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紡織品出口歐盟遭遇RAPEX通報的原因及對策

趙明霞

摘 要：中國是歐盟進口紡織品第一供應國，2019年中國紡織品出口歐盟總量占其總進口份額的17.2%。但與此同時，中國紡織品也成為歐盟RAPEX通報的重災區。為改變這一現狀，在應對RAPEX時，生產企業應加強自檢自控體系，從設計、原材料、工藝三方面進行改進，提升紡織品環保性及安全性。出口企業應主動掌握歐盟有關紡織品法規的更新情況，精準把握前沿動態信息，同時規范自身全流程貿易行為，做好關鍵信息的記錄工作。

關鍵詞：紡織品;RAPEX;通報;歐盟

作為中國紡織品最大國外消費區，歐盟對紡織品要求極為嚴格。早在2001年，歐盟就設立非食品類消費品快速預警系統（RAPEX），限制或防止銷售對消費者健康及安全有威脅的產品。而紡織品因其需求高、供應來源復雜、管控難度大等特點，成為RAPEX通報的重點關注對象。2019年中國紡織品出口歐盟遭遇通報的數量為61例，占RAPEX紡織品通報總數的35.67%，這也是中國連續十五年成為歐盟紡織品最大通報來源國。歐盟RAPEX的通報召回不僅會給中國企業帶來直接經濟損失，也不利于“中國制造”聲譽的維護。在此背景下，如何降低被通報頻率、數量及占比，是提升中國紡織品出口競爭力所面臨的重要挑戰。

一、中國紡織品出口歐盟遭遇RAPEX通報的情況及面臨的懲治措施

（一）中國紡織品出口歐盟遭遇RAPEX通報的情況

1.被通報產品數量。根據歐盟RAPEX官網信息，2010-2019年，RAPEX共通報19680例產品，其中涉及到紡織品共3963例，占通報總數的20.1%。其中原產國為中國的有1992例，約占紡織品通報總數的50.3%。圖1為2010- 2019年間歐盟RAPEX紡織品通報召回的基本情況，無論是RAPEX通報的紡織品總數還是中國產紡織品通報總數，都呈現出明顯的下降趨勢。中國紡織品通報次數更是由2010年的328次縮減到2019年的61次，同比降低437.7%。雖然通報次數得以有效縮減，但觀察占比可以發現，歐盟對中國紡織品的關注度從未減弱，2019年中國紡織品被通報占比為35.67%，仍然是占比最高的通報來源國。可見，盡管近年來中國出口至歐盟的紡織品被通報情況有所好轉，但離根本性解決還有一定距離。

2.被通報產品種類。中國身具“世界工廠”屬性，是世界最大的紡織品出口國，也是紡織品出口種類最多的國家。與之相對應，中國紡織品出口歐盟遭遇RAPEX通報的種類也最多。2010-2019年期間，中國被通報紡織品種類包括服裝、家紡、手套、帽子等多個種類。其中，服裝是歐盟RAPEX對華紡織品通報的主要對象，在全部被通報產品中占比為62.7%。家紡類產品排名第二，占全部被通報產品的28.5%，其他種類產品占比為8.8%。

3.通報國分布情況。表1為2010-2019年RAPEX對中國紡織品發布通報的主要通報國。可以發現，匈牙利、保加利亞、塞浦路斯三個國家是紡織品通報大國。三者通報數量之和為1204次，占總通報數量比重高達59.5%。其中，保加利亞通報次數為471次，排名第一;匈牙利通報次數為454次，排名第二;塞浦路斯通報次數為279次，排名第三。值得一提的是，塞浦路斯是最近兩年通報中國紡織品最多的國家，2019年通報次數為21次，占總通報次數的34.4%。

（二）被通報紡織品面臨的懲治措施

1.召回/從市場撤回產品。召回或從市場撤回產品是歐盟對被通報紡織品最常采用的措施。在2019年發生的61起中國紡織品通報案中，有54起最終措施為召回或從市場撤回，占比高達88.5%。典型案例為中國生產的MISS IMAGE、HASHTAG等多個品牌的童裝、童鞋因存在安全風險被要求從市場上撤回。被召回或從市場撤回的產品依據其所違背條例，可能會退到原產地進行返工，甚至被直接銷毀。產品一旦被召回或從市場撤回，意味著企業前期所付出的生產、營銷、物流成本大概率會白白流失。因此，這也是對紡織品出口企業利益影響最大的懲治措施。

2.禁止銷售/營銷。禁止銷售/營銷也是歐盟對RAPEX通報產品采取的措施之一。在中國2019年61起紡織品被通報案中，共有5起案例中的產品被禁止銷售/營銷。涉及品牌分別是Super Brother Boy、Vanity Chic、MG Fashion、Xtreme Boxing、Tamforce。另外，禁止銷售/營銷有時候并不會單獨執行，如Tamforce一案中，芬蘭在禁止銷售/營銷的同時，還進行了從市場撤回產品的處理。

3.拒絕進口。拒絕進口這一懲治措施主要發生在通關環節，即紡織品貨物在安檢、標準審查等方面不符合歐盟相關規定，進而被拒絕入境。2019年中國生產的Scalpers男鞋因鞋底中鉻含量過高，被西班牙拒絕進口。同樣被拒絕的還有因產品水鉆易脫落違反UNE59300的一款童靴。絕大多數情況下，這種情形并不容易發生。上述案例也是2019年僅有的兩例被拒絕進口的案例。對于這類紡織品，中國企業需依法做退貨、銷毀處理或改做他用，雖然所承擔的損失低于被召回/從市場撤回產品，但同樣不可忽視。

4.從電商平臺移除產品。作為新增處置措施之一，從電商平臺移除并無多少實質案例。但隨著網絡銷售特別是跨境電商的普及，歐盟對線上平臺銷售產品的審查力度趨嚴。例如，2020年2月，歐盟化學品法規檢查機構宣布開展一項針對在亞馬遜、eBay等電商交易平臺銷售產品的檢查項目。項目集中查驗了紡織品、玩具等產品是否符合化學品標簽CLP、有害物質標簽等要求。針對此次官方檢查項目，相關檢測機構對在亞馬遜及eBay等在線平臺的線上賣家發出提醒，要求其緊急檢查產品是否符合標準要求。因此，對于注重線上營銷的紡織品企業而言，應當重點關注這一處置措施的實施條件與要求。

二、中國紡織品出口歐盟遭遇RAPEX通報的原因

（一）中國紡織品本身質量原因

1.涉及受傷及窒息風險等問題。歐盟高度重視兒童服裝安全，與之相關的紡織品繩帶及附件安全性是RAPEX重點關注對象。在中國近兩年被通報的紡織品中，最常見的通報理由就是“可能導致使用人窒息或受傷”。2019年中國因受傷及窒息風險而被通報的紡織品占比高達75.75%。導致窒息或受傷的原因主要有兩類，一類是兒童服裝上的小零件易被兒童誤吞導致窒息。中國的Supercool兒童鞋在2019年被通報，通報原因就是“裝飾性小零件很容易脫落，可能造成小孩窒息的風險”。另一類是兒童服裝的拉繩、腰帶容易纏繞兒童造成窒息或受傷。2020年中國生產的一款女童裙因其腰部紡織帶過長，被RAPEX以“在兒童的各種活動中容易纏繞，導致兒童受傷”的理由通報并要求撤出市場。

2.涉及化學風險問題。從近幾年紡織品通報情況來看，RAPEX的關注重點有從物理指標向化學物質限量超標傾斜的趨勢。因拉繩、小部件脫落等物理指標缺陷被通報的比例，從2013年最高的79.1%開始下降，2017年到達最低點51.9%，隨后又在2018、2019年有所上漲。而因六價鉻、偶氮染料等化學指標超標而被通報的比例，則從2013年的20.9%開始上升，在2017年到達最高峰48.2%。中國紡織品服裝大多數產品生產技術較為落后，多數采用傳統的化學物質漂染、洗滌制造工藝，而這些化學物質正是REACH法規重點監管的產品。例如，中國生產的女童裙Cutey Pie在2019年遭到通報的原因是“衣服中含有偶氮染料，釋放芳香胺4-甲基-間苯二胺（檢測濃度為342mg/kg），不符合《持久性有機污染物法規》和REACH法規。”

（二）歐盟環保、安全“雙門檻”原因

1.環保門檻。歐盟涉及到紡織品的環保法規主要來源有兩個，一是2006年通過并在后期歷經多次完善的《關于化學品注冊、評估、許可和限制的法規》（REACH）。該法規明確規定要檢測評估超過閥值的化學物質危害性。SVHC清單是REACH法規給出的高關注度物質清單，包括可能對消費者健康或環境產生嚴重影響的物質。第一批清單SVHC公布于2008年10月，包含15項物質。最近一次更新在2020年6月25日，更新后清單已包含209項物質。在最新版本的清單中，與紡織品直接相關的有阻燃劑、揮發性有機化合物、致癌芳香胺重金屬等幾十種。而中國紡織品由于工藝和成本的限制，在這些物質的含量上常常會超標，導致被通報。另外一個是歐盟《持久性有機污染物法規》（POPs），其宗旨是限制持久性有機污染物流入歐洲市場。2019年6月25日，歐盟對POPs做出修訂，對物質、物品、混合物等概念進行了重新定義，新增五氯苯酚及其鹽和酯類列入管控范圍，要求除非有豁免條款，否則不得生產、不得投放市場和用于物質、混合物或物品。而五氯苯酚是中國紡織品制作過程中極為常用的一種防霉防腐劑。按照中國生態紡織標準，紡織品中五氯苯酚不得超過0.5mg/kg（嬰幼兒用品不得超過0.05mg/kg）。相較于POPs，中國現行標準明顯較寬，按照中國生態紡織標準生產出來的紡織品很有可能不符合POPs，進而遭遇通報。

2.安全門檻。針對紡織品領域，歐盟的安全標準同樣極為嚴格。其中，對中國紡織品出口影響最大的是歐盟兒童服裝安全標準。該標準最早版本出臺于2004年，至今已經歷3次改版，里面明確規定了14歲以下兒童服裝上繩帶的安全要求。相比之下，中國直至2016年才出臺了第一部專門針對嬰幼兒及兒童紡織產品的強制性國家標準GB 31701-2015《嬰幼兒及兒童紡織產品安全技術規范》。這一領域的長期空白是此前中國紡織品因繩帶零件安全性不符合歐盟規定而被RAPRX通報的重要原因之一。GB 31701實施之后，雖然因安全問題導致的通報總數量有所下降，但所占比例卻沒有明顯降低。這是由于同GB 31701相比，歐盟現行版本EN 14682：2014更為細致嚴格。如EN 14682：2014按照人體結構對人體進行了基本分區，并對各區域繩帶要求進行相應規范。對于繩帶，也圍繞其形態和功能將之分為拉帶、裝飾性繩索、功能性繩索和帶袢，每種繩帶均有相應標準進行規范。而在GB 31701中，不僅未對人體區域做明顯劃分，繩帶的定義也較為寬泛，并未做專門的區分。可見，在安全標準方面，中國距歐盟還有一定距離，這也容易導致中國紡織品得不到RAPEX的認可。

（三）貿易過程的不當操作原因

除上述兩方面原因外，貿易過程中的不當操作也是導致中國紡織品被RAPEX通報的原因之一。可能發生的情況主要有兩種，一是貿易合同內容不明確、貿易習慣不良引發的被通報。前者主要指貿易雙方簽訂合同時未明確相關技術、質量、設計條款等內容，賣方在生產時并不熟悉RAPEX要求達到的標準，進而導致被通報。后者主要指某些買家在樣品確認階段、產品生產階段持續提出修改意見，而賣家根據修改意見完成的商品并不能達到RAPEX要求，導致貨物被通報。二是因包裝、倉儲制度不健全，以及運輸過程出現問題導致的被通報。部分企業在產品包裝、倉儲等環節會出現錯貼標簽、錯發規格等失誤，造成本無質量問題的產品卻遭遇退運的情況。并且，一些紡織品運輸時間長、環節多，如果包裝材料、裝卸方式、外部環境等因素安排不當，很容易出現包裝破損、產品變質等現象，進而導致紡織品退運。歐盟委員對其《紡織規例》的執行情況進行闡述時，就明確指出一些進口紡織品之所以遭遇RAPEX通報，就是因為其標簽不符合規定。

三、中國紡織品出口歐盟的升級對策

（一）以提高紡織品環保與安全水平為根本，加強自檢自控體系建設

歐盟關于紡織品的雙門檻本質上是一種強制性標準技術壁壘，要想從源頭降低被RAPEX通報風險，提高紡織品本身的環保及安全水平是根本途徑。首先，紡織品生產企業應從設計源頭重視紡織品的安全與環保性能，在考慮產品造型與功能的基礎上，根據歐盟檢驗標準，積極采用綠色工藝。其次，注意原材料的選擇，歐盟消費者對紡織品的面料、質地要求較高，偏愛純天然和綠色環保產品。因此，中國紡織品企業應選擇符合歐盟要求和消費者需求的原材料，重視供應鏈上的信息控制和驗證，并強化生產過程的監控，避免發生由原材料問題帶來的產品不符合要求的后果。最后，全面增強檢驗力度，如增加專業的檢測設備，培養熟悉安全標準與檢測方法的專業人才，以及加大產品重點環節抽檢率。

（二）以紡織品面臨“雙門檻”為導向，精準掌握SVHC等重要清單更新動態

歐盟RAPEX中針對紡織品的強制性標準要求，除了REACH法規給出的SVHC清單以外，還包括其他與紡織品有一定關聯的環保法規。這些清單與法規時刻處于修改更新當中，日益呈現出包含物質更全面、物質檢測限值更低的趨勢。一方面，中國紡織品出口企業應主動掌握SVHC等清單的更新動態，更新產品調查報告，避免發生因為使用過期標準與法規而造成產品被召回的事件。在實際生產中，紡織品企業可對標歐盟國家普遍認可的紡織品綠色標簽，如STANDARD 100 by OEKO-TEX、全球有機紡織品標準，并按照其具體要求進行生產。另一方面，政府應當組織專門機構研究歐盟針對紡織品的技術標準，及時收集、整理、跟蹤歐盟的紡織品標準信息，建立咨詢機構，為紡織品出口企業提供專業快捷的信息服務和指導。對此，日本對于德國包裝法修改的跟進值得借鑒。在德國修改本國包裝法之初，日本就開始關注其修改過程，等到德國新包裝法正式生效時，日本出口德國的產品已經全部采用新包裝法所要求的包裝方式，成功避免了可能產生的貿易損害。

（三）以規范全流程貿易行為做補充，做好關鍵信息記錄工作

應對貿易過程中不當操作導致的紡織品被RAPEX通報情況，中國紡織品出口企業應規范全流程貿易行為。在合同敲定環節，重點核對相關技術、對應標準、設計條款等關鍵信息。如果對方在交易前提出修改設計，則應做好證據記錄，提前與對方商定因不當設計要求引發的被通報己方不承擔或者承擔部分責任。在運輸環節，嚴格遵循歐盟關于標簽、包裝等方面的規定，特別是匈牙利、塞浦路斯等紡織品通報大國的特殊規定，防止在貿易環節產生低級失誤導致被通報。另外，對于處于電子平臺上的紡織品跨境電商企業，平臺應做好產品信息登記工作，并留存產品質量檢驗證書等有關文件，保證平臺紡織品質量安全不存在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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