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結，追尋心靈的契合

張栩

【摘要】美國奴隸制時期，非裔美國人由于外部生存環境的干涉和內部種族矛盾的激化，造成了種族地緣共同體和血緣共同體的缺失，這兩個共同體的缺失導致非裔美國人種族團結意識弱化，精神共同體也隨之破裂。本文將從斐迪南·縢尼斯的共同體理論切入，研究科爾森·懷特黑德《地下鐵道》中非裔美國人種族地緣共同體和血緣共同體缺失的原因，探尋非裔美國人對構建精神共同體的渴望和其形成之路。

【關鍵詞】地緣共同體;血緣共同體;精神共同體

科爾森·懷特黑德構思了長達16年之久的小說《地下鐵道》（The Underground Railroad）在2016年一經出版便引起了廣大學者的關注。小說以主人公科拉的逃亡之旅為主線，通過科拉的眼睛，作者描繪出了美國不同地區的非裔美國人生活的困境，這些困境使得非裔美國人的精神意識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但是困境無法擊敗所有的非裔美國人，一些非裔美國人始終追尋著自己的初心，堅持著對構建精神共同體的渴望。從斐迪南·縢尼斯的共同體理論切入研究，不僅可以深入了解奴隸制時期非裔美國人生存的種種困境，還可為非裔美國人找尋到自我救贖的途徑。

一、分裂的地緣共同體

地緣共同體是建立在對土地和耕地的占有的基礎上的，表現為“鄰里關系”（Nachbarschaft），是鄉村生活的普遍特征。然而，奴隸制時期，奴隸販子強行將黑人從非洲家園帶到美洲做奴隸的暴力行為，破壞了他們原有的地緣共同體，致使他們變成無家可歸的勞動工具。

非裔美國人原本安逸的生活在自己的非洲家園，擁有屬于自己的土地和房屋，鄰里關系也十分友好，有著尚且完善的地緣共同體，但是達荷美人的突然闖入打破了他們的安寧生活。達荷美人先綁走男人，后又擄走女人和小孩，將他們帶上販奴船運往美洲、販賣為奴，以此牟取暴利。在達荷美人的暴力壓迫之下，黑人們不僅失去了自己的土地和房屋，還被販賣到美國種植園為奴，難逃喪失自由和人權的悲劇，成為美國社會的“他者”，遭受著來自白人種族和社會的種種壓迫，再難擁有屬于自己的土地。不僅如此，種植園內非裔美國人之間友好的鄰里關系也在惡劣的生存環境和奴隸主的壓迫之下無法建成，他們生活在監視與被監視的空間之中，因為“如果鄰居看見你在那兒享受夜晚的寧靜，面帶微笑，甚或哼起小曲，或許會讓他心生歹意，使出各種恐嚇的招數，百般挑釁，把你從自己的地上逼走” （Whitehead 16）。

當然，除奴隸身份以外，還有一些幸運的是自由人身份的非裔美國人，他們在美國可以擁有自己的土地和家園，但是他們的土地和家園隨時都會被白人巡邏隊闖入并遭受殘暴蹂躪。白人巡邏隊不僅打壞自由黑人的家什，還大打出手教訓他們。因此，自由黑人即便擁有自己的家園和土地，也沒有保全它們的能力。而且他們必須有證明自己自由身份的證件并隨身攜帶，因為巡邏隊“看見任何黑人都會截停，要求對方出示證件” （Whitehead 85），即便他們知道有些黑人是自由人，也會將他們攔截下來進行檢查。這樣的行為就是在告訴黑人，無論他們是什么身份，他們都是敵對分子。

要想形成共同體，人們“必須在個體高度自由的情況下尋求自身的平衡” （縢尼斯91）。達荷美人的突然襲擊剝奪了非裔美國人的自由和人權，致使他們成為美國社會中的“他者”，成為被壓迫、被欺凌的對象。生存環境的惡劣不僅使非裔美國人的鄰里關系隨之惡化，還使他們再難擁有完全屬于自己的土地和房屋，地緣共同體也因此被迫解體。

二、離散的血緣共同體

血緣共同體關聯著的是人們的共同關系以及共同地參與事務，表現為“親屬關系”（Verwandtschaft）。在血緣共同體中，親人們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擁有一致的尊敬和信仰，共同享受好的東西。但是奴隸制不僅破壞了共同擁有非洲血脈的非裔美國人種族內部的友好關系，還使得非裔美國人和諧的家庭變得分崩離析。

首先，在奴隸制的壓迫之下，以康奈利為代表的非裔美國人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斷討好白人奴隸主，幫助奴隸主監管自己的同胞，成為奴隸主欺壓非裔美國人的幫兇。康奈利不但沒有利用自己的有利地位幫助同胞，還時刻嚴格監管他們，阻止他們逃跑，用極其殘忍的手段不斷欺壓自己的同胞。白人禁止黑人識字，他便將看有字東西的黑奴的眼睛挖出來;看到偷懶或不聽話的奴隸，便用九尾鞭鞭打他們以此警告所有人;為滿足自己的私欲，他隨意玩弄種植園內的黑人女性。黑人的種族團結意識在無形之中開始弱化，同一種族的非洲血緣紐帶也無法將他們喚醒，以至于科拉用自己的身體為切斯特擋住奴隸主特倫斯的抽打之時，所有人都無法理解科拉的行為，因為他們身體中為奴的一部分限制了他們為人的情感。

其次，奴隸制還破壞了非裔美國人的家庭，使非裔美國人家庭分裂，妻離子散。從親子情誼來講，科拉的母親為擺脫種植園帶給她的噩夢，丟下年幼的科拉獨自逃跑，自此，科拉的“世界褪化成了灰色的印象” （Whitehead 17），悲慘生活也隨之開始。覬覦她小小土地的黑人將她趕到“伶仃屋”，與最為悲慘的黑奴生活在一起。科拉初潮花開沒多久，弱小無助的她便被愛德華等人拖到熏肉房后強暴。母親的不告而別使年幼的科拉只能獨自承受白人的壓迫和同胞欺凌，親緣關系的斷裂、血緣共同體的流散是科拉慘遭傷害的關鍵因素。從婚姻關系來講，白人管控著黑人的婚姻，一方面，出于自身利益，他們會要求適齡的黑人女性與黑人男性結合，以生產出更多的黑人勞動力。工頭康奈利便是白人奴隸主對于這一事件的執行者，黑人女性一旦到達適當的年齡，他便會為他們配對。另一方面，白人會用殘酷的手段懲罰黑人，并且不給予有效的治療，使得夫妻最終陰陽相隔，破壞了黑人之間的夫妻紐帶。阿賈里的最后一個丈夫因偷蜂蜜，兩只耳朵被鉆了洞，最終流膿不止，一命嗚呼。梅布爾的丈夫格雷森，由于發燒得不到有效的治療而死亡。

在奴隸制的壓迫和白人的管控之下，部分黑人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成為白人的眼睛，欺壓自己的同胞，致使非裔美國種族內部的友好關系破裂，一脈相承的非洲血緣紐帶也就此分裂。不僅如此，非裔美國人的家庭生活也因此破碎，親情紐帶隨之瓦解，血緣共同體離散且難以修復。

三、精神共同體的形成

精神共同體表現為友誼（Freundschaft），是以人們一致的工作和思維方式作為條件和結果的。非裔美國人地緣共同體和血緣共同體的被迫解體，致使他們的精神共同體也難以形成，但是以主人公科拉為代表的非裔美國人卻始終追尋自己的初心，追尋自由和團結，渴望建成精神共同體。

識字是思想啟蒙的關鍵。科拉跟隨西澤從蘭德爾種植園逃出來以后便開始識字，由此對讀書產生了熱切的渴望。她在南卡羅來納的教室里學習，在北卡羅來納的閣樓里讀書，在瓦倫丁農場里的圖書館暢游書海。正是因為識字、讀書，她找尋到了自己內心真實的渴望。向往自由的她開始質疑美國的奴隸制，質疑美國的《獨立宣言》，追求自由和美好生活的想法在她心底扎根，她開始幻想自己未來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有愛她的丈夫，有無憂無慮的孩子。相反，對于不識字、不敢識字的蘭德爾種植園內的非裔美國人來說，自由和美好生活只能是一種無望的幻想，即便是逃跑也找尋不到未來的正確方向，以至于最終落得凄慘下場。因此，識字是非裔美國人思想啟蒙、構建精神共同體的關鍵一步。

瓦倫丁農場是由約翰·瓦倫丁建立的，其目的是幫助所有正在遭受磨難的黑人同胞逃離生而為奴、慘遭壓迫的命運。瓦倫丁農場中的非裔美國人互相幫助、自愿為農場勞作。而農場中的所有資源和產物都歸集體所有，他們生活在同一個農場中，共同享受集體勞作為他們帶來的共有產物。“精神共同體意味著人們朝著一致的方向、在相同的意義上純粹地相互影響、彼此協調” （縢尼斯87）。來到瓦倫丁農場的黑人們大都是被欺壓欺凌的弱者，地緣共同體和血緣共同體的缺失使他們渴望尋找到心靈的歸屬。而瓦倫丁農場中的藍德等人正是黑人種族精神共同體形成的引導者，他們呼吁黑人同胞團結一心，共同創建美好生活，努力為種族后代帶來幸福的生活。瓦倫丁農場中的非裔美國人對自由和美好生活的共同向往使他們的思想和精神高度契合，精神共同體也就此形成。

識字給予非裔美國人精神食糧，使他們能夠追求和尋找自己渴望的生活，識字可以幫助非裔美國人達到精神共鳴。并且，瓦倫丁農場中的非裔美國人都是渴望自由，渴望擺脫“他者”身份，遠離壓迫和欺凌的人們，他們的一致向往影響著千千萬萬的黑人同胞，吸引來了無數慘遭磨難的非裔美國人。共同的理想使他們的團結精神高度契合，精神共同體的形成促使非裔美國人一致為更加自由且美好的生活而不懈奮斗。

結論

美國奴隸制時期，備受壓迫的外部環境和成倍激化的內部矛盾是造成非裔美國人地緣共同體和血緣共同體缺失的根本原因，共同體的缺失導致非裔美國人迷失自我，迷失方向，但是以科拉為代表的非裔美國人卻始終堅持自己的初心，渴望形成非裔美國種族精神共同體。識字和民族團結是形成精神共同體的重要道路，因此非裔美國人要積極接受教育并團結起來，追尋心靈的契合，形成精神共同體以獲得心靈上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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