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約

赫苡 王自淳

時 間 跨年夜

地 點 中國北方雪鄉

人 物 侯紫紅 女，四十多歲，勉強算二線的

女演員，形象正面，演技尚可，勤勉努力，就是不火

成 實 男，四十多歲，侯紫紅出道

前藝校的同學

王愛萍 女，四十多歲，成實的妻子，

兒科護士

成一諾 男，二十歲，侯紫紅和歐子

華之子，成實和王愛萍的養

子，即將大學畢業

歐子華 男，四十多歲，侯紫紅的前男

友，也是侯紫紅與成實的藝

校同學，成一諾的生父

阿 威 男，三十多歲，侯紫紅的助理

[黑暗中，靜悄悄的舞臺上，一束紅光不斷游移掃描著……少頃，傳出儀器的語音播報聲：“您所掃描的區域未發現隱形攝像和語音監聽設備……”

阿 威 一姐兒，樓上樓下都查了，沒有攝像頭和監聽。

侯紫紅 確定？

阿 威 確定！

侯紫紅 沒問題？

阿 威 絕對沒問題！……我這就給您開燈！[光啟。這是一座北國雪鄉旅游景區

內的獨棟別墅。別墅門外高掛著寫有“歡慶新年”字樣的大紅燈籠，彰顯著年終歲尾、辭舊迎新的喜慶氣氛。舞臺正中是寬敞通透的客廳，擺放著沙發和茶幾等。沙發左邊是拐彎樓梯，通向二樓臥室，最左邊是入戶門廳。沙發右邊有一組餐桌椅，舞臺最右是通向廚房的門。

[別墅內，燈光驟然亮起，侯紫紅因為對光線的不適應更顯驚慌，不由自主地閃躲。

侯紫紅 啊——這光，這光太亮了！

阿 威 （討好地）一姐兒，您演了二十年的戲，還怕見這點兒光嗎？

侯紫紅 （敏感地）怕？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怕的？

阿 威 （畢恭畢敬地扶侯紫紅坐到沙發上，熟練地揉肩捶背）沒有沒有，絕對沒有！一姐兒，我阿威給您做助理快八年了，親眼所見，您從來都是形象端莊、勤勉敬業，出道二十年，不僅零緋聞，甚至連確定的戀愛對象都不存在。相比男人，您的名字倒是跟流浪貓啊喪家犬啊這些不是人的東西聯系得更多一些。

侯紫紅 （起身，不快地）哼！你這話聽著就不像人話。

阿 威 （心虛地）一姐兒您別生氣，我這不是頭一次陪您來到雪鄉嘛，我一南方人，看見這么大的雪，心情難免……有點兒激蕩。僭越了，僭越了。一姐兒，我是想說啊，這個“沉香”還真是個網絡高手兒，人不露面，幾番操作，就把您一貫熱心公益、奉獻愛心、非常喜歡小動物的公眾形象給推出來了，效果超棒！您看，現在您已經是這次“華人實力女演員網絡評選”的第三名了。（從包中拿出合同文件）這幾天主動找上門的廣告代言也越來越多了。這是“迷死人”減肥藥的，這是“活到老”風濕膏的、“步步高”泡腳桶的、“好丈夫”洗碗機的……對了，還有這個痔瘡栓的廠家，“堵不住”痔瘡栓，特有誠意，急著跟咱簽約呢，出手也大氣，代言費相當可觀。要不……

咱先把這個簽了？

侯紫紅 （不耐煩地）好了好了，急什么？等拿下第一名再說！

阿 威 嗯嗯，也好，只要這次拿下第一，您就真的成了演藝圈的一姐兒了——（自覺失言，急忙打住）

侯紫紅 （尖利地斷喝）阿威！你什么意思？難道我現在不是嗎？我一直不是嗎？（越說越激動）

阿? 威 （惶恐地）不是，啊，是啊，啊，我不是說不是！我是說您就是，您就是演藝圈兒的一姐兒啊！

侯紫紅 我當然是！這些年，如果不是我潔身自好，不玩兒潛規則，我早就是一線中的一線、大腕兒中的超腕兒了！哼！這次，我要讓所有人都明白，我侯紫紅，在演藝圈，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阿 威 （迎合）是是是，那就等拿下第一再簽。只是……這個沉香的胃口可越來越大啊。

侯紫紅 大又怎么樣？拿錢砸！不惜一切代價砸！這個機會必須抓住！第一，我只要第一！（向往地）只要他能保證在最后這兩個小時把我的票數拉到第一，什么條件我都認！（突然神經緊張，壓低聲音）阿威阿威，你說，他真能做到嗎？

阿 威 （壓低聲音）他……確實挺厲害的，應該沒問題。

侯紫紅 （神經兮兮地）那你說，他為什么要在網絡評選即將結束的時候，要求和我面談？

阿 威 （神秘兮兮地）因為這是評選結果即將揭曉的關鍵時刻啊，而且，他要求支付的費用數額太大，他說他不放心，必須當面交易。

侯紫紅 （更加神經兮兮）可他為何偏偏大老遠的把我約到這里？！

阿 威 這里啊，他可能……覺得約見您這種冰清玉潔的女明星，就得到雪鄉這種景區。

侯紫紅 （點頭）那倒也是……（突然情緒激動）可是！我并不想來這里！

阿 威 這里……挺好的啊。您看，這漫天的飛雪，純潔如夢，來到這里，仿佛進入了童話世界……

侯紫紅 （冷冷地）哼，別忘了，童話世界里也有毒巫師和狼外婆！

阿 威 （知趣地轉移話題）這個……我猜吧，他可能是覺得在這兒見面最安全吧。跨年夜，大雪漫天，不會有狗仔隊跑來堵新聞。因為您畢竟是一姐兒啊！是吧？再說了，即使真有毒巫師和狼外婆，就憑您，那肯定也會有成群結隊的帥氣王子來拯救您啊！您就放心吧。

侯紫紅 （有些得意地）嗯，你這個說法還是很客觀的。好吧，侯紫紅，為了你心中的夢想和目標！既然來了，就勇敢面對吧！加油！

阿 威 （看了眼手機）一姐兒，“沉香”想確認您是否已準時赴約……需要用一下您的手機。（接過侯紫紅手機，撥號）喂，“沉香”嗎？這是我老板的電話，按照你的要求，她已到達雪鄉景區302棟別墅，從現在起，你們可以直接溝通了。

侯紫紅 （接過阿威遞來的手機）喂……（突然移開手機，轉身低聲問阿威）怎么這聲啊？男的女的啊？

阿 威 （悄聲）原聲技術處理了，人家謹慎嘛！

侯紫紅 （繼續接電話）喂……嗯……嗯，好的，“沉香”先生或女士，放心吧，錢不是問題，我只要第一！好的，我等你，一言為定。（放下電話，緊張而興奮地來回踱步）阿威，“沉香”說他已經在來雪鄉的路上了，你馬上下山去把抵押融資的事辦好，必須保證資金，硬砸！明白？

阿 威 明白！我這就下山！

侯紫紅 等等！我的晚餐怎么安排的？

阿 威 啊，我看了，這山上也沒啥對您口味的，我辦完事兒就在山下買好給您帶回來。（出門，匆匆而去）

侯紫紅 （四下掃了一眼，拉上窗簾，驟然放松）當喧囂散去，茫茫雪野只剩下一個我，一個回歸了自我的我，一個最最純粹的我，那么，身為一個女明星，我就可以，盡情地——（對觀眾）你們猜我會盡情地做什么？……啊，我會隨心所欲地打嗝、挖鼻孔、摳腳丫、撓癢癢！（夸張地扭動身體，抓撓）笑什么？你們都有這種需求，難道我就沒有嗎？朋友，要搞明白一點哦，明星也是人啊，甭管一線二線三四線，在打嗝挖鼻孔摳腳丫撓癢癢這些事兒上，大家，私下里，都是……在線噠！嘻嘻嘻……好咯，姐姐我要上樓洗漱更衣做美容，我要讓這個“沉香”親眼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一姐兒！（扭擺著腰肢邊寬衣解帶邊懶散地上樓）[成實提著一大一小兩個行李箱上。

成 實 （查看門牌）302棟，老婆，找到啦！在這兒，快過來呀！

[王愛萍提著裝滿蔬菜食品的包裹追上。

王愛萍 來了來了！你說你啊，拎這么重的箱子還跑得跟個小伙子似的，你那腰傷還沒好利索，就別總逞能了！

成 實 嘿嘿，我這不著急嘛。（放下行李箱）

王愛萍 急啥？這別墅里又沒有大美女等著你。

成 實 咋沒有呢，我老婆就是個大美女啊！

王愛萍 那就快給大美女開門啊，我這拎的也不輕！

成 實 老婆你先放下吧。它這是密碼鎖，我得看下牛奶公司給我發的短信。（查看手機，輸入密碼）5、7、8、6，開——

[別墅門開，二人進入。

成 實 （喜孜孜地環顧室內）嘿嘿，還真是個別墅！

王愛萍 （拉開窗簾）敞亮，氣派！跟電視劇里的別墅一個樣兒……老成，想不到，咱還真的是中了大獎啦！

成 實 眼見為實了吧。那天收到牛奶公司的中獎信息，你還說肯定是詐騙，讓我刪了呢！

王愛萍 嗯，幸虧你沒刪，差點兒把個跨年夜雪鄉別墅大禮包給刪沒了。

成 實 其實，我也是不太敢相信，后來兒子說他查詢過了，是真的，我這才給他們提供了身份證號。

王愛萍 這回你們爺兒倆可真是立大功了。我今晚要做一桌像樣兒的年夜飯獎勵你們。

成 實 （親昵地）老婆，臥室應該就在樓上，要不……你先獎勵獎勵我唄？

王愛萍 （嗔怪地）你呀，咋越說越像十八

呢……你還是先幫我把這些吃的喝的拿廚房去吧。兒子一會兒就到了，他還餓著肚子呢。（親了一下）聽話！

成 實 （撒嬌地）好吧，老婆大人。

[成實拎食物進廚房，王愛萍提小行李箱欲上樓，與身穿睡袍、臉敷面膜欲下樓的侯紫紅迎面相遇，互相驚駭。

王愛萍 （尖叫）啊——鬼啊！（跌坐地上）

[成實手持菜刀沖出廚房，跌了一跤，又慌忙起身向前護住王愛萍，侯紫紅驚恐地抄起樓梯轉角處擺放的花盆，雙方僵持。

侯紫紅 （仔細辨認）是你？你怎么……

成 實 （緊張地揮動菜刀）你別動！你是什么人？老婆別怕，聽她說話不像是鬼。

王愛萍 嗯，嗯，是面膜……面膜鬼。

成 實 你！到底是誰？怎么進來的？！

侯紫紅 （意識到自己的面膜，放下花盆撫了撫面膜，恢復鎮定）真是見鬼了。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們吧？你們擅闖我的住所，還說我是鬼，你們到底想搞什么鬼？

成 實 （收起菜刀）你的住所？（咧嘴揉著腰）哎呦……

王愛萍 老成，你的腰……

成 實 又扭了一下，沒事兒。這位女士，您搞錯了吧，您看好了，這個別墅是302棟，是我們早就定下的。

侯紫紅 （不屑地）怎么可能，明明是我朋友給我定下的！而且，我已經先于你們入住了。

王愛萍 老成，會不會是我們弄錯了？去客服中心確認一下吧！

侯紫紅 （驚慌阻攔）別，別找客服！（略一思忖，隨機應變）好吧，也許……是我朋友搞錯了，還是我走吧。抱歉，我收拾一下馬上走。（轉身上樓）

王愛萍 （看著侯紫紅上樓）唉……這算什么事兒啊！難道說，牛奶公司的大禮包不但贈別墅，還真送個大美女啊！我說老成同志，這回你可賺大發啦！難怪你那么著急，原來真是金屋藏嬌啊！哈哈哈……

成 實 老婆你胡說什么呀！小點兒聲，別讓人家聽見。你沒看見嘛，這就是一個誤會，是她弄錯了。

王愛萍 那……萬一要是咱們弄錯了呢？真把人家攆走了，這冰天雪地的，咱可就罪過大了。

成 實 也是哈，我還去客服中心問一下吧。（欲走，腰疼）哎呦……

王愛萍 算了，還是我去吧，你先坐沙發上歇歇。（轉身出門，下）

[成實撫腰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侯紫紅拎著行李箱，戴著大墨鏡，悄悄下樓，掃視一眼客廳，走向門廳，稍一猶豫，又放下行李，轉身來到沙發旁，靠近，仔細端詳著成實。

成 實 （睜開眼，嚇了一跳，驚慌起身）啊！這位女士，你……

侯紫紅 哥，你的腰……沒事兒吧？

成 實 （惶恐，躲閃）哥？腰？啊，沒事兒沒事兒。誤會，就是個誤會哈。也許是我們弄錯了呢，我媳婦去問客服了。你……你先坐……

侯紫紅 哥，你真的沒認出我？（摘下墨鏡）

成 實 侯嫵媚？怎么是你啊？你怎么在這兒啊？這……這可真是巧了哈……

侯紫紅 哥！別再提那個名字了，侯嫵媚二十年前就已經死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侯紫紅！

成 實 啊，是是，你現在可是大明星了，有時候在電視上也能看見你。

侯紫紅 你……還好吧？

成 實 還好，我自己開個小樂器行，辛苦點兒，但日子過得還不錯。

侯紫紅 不吹薩克斯了？那可是你的專業啊。

成 實 咳，當年在藝校，我的專業成績你還不清楚嗎？早就歇菜了。閑時偶爾鼓搗兩下，也只有一個忠實粉絲——我媳婦，就連我兒子都說我那是噪音……嫵媚……

侯紫紅 侯紫紅！

成 實 啊，侯……那什么，你……是不是想問孩子的事兒啊……

侯紫紅 別提孩子！我現在，此時此刻，什么都不想問，什么都不想知道。（神經兮兮地）哥，我問你，咱們今天在這兒，真的是碰巧偶遇嗎？

成 實 你這話……什么意思啊？

侯紫紅 沒什么。但愿是我多疑了，可我實在是感覺怪怪的。不行，我必須馬上離開這里。（打開包，從里面翻出一個信封）哥，我目前正面臨一個重要關口，本來打算這事兒過了再聯系你的，可現在既然見面了，就先交給你吧。

成 實 （接過信封）這是什么？

侯紫紅 你先收著，我急著走，以后再跟你解釋。（走向門廳）

成 實 （追到門廳）不行，你不說清楚我不能收！

[正在二人拉扯間，王愛萍匆匆走上，按密碼拉開房門。三人僵住。

成 實 （慌忙將信封裝進兜里）啊，老婆你回來了？客服怎么說？

王愛萍 （進門審視著二人，冷冷地）老成，你的腰……沒事兒了？

成 實 是的，沒事兒了。那什么……客服怎么說？

王愛萍 這位女士，您不必走了，您的朋友沒有弄錯。客服說了，這棟別墅是咱們合租的。

成? 實 什么？怎么是合租啊？

王愛萍 （咬牙切齒地）因為這棟別墅有四個臥室，您沒有付費全包下來！

成 實 啊，我想起來了。他們當時是聯系我說，要想全包下來咱們得自己補交一千元，等于自費給中獎的免費大禮包升個級。我一想，這錢咱花的有點兒冤啊，就沒同意……可誰能想到他們還真的就給租出去了。老婆，都怪我……

王愛萍 哼哼，你這錢……省得可真值啊。

侯紫紅 嫂子你別生氣，我這就走。

王愛萍 嫂子？（提起行李，對成實夸張地）呵呵，哥，那我就先上樓休息去了。

成? 實 （欲幫王愛萍提行李）我來吧，老婆。

王愛萍? （賭氣地）別跟著我！（上樓）

成 實 （尷尬地看著侯紫紅）你看……這事兒整的。

侯紫紅 我馬上就走。（撥手機）喂，阿威，你趕緊回別墅接我，馬上！什么？交警隊？你去那兒干嗎？與人剮蹭？！哼，你行，你可真行！要多久能處理完？你個廢物！！（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轉作文雅地）抱歉，司機出了點兒問題，我暫時走不了，只能困在這兒了。（煩躁地）真是怪事！（突然敏感地指著樓上）你說，咱們在這兒相遇，該不會是她做的局吧？

成 實 做局？（激動地）你說什么呢！她根本就不知道！（話音未落，樓上傳來茶杯打碎聲）愛萍！老婆！（欲上樓）

[王愛萍平靜地出現在樓梯上。

王愛萍 （默默掃視二人片刻，保持禮貌）不好意思啊，我剛剛失手打碎了茶杯，歲歲平安吧。這位女士，我剛才大驚小怪的，讓你見笑了。自我介紹下，我叫王愛萍，兒科護士。這位，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我丈夫，他叫——成實！你看，這跨年夜，能在這兒意外相逢，也是緣分。一會兒我弄桌酒菜，咱們一起——過年！

侯紫紅 （尷尬又做作地）謝謝！我的助理會為我準備晚餐的。另外，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粉絲們都在等著我回復呢，就不打擾你們了。（緩步上樓）

[成實尷尬地看著侯紫紅的背影，又心虛地看看王愛萍。

王愛萍 （若無其事地）老成，你們……認識？

成? 實 不認識！一點兒不認識！

王愛萍 老成啊，從咱倆認識那天起，這二十來年，你可從來沒跟我說過謊啊，是吧，一次都沒有。我這輩子啊，最驕傲的事情就是，我嫁了個天上難尋、地上難找的好丈夫，他叫成實！……說吧，你，認識她？

成 實 （緊張地）不——不能認識啊！真不認識！

王愛萍 看來，你是打定主意不跟我說了是吧？

成 實 老婆，你看兒子一會兒就到了，咱趕快去做飯吧。

[侯紫紅邊打電話邊下樓。

王愛萍 好吧，我去做飯，就讓你們再找找記憶，重溫舊夢！（去廚房）

成 實 老婆！我和她真的沒什么……（追進廚房）

侯紫紅 不好意思，剛才樓上信號不好，現在可以了，你說吧……什么？那個胡整形居然整到第一了？真是天大的笑話！就她，她除了曝光整形、辟謠整形，曝光緋聞、辟謠緋聞，曝光隱退、辟謠隱退這幾招，還有什么大招兒？不行！“沉香”，我跟你說，我要贏，我必須贏，你就給我上大招兒吧！錢沒問題，記住，第一！我必須第一！你馬上到是吧？好，我等你！

[成實端著一盤菜從廚房出來放在餐桌上，迅速拿出信封欲和侯紫紅交流。廚房傳來王愛萍的吼聲：“成實！”

成 實 唉，來啦——（跑回廚房）

[侯紫紅焦慮地踱步等待。歐子華興沖沖上，對照手機確認門牌號，輸入密碼。

歐子華 激動了，激動了是吧？密碼都輸錯了！

（看手機，重新輸入）來，再試一次！

[侯紫紅聽到門外聲音，剛要跑過去開門，又轉而緊張地整理儀容，端坐沙發上靜待。

歐子華 （開門進入，看到侯紫紅，扔下手提箱，駐足蓄勢，興奮地大叫）嫵媚！我回來啦——（撲向侯紫紅）

侯紫紅 （驚慌地尖叫，躲閃）啊！歐子華？是你？怎么是你？

歐子華 當然是我啊！寶貝兒……（欲撲）

侯紫紅 停！（喃喃自語）天啊，我今夜難道真的是進了魔法屋了嗎？二十年不見的人都紛紛出現在我面前！什么情況？

歐子華 都出現了？還有誰？嫵媚，還有誰啊？

侯紫紅 （警覺地）沒有誰！你怎么來了？

歐子華 Surprise！大大的Surprise！嫵媚！你是不是沒想到，接到你的指令，我居然能夠克服重重困難準時到此赴約？這都是愛情的力量啊，是愛的光芒的指引，讓我從遙遠的西伯利亞，風雪兼程，于跨年夜趕到你的身旁——

侯紫紅 等等！你說你是赴約？誰約的？

歐子華 看看你呀，嫵媚，跟愛人使起性子來還是實足的少女氣。我知道你心里有氣，氣我當年的不告而別，氣我二十年的杳無音訊。可是嫵媚，我也有我的苦衷啊，而且，你既然能夠主動約我回國共度跨年夜，就說明其實你已經原諒我了。

[王愛萍和成實聞聲從廚房出來，王愛萍手里端著面盆。

王愛萍 怎么又來人了？老成，打電話問問客服，讓保安過來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侯紫紅 （驚慌制止）不要打電話！不要叫保安！

王愛萍 （不滿地）這位女士，目前他還是我的丈夫，什么時候輪到你對他發號施令了？

歐子華 這位女士，非常抱歉，她，不是這個意思。

成 實 （仔細打量著歐子華，揉了揉眼睛）你是……歐——子——華？！

歐子華 你是……成實？哈哈哈，成老實，老實成！還真的是你啊，我的發小，我的老同學，我的好大哥！

[歐子華親熱地上前與成實擁抱，卻被成實扇了一記響亮的耳光。歐子華被扇蒙。

歐子華 你——你打我？（委屈，跟侯紫紅撒嬌）嫵媚，他打我，成實打我了！他憑什么打我啊，我疼！嫵媚，我疼！

王愛萍 （不解）老成，你這是怎么了？我跟你生活二十年，從沒見你發這么大的脾氣。這人誰啊，人家招你惹你啦？怎么見面就給人一巴掌呢？

成 實 我這一巴掌，不是為我，而是替……

侯紫紅 （驚慌喝止）成實！你不要替！（語氣緩和）也不能替，更不能打人……

歐子華 是吧嫵媚，當年都是咱倆欺負他來著，他怎么能打我呢！

成 實 還敢提當年！我必須再打你一巴掌，為了孩子……

侯紫紅 （失色怒吼）成實！沒有什么孩子！沒有！孩子是你的！永遠都是你的！

王愛萍 （手中面盆失落掉地）孩子？老成，你和她不僅認識，還有過孩子？

歐子華 （悻悻地）聽著是這個意思。夫人，您是他的妻子？

王愛萍 （恨恨地）哼！過了今夜，我就應該是前妻了。

成 實 （急）老婆！誤會，天大的誤會啊！

歐子華 我說成老實啊，想不到你這個大老實人，還能玩得這么漂亮哈，一個是結發妻子，如此包容大度的妻子;一個是甜蜜情人，情愿給你生孩子的情人！多么難得啊，這兩個女人！你但凡是個男人，還有什么不敢承認、不能擔當的呢？

成 實 歐子華，我成實一生都沒跟人動過手，但是此刻，我真想揍扁你的腦袋！

歐子華 嗨！你還不服是吧？來吧，打一頓，就沖著我和嫵媚當年的……情意，你這么辜負她，我也有資格打你一頓！

侯紫紅 歐子華，你這個渾蛋！成實，你打他！你給我狠狠地打他！

歐子華 嫵媚？你怎么還讓他打我呢，你是被這個渣男氣糊涂了吧？

成 實 我今天打的就是你這個渣男！

侯紫紅 （怒吼）行啦！成實，我求你了，你不要再說了！今天晚上，咱們三個人莫名其妙地被聚在一起，這其中必有陰謀！一定是有人做局要害我！（指歐子華）這個人，我不認識，我和他，沒有任何關系。成實，既然你當年答應過我，就應該負責到底，你不能言而無信！

成 實 （沖口而出）是的，孩子，我肯定負責到底……（自覺失言）

王愛萍 （崩潰）老成，你這就算是……坦白了是吧？好，我成全你……負責到底！

[王愛萍抓起外套轉身欲開門，被成實拉住。

成 實 愛萍啊，你不能走……外面那么大的風雪，冷啊！

王愛萍 （流淚）可是，我在這兒……更冷……

成 實 （急）老婆，你相信我，這是個誤會啊！

王愛萍 （痛苦地）是的，我誤會你二十年了……你可真行啊！（哭著跑出門）

成? 實 愛萍！愛萍！（追出門）

[侯紫紅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怒視著歐子華。

歐子華 （湊上前）嫵媚，真沒想到，我走之后，你居然跟成實……

侯紫紅 我跟誰和你有關系嗎？

歐子華 當然有啊。不過也沒啥大關系，畢竟他現在好像對你也沒有什么意思。嫵媚，既然你能主動約我回來……

侯紫紅 （警惕）對了！快說說我怎么約的你！

歐子華 邀約的手段倒也并不新奇，就是你突然發來短信，可是我奇怪你居然有我俄羅斯的手機號……

侯紫紅 俄羅斯？你當年不是追隨富婆去的美國嗎？怎么又跑去俄羅斯了呢？

歐子華 壞姑娘，你明明都知道，故意揭我短是吧。這事兒要讓我來總結，就是我出生于亞洲，才華橫溢卻不得施展;藝校畢業去了美洲，卻發現美洲跟我的八字更不合;無奈轉戰歐洲，卻發現歐洲好像也不太旺我。

侯紫紅 那你應該再換個洲！你回來干什么！

歐子華 （認真地）那你覺得我還應該去哪個洲呢？

侯紫紅 你應該去南極洲！

歐子華 去南極洲？去畫企鵝嗎？太冷了吧？

侯紫紅 凍死你得了！

歐子華 （委屈巴巴）冷，南極冷。可是嫵媚，你這話風轉得也太快了，跟短信上判若兩人啊。嫵媚，你知道你突然發來邀約，我有多激動，多幸福！而且，你短信上還說，回來后，有個驚喜的大禮等我……

侯紫紅 還有大禮？！

歐子華 嫵媚，對我來說，你能找我本身就是一個驚喜的大禮了，驚喜到如同天降隕石！何其幸運啊我歐子華！不過話又說回來，還有別的什么禮物嗎？

侯紫紅 手機給我，我看下短信。（接過，劃開，看到手機屏保圖片，愣住了，心情復雜地看著歐子華）你這手機屏保圖片……

歐子華 就是當年咱倆在藝校時的合影啊！咱倆確認了戀愛關系后，在學校操場旁的大樹下照的一張照片。當時沖洗了兩張，你一張，我一張。

侯紫紅 可是你怎么……

歐子華 我出國時帶著這張照片了啊！這些年，這個洲那個洲的，一直帶在身邊，這就是我的護身符啊。后來有了手機，更方便了，對著照片一拍，咔嚓，就做了屏幕保護圖片。

侯紫紅 （有些傷感）多情浪子，風流如故……只是，這對我已經沒意義了，我不想聽這些。（看手機）發短信的人故意隱藏了號碼……

歐子華 你的意思是說，短信不是你發的？

侯紫紅 當然不是！是有人冒我之名又故意隱藏號碼騙你回來。所以，你趕緊離開這里——不要問為什么，什么也不要問，趕緊走。

歐子華 （失望地）可是嫵媚，我有太多的失意、愧疚與思念要向你傾訴。不管是誰把我約來的，我既然回來了，就既來之則安之，咱們再續前緣。

侯紫紅 （氣憤地）既來之則安之？歐子華啊歐子華，你來了，誰都不用安了，誰也安不了啦！我求你快點離開這里吧……

歐子華 （笑嘻嘻地）嫵媚，你看，這外面大雪漫天，寒風刺骨，我還能去哪兒啊。

侯紫紅 （煩躁不安地撥電話）閉嘴！

歐子華 OK！我閉嘴，你別煩躁，我去給你弄點兒吃的。（去廚房）

侯紫紅 喂，“沉香”嗎？我跟你說啊，我現在真的不能再等了……你已經到景區了？那么……好吧，我等！

[成一諾背著雙肩包上，匆匆整理衣帽，輸入密碼，開門。侯紫紅聞聲一驚，慌忙起身，又轉身坐回沙發，保持優雅的坐姿。

成一諾 （打量著沙發上的侯紫紅，深呼吸，禮貌地）您好！

侯紫紅 你好！

成一諾 （摘下背包）請問您是……

侯紫紅 我……你真的不認識我？（擺出明星架勢）

成一諾 （圍著侯紫紅轉一圈，打量著）我……我看您有些眼熟。

侯紫紅 （失望，迅速換了一個姿態）這回，再看！

成一諾 （仔細看）……您是明星？

侯紫紅 （開心地連連點頭）跟明星比起來，其實，我更愿意被稱作——演員。

成一諾 那么，我應該叫您什么呢？

侯紫紅 你呀，通常像你這個年齡的粉絲都叫我姐姐的。（打量著成一諾，矜持地）你是“沉香”吧？

成一諾 我叫成一諾。

侯紫紅 （有些失望）成一諾？

成一諾 是的，我的父親叫成實，母親叫王愛萍。我和我的父母今夜有約。

侯紫紅 （有些慌亂）你……你是成實的兒子？哦，他們……他們剛剛出去了。

成一諾 出去了？（撥電話）喂？母后大人，這么大的雪還往外跑啊？是不是雪鄉的景色太迷人，把兒臣都給忘了？……我剛到別墅啊。當然啦，我這不只心里想媽了，就連肚子都咕咕叫著喊媽呢……嗯好嘞！

侯紫紅 （心情復雜地觀察一諾）你，多大啦？

成一諾 （注視著侯紫紅，緩緩回答）我今年二十周歲了。

侯紫紅 二十周歲……（一愣）你是說你今年二十周歲？

成一諾 是的，二十年前的冬天出生的，我爸說那天應該也是漫天大雪……

侯紫紅 那你……還有弟弟或妹妹嗎？

成一諾 我是獨生子。

侯紫紅 你的名字叫……

成一諾 成一諾。爸爸給我起的名字，一諾千金的一諾。

侯紫紅 （瞬間動容）一諾，成實，一諾……好名字，好名字！（仔細端詳著一諾）嗯，像，像成實，你應該就是成實的兒子！

成一諾 我當然就是成實的兒子。我倒是有些好奇，您好像也想有一個像我這么大的兒子？

侯紫紅 （瞬間變臉）年輕人，說話要注意分寸！不可以胡說！

成一諾 （聞言一凜，繼而微笑）我，看起來很糟糕嗎？您好像很怕有一個我這樣的兒子？

侯紫紅 是的，我沒有孩子！

成一諾 （舉起手機）可網上卻在傳您有一個孩子。

侯紫紅 （下意識地厲聲）那都是無中生有、造謠胡說！

[歐子華端著盤子、吹著口哨、歡快地從廚房中小跑出來。

歐子華 嫵媚！快嘗嘗！我親手給你做的愛心沙拉哦！

侯紫紅 你……（示意歐子華回廚房）

歐子華 我想看著心愛的姑娘吃土豆，張嘴，啊—— 快嘗嘗……

[侯紫紅看著一諾，尷尬地躲閃。

歐子華 （看到一諾）有客人？

侯紫紅 他不是客人，他是成實的兒子。

歐子華 成實的兒子？就是你說的那個……孩子？

侯紫紅 （慌忙制止）別胡說！

歐子華 啊，成實的兒子，那你應該叫我叔叔！我是你爸爸和你媽媽的好哥們兒歐子華！你可以叫我歐叔叔，也可以叫我的俄文名字亞歷山大·伊維魯莫……

侯紫紅 （掩飾）你趕緊走吧，快走吧……

[王愛萍上，匆匆開門進入別墅。

王愛萍 一諾，一諾！我兒子，真是我兒子來了！

成一諾 媽——（親熱擁抱）

王愛萍 （立刻來了精神）兒子，你咋穿這么少啊？快去沖個熱水澡，媽給你做飯去！

成一諾? 媽，你的眼睛怎么紅了？你哭了？

王愛萍 沒，媽沒哭……我，我只是看了部傷心的電視劇……一部連續劇。

[侯紫紅心情復雜地躲到沙發邊觀察。

成一諾 爸爸呢？

王愛萍 他……沒在這兒嗎？

歐子華 夫人，您剛才出去的時候，他出去追您了。沒追上？

王愛萍 這大雪天他追我干嗎？就他那腰……

歐子華 夫人，他可能覺得這樣做還比較紳士吧。

成一諾 別急，我電話喊老成同學回來。

[成實手扶腰緩步上，急切地敲門。一諾開門。

成 實 一諾？兒子，你來啦？太好了！你媽回來沒？

成一諾 回來了。爸你這腰怎么了？

成 實 咳，我這剛才啊，一心只顧追你媽，不料摔個仰巴叉。老啦！

[王愛萍關切地上前，又怒而轉身離開。

成 實 （追過去）老婆，你真得聽我跟你解釋……

王愛萍 （制止）老成！別瞎說了！

成 實 我沒瞎說……

王愛萍 老成！你先閉嘴！（轉對一諾）兒子，你現在趕快上樓沖個熱水澡，聽話，快去！

成一諾 （調皮地）嗻！謹遵母后懿旨，兒臣暫且告退。（上樓）

王愛萍 （目送一諾上樓后，轉過身決然地）老成，我已經想好了，既然一個從不說謊也不擅于說謊的人決意要說一次謊，那我就成全他！……我走！！

成 實 愛萍，你不能走啊，要走咱就一家三口一起走。

王愛萍 （擺手打斷，傷心地）你不要再說了。在我這兒，你已經不是……成實了！你放心，我成全你們。謝謝你在跨年夜送給我的意外禮物。我再給兒子做一頓飯，就離開這里……

侯紫紅 （急忙）不！該離開的是我！嫂子，不瞞你說，我和成實的確認識，是藝校的同學，但我們之間是清白的，沒什么特殊關系。

王愛萍 清白？你剛剛還說，你們有個孩子！（對歐子華）你也聽見了吧？

歐子華 （夸張地點頭）是的，夫人，她是這么說的。（見侯紫紅怒視自己，忙改口）那啥，我沒太聽清……夫人。

侯紫紅 （堅定地）我再說一遍，我和成實沒有孩子，我和誰都沒有孩子。

王愛萍 哈，你這臉變得還真快，不愧是學表演的，好演員啊！

侯紫紅 我演不演戲，跟你們都沒關系。我對你們的生活、你們的孩子也沒有興趣。我告辭了。

成 實 （大喊）侯嫵媚，你不能走！你這一走，我怎么辦啊？

王愛萍 （凄楚而無奈地）哈，你還真是浪漫癡情啊。別擔心，我走！

成 實 （急切地）不是啊愛萍，你先別攪和。侯嫵媚啊侯嫵媚，我成實這輩子對你也算不錯吧？（自覺話不對，更加語無倫次）不是那個意思……就是我成實對得起你呀，你不感謝我也就罷了，可你也不能來害我啊！二十年前你一走了之，二十年后你又突然出現，你這一出現，就把我們美好的跨年夜給毀了，你這一張嘴，就把我這幸福的三口之家給毀了！你說你這是……

侯紫紅 夠啦！（凄楚地）你說的沒錯兒，我就是一個自己不斷倒霉也給別人帶來厄運的悲催女人！可我不服氣，我一定要搏一搏！你放心，欠你的情，我會以我的方式補償。我更不可能去毀你的三口之家！因為我清楚，我早就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

王愛萍 哼！做母親還需要什么資格？只要有一顆女人的心，心里時刻裝著孩子，為了孩子能舍棄自己的利益，就夠格兒了！

侯紫紅 （被激怒）哼！那也許是因為像你這樣的普通母親通常也不會有什么太難舍棄的利益！

成 實 （失控，怒吼）侯嫵媚！你有什么資格這樣說愛萍！她為了一諾，放棄了生自己的孩子！

[眾人震驚。靜場。

歐子華 你看，我就說嘛，這孩子……（看了看侯紫紅的臉色，慌忙坐到沙發上，自我解嘲）我做觀眾，沉默的觀眾。

侯紫紅 原來一諾真的就是……

王愛萍 老成，你終于說出來了……

成 實 （自覺失言）我，我什么都沒說，我什么都不能說啊！（痛苦地蹲在地上）

王愛萍 老成，你起來，你站起來！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當！（凄然地）事到如今，我只想聽你親口對我說。

侯紫紅 不能說！

王愛萍 看在我王愛萍一心一意跟你過了二十年的情分上，你說啊！

成 實 （狠下心來）老婆……我說，我說！

（指侯紫紅）她，就是一諾的生母……

王愛萍 （呆立）就是說……二十年前，你告訴我一諾是撿來的孩子，不知道他父母是誰，是騙我的，是吧？而且，騙了我二十年，是吧？

成 實 （羞愧地）對不起，愛萍，我答應過她，不對任何人說……

侯紫紅 （頹然地）是的，你答應過我，不對任何人說，你發過誓的，成實！

成 實 是的沒錯兒，我是答應過你，我也發過誓。可是今天，為了我的妻子愛萍，為了我的兒子，為了我這三口之家，我必須說。如果因為違背了誓言，老天要責罰我，我認！

侯紫紅 你……沒把孩子送到福利院或是送人？

成 實 我……我不放心，沒舍得……

王愛萍 （哽咽）這點你放心，他，對你們的兒子，是真好啊。

侯紫紅 （凄慘地怪笑）呵呵……好與不好，都無所謂了，跟我有什么關系！那個所謂的生母侯嫵媚已經死了，二十年前就死了！（神情怪異地）我侯紫紅現在只關心一件事，那就是“華人實力女演員網絡大選”，我要拿第一！（焦慮地踱步）跨年夜，一份神秘的邀約，穿越風雪，把我約到這個永生不愿重來的雪鄉，來到這個魔法屋一樣的別墅。二十年不曾聯系的人，攜帶著巨大的秘密突然紛紛出現在我的面前……可誰是這魔局的布設者呢？看來你們和我一樣都一無所知。但理智和直覺都告訴我，今夜的相遇，絕對不是偶然。在這網絡大選即將一槌定音的關鍵時刻，你們幾個突然和我出現在一棟房子里，對，一棟房子，只要被人發現我和那孩子在一起或有關系，那后面的事情……啊，如此想來，還真是讓人不寒而栗！你們還在猶豫嗎？像我這樣的女明星，隨時可能被狗仔隊跟蹤。如果有人知道……如果有人誤以為我和這孩子有關系，在網絡上曝光熱炒，毀的可就不僅僅是我！都聽見了吧？如果你們不想讓這孩子知道自己就是網絡上被嘲笑和諷刺的私生子，不想讓這孩子淹死在網絡暴力中，（怒吼）就趕緊帶他走！

歐子華 （有些緊張地）嫵媚……寶貝兒，你沒事吧……

王愛萍 老成啊，我看……還是先帶一諾走吧，剩下的事，以后再說。

成 實 老婆，咱倆想到一起了，咱們帶著兒子走，馬上走。咱們就當今夜什么也沒發生，一家三口繼續回去好好過日子。

王愛萍 回去？我們還能回去嗎？我知道了一諾不是你稀里糊涂撿來的，我知道了他的親爸親媽……我們還能回去嗎？

成 實 愛萍！我們必須回去！回去，是對兒子最好的保護！是對咱們這個家最好的守護！

王愛萍 （傷感）可是他明明有親媽啊！明明知道他有親媽，卻不告訴他，我們是不是太自私了？老成，孩子有權利知道啊！我們是不是應該告訴他啊？

侯紫紅 不！絕對不能告訴他，永遠不要告訴他！

[一諾悄然出現，佇立在樓梯上。

成一諾 可是，他已經知道了！（緩緩下樓）侯嫵媚女士，他，已經知道了。

[眾人驚愕。

侯紫紅? 你，你什么意思？

成一諾 就是字面意思，他……哦，就是我，已經知道了是你生下了我。

成 實 （怯怯地）兒子，你……都知道了？你是剛才聽到的？

成一諾 不，比這要早。我是去年暑假時，在咱家那臺老式蘇聯音響里意外發現了你藏的小包裹，用幾層塑料袋包著的我的出生證明。所以，我知道了我的出生地是雪鄉，我的生母叫侯嫵媚！

[侯紫紅眩暈地跌坐在沙發上。歐子華關切地安撫。

成一諾 我也不太敢相信，就悄悄用你和我媽的頭發做了親子鑒定。

王愛萍 （輕嘆）天啊……

成一諾 爸，媽，原諒兒子沒早點兒跟你們匯報。你們知道，我從小就是個遇到不懂的習題一定要琢磨明白的孩子，你們能理解我是有多想搞清楚生我的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于是，我就順著出生證明上母親的身份證號查了查。畢竟你們的兒子是學計算機的，查這些還不是太費勁。（微笑）

王愛萍 （心疼地）兒子，媽知道你心里沒這么輕松，你不用非得笑出來……兒子……（心疼地摟過一諾，抹眼淚）

成一諾 （細心地為王愛萍擦眼淚）媽，你為什么哭呢？我又沒失去什么，其實，我只是想得到更多罷了。按理來說，這是好事兒啊。（對侯紫紅）是吧，這位……我該叫您什么呢？

侯紫紅 你……（一狠心）你什么都不用叫！我們，沒有關系！

王愛萍 （踮腳，一把捂住一諾的耳朵）兒子啊，咱們啥也沒聽見……老成啊，我看她是演戲演瘋了！咱們走吧，咱們回家……

成一諾 （平靜地）媽，不用擔心，我沒事兒。其實，來之前，我已經想到會有這種場面了。可我還是不甘心，不愿放棄。這一點倒是跟這位侯女士很相像啊！

侯紫紅 沒有什么相像，你并不了解我。

成一諾 是嗎？那我就說說我了解的一部分吧，應該比網上公開的資料豐富些。二十年前，您叫侯嫵媚，跟藝校的男友相戀、懷孕。男友不辭而別，另尋新歡去了美國。您于苦苦等待中，生下了一個男孩兒……

王愛萍 （驚愕，怒視成實）姓成的，你居然還去過美國？另尋新歡？！

成 實 （委屈又無奈地）我……唉……

成一諾 媽，您真的誤會我爸了，像他這種正直善良的老實人是干不出這種事的。那個男友，另有其人！（看著歐子華）

歐子華 （有些發蒙）等等！不對啊……當年嫵媚藝校的男友是我啊！去美國的……也是我啊……啊？難道這……怎么回事？老成，你快說說，到底怎么回事兒？啊？

成 實 當年，嫵媚和她的男友都在尋求出國的機會。臨近畢業時，那個渾蛋突然失蹤了，嫵媚瘋了一樣到處找，卻發現已懷有身孕數月。癡情的她懷抱幻想，堅持要為心愛的人生下孩子。眼見著肚子越來越大，也沒法去畢業分配的劇團報到上班，只好放棄。最后卻被那個渾蛋與美籍華人海外成婚的消息擊垮，突發脊髓炎住進醫院。當她得知這種家族脊髓炎病史有可能遺傳給孩子時，絕望的她帶著腹中的孩子獨自來到雪鄉打算輕生。我察覺不對，一路尾隨而來，救下了她。隨后她早產，生下了一個男嬰……

[靜場。

侯紫紅 多么凄慘，又多么遙遠……還好，故事中那個軟弱癡情的傻姑娘已經死了。她喝了一碗孟婆湯，忘卻所有故人，再一次投生。這一世，她叫侯紫紅，是個獨自北漂闖蕩演藝圈的女演員。

王愛萍 老成，她就這么把孩子托付給你了？

成 實 是的，她說讓我給孩子找個好家庭寄養或送福利院，可是我沒舍得……因為萬一孩子遺傳了脊髓炎病癥，又找不到血親，就不能做骨髓移植……

王愛萍 所以，你就對所有人謊稱是撿來的孩子，以未婚的身份獨自扶養，并為孩子取名一諾。為此你也失去了體制內分配的工作，只能去樂器行打工，苦熬苦攢，后來終于有了自己的小小樂器行。

成 實 那主要是因為我技藝不精，干不了專業，只能賣賣樂器。

王愛萍 一諾體弱，小時候你三天兩頭抱著他去醫院，咱倆就這樣認識了。

成 實 你不僅是個好護士，還是個好媽媽。愛萍，我成實這輩子最值得驕傲的就是有個好老婆、好兒子……

成一諾 爸爸媽媽怕我受委屈，就沒有再生自己的孩子。

成 實 兒子，那主要是因為爸爸沒本事，掙錢少——

王愛萍 說什么呢，是我的身體原本也有問題，要想懷孕，就得去做試管嬰兒，我可不想遭那份罪，我又不是沒有兒子……

成一諾 媽……您有，您永遠都有……

歐子華 （上前拉住成實）我說成實啊成實，我的好大哥啊，兄弟實在是……佩服你啊，爺們兒！太爺們兒了！我整明白了，這事兒都他媽怪我啊！當初，我就不該聽信那個假洋鬼子的話，鬼迷心竅跟著她去闖蕩什么美利堅。誰承想，出去沒幾天就一拍兩散了……嫵媚，你是知道的，我從小除了畫畫，基本啥也不會，26個英文字母都認不全。所以，后面的艱辛和坎坷可想而知。嫵媚，我前些年還惦記著要是能混得風生水起，就回來找你。可關鍵是我一直沒起來……

侯紫紅 你別說了，現在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

歐子華 我想說，你讓我把話說完……我剛才說到哪兒了？

成 實 說到你一直沒起來。

歐子華 嗯，一直沒起來，也就漸漸沒了回來的心氣兒。可是，嫵媚，我現在既然回來了，就決不會再離開你了。咱們帶著兒子一起走吧，跟我去俄羅斯。這些年，我雖然沒有混得風生水起，但是吃飽飯還是沒問題的。土豆面包伏特加，閑來畫畫向日葵花。有個也是華僑的哥們兒算是我的經紀人，偶爾也能賣出去一兩張畫，總之日子挺悠閑的。所以……

侯紫紅 （有些動情地）歐子華，你不要說了，也不要煽情了……從現在起，你給我閉嘴！

[歐子華乖巧地退身坐到樓梯轉角處靜觀。成實和王愛萍相擁坐在餐椅上。

侯紫紅 （思忖，轉對一諾）你叫一諾，是吧。一諾，你剛剛說到的和聽到的就只當它是個故事吧。這些故事，跟今夜也許有關系，但是對今夜不會有影響。故事就是故事，改變不了什么。你、我，我們所有的人，都沒的選。所以，今夜過后，咱們還是橋歸橋、路歸路，一別兩寬，各自安好吧！盡管……我很清楚，你會永遠恨我……

成一諾 不！你錯了。我的父母從沒教過我怨恨他人。所以，我真的恨不起來。我只是好奇，這世上怎么會有無緣無故就不要孩子的父母呢？她一定是遇到了難處……我就是這么想著去尋找她、了解她……

王愛萍 兒子啊，你別說了，你說啥也打動不了她……跟媽回家吧，回家就不用笑著說話，回家就可以跟媽大哭一場……

成一諾 媽，我沒想打動她，也許感情這東西，眼下對她來說，還不是太重要吧。那好，侯紫紅女士，如果說二十年前您拋棄了您的孩子，是因為他弱小無力;今夜、此前，您拒不相認，是怕他影響到您的事業;那么，如果他足夠強大，強大到甚至可以幫助您、成就您的事業，您認不認？

侯紫紅 我的事不用你參與，演藝圈很復雜。你趕緊跟你父母回家，好好過日子……記得對他們好點兒……

成一諾 （微微一笑）演藝圈的事再復雜，還有我“沉香”研究不明白的嗎？

侯紫紅 誰？沉香？！你說你是……沉香？

[一諾用手機撥號，侯紫紅電話響，她看看手機，又看看一諾。

成一諾 好了，侯紫紅女士，接下來，我就不用再費心處理我的聲音了。因為我們終于可以面談了。

侯紫紅 你，你當真是“沉香”？

成一諾 當真。

侯紫紅 之前一直幫我操盤“華人實力女演員”大選活動的就是你？

成一諾 正是。

侯紫紅 為此賺走了我幾乎全部積蓄的人也是你？

成一諾 也是。

侯紫紅 同時也掌握了我幾乎全部的秘密……

成一諾 是的！也許您應該慶幸，這個人是我，而不是別人！

侯紫紅 這么說，你是故意化名“沉香”，通過阿威的嚴格考察，跟我合作？

成一諾 沒錯。不過我們的合作很成功啊。我幫你策劃、組織的一系列公益活動，令你原本就比較正面的形象迅速提升，每一個新聞熱點通過網絡發酵迅速引發一輪票數暴漲，到目前為止，你已成功躋身前三。當然，你的目標是第一。

侯紫紅? 第一！對，我只要第一！

成一諾? 那么，我們的合作……繼續？

侯紫紅 （下定決心）好吧，既然你是“沉香”，我們……可以繼續。

[一諾手機驟響。

成一諾 （接聽手機）大鵬，什么情況？啊，我剛才在處理一點兒私事，當然比掙錢重要！什么？嗯，我知道了。（神色凝重地查看手機）抱歉，侯女士。由于我們剛才講故事聽故事，現在，已經錯過了最佳戰機……

侯紫紅 什么意思？（急忙翻看手機）

成一諾 臨近投票截止，競爭已經白熱化，此刻選手們的票數都在飛漲。尤其是排名第一的胡整形和第二名的花青衣，已經為爭第一拼紅了眼，現在想要靠正常的投票取勝已經基本不可能了。

侯紫紅 不可能？你……其實還是怨恨我的，對吧？對，你不可能不恨我。

成一諾 （搖頭）我說了，我不會怨恨。

侯紫紅 那就是錢？對對對，錢！錢沒問題，我隨時可以……

成一諾 （搖頭）不是錢的問題……

侯紫紅 （急）那是什么問題？之前你說的那么有把握，現在卻說不可能。這大雪天你把我折騰到這兒來，難道就是為了……（心情復雜地掩面拭淚）

成 實 嫵媚，不就是個網絡評選嘛，這個第一對你就那么重要？

侯紫紅 為了這場評選，我已經抵押了全部資產，已經沒有退路了。如果這次不能成功上位，此后就只能一貧如洗、永無出頭之日了……

成 實 你……就那么愿意在演藝圈這么活？當演員、當明星就那么好？

侯紫紅 （凄然地）我十幾歲就進藝校，除了演戲，我還能做什么？我還會做什么？這二十年，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氣，遺傳疾病的折磨，拍戲留下的滿身傷痛……我能夠扛到今天，有多難啊……此刻，是我在演藝圈摸爬滾打二十年最重要的一場戰斗！決戰在即，不成功則成仁！我侯紫紅，寧愿戰死疆場！

成 實 嫵媚啊，說到底，那不就是個名利場嗎？還……還整得那么悲壯……

成一諾 （為侯紫紅打動，踱步思忖，緩步到侯紫紅面前）好吧，既然，這個第一對你這么重要，那我就……成全你！

侯紫紅 （驚喜地）你答應幫我了？我，我就知道你行！！

成一諾 （打電話）大鵬，平臺熔斷可以吧？……好的，等我指令。（掛斷電話）現在，如果你想拿第一，通過正常投票已絕無可能，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黑掉網絡！除了你……其他人無法投票，在投票截止前30秒，后臺數據把你拉到第一，網絡恢復正常……技術上應該沒有問題，隨時可以！

成 實 黑掉網絡？一諾，這不就是黑客行為嗎？不行，這種事情你絕對不能碰！

王愛萍 就是啊，兒子，那是要犯法的啊！

侯紫紅 （心情矛盾）就……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成一諾 （平靜地）爸，媽，從小到大，你們一直教育我，做人做事要重情義、守承諾。既然她那么想得到第一，我也承諾過幫她拿到第一，她沒違約，我也不能違約，于情于理我都應該成全她。而且，畢竟是她給了我生命，就算是回報吧。我這樣做，值！

侯紫紅 （被打動）等等……再想想……有沒有別的辦法……

成一諾 （端著手機微笑搖頭）沒有時間了。

成 實 等等！兒子，你真要這樣做？那什么……爸爸就是沒弄明白，（湊上前）就憑你對著手機發個指令就能做到？

成一諾 當然，我一句話的事兒。

成 實 一句什么話啊？我不信。

成一諾 就是“平臺熔斷，把侯紫紅拉到第一位”的指令，簡單。（邊說邊端起手機準備發出指令）

成 實 好嘞，明白了！（突然出手搶過一諾手機，跑到一旁，對手機大喊）平臺熔斷，把侯紫紅拉到第一位！

[眾人驚愕。

成 實 （舉著手機大喝）你們都別動，是我黑的網絡，我是黑客！

[切光，別墅瞬間陷入黑暗。眾人驚呼，混亂。

[黑暗中突然出現阿威的聲音：“精彩，真精彩！”

[光啟，阿威出現在客廳之中。眾人驚異。

侯紫紅 阿威？（厲聲）阿威，你怎么才來？！

阿 威 侯紫紅，注意你的語氣和儀表哦，攝像頭錄著呢。（揚起下巴示意）

侯紫紅 攝像頭？你不是檢查了嗎？你不是說沒有攝像頭嗎？

阿 威 （冷笑）我說啥你都信啊？不過，從現在起，我說什么你可就真得信啦。（得意地舉起手機）今夜，關于女演員侯紫紅和她的私生子久別重逢的全部視頻都在這里。（以手機指點一圈眾人）事件所有相關重要人物的精彩出場也都悉數錄下。另外，還有母子勾結、黑掉網絡大選平臺的證據。拿錢消災吧，侯演員！（放肆地把手掌伸到侯紫紅面前）

侯紫紅 （難以置信地）阿威，你……你為什么這么對我？

阿 威 為什么？這還用問嗎？和你一樣啊，為了錢嘛！別廢話了，拿錢消災吧！

成一諾 阿威，你敢敲詐——（欲沖上前被成實拉住）

阿 威 你好啊，小哥們兒。雖然一直隔著網絡合作，可是我真的得好好感謝你啊！要不是你把他們聚在一起，給我提供了這次機會，我上哪兒淘這么值銀子的明星爆料啊！

成一諾 （懊惱地對侯紫紅）對不起，我沒想到他……

侯紫紅 （低聲）帶你爸媽離開這里……

阿 威 離開？要是不給錢，誰敢離開一步，（威脅地舉起手機）我立刻把視頻上傳網絡！

[一諾將成實和王愛萍帶至餐桌旁坐下。一諾拿回自己的手機看著攝像頭開始敏捷操作。

[一直靜坐在樓梯轉角處的歐子華悄悄拿起身旁的花盆，想偷襲阿威，被阿威察覺。

阿 威 （斷喝）放下！別耍小聰明！我就是倒下的一瞬間，也會按動手機，把視頻發出去！

歐子華 （急忙放下花盆）別別別！我從現在開始石化！

侯紫紅 （恢復鎮靜）阿威，你做我助理八年，可能……我脾氣不太好，但在錢上，我從未虧待過你啊。

阿 威 啊，這倒是，你對我出手是挺大方。可是侯姐啊，說到這兒，賺錢，它能有夠嗎？你都賺那么多了，不還是在拼命賺嗎？你每年去瑞士打美容針，一去一回就是個十萬八萬的，你說我這窮人看著，心里能舒服嗎？

侯紫紅 （激動）我去瑞士打針，根本不是為了美容，是為了治病，為了我能像一個正常人那樣站起來，不再疼得死去活來……（掩泣）算了，不說這些了。我的失敗，我認！阿威，你清楚，現在我所有的資產和存款都在你手里，你說個數兒吧。念在八年共事的分兒上，希望你不要太過分。

阿 威 哎呦侯姐啊，這個事兒我還真就得過分了。這些錢，我根本就沒打算給你，除了已經轉給“沉香”先生的，余下的我就都笑納了。

侯紫紅 你真卑鄙，你令我惡心！

阿 威 哈哈哈，侯紫紅，虧你在演藝圈兒混了這么多年，怎么見識還不如我啊！在金錢面前，什么卑鄙啊、惡心啊，那都只是個屁！告訴你，我現在要的，就是你手里那筆神秘資金！

侯紫紅 什么？神秘資金？我聽不懂！

阿 威 姓侯的！收起你的爛演技吧。我給你做了八年的助理！你名下哪張卡里有多少錢我都一清二楚。可是，唯獨那一張，你每次賺了錢，不管多少，都要親自往里存一筆錢的那一張銀行卡，里面到底有多少錢？這八年，不管遇到多難的事兒，包括這次大選，你寧可抵押掉所有的房子，也不肯動的那筆錢，我想……那一定是個大數目吧？

侯紫紅 （堅定地）那張卡，那筆錢，它不屬于我，那是我侯紫紅欠的一筆債！（看向成實）而且，我已經還給債主了。

[成實看到侯紫紅的神情似有所悟，從衣兜里摸出信封打開查看，果然拿出一張銀行卡。

阿 威 哼，不給是吧？沒關系，你不交出錢，我就只能交出你兒子的前程咯！

侯紫紅 （望向一諾，緊張地）他的前程？你我的恩怨，與別人無關！

阿 威 哈哈哈，他可不是別人哦，他是你侯大明星的兒子啊，而且是不能見光的兒子！名牌大學計算機專業畢業生化身黑客，母子聯手操控網絡選票。這要是網上一爆料，他的職業前途和您侯大明星的人設形象，都會……就此毀掉！！

成 實 黑網站的人是我！我是黑客，不是孩子！

阿 威 哈哈哈，你傻你當我也傻啊！他的手機，他的網絡身份，他的團隊！這事兒，他逃得了干系嗎？（舉著手機）我給你們一分鐘時間考慮！

成 實 好吧，你不就是要錢嗎？（舉著銀行卡）你說的那張卡在我這兒！

侯紫紅 （厲聲）成實，你瘋啦！你不能給他！

成 實 嫵媚，不就是錢嘛，咱可以再掙啊。

侯紫紅 （失聲怒吼）不——不能給，那是我兒子的保命錢啊！

[眾人驚。

侯紫紅 成實啊，這二十年來，我每一天都怕你找我啊，他有我的基因，隨時都可能發病。我怕有那么一天，你對我說孩子病了，跟我一樣的病……可是怕有什么用呢？他如果病了，拿什么保命？我只能不停地賺錢，拼命地賺錢！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咱就治！咱要保命啊——

成一諾 （撲向侯紫紅）媽——

侯紫紅 （痛呼）兒子——

[母子相擁，靜場。

阿 威 （鼓掌）感人，真感人！但是，這么感人的故事，對我來說一文不值！（舉手機）廢話少說，現在開始倒計時一分鐘！

成 實 等等，等等，阿，阿威是吧，你先別急，你想想啊，要是真把這信息發到網上去，你還能拿到錢了嗎？（手里晃著銀行卡）你看，這卡就在我手里。我是這么想的，人和錢相比較，肯定是人重要啊，我必須先保人啊，是吧？錢是個什么呀？錢就是個王八蛋！

阿 威 （欣喜地）嗯，算你聰明，這就對了嘛！（伸手想拿銀行卡）

成 實 （緩緩湊近阿威）不過，這話又說回來了，這錢啊，你只有把它真正賺到自己手里了，你才有資格罵它……

[成突實然伸手奪下阿威手機，迅速沖上樓梯，站在歐子華身后的樓梯轉角處，阿威猝不及防，眾人驚愕。

成 實 （見阿威要追上來，一腳踹開窗戶，舉著手機大喝）別動！你要敢上來半步，我就從這里跳下去！

歐子華 對，對，我也跟著跳下去！

[眾人驚呼，阿威僵立。

成一諾 老爸，你太颯啦！兒子給你點贊！不過，你先站那兒緩緩，別激動。（緩步走向阿威）阿威先生，現在，該你做出選擇了。（給阿威看手機）第一，網站還在正常運行，沒有被黑，因為我的團隊，沒有密碼，單憑指令，是不會操作的。我老爸剛才發出的是無效指令。第二，我剛才已經連上你的攝像頭，并且把你涉嫌跟蹤、竊聽、利用助理身份貪污以及剛剛敲詐勒索的全部罪證都備份好了。敲詐勒索的數額嘛，就看那張卡了。如你所說，應該是個大數目吧，大到刑期最少也得十年八年。

阿 威 （愣住）你——

成一諾 經過這一階段的合作，對我“沉香”的技術水平，你應該是有信心的吧。

阿? 威? 你……真的不恨她？還來救她？

成一諾? 你忘了我的網名叫“沉香”？

阿? 威 “沉香救母”？……哼，算你狠。

成一諾? 那么你的選擇，是繼續敲詐，還是——

阿 威 （沮喪地）我……我可以滾，可我的手機……

成一諾 放心，我成一諾答應你，會還你一部新手機，手機文件呢，我會選擇性地備份給你。

阿 威 （無奈地看向侯紫紅）侯姐，我……

侯紫紅 （無奈地搖搖頭，充滿懊悔地）阿威，你今夜的嘴臉，讓我重新看清了我自己！我……謝謝你。（轉身，擺手讓阿威走）

[阿威灰溜溜地下。

成一諾 （向樓梯上的成實揮手）下來啊老成同學，王者歸來吧！

成 實 （跑下樓梯，指著門口）他……真就這么走了？

成一諾 嗯。

成 實 臭小子，挺有兩下子啊！

王愛萍 （自豪地）當然啦，你以為咱兒子那名牌大學是白念的嗎？

成 實 哎，對了，鬧了半天，是你小子做局把我們聚在這里的啊？那牛奶公司是怎么回事？

成一諾 哪有什么牛奶公司啊，都是你兒子自己掏錢包的別墅。只不過求客服幫助撒了點兒小謊。

王愛萍 （指著成實）你看咋樣？我就說你是上當受騙了吧。

成 實 包別墅，這么多錢你也敢花。你說，你哪來的錢？是不是你媽偷著給你的？

王愛萍 你個成小摳兒，就知道省錢，我兒子這錢花得值，太值了！兒子，媽回頭加倍給你報銷。

侯紫紅 他有自己的錢，而且還挺富裕，都是憑本事從我這里賺去的。

歐子華 （終于有機會湊上前）哎哎，你們誰都不要和我爭，這個錢，必須由我來報銷，因為我才是今天最大的利益獲得者嘛！天啊，我這幸福來得太突然了，天降大禮啊！兒子，爸爸以后一定好好畫畫，好好做爸爸，爸爸對不起你——

成一諾 哦，亞歷山大·伊維魯莫先生……嚴格來講，你沒有什么對不起我的，因為你并非故意拋棄我，你另覓新歡時，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歐子華 可是我這二十年沒有陪伴你……

成一諾 那只能說明我們沒那緣分。如果說對不起，你真正對不起的人——是她！這個被你拋棄的、可憐的女人！這個險些為你喪命、這個直到今日還痛苦地擰巴地生活著的女人！你欠她一個道歉！

侯紫紅? 你……是在要求他向我道歉？

成一諾 是的，我必須替你向他要一聲道歉，討一個公道！來，老歐，像個男人一樣，給你愛過又傷害過的女人道個歉！

歐子華 我……我道歉……（突然手機響，看手機）我接個電話，是我俄羅斯經紀人的……

成 實 （上前一把搶過歐子華的手機）先道歉，你必須先道歉！

歐子華 好好，我先道歉。（撲通一聲跪在侯紫紅面前）嫵媚，今天晚上，我人坐在樓梯上，但是魂兒已經飄走了。飄到了咱們當年第一次見面的藝校。嫵媚啊，如果你當時沒有遇見我，沒有喜歡上我，一定是另外一種人生了。有人說，愛上一個浪子，就等于握住了一把刺向自己的刀，哪承想，這把刀足足在你身上、在你心里刺扎了幾十年啊。嫵媚啊，我不求你原諒，我有什么資格求你原諒呢。我只能道歉，只能懺悔，只能余生像個人一樣地活著，善待你，陪伴你，愛護你，慢慢贖罪……嫵媚啊，我求你了，求你給我判個無期，讓我在你身旁帶著真誠和愛意……服刑，自新！

[侯紫紅失聲痛哭，花容失色，涕淚滂沱。

歐子華 寶貝兒，你別哭了，你哭得讓我更心疼了……你看我這真心話才說了一半兒，你就感動成這樣……（起身掏出手絹給侯紫紅擦淚）

侯紫紅 （哭喊）你別自作多情，我才不是被你感動的！我侯紫紅闖蕩演藝圈二十年，從來沒有一個男人保護過、捍衛過我的權利和尊嚴。所以我才把自己活成一條母狼……甚至不如一條母狼，我居然能夠狠心扔下了小狼崽子。但現在，這個被拋棄和遺忘的小狼崽子，居然站出來，跟面前的這個男人，跟這個男人的世界，幫我討一個公道，要一聲道歉……兒子啊，謝謝你替我向這個男人討的公道。我再也不用裝了，什么形象什么人設，都給我滾吧，我要活回我自己……

[在眾人的注視下，侯紫紅的哭聲從嚎啕漸漸轉為平靜的抽泣。

成 實 嫵媚，我們……誤解你了，原來你是為了一諾一直在打拼……

王愛萍 是啊……

侯紫紅 不，不全是。你們沒有誤解，是我誤入迷途……原本是想為自己、為孩子掙出買命的錢，可是后來，卻在這名利場越陷越深，欲罷不能……

成一諾 （看手機）評選已經結束，您不是第一。

侯紫紅 （緩緩擺手）那個已經不重要了，也許今夜這一場邀約理當是我對這個圈子的告別！二十年前，死了一個未婚媽媽侯嫵媚;二十年后，死了一個二線演員侯紫紅……今后，我該是誰呢……

歐子華 你是我的Darling啊！嫵媚，你跟我回俄羅斯吧。（突然手機響，緊張地拿著手機看成實）你……還搶嗎？我可以接嗎？

成 實 接吧接吧。

歐子華 （接聽）喂？什么？驚喜？你能有什么驚喜？還能有什么比突然得知自己有個兒子更驚喜的……什么？我的作品有人買了？也是咱華人華僑？還要繼續定制？……哎呀呀，我的伙計，這豈不是說明我真的要有錢了？啊……我會盡快回去創作！嗯嗯，也許我會帶著我的夫人和孩子一起回去！……哦，老伙計，不要多問了，這是個驚喜！（掛斷電話）哦哦！大家都聽到了吧，我，歐子華，咸魚翻身啦！嫵媚啊，一諾啊，這回你們可以放心地跟我回俄羅斯咯，這回咱們就不用只吃土豆咯——咱們一家三口回俄羅斯，吃法國大餐，喝法國紅酒！

侯紫紅 （搖搖頭）算了吧，孩子已經擁有了更幸福更美好的生活。你我這種不靠譜兒的人，以后還是少打擾孩子吧……

歐子華 （似懂非懂地）啊……對，對。可是，你這么一說，就是答應跟我走了對吧？太好了，太好了，我的嫵媚！

[歐子華欲擁抱侯紫紅，侯紫紅羞澀地躲開。

成一諾 （從背包中拿出一瓶紅酒）來之前，我為今夜的相約準備了一瓶酒，可是我并不知道這瓶酒是用來祝賀大選的第一名還是祝福我的親人們。還好，只要真誠地努力，幸福也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一諾開酒，成實和王愛萍幫著拿酒杯斟酒。

[場外傳來鐘聲、煙花爆竹聲。眾人端杯。

侯紫紅 （感慨）新年，終于來了……

成一諾 （舉杯）新年快樂，我的父親母親們！

眾 人 （齊舉杯）新年快樂，我們與幸福今夜有約！

[音樂起，演員謝幕。

[劇終。

（作者單位：哈爾濱文學創作院）

責任編輯 王彩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