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水舍己

●郭華悅

一撮茶葉，如何能成為一杯茶飲？

很簡單，遇水舍己，方成茶飲。茶葉不入水，自然談不上飲。入了水，還得能舍己，釋放茶香，成就茶水的芬芳。舍己而成茶渣，才能有茶味融于水的可口。

欲成佳飲，在于“舍”字。而要舍，先得能藏。

春日里，越冬的茶樹開始綻放新綠，出落得青翠欲滴。一場場春日里的兜頭雨，在茶樹林里，潑潑地下著。茶樹伸展著腰肢，盡情吮吸著雨水。從春入夏，氣候陡然熾熱。茶農坐在樹蔭下，咕咚咕咚喝水；茶樹在烈日里，也咕嘟咕嘟地喝水。再轉而入秋冬，氣候由涼而寒。一株株茶樹，一個個茶農，在天光云影中演繹著和茶有關的故事。

藏，是忍耐之旅。暴雨雷電，烈日寒風，都得一一經歷。在忍耐中等待，在等待中蛻變。將茶香孕育于內，藏于葉片經絡之中。直至一雙雙巧手輕點在茶葉之上，一輛輛車將茶葉送往各地。于是，藏香于內的茶葉也就完成了藏的使命。

但與此同時，又開始另外一個過程：舍。

遇水不舍，便無法釋放藏于內的茶香。水中無香，何來佳茗？一片茶葉，從蜷縮到舒展，從藏香到茶渣，便是舍己而成就茶水的過程。茶水的甘洌與溫潤，處處都透著茶葉遇水而舍己的精髓。

一個人，就像一片茶葉，要有所成就，也得在藏與舍之間轉換自如。

先得學會藏，低調而內斂，在風雨雷電中吸收適合自己的養分。腹中有墨，心間存香，也就將自己烹炒成了一片藏香于內的茶葉。可若僅止于此，便成了懷才不遇，空有一腹香，卻未能入水。

所以還得有舍。時勢比人強，以一腹香而自滿驕縱，逆勢而行，結果往往不會如意。時勢如水，人如茶葉，懂得將自己融入時勢之中，順勢而行，成就時勢的同時也成就了自己。一片茶葉，在水中釋放茶香，正如一個人，將自己融入時勢。看似失去，但與此同時，卻也以另一種形式獲得了成功。

舍不得自身的人，往往是太過自我，以自己為中心，視時勢如無物。把不合時勢之物，錯當成了個性，從此逆勢而行。葉是葉，水是水，互不交融，自然無法成茶水。人是人，勢是勢，涇渭分明，敗則理所當然，成也事倍功半。

兩個人之間，何嘗不是遇水舍己？

相處之道，“舍”字至關重要。雙方各執一角，互不相讓，這樣的關系只能漸行漸遠。要能在取舍之間轉換自如，知道什么該取，什么該舍。無“舍”，各行其道，各走各路。唯有互舍互取，才能讓雙方之間，如茶水一般融洽。

遇水舍己，說的是茶，也是人。

（聞言摘自《北碚報》2021年1月19日/圖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