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應鏈穩定性與集中度對企業營運資金管理的影響

文緒武，汪奕東

（杭州電子科技大學 經濟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一、引言

隨著我國經濟發展步入“新常態”，企業發展面臨更激烈的競爭環境，粗放式增長不再適合企業未來進一步發展，營運資金管理對于企業持續健康發展有著越來越重要的地位，其不光影響企業日常經營活動的質量效率，同時也會制約企業的生產與發展空間。從20 世紀90 年代，我國學者就開始對營運資金管理進行研究，但基本只限于資產本身，這使得傳統的營運資金管理比較封閉，會與企業的整體戰略相分離。隨著國際上對供應鏈研究的深入，企業與其內外部發展是緊密聯系的有機整體。因此，基于供應鏈對企業營運資金管理分析能夠更好地提升企業管理水平。

企業、客戶和供應商所形成的供應鏈關系是企業營運資金管理的關鍵因素。現有的供應鏈關系存在兩種觀點。一種是合作觀，供應鏈之間的良好合作，有助于資源互補、優化配置從而降低供應鏈的重復成本，提高企業的營運資金管理效率[1]。另一種則是競爭觀，企業、客戶和供應商之間的目標并非能夠一直保持一致，為了實現各自的利益，議價強勢一方會壓榨另一方的利益[2]，從而對企業的營運資金管理造成一定影響。

本文基于供應鏈穩定性和集中度，把企業營運資金管理放在供應鏈整體中進行分析，同時了解客戶議價能力對于供應商議價能力的影響。本文的主要貢獻在于：（1）通過手工收集企業供應商與客戶的明細數據，對供應鏈的衡量更加充分完善，使供應鏈對于企業營運資金管理的檢驗更加準確；（2）跳出企業內部分析，從企業所在的供應鏈角度，綜合考慮企業營運資金管理；（3）通過把動態指標與靜態指標相結合，更完善地構造供應鏈議價能力，了解客戶議價能力對供應商議價能力的影響；（4）研究結論可以為企業如何管理供應鏈上下游關系、提高企業的營運資金管理提供借鑒。

二、文獻回顧與研究假設

（一）供應鏈集中度與營運資金管理效率

從供應鏈中企業與客戶關系的角度來看，隨著市場供需結構的改變，客戶在對產品的選擇上有了更多的選擇權，市場已逐步轉化為買方市場，客戶對于企業的發展運營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雖然企業銷售收入集中于少數能夠更好地發揮前期專用性資產的投入，從而降低企業的交易成本[3]，同時提高企業的存貨周轉效率[4]，對于企業營運資金管理有正相關性。但是過高的客戶集中度說明少數幾個大客戶對于企業來講至關重要，這使得大客戶的議價能力顯著提升。為了提高自身的運營穩定性，企業必然會增加相應的產品庫存[5]，這易使其資金過長停留于存貨階段，對企業的營運資金管理造成負面影響。同時也有學者指出客戶集中度低能使企業在與客戶的交易之中降低單一客戶的依賴性，側面反映企業的產品受眾廣泛，掌握較高的議價權，從而有利于企業的資金循環[6]。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1：

假設1：企業的客戶集中度越高，企業的營運資金管理效率越低。

供應商是企業重要的外部利益相關者，兩者之間的關系對于企業的商業信用[7]、創新能力[8]都有不同程度的影響。有研究指出供應商集中度越低，供應商的異質性資源越高，對于企業的創新有促進作用[9]，在一定程度上對營運資金管理效率產生影響。同時也有研究認為供應商集中度高，可以提高供應鏈之間信息傳遞的效率[10]，當企業占供應商銷量較大比例時，企業較強的議價能力能要求供應商適應自身未來的經營需求，更能夠及時地采購原材料或半成品，使企業停留在存貨當中的資金占用時間極大縮短，從而顯著提高企業的運營資金管理效率。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2：

假設2：企業的供應商集中度越高，企業的營運資金管理效率越高。

（二）供應鏈穩定性與營運資金管理效率

由于目前我國的市場交易制度尚沒有西方發達國家那么完善，使得中國企業負擔較高的交易成本[11]。客戶關系作為關系型交易的一種，能夠幫助供應鏈之間的信息交互和整合，提高對供應鏈相關企業的約束能力，使得交易雙方遵守相關義務與承諾。企業、客戶與供應商的關系穩定性對于企業的營運效率和經營績效的作用日趨重要。對于供應鏈關系的穩定性也存在兩種看法。

穩定的供應鏈關系可以為企業提供穩定的環境，提升供應鏈上下游企業的信任[12]，能夠使供應鏈之間的成員相互適應與快速地調整生產運營，共同提高對抗市場風險的能力，從而有助于提升企業營運管理效率[13]。同時，穩定性的提升可以更好地預測企業未來的盈利水平，使企業更好地管理營運資金[14]。穩定的供應鏈關系也存在負面影響，主要在于穩定的客戶關系會使企業產生創新惰性，而市場的需求不斷發生變化，這要求企業能夠建立相對動態化的供應鏈關系[15]。此外也有學者認為較高的客戶穩定性會導致企業的負債水平上升[16]，會使企業的風險承受能力降低[17]。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假設3、假設4：

假設3：企業供應商的穩定度越高，企業的營運資金管理效率越高。

假設4：企業客戶的穩定性越高，企業的營運資金管理效率越高。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取與數據來源

雖然多數企業都傾向于提升自身的營運資金管理效率，但由于市場的多樣性和行業差異性，導致不同行業的營運資金評價指標差異性較大，因此本文選擇以2015—2018 年滬深A 股上市的制造業公司為研究對象。為保證數據的有效性，本文對數據做了如下處理：（1）剔除沒有連續披露2014—2018年前五大客戶具體信息的公司；（2）剔除主要數據中存在缺漏或異常的公司；（3）本文未剔除ST 公司，主要考慮到企業供應鏈穩定性和集中度過低或過高導致的企業營運管理效率下降，容易導致企業陷入危機，從而出現虧損導致被ST，這與本文所要研究的假設相符，故并不剔除。最終，130 家上市公司成為我們的研究樣本。樣本數據選自于CSMAR 數據庫、同花順iFinD 數據庫；部分客戶明細指標通過企業年報收集整理。

（二）變量的定義

1.被解釋變量。本文參考王竹泉等（2016）[18]的研究，營運資金管理效率的評價結果由按要素分類的經營活動周轉期代替，經營活動周轉期越短，說明公司營運管理的績效越好。

2.解釋變量。供應商/客戶集中度主要借鑒王雄元和彭旋（2016）[14]的研究成果，使用年報披露的前五供應商/大客戶銷售的合計數占采購總額/銷售總額的比例度量客戶集中度。該比例越高，體現了前五大供應商/客戶對企業采購額/銷售額的貢獻越高。供應商/客戶的穩定性主要參考柳卸林等的研究成果。采用與上期相比，本期繼續保持合作的數量占本期合作總數的比例度量穩定性。比例越高說明企業與供應商或客戶的關系越穩定。同時僅有部分上市公司會披露前五大供應商與客戶的明細數據，因此，本文的穩定性的衡量主要基于披露的前五大數據。

3.控制變量。有許多其他變量會對企業營運資金管理效率的評價造成影響，因此本文在借鑒其他學者的基礎上引入以下控制變量：公司規模、資產負債率、現金流量、凈資產報酬率、銷售增長率、股權集中度（見表1）。

表1 變量定義

（三）模型構建

本文采用李姝等（2017）[19]構建的模型，為了驗證假設1 與假設3，構造模型（1）用以評價客戶集中度與供應商集中度對企業營運資金管理效率的影響。

為了驗證假設2 與假設4，構造模型（2）用以評價客戶穩定性和供應商穩定性對企業營運管理效率的影響。

四、實證檢驗與結果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表2 是對上述變量進行描述性統計后的結果。由表2 可知，股權集中度（STOCKER）的均值為56.14，說明樣本公司的股權集中度保持較高的程度。成長能力（GROWTH）的均值為30.40%，同時標準差為252.11，說明2014—2018 年樣本公司總體保持較快的發展速度，同時不同公司之間的成長能力也存在較大的差距。資產報酬率（ROE）均值為2.98%，標準差為21.46，說明樣本公司整體的盈利能力相對薄弱，不同公司的盈利水平差異明顯。

表2 各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

客戶集中度與供應商集中度的均值分別為32.517 和36.14，最大值都能達到或接近于1，說明樣本公司的供應商與客戶相對較集中，同時不同公司存在差距。客戶穩定性和供應商穩定性的均值都保持在0.45 左右，同時標準差為0.28 左右，說明樣本公司都傾向于保持一定程度的穩定性。

經營活動營運周轉期（CCC）的均值為159.32，中位數為102.97，最大值為2 116.19，最小值為-269.6，說明樣本的制造業企業的營運管理效率普遍不是很高，同時也有部分企業的營運周轉期出現負值，可能由于企業對供應商有較強的議價能力，占用供應商資產能力較強，同時對客戶也具有較強的議價能力，可以及時收回應收賬款。

（二）相關性分析

表3 是模型各變量的相關系數。供應商穩定性和客戶穩定性均在1%的水平上，與經營活動營運資金周轉期（CCC）顯著負相關，說明供應商和客戶的穩定性越高，企業的營運資金周轉期越短，說明企業的營運資金周轉效率越強，初步驗證了假設2 和假設4。同時供應商集中度和客戶集中度也與經營活動資金周轉期（CCC）負相關，說明供應商和客戶的集中度越高，營運資金周轉期就越短，反向說明企業的營運管理效率提高，這與預期假設1 和假設2不一致，可能由于企業保持較高的集中度，企業與供應商、客戶之間的信息成本降低，使交易成本顯著降低，從而提高企業營運資金管理效率。同時各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均大于0.5，說明變量之間不存在多重共線性。

表3 各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

此外，成長能力（GROWTH）與營運資金周轉期（CCC）呈正相關，可以看出企業很難同時把握企業擴張與營運資金管理，企業較快的發展會對企業的資金鏈的穩定造成一定影響。同時，公司規模（SIZE）、現金流量（CF）、資產負債率（LEV）、資產收益率（ROE）與股權集中度（STOCKER）都與經營活動營運資金周轉期在不同水平上顯著負相關，說明公司的盈利水平、償債能力、股權結構都會對營運資金管理效率產生一定的影響。

（三）回歸結果分析

1.供應鏈集中度對企業營運管理效率評價影響的實證分析。表4 為客戶集中度和供應商集中度分別對企業經營活動營運資金周轉期的回歸結果。在僅考慮供應商集中度的情況下，評價結果顯示，供應商集中度與企業營運周轉期在1%的水平上顯著負相關，表明供應商集中度越高，企業的營運周轉期越短，企業營運管理的效率越高，這與原假設1相反。同時評價結果也顯示，客戶集中度提高同樣會使企業營運管理效率提高。兩個評價結果的可能原因是企業供應鏈集中度越高，可以幫助企業降低與供應商和客戶的信息成本，顯著降低交易費用，雖然集中度的提高會提高供應商和客戶的議價能力，但在企業有相應預期的時候，可以更好地對自身的營運資金進行分配，從而提高企業自身營運管理效率。

表5 報告了在供應商與客戶集中度共同作用下，對企業運營資金管理效率的影響，評價的結果與供應商和客戶單獨對企業營運管理效率的影響相同。同時對樣本公司進一步細化評價分析，把樣本公司分為國有與非國有。結果發現，非國有企業供應商集中度和客戶集中度與企業營運周轉期顯著負相關，而國有企業的供應商和客戶集中度對企業營運資金周轉期的影響不是很顯著，出現這一評價結果的可能原因在于，國有企業擁有政府作為信譽擔保，同時國有企業擁有相對較高的供應商和客戶穩定性，在這些因素的影響下，使得供應商和客戶的集中度對營運資金管理周期不再具有明顯的作用。

表4 供應鏈集中度和客戶集中度與營運資金周轉期的回歸結果

表5 供應商和客戶集中度與經營活動營運資金周轉期回歸結果

2.供應鏈穩定性對企業營運管理效率評價影響的實證分析。表6 報告了單獨考慮供應商穩定性或客戶穩定性對企業經營活動營運周轉期的影響。左列的評價結果顯示，客戶的穩定性與企業營運管理效率在1%的水平上顯著負相關，表明客戶的穩定性越高，企業的營運周轉期就越低，企業的營運管理效率相對提升。右列同樣顯示供應商的穩定性對于企業的營運管理效率有正相關的影響。上述評價結果與前文的假設2 和假設4 一致。

表6 供應商穩定性和客戶穩定性單獨與經營活動營運資金周轉期回歸結果

表7 為供應商和客戶穩定性共同對企業經營活動營運資金周轉期的回歸結果，同時把樣本公司細化成國有企業與非國有企業進行回歸分析。評價結果顯示，在同時考慮供應商穩定性和客戶穩定性的情況下仍然與企業的營運周轉期呈顯著負相關。樣本細分后的回歸結果顯示，非國有企業的供應商穩定性和客戶穩定性與企業營運周期呈顯著負相關，而國有企業并沒有體現出顯著的負相關性，可能原因與上述相似，國有企業擁有政府做保障，擁有更加穩固的社會地位，相對非國有企業而言更易獲得客戶與供應商的信賴。

（四）穩健性檢驗

為了提高結論的可靠性，通過參考孫蘭蘭等、賈勇等的做法，本文主要采用替換解釋變量的方法進行穩定性檢驗。分別對供應商集中度和客戶集中度取自然對數，同時由于供應商穩定性和客戶穩定性相對右偏，因此在原基礎上加一再取自然對數；重新放入模型進行分析后發現，主要結果依然成立，結果穩健可靠。

表7 供應商和客戶穩定性與經營活動營運資金周轉期回歸結果

五、進一步討論

由于產業結構的升級，市場競爭不再是單獨一個企業而是整個供應鏈。企業與供應商和客戶之間為了維持相關的交易需求，而由于客戶的流動資金不足，會要求企業先送貨后付款，造成企業的應收賬款的提高，降低企業營運資金管理效率。如果此時企業對供應商的議價能力不高，會對企業的營運資金管理效率造成嚴重影響。為了更加深入地了解企業客戶的議價能力如何影響企業供應商的議價能力，本文通過構造供應商集中度與供應商穩定性的自然對數代表供應商的議價能力（SUP），構造客戶集中度與客戶穩定性的自然對數代表客戶的議價能力（CUS），建立了以下模型：

表8 報告了企業客戶議價能力對企業供應商議價能力的傳導作用，評價結果顯示，客戶的議價能力與供應商的議價能力有顯著的正相關關系，說明當企業對客戶的議價能力降低，企業在產業鏈中沒有保持較強的地位，也會削弱企業對供應商的議價能力，但企業在供應商與客戶兩端都沒有保持良好的議價能力，會迫使企業把較多的營運資金鎖定在客戶與供應商上，從而對企業營運資金管理造成很大困擾，嚴重影響企業資金流的運轉。

六、研究結論與建議

本文以2014—2018 年滬深A 股制造業上市公司數據，從供應鏈集中度和穩定性兩個方向評價供應鏈相互關系是如何影響企業營運資金管理效率，并在此基礎上，繼續分析了客戶議價能力對供應商議價能力的傳導作用。研究結果顯示：第一，供應商和客戶的集中度越高，會導致企業的營運資金周轉期縮短，反映企業的營運資金管理效率提高；第二，供應商和客戶的穩定性越高，企業的營運資金周轉期同樣呈反向關系，反映企業營運資金管理效率提升；第三，相比國有企業，供應商和客戶的穩定性與集中度對非國有企業營運資金管理效率的影響更加顯著；第四，當企業對客戶的議價能力下降時，會同時導致企業對供應商議價能力的降低，容易形成惡性循環。可能原因在于，企業的商品缺乏競爭力導致市場對于企業產品的需求降低，進而導致企業通過降低信用政策提高銷售收入，雖然應收賬款提升但是并沒有相對應的實體現金流流入。與此同時，企業銷路不暢會導致企業對原材料的需求規模不如之前，從而導致企業對于供應商來講規模變小，議價能力隨之變低，從而進一步壓縮企業的利潤空間。

表8 企業上下游加價能力傳導作用

本文的研究結論對深入了解供應商與客戶的穩定性和集中度對營運資金管理效率的影響作用與客戶議價能力對供應商議價能力的傳導作用，對于企業如何實現有效的營運資金管理有著啟示作用。由于企業客戶的議價能力對供應商的議價能力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因此，企業首先需要通過不斷地提升產品質量，提高產品的市場競爭能力，從而提高企業對客戶的議價能力，在此基礎上維護好現有供應商與客戶的穩定性。同時企業對供應商與客戶保持一定的集中度，只有在企業對供應商和客戶保持較高的規模，才能使供應商與客戶去適應企業的未來的發展需求，及時滿足企業的需求，并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占用供應商與客戶的資金來提高自己的資金鏈流動，提升自身的營運資金管理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