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聰詩歌選輯

作者簡介：李明聰，湖南綏寧武陽人，系中國散文學會、中國詩歌學會、湖南省作家協會會員，迄今發表文學作品800多萬字，作品見于《詩刊》《星星詩刊》《散文選刊》《中華文學》《鴨綠江》等刊物，出版《李明聰文集》等作品集7部，主要作品有中、長篇小說《工作一星期》《平凡與新鮮》《漂浮的云》等，作品入選多種權威年度選本。

站在獵人的梯子上

站在獵人的梯子上

我忽然放棄了

對一群雛鳥和鳥蛋下手

這談不上是一種偉大

頂多算一種同病相憐

站在獵人的梯子上

我們都是一位獵手

也都是一個獵物

在搖搖晃晃的時間里

因為彼此的算計

沒有什么，能夠永恒

在雨中

在雨中

目送一群鳥

它們的溫度

只有多情的風知道

在雨中

烏云，被一道道閃電

框上亮色

這是勝利者的宣誓

在雨中

我不離不棄

終究

站成了一具雕塑

茅屋

茅屋

在有的人眼里

是種無奈

茅屋

在有的人眼里

是種知足

茅屋

在有的人眼里

是種浪漫

季節的風

一縷風

就是一個信使

冷了，暖了，熱了，涼了

總走不出風的巡視

一縷風

因為四季

有了喜怒哀樂

石頭之上

高處不勝寒

站得越高

摔得越重

高處的石頭

總讓人仰止

但它從不驕縱

從不顯擺

總是不動聲色地

坐看一切風云

或許

我們一路歡歌一路荊棘

歷經千難萬險

仍到不了高處

但一顆心

早在石頭之上

水下面的世界

水下面有一個世界

這里有太陽

這里有月亮

這里有白云……

水下面有一個世界

這里有魚兒

這里有蝦兒

這里有泥沙……

水下面的世界

亦真亦幻

亦動亦靜

亦近亦遠

我們每一個人耗盡一生

終究走不出一面鏡子

一塊奪荒而逃的鵝卵石

河邊的一塊鵝卵石

一塊漂亮的鵝卵石

奪荒而逃

不是因為河水干涸

不是因為怕人嫉恨

不是因為羨慕高處

而是因為一場洪災

一場威力巨大的洪災

讓它身不由己，奪荒而逃

這一切

我們不必驚詫

不必考究為什么

世界有時很簡單

很多時候

只是我們想多了

四季

冬天

頭頂一縷陽光

暖了人心

熱了土地

春天

腳踩一洼春水

凈了心靈

綠了荒蕪

夏天

眼收一地生機

長了身軀

旺了見識

秋天

手提一籃果實

紅了臉頰

兌了承諾

感恩土地

感恩土地

因為我們從土地中來

感恩土地

因為我們必須回到土地中去

感恩土地

因為土地不是虛幻的童話

她張開雙臂

熱情地迎接每一個人

不管你贊揚她

還是詛咒她

她從不言語，從不嫌棄

她包容一切的好，一切的壞

她包容一切的偉大，一切的渺小

她常常告誡我們

胸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

看得多遠，生命就有多長

感恩土地

因為我們都是土地的兒女

我們是一片樹葉

一片樹葉

就是一個人

我們普普通通

湮沒于千千萬萬的樹葉之中

鮮有突出和與眾不同者

我們不奢求長生不老

我們不夢想以大求勝

我們只愿循規蹈矩

從稚嫩，到青翠，到堅挺，到枯黃，到

掉落

享受該得的陽光

發揮該有的作用

承擔該有的責任

我們是一片樹葉

我們習慣微小

我們崇尚普通

我們以微弱的身軀

成為無窮世界

不可或缺的風景

我們是一片樹葉

我們僅僅是一片樹葉

一片微小而普通的樹葉

請不要寄予我們

太多的苛求

和太大的期望

我們是一片樹葉

請不要為我們哀嘆

也不要為我們欣喜

我們自生自滅

來的時候，不聲不響

去的時候，也悄無聲息

大自然是一座最大的熔爐

大自然是一座最大的熔爐

熔化了所有的酸甜苦辣

熔化了所有的榮辱得失

熔化了所有的痛苦、企盼和牽掛

太陽升起來了

月亮發出了銀色的光輝

周而復始中

年齡在熔爐里此消彼長

這里很安靜

這里很喧囂

這里是我們希望的出生地

這里是我們死亡的埋葬場

春夏秋冬的洗滌里

每個人都渺小如水滴，輕浮如煙塵

路上最美麗

有的東西

遠望很美

近看很一般

到手后卻很糟糕

人生的目標

奮斗時充實

接近時喜悅

實現后茫然

人生的路上

朦朧與視角

期待與跋涉

總是讓人充滿想象與誘惑

得到不一定是幸福

追求的腳步

永遠讓我們年輕與美麗

把春天的第一滴雨給我

在春天

請把第一滴雨給我

我將約上女媧

用愛重塑一種生靈

沉睡的土地

是我用之不竭的原料

暖暖的陽光下

一雙雙期待的眼睛

請不要藏太多的貪欲

我只是一個流浪者

花園，自然到處是花

果園，自然到處是果

草原，自然到處是草

飯館，自然是吃飯的去處

茶館，自然是喝茶的去處

書館，自然是看書的去處

而我

只是一個流浪者

從來沒有一把鑰匙

真正掌握在我的手中

讓我打開任何一扇理想之門

在春天，栽種一束火苗

在春天

栽種一束火苗

把心靈的雪融化

這個世界

瞬間充滿陽光和溫暖

凍僵的石頭

終于開口說話

“親愛的，請帶上我旅行”

“親愛的，我將是你最忠實的追隨者”

第一朵蓓蕾笑了

火苗的后面

還有數不清的跋涉者

輪回

朝陽從山后冉冉升起

染紅了一天的希冀

炫麗的未來

在晨曦中

生根發芽

一天又一天

一年又一年

春去秋來

冬去春來

輪回中

云卷云舒

淡看了一切因果

習慣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有好人

這個世界也有壞人

這個世界有溫暖

這個世界也有寒冷

這個世界有春天

這個世界也有冬天

在世界的蒼茫里

我們時常往左一圈

我們時常也往右一圈

最后回到中點

笑看世界風起云涌

看淡了一生的追求

擁有整個世界

當整個世界忽略了你

作為旁觀者

不知不覺中

你擁有了整個世界

擁有了所有的喧嘩

擁有了所有的寧靜

擁有了所有的市儈

擁有了所有的高尚

光鮮如初的理由

人生

在豁達者眼里

是一件華麗的衣裳

偶爾沾上一些灰塵

也絲毫不影響其美麗

怨天尤人

整天牢騷滿腹

只會讓黑色更濃

讓陽光更淡

鮮花

永遠開在樂觀者的心里

知足常樂

是一片生長快樂的沃土

容得下世間所有的悲傷和喜悅

一個人就能永遠光鮮如初

銘記苦難

苦難是一劑難得的良藥

讓現實的幸福警醒而悠長

昨天的腳步

和明天的歡暢

中間總少不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這個世界

總在踟躕中前行

有鮮花美酒

有坎坷羈絆

有陽光雨雪

苦難于鮮花而言

就是下面的一枚小刺

雖然不起眼

卻總讓人銘記

消融與再生

一滴露水

消融于晨曦

滋潤大地

草兒綠了，花兒開了，樹兒長了

一個人

消融于夕陽

茫茫虛無

唯大地博大無私

吸納其養分

讓一切的種子和果實

在收獲中

萌芽、再生

差距

海市蜃樓的童話

同現實的無助

讓人在陽光里

仍充滿寒冷和陰霾

差距

永遠是一把刀

泛著寒光

橫亙在現實與理想之間

每個人都知道

理想和現實之間

永遠有一扇門

我們窮其一生

都在苦苦找尋

燈火闌珊處

我們的世界很精彩

我們的世界很無奈

我們都是干凈的

每個人脫下面具

卸去偽裝

跳進湖里洗滌

每個人都是干凈的

不只是皮膚

還有靈魂

我們并不想沾染灰塵

我們要生存

我們隱蔽于大流之中

才不會干枯

但我們一刻也沒有忘記

那一片綠，那一片清純

山的寧靜

這里沒有快，這里沒有慢

這里沒有喧囂，這里沒有爭斗

這里只有鳥語花香

這里只有泉水叮咚

這里只有樹的安寧

這里只有草的歡暢

微風吹拂的世界

亦動亦靜，亦真亦幻

陽光下

一條石板路熠熠生輝

從山腳一路延伸

山林深處

必是另一個世界

遠方

一朵朵白云來來去去

在空曠中輪回……

站在山頂

站在山頂

姿勢就是一種語言

不是每個人都能看懂

所謂知音

不一定相識

他們往往駐在各自的心間

一個沒有到過山頂的人

永遠看不到

山頂企及的風景

也永遠領悟不到

一個人站在山頂上

擁有的高度

心靈的白光

閉上眼睛

世界便陷入黑暗

讓我們感到迷茫

打開心靈

世界便有一道白光

照亮我們前行

陶醉是一個世界

樹木花草

從來不會因為誰高誰矮

而爭吵

樹木花草

從來不會因為誰美誰丑

而計較

樹木花草

從來不會因為生命長短

而煩惱

陶醉

不僅是一種品質

更是一個世界

空心菜

空心菜的心空了

這是一個偽命題

僅剩的皮囊

并不甘寂寞

眼淚流進土里

成為大地的營養

一樣的枝，一樣的葉

一樣的可口，一樣的菜

誰說沒有心，就沒有生命

看看空心菜

一切見分曉

追憶一口枯井

站進一口枯井

滿溢的清泉

來自久遠

遙望中

一條魚

在暴雨中逃逸

天邊

升起的一縷晚霞

那是一雙期待的眼睛

穩坐蓮花之上

穩坐蓮花之上

讓丑惡頓悟

讓靈魂清純

讓美麗綻放

這是一種定力

更是一種奉獻

穩坐蓮花之上

身體靜于磐石

樂于近土

靈魂卻在遠方

河水是一面鏡子

河水是一面鏡子

走進水中

我們和魚蝦為伍

與泥沙為伴

相融相生

成為大地的風景

誰也不嫌棄誰

誰也不羨慕誰

誰也不責怪誰

鏡里鏡外

我們既是演員

又是觀眾

河水是一面鏡子

不照美丑

不照優劣

蚯蚓

原以為一刀兩斷

生命自會終結

沒想到

生命卻一分為二

更加旺盛

蚯蚓

讓放之萬物的常理

土崩瓦解

品味一杯清茶

沏一壺清茶

慢慢品嘗

細細品味

人生的喜怒哀樂

在氤氳的熱氣中

迂回、發酵、歸一

這里沒有五顏六色

這里沒有榮辱得失

這里沒有功過悲喜

這里只有一杯清茶

簡單、純潔、淡泊、平靜

品味一杯清茶

忘卻塵世的喧嘩

了卻人間的恩怨

享受自然的靈氣

品味一杯清茶

靜看一個世界

收獲滿地陽光

還原一顆初心

冬天的痕跡

冬天的痕跡

在春天中

有所遺留

在夏天和秋天中

自會絕跡

時光

可以沖淡一切深刻

讓曾經的刻骨銘心

了無蹤跡

母親

厚厚的雙繭

訴說著辛勤的故事

白白的銀發

展示著歲月的滄桑

慈祥的微笑

傳遞著真愛的奉獻

深邃的眼神

洞察著世事的沉浮

沉穩的雙腳

踩著生命的軌道

母親

是一條清澈的小河

永不干涸

叮叮咚咚，一路綿延

沒有盡頭

風箏線

容光煥發是一種人生

痛不欲生是一種人生

茍且偷生是一種人生

選擇進還是退

選擇動還是靜

每個人手中都有一根風箏線

放與不放

全在我們的一念之間

一笑而過的輕松

一揮而去的決絕

一眼望穿的等待

常常讓人午夜糾結

人生的風箏線

常常連著初心和懵懂

一樣和不一樣的陽光

冬日的陽光

同夏日的陽光

在人們眼里

是兩種心態

同一溫度

不同的心境

不同的人

有不一樣的喜怒哀樂

一個人的城市

一個人的城市

是孤獨還是清靜

一個人的城市

是喜悅還是悲哀

一個人的城市

是守望還是逃離

一個人的城市

是終點還是起點

一個人的城市

是表象還是本質

一個人的城市

正上演一幕幕悲喜劇

我們既當演員，又當觀眾

落葉

蝴蝶的翅膀折落

不再五彩繽紛

一地的綿軟

讓人惆悵

來年，暖春

生命自會重來

綠了枝條，炫了飛舞，喜了等待

我只想擁有黑夜

我愿意放棄白天

只擁有黑夜

這樣也好

眼不見心不煩

這個世界

不止白天才有精彩

黑夜的溫度

會讓眼睛更加透亮

透亮到

洞穿世間的一切因果

美麗的背后

楓葉紅了，曇花開了，果子熟了

試問

亮麗的外表下

又有幾人知道

美麗背后的憂傷

除了孤單、短暫和遺憾

接下來的

還有湮滅

單曲循環

有一本書，叫百看不厭

有一座山，叫百轉千回

有一首歌，叫百唱不厭

有一個曲，叫百聽不厭

單曲循環

每一遍都有不同的收獲

這種喜好

源于一種陶醉

源于一種感覺

源于一種堅定

緣分的天空

讓簡單的重復

因來來去去而深遠

因平平凡凡而悠長

因清清爽爽而淡定

放蜂人

一個王

帶著一群飛舞的蜂

在嗡嗡聲里集結

他在花香里做夢

他在音樂里憧憬

鮮花盛開的地方

便是他們希望的所在

這里沒有喧囂，沒有塵埃

更沒有死亡和殘酷

有的

只是一路花海

一路詩行，一路浪漫，一路芬芳

生活不是算術

算術中

一加一等于二

這是一個標準答案

容不得任何質疑

生活中

一加一卻往往不等于二

有時大于二

有時小于二

算術是簡單的

生活是精彩的

我們有時需要標準

我們有時不要標準

未知的誘惑

生活中

理應有的

未必如期而至

偶然的邂逅

常常讓人驚喜

按部就班

生活如一潭死水

一道閃電

一縷彩虹

加上意外的收獲

讓生活充滿誘惑和精彩

一無所有

天空

除了風

一無所有

大地

除了沙

一無所有

一個人

行走在茫茫沙漠里

除了寂靜和孤單

除了自由和單純

除了萬念俱灰的念想

他真的就一無所有……

鐵軌人生

一條鐵軌

延伸一段人生

進茫茫

退茫茫

我們站在鐵軌上

戰戰兢兢

不能太大意

有些故事，只屬于我

有些故事，只屬于我

比如晴朗的天

我并沒有好的心情

比如在鮮花面前

我并沒有興高采烈

比如死寂的環境

我卻能聽見許多人在爭吵

一堆牛糞

就是一個故事

一塊石頭

就是一段往事

一棵垂柳

就是一段情愫

有些故事，只屬于我

你們不會懂的

偶爾能懂的

也早已走遠

有一個人

有一個人

走在鄉間的小路上

這里的路，她沒走過

這里的山，她不知道名字

這里的人，她不認識

她要的是一種感覺

回家的感覺

她要的是一種遙望

母親的遙望

她要的是一種回憶

童年的回憶

有一個人

常常被鄉間的小路吸引

她漫無目的地游走

忽遠忽近，忽左忽右

荒地

開墾一片荒地

開墾晨曦的第一道光

勤勞的翅膀

永遠飛得高遠

一滴露水

親吻一把鋤頭的溫度

足以讓人纏綿

一顆種子

播撒在荒蕪的土地上

足以讓希望

在空白處生根發芽

荒地

相比一輪彩虹

更值得讓人等待

相同的遙望

我是母親的延伸

來源于父親的寄托

能夠遺傳的

除了基因

還有一代又一代

相同的遙望

點亮一盞燈

在一個寂靜的山洞里

點燃一盞燈

驅走黑暗、恐懼和寒冷

驅走不幸、坎坷和荊棘

這是一盞希望的燈

在燈芯里

我們懷念過去

我們憧憬未來

最悲痛最快樂的往事

最得意最荒唐的存在

到最后

都變成了陽光后的浮云

點亮一盞燈

其實不止在洞里

還在每一個人寂靜的心田

逝去的童年

逝去的童年

有玩伴也有嬉戲

逝去的童年

有沙土也有糖果

逝去的童年

有音樂也有電影

逝去的童年

有天真也有爛漫

我們回憶童年

我們追尋童年

我們尋訪舊友

我們故地重游

終歸發現

逝去的

不僅僅是年齡和青春

還有那樹，那房屋，那街道，那小溪

更有那顆純真的心

時光不會倒流啊

我們再回不到從前

我們的童年已老

曾經的一切過往，其實

早已成為一個夢

一個觸手可摸卻又遙不可及的夢

（本欄責任編輯 劉月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