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原
20 世紀40 年代以來,全球外匯儲備總量呈現波動上升態勢,外匯儲備結構從發達國家向新興市場國家轉移,且不同經濟體的儲備資產需求呈現分化態勢,但總體來看投資性需求大幅增加。2008 年國際金融危機之后,主要儲備貨幣發行國不斷推行量化寬松政策,宏觀政策外溢效應引發外匯儲備風險,發展中國家儲備規模增加和風險加劇,外匯儲備管理難度增加。
1.全球外匯儲備總量上升
第二次世界大戰后至20 世紀90 年代,全球經濟體量和貿易規模不斷擴大,全球外匯儲備規模從1960 年的602 億美元擴大至1999 年的2.11 萬億美元,占進口額比例持續在30%左右。而布雷頓森林體系崩潰后,外匯儲備占GDP 比例保持在6%上下,表明該時期的外匯儲備主要用于滿足流動性等短期需求。2000 年以來,在全球失衡背景下,外匯儲備出現激增,全球外匯儲備從2000 年的2.23 萬億大幅攀升至2019 年的13.06萬億美元,2013年外匯儲備占年進口額和GDP 的比例分別達到55.9%和16.5%(見圖1),達到最高峰。

圖1 全球外匯儲備占GDP與年進口額比例(1961—2019)
2.外匯儲備轉移
20世紀60年代至80年代,美、日、英、法、德五國占全球外匯儲備比例持續在4成以上,特別是在布雷頓森林體系下,“雙掛鉤體系”導致美國持有大量黃金儲備,1960 年美國外匯儲備占全球比例達32.6%。21世紀以來,隨著新興市場國家追趕和全球失衡加劇,以中國為代表的制造業國家和OPEC等資源出口國持續貿易順差,導致大量外匯儲備積累。中國占全球外匯儲備比例從2000 年的7.7%攀升至2014 年最高峰時期的31.0%,同期OPEC 國家外匯儲備占全球比例從4.8%上升至2013 年最高峰時期的10.6%,亞洲四小龍雖然在追趕及進入高收入國家時占世界外匯儲備比例有所下降,但到2019 年仍然保持在11.8%的較高水平。目前全球外匯儲備國中,中國占比最高,美、日、英、法、德等發達國家其次,亞洲四小龍以及OPEC國家分別處于第三和第四的水平(見圖2)。

圖2 全球外匯儲備國別分布(1961—2019)
3.儲備資產需求結構呈分化態勢
國際貨幣地位保障了發達國家在貿易支付與債務償付方面的優勢,而浮動匯率與持續貿易逆差減少了外匯儲備來源,發達國家普遍具有較低的外匯儲備持有意愿。2019 年美、英、法和德外匯儲備占GDP 比例分別為2.4%、6.1%、7.0%和5.8%,遠低于當年全球外匯儲備占GDP14.9%的比例。日本較為特殊,其長期國際收支盈余積累了大量外匯儲備,2019 年達1.32 萬億美元,占GDP 比例達到26.0%,大部分以證券形式持有,占比接近100%,其中高流動性、價值穩定的美國國債等資產占有較大的比例。類似的,2019 年英國1736 億美元外匯儲備中黃金儲備僅8.8%,而2019 年末英國持有美國國債達0.39 萬億美元,表明外匯儲備的投資性需求較高。
新興工業化經濟體和新興制造業國家都借助自身比較優勢,持續的國際收支順差導致外匯儲備過高積累,大幅超過交易、預防和維持相對穩定的匯率干預所需。中國、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等經濟體2019 年外匯儲備占GDP 比例在40%以上,占年度進口額比例普遍超過60%。過量的外匯儲備形成保值增值壓力,這些國家普遍通過分散投資、延長資產期限來保障外匯資產增值。
從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特別數據發布標準(IMF SDDS)數據看,隨著外匯儲備超過交易與干預需求的持續增長,投資性需求增加導致外匯儲備向低流動性和高收益性的資產配置。如韓國外匯資產中,國外銀行存款占比從1984 年末的51.6%持續下跌至2020年8月的5.6%,同期國外證券資產占比從28.8%攀升至91.3%。2019年末,巴西、印度、韓國外匯資產均主要配置在證券資產,分別達到92.9%、92.9%和91.3%的高水平。外匯儲備積累過多推動新興經濟體涉足非金融類資產,2020年印尼的貨幣在存款、黃金及國際機構頭寸以外的投資占比25.0%,馬來西亞、新加坡和泰國也分別達到13.5%、17.3%和16.7%,借助外匯儲備輔助實現國家發展戰略的投資可能以這部分資產為主。
1.宏觀政策外溢性引發外匯儲備風險
2008 年國際金融危機以來,全球減速分化現象明顯,經濟增速尚未回到金融危機前,美、歐、日等發達經濟體一方面持續推行量化寬松政策,世界經濟仰仗大水漫灌的問題突出;另一方面,美、日、英等國的財政狀況并不比發生歐債危機的國家樂觀,日本債務負擔率處于發達國家首位,美國也超過了100%,預示主要儲備貨幣國主權信用不穩定性上升,較難支撐其貨幣穩定性。
由于對以美元為主導的國際貨幣體系穩定性和國際儲備資產安全性的擔憂,各國就如何構建新的國際貨幣體系問題,提出了包括回到金本位在內的各種爭論。全球外匯儲備不斷上升的事實引起各界對儲備資產的持續關注,而且美元作為世界主要初級產品、大宗商品計價及結算貨幣,美國壟斷國際儲備貨幣這一國際公共產品的供給,主導儲備資產的格局一直未能改變。美國大量投放美元刺激經濟的做法加劇了人們對美元國際儲備資產貶值的擔憂,具有儲備資產資質的特別提款權(SDR)來替代美元用重新受到人們的關注。然而,SDR在目前世界儲備資產中占比仍然很低,能否擔當穩定儲備貨幣的重任或替代主權貨幣,目前仍是個未知數。
2.過量儲備加大主權財富基金投資難度
新興市場國家的工業化催生全球資源的需求,并成為推高資源品價格的潛在因素,資源出口國因此被動積累高額外匯儲備。2019 年,OPEC 和俄羅斯的外匯儲備分別達到0.946萬億和0.555 萬億美元,分別占當年全球外匯儲備總額的7.2%和4.3%。資源出口國經濟結構單一,金融市場簡單,交易支付需求以及預防性需求有限,主要目標是外匯儲備保值增值。資源出口國外匯儲備管理的方式主要是通過主權財富基金(SWFs)來實現。截至2020年10月,全球主權財富基金總規模達到7.970 萬億美元,其中60%以上來自石油與天然氣相關收入。主權財富基金信息不透明,但從公布信息較為詳盡的全球最大主權財富基金——挪威政府養老基金的資產分布看,主權財富基金投資呈現出較高的靈活性和高收益性。挪威政府養老基金已在全球83 個國家或地區進行了投資,涉及固定收益類、股權類、房地產類等多類資產,2000 年以來累計平均年收益率為5.14%。
從產業結構和儲備來源看,在全球失衡中積累了大量外匯儲備的韓國及新加坡與中國具有較高相似性,且兩國均有成熟的外匯儲備分類管理經驗。同時,中國因外匯儲備大幅超出流動性需求而延伸出較強投資性需求,OPEC 等資源出口國通過主權財富基金實現外匯儲備保值增值的經驗也具有重要參考意義。
韓國是世界第六大外匯儲備持有國,其持有的美元外匯儲備約占GDP 的1/4。高額的外匯儲備和外向型經濟發展模式決定了韓國多元化的外匯儲備需求,并形成了相應的分層外匯管理體制。韓國外匯儲備管理由財政部主導,主要負責制定總體外匯儲備管理政策,包括資產的貨幣結構以及投資品種,制定年度投資計劃。其下屬的外匯平準基金(FEEF)負責維持匯率穩定,并委托韓國央行進行管理。韓國銀行貨幣政策管理委員會能作出干預外匯市場的決策,而具體的執行由儲備管理部和國際部負責,前者主要確定投資基準回報、進行風險管理、資產組合管理、賬目以及具體業務操作,后者主要負責外匯交易供給和需求檢測、外匯市場干預、監測外匯儲備并對公眾進行報告。
韓國外匯儲備管理理念轉變主要發生在亞洲金融危機期間。1996年韓國外匯儲備管理遵循傳統思路,即主要強調安全性與流動性。亞洲金融危機使韓國認識到外匯儲備在防范外部金融風險上的重要性,之后國際收支持續順差導致韓國儲備快速積累,遠遠超過傳統交易所需。從1997 年開始,韓國銀行將儲備資產分為流動、投資和信托三個部分來管理:流動部分投資美元存款和短期美國國庫券,每季度根據儲備現金流來決定合適規模,追求高流動性;投資部分投資于中長期、固定收入資產,追求收益率,貨幣構成取決于政府與韓國央行外債貨幣結構、國際支付主要貨幣機構及主權債市場規模等,要求只能投資于AA 以上的證券;信托部分由國際知名的投資管理公司進行管理,可以投資于AA以上的公司債券、ABSs、MBSs等。
亞洲金融危機后外匯儲備的迅速增長使得管理外匯儲備成本壓力加大。為了提高外匯資產收益,韓國政府于2005 年7 月成立韓國投資公司(KIC)。KIC對管理外匯的投資范圍做出了較為嚴格的限制,不允許進行房地產、私有股本以及非投資評級債券等在內的任何高風險投資。韓國在外匯儲備保值增值壓力下進行了多元化投資嘗試,合理的配置了資產并提高了收益率。
新加坡外匯儲備管理采用中央銀行與國有投資公司共同主導的模式。新加坡貨幣發行至少要有100%的貨幣基金中的國外資產作為后盾。作為貨幣發行保證和干預需求的外匯儲備強調安全性和流動性,投資資產主要為黃金、各類外幣存款、國庫券等流動性較強、價值穩定的資產。
新加坡是較早進行外匯儲備分類管理的國家。早在1981 年,就成立了全球性投資公司新加坡政府投資公司(GIC),管理外匯儲備資產的投資部分。GIC 目前管理的儲備資金大約占新加坡外匯儲備總額的80%,是外匯儲備管理主體(巴曙松和劉先豐,2007)。GIC由新加坡政府投資有限責任公司、新加坡政府房地產投資有限責任公司和新加坡政府特殊投資有限責任公司三個公司組成,通過6 個海外機構在世界主要資本市場上對股票、房地產、證券以及特殊項目進行投資。新加坡政府投資有限責任公司董事會根據預期回報率決定資產組合中股票、債券和現金占比,是公開市場資產管理的基準。1982年成立的新加坡政府房地產投資有限公司是新加坡政府真正實現全球房地產投資的機構,投資資產包括房地產、房地產信托、房地產股票以及其他類似證券等。
除GIC之外,具有戰略投資功能的淡馬錫控股也負責部分外匯儲備投資。成立于1974年的淡馬錫公司是以私人名義注冊,財政部完全持股的公司,原本職責是控股管理新加坡國有企業。隨著外匯儲備的快速增長,淡馬錫開始利用外匯儲備投資于國際金融和高科技科技產業。2003—2020 年,淡馬錫的1 年期、10 年期和20 年期股東總回報率分別為9.22%、7.72%和12.39%,淡馬錫控股在新加坡金融行業等戰略性產業競爭力提升、優化全球產業鏈布局等方面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挪威擁有豐富的石油資源,全球石油需求上升以及油價上漲為挪威帶來了大量收入,但考慮到石油資源的不可再生和人口老齡化等問題,需要平滑跨期收入。挪威政府從1990年開始調整外匯儲備管理策略,向積極的分層管理體制轉型,并建立政府石油基金,將大部分石油收入納入該基金,2006年改組為政府養老基金。

圖3 2019年挪威政府養老基金股權與固定收益資產結構分布(%)
2019年底,基金規模達到10.36萬億挪威克朗(約合7.72萬億人民幣),實現了19.9%的年度收益率,權益資產占其總資產的70.8%,回報率為26%;固定收益類投資占比為26.5%,收益率為7.6%;非上市房地產資產投資占比2.7%,收益率為6.8%。該基金是典型的財務投資者,投資策略較為積極,投資區域遍布全球,隨著新興市場國家經濟體量的上升,他在中國、印度、巴西、南非等市場投資比例有所增加。該基金投資的行業分散,2019 年股權投資中,金融、科技和工業占比分別為20.3%、17.9%和13.0%。固定收益率投資依然是較為安全的資產,政府債券投資占比48.8.0%,AAA 級債券占比25.6.1%,但也持有4.7%的BBB級債券,具有承受一定風險、追逐收益的意愿和能力(見圖3)。
挪威外匯儲備分層管理的主體是政府養老基金主導的投資組合部分,同時具有貨幣市場組合和緩沖組合,兩者占外匯儲備比例分別為3.6%和1.6%。受經濟結構單一影響,挪威外匯儲備交易性與預防性需求相對較弱,由央行下屬的貨幣政策委員會市場操作部負責流動性管理,滿足政府最低干預和支付需求,投資領域限定于高流動性債券和固定收益率產品。而1998年成立的央行下屬的資產管理機構——投資管理部,負責管理緩沖組合與投資組合,通過委托管理等方式,利用國際專業資產管理機構豐富的投資經驗提高外匯資產收益率,同時《挪威銀行法》頒布多項法規規范了外匯儲備投資行為,抑制了外匯資產投資過度追求風險的行為。
主要國家外匯儲備分類管理的經驗具有比較成熟的理論支撐,按照外匯儲備的國際收支交易、匯率干預、金融風險防的和保值增值等目的,可以將其劃分為流動性儲備、戰略性儲備和投資性儲備等不同儲備層次,并選擇不同的部門和策略進行管理。
外匯儲備投資管理的方式取決于持有目的。Roger(1993)將持有外匯儲備的動機概括為交易性需求、預防或干預性需求和投資性需求。Beck&Rahbari(2011)認為持有外匯儲備目的在于滿足交易需求和財富多元化。IMF(2015)認為外匯儲備持有目的在于實現國家政策目標,包括為貨幣當局維持貨幣政策和匯率管理信心,控制匯率波動以及緩沖危機,支持和保障政府償付外債,保障國家發生災難所需等。
隨著中國外匯儲備的快速積累,國內學者越來越多地從持有動機方面對儲備管理給予關注。巴曙松(1997)總結貨幣當局基于交易性需求、預防性需求和盈利性需求持有外匯儲備,并根據中國國情提出滿足經濟發展需要的發展性需求。申宏麗(2012)認為在支付性需求和預防性需求之外,中國外匯儲備持有目的更多的在于滿足政府政策和長遠戰略的發展性需求。周光友和羅素梅(2011)按需求滿足先后順序歸納出交易性需求、預防性需求、保證性需求和投機性需求等。
外匯儲備目標不同,決定儲備投資資產的差異。國際貿易結算以及外匯交易往往由國際貨幣主導,交易性需求儲備規模取決于貿易和資本流動規模,干預性需求則依賴于匯率制度,維持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往往需要貨幣當局持有較多外匯儲備(Fernando,2008)。由于交易和干預性需求對流動性的要求是首位的,這類外匯儲備一般投資于貨幣市場和短期國債等短期資產,從而成為流動性外匯儲備。預防性儲備旨在抵御外部沖擊,需要資產保值易變現,而投資性需求更關注資產收益,因而風險承受能力更高,傾向于可以長期保值增值的資產。近年來中國跨境證券投資逐步呈現雙向開放趨勢,對外匯管理改革提出風險識別、宏觀審慎調控和逆周期管理等新要求(張敏恬等,2019)。服務于國家政策和戰略的外匯儲備,單純的金融投資已難以滿足,需要通過股權投資和戰略性投資,配合本國在全球的產業布局和長遠戰略(申宏麗,2012)。
持有外匯儲備的目的包括滿足短期國際收支交易及匯率干預等需求的流動性儲備、滿足全球治理及防范金融風險等戰略性儲備、滿足投資性需求的主權財富基金等投資性儲備。流動性外匯儲備一般滿足日常支付和債務償付需求,合意規模取決于進口量、外債數量以及經濟體量等;投資性外匯儲備旨在實現外匯儲備的保值增值,持有量通常是外生決定的;戰略性外匯儲備是政府用于戰略發展目標而持有的外匯儲備,一般根據國家戰略政策決定。外匯儲備不同的持有目的,以及資產在流動性、收益率、風險性等方面的差異決定管理模式的不同,特別是外匯儲備規模較大、需求多樣化的國家,更傾向于分類管理以實現不同目標(李楊等,2007)。
1.美、歐、日等發達經濟體的選擇
歐美等發達國家坐擁國際貨幣地位,持有外匯儲備意愿較低。其外匯儲備主要由黃金、SDF以及IMF頭寸等構成,發達國家持有外匯儲備主要目的是穩定外匯市場。由于發達國家中央銀行普遍具有較高獨立性,出于貨幣政策獨立性需要,外匯管理一般由財政部承擔,并負責制定匯率政策。美國財政部和美聯儲各自擁有一半左右的外匯儲備,財政部通過外匯平準基金管理外匯儲備、干預匯市,美聯儲通過聯邦市場公開委員會管理外匯儲備。英國財政部負責制定外匯儲備的管理和經營決策,而英格蘭銀行僅負責執行。歐元區因缺乏獨立統一的財政聯盟,不得不由歐洲央行代為管理外匯儲備。
日本是發達國家中較少的持有大量外匯儲備的國家,在外匯儲備管理方面依然較為保守,大部分外匯儲備投資于政府債券等低風險資產,高收益資產占比有限(申宏麗,2012)。同時,日本對貨幣政策獨立性的高度關注決定其外匯儲備政策由財政當局主導,官方外匯儲備主要由財務省通過外匯基金特別賬戶(FEFSA)持有管理。由于日本利用外匯干預形成的外匯儲備并不來自對政府無成本的央行貨幣發行,而是來自有約束的政府發債,因此保證了貨幣政策的獨立性,即使經常項目盈余增加外匯儲備,也不會帶來基礎貨幣的被動超額發行。
2.新興工業化國家的選擇
新興工業化國家和新興市場國家在全球失衡環境下積累了超額外匯儲備,普遍具有較高的投資性需求。外匯儲備持有目的和相應的資產多元化提升了分類管理的必要性。新興工業化國家和新興市場國家普遍通過對外匯儲備分層管理,設立了新的專業投資機構,實現外匯儲備增值以及產業政策目標。如上文所述,韓國將外匯資產分為流動、投資和信托三部分來進行管理;新加坡外匯儲備由金融管理局(MAS)、新加坡政府投資公司(GIC)以及淡馬錫控股三個機構管理,金融管理局即新加坡央行,持有外匯儲備用于發行貨幣保證以及穩定匯率。而新加坡GIC 則奉行更為積極的投資策略,以長期和多元化的資產追求更高收益率,淡馬錫控股更是利用產業資本運作,在全球產業鏈中不斷形成優化。
由于新型工業國和新興市場國家的匯率制度、經濟體制差異較大,采取的外匯管理方式也不盡相同。固定匯率制度下央行具有較強的維持匯率穩定職責,傳統外匯儲備一般由央行負責管理,例如實行有管理浮動匯率制度的新加坡由金融管理局負責管理外匯儲備,而采取浮動匯率且關注對內均衡的韓國則由財政部主導外匯儲備管理體系,新興市場國家中資本賬戶開放和匯率浮動程度均相對較高的印度,其外匯儲備則由印度儲備銀行與政府共同管理。
3.資源出口型國家的選擇

圖4 全球主權財富基金規模及增速(1982—2020)
資源出口國由于經濟和金融結構單一,對外匯儲備的訴求以增值為主,管理方式主要通過主權財富基金進行。隨著新興市場國家的工業化進程與資源品價格的上漲,資源出口國出口收入快速增加,推動主權財富基金快速膨脹。1982 年以來,主權財富基金規模平均增速達17.24%,截至2019 年,主權財富基金規模達7.940萬億美元(見圖4),其中約6成來自石油與天然氣相關收入。主權財富基金的管理方式較為靈活,可以采取自主管理的方式,也可以采取委托管理的方式。從現有數據看,主權財富基金投資較為多元化,對風險資產偏好相對較高,回報也相對可觀。
作為典型的資源出口型國家,俄羅斯坐擁大量外匯儲備,其外匯資產由財政部與央行共同管理。其中,央行負責管理匯率干預需求部分,而財政部負責管理保值增值部分。2004 年俄羅斯建立國家穩定基金,后來演變為儲備基金和國家財富基金,旨在平抑國際油價下跌對俄羅斯經濟的沖擊。俄羅斯利用外匯儲備有效穩定了匯率,提供了油價下跌沖擊國內經濟所需的補充資金。然而,外匯儲備雖然能夠抵御短期沖擊,但無法解決中長期結構性問題,如果俄羅斯國際收支以當前速度持續惡化,其外匯儲備也將在未來一兩年內見底,不排除發生類似于20世紀90年代危機的可能。

圖5 俄羅斯外匯儲備規模(1993—2019)
從分類管理的國際經驗看,主要借助貨幣當局、財政當局以及主權財富基金三類外匯儲備管理主體,而不同國家依據外匯儲備性質和外匯體制差異選擇了不同的管理制度。外匯儲備管理最初一般由發達國家承擔,隨著外匯儲備管理與央行貨幣政策獨立性間的矛盾日益顯著,注重對內平衡的經濟體多轉向財政部管理外匯儲備,而主權財富基金等專項資產管理企業則普遍負責投資性外匯儲備的管理。目前,成熟發達國家外匯儲備以干預性和預防性需求為主,外匯儲備管理大多由財政部進行。而固定匯率之下貿易順差大幅上升,導致外匯儲備被動過度積累的國家,由于財政難以提供巨量購買外匯的資金,一般由央行負責外匯儲備管理,如中國等新興市場國家。而對石油輸出國,以投資需求為主的外匯儲備主要由主權財富基金管理。
中國近年在外匯儲備分類管理上的成績有目共睹,包括成立中投公司進行專業的投資性儲備管理,以及對金磚國家開發銀行和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的投資等。然而,分類管理滯后仍然制約著外匯資產管理的有效性,中國央行作為外匯儲備主要持有者,在人民幣升值趨勢下不得不通過在負債端降低成本以實現平衡。中國央行持有外匯儲備可能影響了貨幣政策獨立性,同時導致銀行體系表內表外成本差異拉大,影子銀行快速膨脹,降低貨幣政策有效性。因此,中國需要在理清自身外匯儲備特征和分層目標的前提下,構建最優的分類管理目標模式,并以此為方向進行外匯儲備制度改革。具體來看,有效構建中國外匯儲備分類管理體系的政策建議包括:
外匯儲備依據持有目的和屬性,可以分為流動性外匯儲備、戰略性外匯儲備和投資性外匯儲備(見圖6),可以通過不同機構進行分類最優化管理。預防性與干預性需求主要職責為實現日常支付與償付,持有資產需要高流動性,管理機構要以保持流動性為目標。而投資性儲備需要保證儲備資產穩定增值,專業的資產管理機構負責管理投資性外匯儲備是最優選擇,一般通過主權財富基金等實現更為廣泛有效的投資。而發展性需求旨在服務于國家戰略需求,實現方式較為多樣化。

圖6 外匯儲備分類管理的三層架構
為了維護國內貨幣政策的獨立性,可以考慮將戰略性、投資性外匯儲備管理職能從央行剝離,將該部分外匯儲備資產從央行負債表中剝離,為獨立的貨幣政策創造空間。央行作為貨幣政策機構在對內平衡和對外平衡方面難以同時兼顧,實現外匯儲備的保值增值和匯率干預往往會削弱央行對國內經濟的調控力度,導致目標不兼容。預防性與干預性需求可以由財政部負責,借助外匯儲備干預匯市,實現對外均衡。并通過主權財富基金實現外匯儲備保值增值,進而減輕央行負債壓力和匯率干預成本,提高貨幣政策的有效性。財政部管理外匯儲備負責匯率穩定的優勢在于,干預對政府是有成本的,這將有效降低政府隨意扭曲匯率的動機,有利于維持經濟內外均衡,同時也能夠保證外匯儲備投資的有效性以及外匯干預的及時穩定性。可以借鑒發達國家,支付與干預性需求外匯儲備由財政部委托央行管理,而投資性需求和戰略性需求外匯儲備則由專業機構進行管理。
專業的資產管理機構是實現投資性和戰略性外匯儲備管理的重要主體,我國專業化管理的投資性外匯儲備規模依然比較有限,中投公司資產管理規模僅有6000億美元左右。需要進一步加大專業投資機構管理外匯資產規模。同時,隨著全球經濟格局演變和我國經濟產業升級需求,“一帶一路”倡議構想將借助外匯儲備幫助中國企業實現“走出去”。包括金磚國家銀行、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等一系列政府間合作組織和基金將相繼成立,這部分外匯儲備將成為國家戰略實現的有效助手,可借助這些合作平臺,在外匯儲備保值基礎上,有效提升經濟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