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帽（外一首）

吳銀江

戴草帽的不一定是農民

農民的草帽

比想象的更神圣

像我父親這樣的

才有資格佩戴

因為他，至死也還是農民

農民，是太陽的長子

是被太陽馴服的人

太陽的嚴厲，想回避

就戴上草帽吧

但依然會心虛地汗顏

草帽不能擋雨

也不能為你的臉擋風

它像一個緊箍

讓你少看遠方，多顧腳下

它為你遮住了日頭

是暫時的安慰

習慣它的灼灼炙烤

你才能當一個合格農民

才配得上一頂真正的草帽

草帽，是農民頭頂的圖騰

農民的時間屬于太陽

日出而作，日歸則歇

你要是準備好了草帽

就可以下地去

不戴草帽是干不出好活的

田野上，每一頂草帽下

就是一頭俯身的牛

只有在天陰時

才會摘下草帽搖一搖清風

望一望天空，吹幾句渾口

舔碗

小時候的早餐，只是粥

稀稀地喝完

學著大人的樣子舔碗

把碗端起來，把頭埋進去

用舌頭在碗的內壁舔一圈

不為洗碗容易

只因饑餓不堪

一層薄薄的粥湯啊

誰敢怠慢

舔了它，勝過念一百遍

粒粒皆辛苦

小時候，浪費甚于不孝

田里拾穗去，體驗自食其力

撿拾桌子上的飯粒

成了自覺動作

在一桌子嚴厲的目光下

自律，鍛造著自律

現在，還用舔碗嗎

如此烙印，在胃的記憶中

已模糊不清

（責任編輯 王瑞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