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罰款你還該干點什么

許家強

提個小問題——

物業公司是干什么的？

對這個問題的回答可能不夠統一，但我想大體應是相似的。寫這個文章前，我就在幾次朋友相聚時，提過這個問題，回答者盡管表述方式不一致，但定義基本相似，其中都含“服務”一詞。

我指出：你們的回答早就陳舊過時，該淘汰了。朋友反問：那你說物業公司是干什么的？

我的回答很干脆，很讓大家不以為然：罰款，物業公司是罰款的。

大家都很詫異地笑的時候，我拿出一本“XX小區住戶手冊”，請大家欣賞，事實勝于雄辯，翻過這個小冊子的朋友，沒有一個還能笑得出聲。

這本手冊是由“XXXX物業管理有限公司”編印的，共19頁，每頁26行，每行25字。這個冊子據說住在這個小區的所有住戶戶均一冊，發行量頗為可觀。

這里再賣第二個關子：你認為這個“住戶手冊”里應該印些什么？

在我最初見到這本手冊封面，還沒有翻閱拜讀時，我的想象中，這本手冊應該印上物業公司的服務項目，以及如何提供服務的具體方式。也可以有其它內容，但至少應以上述內容為主。

讓我吃一小驚的是：翻閱拜讀的結果，我只讀到4行（第4行僅1字）共49字的“公共服務項目”，且僅是泛泛的“負責”“衛生”，以及“花草”“修剪”等，其余幾乎全部內容，均與罰款有關。整本手冊上，“必須”“不得”“嚴禁”“處罰”“查處”、“追究”“責令”“移交”“限定”等等，觸目皆是，其中當然最少不了的是“罰款”二字，并詳細開列了彈性很大的罰款數額。相當多的條款后，還注明了“本規定在執行中的具體問題物業公司負責解釋”。

認真拜讀的過程中，一些毫無聯系的詞，在我腦中接二連三蹦出來：“威嚇”“對立”“敵視”等?？傊痪湓?，這個“住戶手冊”讓我讀出恐懼，我很慶幸我不是這個小區的住戶，否則我很難保證我的哪項行為不觸到這個物業公司的“罰網”上，被他們一百、二百地罰將過去。我的工資不算高，一個月罰上些次，我就只有喝西北風的份了。

實事求是地說，這一份一萬多字的“手冊”（我覺得還是叫“罰款單”更準確些）上所有開列的罰款項目，都是有其合理性的。譬如該手冊上說“搖晃樹木”“采摘花葉”“在樹上拴繩掛物”等，要罰“50—200元”。愛護樹木是公民的優良品質，你居然膽敢“搖晃”，不罰你罰誰？只是我不明白，什么樣才是搖晃？我走累了的時候，習慣于靠一靠或用手扶一扶路邊的樹干，肯定會造成該樹的“搖晃”，是不是我就該主動掏腰包，乖乖交50—200元罰款？

再譬如“水嘴關不嚴，形成滴水”，在該手冊上也要處以“100—200元以上罰款”。節水意識如果能隨著這“100—200元以上罰款”深入人心，該是一件何其美好的事情。但至少就我而言，每三兩周總有一次半次因“水嘴關不嚴”而“滴水”的時候，到別人家做客，我常發現別人家也有“水嘴關不嚴”的時候，如此罰將起來，大約沒有幾個人兜里還能存得住錢。

且請記住，“搖晃”云云，“滴水”云云，如何界定，都是“由物業公司負責解釋”。你只管掏錢好了，不勞費其它神。

寫雜文的人，習慣于以“小人之心”去度被寫人之腹。我相信物業公司的同志們都是君子（他們的手冊中，對所有住戶的關懷之無微不至，讓我佩服，如在自己買下的房子里安裝電器、防盜網等，必須由物業公司批準、指定。否則——“罰款”），度他們之腹當然也要以君子之心才行。且讓我試度一番：他們如此詳細的罰款單，也許目的并不在“罰款”，也許他們只是以此作為手段，象“逼農民上樓”一樣強逼居民養成好習慣，如愛護公物（沒事“搖晃”樹干啥）、遇事請示匯報（你以為在自己的房子里安家，用電器、防盜窗之類就不必報告了嗎？多沒組織紀律性），以及節約儉省等好習慣（用完水后，關好龍頭靜等二分鐘，確定水不滴了，再干別的去）。是啊，好象有哪一個大（小？）人物說過這樣的話：習慣即人生。感謝物業公司罰出你個好習慣，讓你享受好人生。

我想，物業公司辛辛苦苦印了那本手冊，辛辛苦苦羅列了一萬多字的罰款項目，其崇高目標，大約不會出于上面我的“君子之度”吧。

對這個物業公司表示敬意的同時，我只有一點不明白：物業公司的職責只是罰款嗎？除了罰款你還該干點什么？

在那本手冊里，我沒讀到這個物業公司除了罰款還能干點什么。我問過那個小區的居民，他們也不明白物業公司在罰款之外還有什么事好干。一些新版的辭典中，收有“物業公司”這個辭條，但其釋義中，根本沒有“罰款”一項，僅此一點，也可以肯定，那些編辭書的先生不在此種“小區”內居住，對物業公司的認識，只停留在書面上，或者說還是老眼光，看不到人家的進化。這樣編出來的辭典，豈不誤人子弟？在此不做引用，以免對讀者產生誤導，以為物業公司沒有（有嗎？）罰款的權力。

只是作為一個也住在普通小區里，也接受物業公司管理的普通市民，我仍然希望物業公司在忙于點數罰來的票子時，還能稍稍挪出點時間來考慮一下：罰完款了，我還該干點什么？

其實，該認真想想“除了罰款還該干點什么”的部門或地方，并不止于（或者可以說主要不是）物業公司，如果那些擁有罰款權的朋友們偶爾讀到這則小文，能稍微思考一下，真是不勝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