃,牡丹皮清血分之熱,當歸活血化瘀。血管神經性水腫者加入浮萍、蟬蛻、僵蠶、土茯苓等袪風化濕。
1.2 以熱為主風熱外邪入里,與內熱相合,蘊而為毒,毒與熱結,灼傷血絡,迫血妄行,皮疹多出現黑色血皰,甚至皮膚出現潰爛、疼痛。此類患兒熱毒較盛,治療以清熱解毒涼血為主,方以五味消毒飲加減。藥用金銀花、野菊花、蒲公英、紫花地丁、連翹、紫草、當歸、生地黃、牡丹皮、甘草。金銀花、野菊花、蒲公英、紫花地丁、連翹清熱解毒,生地黃、牡丹皮涼血,當歸活血化瘀,紫草清熱涼血消斑。如出現局部潰爛外用如意金黃膏等。
皮疹是過敏性紫癜最具特征的診斷依據,不同證型皮疹特點不同。丁櫻教授認為,本病初期皮膚紫癜量大,色紅,常見風熱傷絡、血熱妄行、濕熱痹阻等證型;遷延期皮膚紫癜反復發作,斑色紫紅,常見陰虛火旺、氣陰兩虛等證型;后期紫癜色淡或紫癜后留下黯斑或反復發作,常見氣陰兩虛、氣不攝血等證型[11]。但有些皮疹量大且分布廣泛及特殊部位如耳輪、外陰等處分布的皮疹對辨證有特殊意義。
2.1 皮疹分布于全身此型患兒皮疹分布廣泛,除雙下肢外,常蔓延及腰部、臀部以及雙上肢。一般認為,皮疹量多色紅一般辨為實證,以血熱妄行證,濕熱中阻證多見[4,12]。但皮疹廣泛分布于全身屬實還是屬虛尚無明確共識,其病機既可能為邪實,亦可能為本虛。小兒肺脾之氣不足,肺脾氣虛則不能統血攝血,血失統攝則溢于脈外可見皮疹分布彌漫[13]。紫癜病程遷延,反復日久不愈者,則脾胃更漸虛弱;脾胃逾虛,則本病更易反復[14]。因正氣不足,多種外邪傷及脾胃,脾胃虛弱,運化失司,濕濁內生,蘊久化熱,濕、熱瘀阻于皮膚而發病[15]。因此,筆者認為,小兒脾常不足,失于統攝與約束,一旦感邪,灼傷血絡,皮疹分布才致彌漫,往往遍及全身,且易反復出現。本型特征為:皮疹分布彌漫,可及腰腹部,上肢,呈小點狀分布,黃豆大小,相互之間不融合,反復出現。如皮疹量少,以氣虛證辨治,方用歸脾湯加減;如皮疹量多,辨為虛實并見,氣虛為本,血熱為標,治療以健脾益氣聯合涼血化瘀法,補瀉兼施。皮疹反復出現者方藥中加入藤類藥物如忍冬藤、青風藤等,因紫癜屬于邪入血絡,而藤類藥物擅入經絡搜邪,忍冬藤能清熱解毒,疏風通絡;海風藤具有祛風濕,通經絡的作用[16]。本型患兒常給予益氣涼血方治療,藥用黃芪、黨參、蒼術、連翹、生地黃、牡丹皮、當歸、忍冬藤、白茅根、藕節炭。黃芪、黨參、蒼術健脾益氣,生地黃、牡丹皮清熱涼血,白茅根、藕節炭涼血止血,當歸活血化瘀,忍冬藤通絡化濕,諸藥合用,益氣與涼血共用,標本兼治。
2.2 皮疹見于耳輪、外陰臨床研究表明,過敏性紫癜皮疹累及陰莖、陰囊者僅占2%[17],這些部位出現的皮疹量雖不多,因位置特殊,對于辨證治療的意義不可忽視。
此處出現的皮疹,量少,色紅,形如針尖,同時全身其他部位的皮膚紫癜易反復出現。外陰及耳輪乃肝、膽經循行之處,《靈樞·經脈》言:“肝足厥陰之脈……循股陰,入毛中,環陰器,抵小腹;膽足少陽之脈,起于目銳眥,上抵頭角,下耳后……其支者,從耳后入耳中,出走耳前,至目銳眥后。”此部位出現皮疹乃是肝、膽經血熱,迫血妄行,皮疹出現于經絡所過之處。此型患兒全身的皮膚紫癜更易反復發作,因肝脾相克,肝強則脾弱,肝膽經絡之病,實脾乃重要治法,《金匱要略》云:“見肝之病,知肝傳脾,當先實脾。”本型特征是氣虛與血熱并見,清肝熱同時健脾固本,治療以益氣健脾,涼血平肝為法,藥用黃芪、黨參、茯苓、生地黃、牡丹皮、白茅根、當歸、忍冬藤、柴胡、黃芩、甘草。黃芪、黨參、茯苓、甘草益氣健脾;生地黃、牡丹皮、白茅根、當歸涼血活血;柴胡、黃芩清熱平肝。
腹痛是過敏性紫癜急性期嚴重的表現,如處理不當可并發腸穿孔,腸套疊等[18]。其病機為脾胃運化失司,濕濁內生,蘊久化熱,熱灼血脈,“陽絡傷則血外溢”,出現皮膚紫癜;“陰絡傷則血內溢”,濕熱灼傷胃腸脈絡而出現便血。本型以正氣不足、脾胃虛弱為前提,而濕、熱則是該病的致病關鍵[19]。急則治其標,本病腹痛出現時辨證治療以腹痛為先,若仍以皮疹特征為主辨治,過用寒涼清熱藥物易出現阻滯中焦氣機之患,往往加重腹痛。中焦乃氣機運行之所,若氣機不通,不通則痛,治療上雖重視利濕清熱,更應注意芳香行氣止痛藥物的應用。輕型腹痛以平胃散為主方;較重腹痛以半夏瀉心湯加減為主,藥用半夏、干姜、生姜、黃芩、黃連、黨參、大棗、炙甘草、白芍、香附、砂仁、當歸等。黃芩、黃連清中焦濕熱,半夏和胃、散結燥濕,黨參、大棗、甘草甘溫補虛,干姜散脾寒,降逆和胃,香附、砂仁芳香和胃,白芍配炙甘草和中緩急,當歸活血化瘀。本方寒熱并用,辛開苦降,正合本證濕熱傷腸絡,中焦氣機不通的病機。
本病多見于學齡期兒童,平均發病年齡為6歲[1],嬰幼兒亦包括其中。嬰幼兒的特點為臟腑嬌嫩,形氣未充;體屬純陽,稚陰未成,病易化火傷陰。嬰幼兒既有臟腑功能不足一面,萬全《育嬰家秘》云:“肝常有余,脾常不足……陽常有余,陰常不足”;同時也存在熱偏盛的一面,小兒體屬純陽,稚陰未成,感邪易于化火,如葉天士《幼科要略》曰:“小兒陽常有余,陰常不足……所患熱病最多”。《證治匯補》云:“熱則傷血,血熱不散,里實表虛,出于皮膚而為斑也”。故而本階段患兒有兩種情況,一是實證,可為風熱傷絡,或血熱妄行,多見于外感之后的患兒,此類患兒體質多壯實,發病時皮疹色紅,量多,分布于雙下肢,舌質紅,舌苔白厚或黃厚,以銀翹散合犀角地黃湯加減往往收效明顯,皮疹大多不反復。二為虛證或虛實夾雜證,見于脾虛體質兒童,此類患兒肌肉不緊實,面色萎黃,大便先干后稀,平素易食積,發病時皮疹色紅,單個分布不融合,分布彌漫,有時見于耳輪及外陰等處,舌質淡。此類患兒發病之初即應以益氣健脾,涼血活血為法治療,使用前述健脾涼血方,可使皮疹減少和反復。以過敏性紫癜的分期治療理論,氣陰不足證常見于后期病程長,病情易于反復者[20]。但年齡較小兒童本身肺、脾、腎不足,可在病之初即表現為氣虛之證,即使有血熱之像,亦為本虛標實之證,治以益氣涼血法。
患兒,男,6歲,因“反復皮膚紫癜伴腹痛24 d,雙足腫痛1 d”入院。患兒24 d前無明確誘因出現四肢對稱性出血點,綠豆大小,色紅,壓之不褪色,伴有腹痛,以臍周為主,呈陣發性,無便血,無肉眼血尿。腹痛逐漸加重,并出現嘔吐,于當地衛生院就診,病情無明顯緩解,皮膚紫癜亦增多,出現于雙耳及外陰處,轉至當地市級醫院診治,使用甲強龍針靜脈滴注治療,腹痛好轉,皮膚紫癜仍有反復。入院前1 d出現雙足踝關節腫痛,至我院就診。入院時患兒全身彌漫分布鮮紅色出血點,可見于四肢、雙耳、外陰處,腹痛以臍周為主,呈陣發性,雙足踝腫痛,納食不佳,大便干,舌質淡紅,苔白厚。辨為血熱妄行證,以清熱涼血,理氣和中為治法,以犀角地黃湯加減治療,藥物組成:生地黃10 g,牡丹皮10 g,赤芍10 g,水牛角粉15 g,半夏10 g,陳皮10 g,香附10 g,砂仁10 g,萊菔子10 g,當歸10 g,白茅根12 g,甘草6 g,并靜脈滴注甲強龍針。經治療,患兒腹痛及關節腫痛消失,但皮膚紫癜仍大量反復,分布彌漫,可見于雙上肢、下肢、臀部、外陰等處,綠豆大小,多單個分布。辨為脾虛血熱并見證,予益氣涼血方治療,藥物組成:黃芪10 g,黨參10 g,蒼術10 g,連翹10 g,生地黃10 g,牡丹皮10 g,當歸10 g,忍冬藤15 g,荊芥10 g,防風10 g,知母10 g,鱉甲10 g,甘草6 g。服藥后患兒皮膚紫癜雖有新出,但僅少量出現,分布于四肢。出院后繼以益氣涼血方治療,去知母,加白茅根12 g。服用2周后皮膚紫癜未見反復。
按:本例患兒病程較長,皮膚紫癜反復出現,皮疹量多,分布廣泛,顏色鮮紅,伴有明顯的腹痛及關節腫痛。按常規辨為血熱妄行證,予犀角地黃湯加減,療效不佳,皮膚紫癜仍有反復。分析:本患兒皮疹量多色鮮紅,但其特征為皮疹分布廣泛,彌漫于雙下肢及雙上肢,尤見于外陰、耳輪等特殊部位,且皮疹多為單個存在,綠豆大小,相互之間不融合。以其特征性皮疹為辨證要素,外陰、耳輪為肝膽經絡循行之處,肝經血熱,灼傷血絡,絡傷血溢于脈外,滲出于肝膽經絡之皮下,因肝脾相克,肝強則脾弱,故本例患兒為本虛標實,屬脾虛與血熱并見,予益氣涼血方治療,其中黃芪、黨參、蒼術健脾益氣,生地黃、牡丹皮清熱涼血,白茅根、藕節炭涼血止血,當歸活血化瘀,荊芥、防風祛風解表,因曾使用激素緩解腹痛,激素為助陽之品,予知母、鱉甲養陰清熱,因患兒紫癜多次反復,予忍冬藤通絡化濕,益氣與涼血共用,標本兼治。
過敏性紫癜屬現代病名,古代并無對本病全面而系統的辨證治療方案,在實踐中總結本病的發病特點及對方藥治療的反應,才能不斷完善本病辨治。將過敏性紫癜具特征性意義的要素如發病誘因、皮疹特點、腹痛程度及患兒體質作為辨證著眼點,有區別地對待特征性要素,為中醫辨證治療本病提供新的思路。但本文對于過敏性紫癜特征性辨證治療認識仍存在局限性,需要進一步總結、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