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生蘇州，此物更相思

笑笑

紅豆樹原產于熱帶、亞熱帶。唐王維說，紅豆生南國，此物最相思。明清時期與民國初年資料上記載，蘇州有15棵紅豆樹，今存8棵。要我說，紅豆生蘇州，此物更相思。

蘇州有記載的最早種植紅豆者為北宋時異僧遇賢。遇賢因喜養白鴿，人稱白鴿禪師。清康熙鈕秀《觚剩》記載：“吳門東禪寺白鴿禪師，偶拾紅豆，種之寺內……今其樹已數圍。” 東禪寺，在蘇州相門。這棵宋代的紅豆樹，至清代康熙十二年尚有開花紀錄，此后不知何年枯萎。所幸清詩文學家惠周惕由該紅豆樹的分蘗苗移栽種植其宅，傳子及孫六十年……惠周惕因喜紅豆，自號紅豆主人，其宅稱“紅豆書莊”，其子惠士奇、孫惠棟也喜紅豆。“吳門三惠”均對紅豆情有獨鐘，人稱老紅豆先生、紅豆先生和小紅豆先生。可惜紅豆書莊和紅豆樹均毀于清兵和太平軍的戰火之中。

今無存的紅豆樹還有：清《吳門表隱》記載的元墓山寺紅豆、清《太湖備考》記載的東山楊灣紅豆、清《紅蘭逸乘》記載的葑門踏車弄口薛一瓢宅紅豆、民國《香山小志》記載的香山白馬寺紅豆和民國《靈巖山志》記載的木瀆永寧莊紅豆。

不是所有愛情都能開花，更不是所有愛情都能結果。紅豆寄相思，紅豆也是愛情的象征。常熟白茆“紅豆山莊”紅豆樹，自明末清初文壇盟主錢謙益與秦淮八艷之首柳如是移居山莊以后，僅在錢謙益剛好八十歲時開過一次花，且只結豆一顆。清藏書家錢曾著有《紅豆樹二十年不花，今年夏五，忽放數枝。牧翁先生折供胎仙閣，邀予同賞，飲以仙酒，酒酣，命詩，援筆作斷句八首》。錢謙益得到一顆紅豆壽禮，當即作《紅豆樹二十年復花，九月賤降時，結子才一顆，河東君遣童探得之。老夫欲不夸為己瑞，其可得乎？重賦十絕句，示遵王，更乞同人和之》。“二十年來綻一枝”“結子經秋只一枚”“廿年一子世間無”，這便是錢謙益和柳如是的愛情吧。該紅豆樹現已掛牌保護，擴建成了“紅豆山莊遺址”旅游景區。常熟現存古紅豆樹還有4棵，分別在西門大街美術館、城西曾園、北門外報慈小學和虞山公園內。

蘇州城內僅存的明代紅豆樹，在吳衙場明代進士吳之佳宅內，十年前遭雷擊，樹干中空（完全可容一人站立其中），現長勢衰弱，已多年未花。城內另有清代紅豆樹，在王長河頭紫蘭小筑（周瘦鵑宅），相傳為過云樓第四代主人顧公碩相贈。顧公碩和周瘦鵑都是文化名人，兩人相交至深。1966年的一場浩劫，使顧公碩不幸自沉于虎丘橋下。得知消息后的周瘦鵑悲痛不已，他用宣紙書詩一首，包上一把顧公碩所贈紅豆樹結的紅豆，攜夫人前往顧府吊唁，叮囑顧公碩的家人，將紅豆及詩置于摯友衣袋隨同入殮。周瘦鵑的紅豆詩絕句“楚宮慵掃眉黛新，只是無言對暮春。千古艱難惟一死，傷心豈獨息夫人。”在多年以后才被發現。世間相思斷腸，莫過于周瘦鵑送顧公碩的紅豆和紅豆詩了。如今，人去樹在相思更。紫蘭小筑紅豆樹因2019年修枝，2020年未花。現存的第8棵紅豆樹，在張家港鄧家宕。

蘇州另有3處有紅豆樹的地方。上世紀80年代后，常熟開始繁育紅豆苗，2015年成立常熟市江南紅豆文化園，現有紅豆大樹3000多棵，小苗60000多株。本世紀初，昆山張浦亞特生態農業園從福建、江西等地移植來1200 多棵野生成年紅豆樹，且于2012年和2018年開花結豆。2010年，東山嘉樹堂從湖北移植來1棵成年紅豆樹，2020年新冠疫情后的四月底五月初，首次開花。

紅豆花無常，豆無律，遇花難，見豆更難。我在走訪尚存的8棵古紅豆樹過程中，僅2018年4月幸遇常熟北門外報慈小學紅豆花開。有幸的是，2020年在東山嘉樹堂內也遇見了滿樹紅豆花開。眼下又快到紅豆花開時節，不知今年的紅豆花開會是哪里的哪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