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一凡
摘?要:以2002—2018年國內249家商業銀行為樣本,研究貸款損失撥備與條件穩健性以及銀行監管之間的關系。結果發現,長期來看,貸款損失撥備與不良貸款變化之間呈“V”型不對稱關系,且商業銀行貸款損失撥備計提對不良貸款的上升更為敏感;短期來看,貸款損失撥備與不良貸款變化之間的關系在不同的監管時期表現不同。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條件穩健主義與銀行監管都影響貸款損失撥備的計提。
關鍵字:貸款損失撥備?條件穩健主義?銀行監管
一、引言
貸款損失撥備(Loan?Loss?Provision,LLP)是商業銀行在經營活動中為沖銷各種貸款損失而提取的準備金,是商業銀行面對貸款損失的第一道防線。目前,國內外學者在進行貸款損失撥備研究時,通常將非自由裁量的貸款損失撥備建模為可觀察到的信用質量指標(如不良貸款變化)的線性函數。
貸款損失準備(Loan?Loss?Reserve,LLR)通過貸款損失撥備(LLP)來進行期末調整,根據我國《銀行貸款損失撥備計提指引》規定,貸款損失準備年末余額不得低于年末貸款余額的1%。因此當銀行確認壞賬時,壞賬沖銷減少不良貸款和貸款損失撥備。為了恢復足夠的撥備,管理層會增加撥備,使貸款損失撥備增加的同時不良貸款減少。這可能導致貸款損失撥備與不良貸款變化之間的關系是非線性的。此外,通過文獻調研發現,貸款損失撥備的計提受到銀行監管的影響。監管者通過確保銀行及時足額計提貸款損失撥備,來履行評估信用風險和確保銀行資本充足的職責。因此,貸款損失撥備與不良貸款變化之間的非線性關系可能受到銀行監管的影響。然而,國內的學術界卻鮮有文獻探討此項內容。因此,基于我國的政策制度背景,本文研究了貸款損失撥備與不良貸款變化之間的關系及影響因素,以期為貸款損失撥備相關研究提供理論與數據支撐。
二、理論與文獻綜述
(一)關注不良貸款的原因
不良貸款是各國學者重點研究的問題之一。Luke?Gower等(2000)認為,壞賬水平的高低是影響到經濟增長快慢的重要因素,尤其對銀行單位而言,它能大大削弱融資能力。易憲容(2003)認為銀行業不良貸款產生的信貸危機會嚴重影響我國的經濟發展。上述研究成果對我國商業銀行不良貸款應對處理有一定的認識和啟示意義。
(二)現有貸款損失撥備計提模型
Beaty和Liao(2014)總結了來自國外文獻的9種貸款損失撥備計提模型。在這些模型中,除Collins?et?al(1995)外,大多數模型是合并的時間序列和橫截面模型。不同的模型對某些變量是否外生有不同的假設。在以前的研究中很難調和不同的假設。例如,有些研究將貸款沖銷(NCO)和貸款損失準備(LLR)視為內生變量,而另一些研究則將其視為外生變量。并且目前尚無任何研究測試這些模型的有效性。
(三)貸款損失撥備與條件穩健性
條件穩健主義是普遍存在的。戴德明和張姍姍(2016)提出計提貸款損失撥備是會計穩健性的體現。但有關貸款損失撥備的文獻大多忽略了條件穩健主義的潛在影響。Lim等(2014)和Black等(2018)的文獻指出了銀行以條件穩健的方式報告,研究了銀行收益的條件穩健主義,但沒有研究貸款損失撥備等組成部分的條件穩健性。Andries等(2017)發現,在允許貸款損失撥備可抵稅的國家,貸款損失撥備更及時。但是他們的模型沒有考慮貸款損失撥備中的條件穩健主義,因為他們假定了一個線性關系。
(四)貸款損失撥備與銀行監管
現有研究證明,銀行監管或者監管政策的變化會對貸款損失撥備的計提產生一定的影響。王學龍(2007)認為加強資本監管可以實現銀行穩定和效率改善的和諧統一。Basu(2019)指出監管機構通過監控貸款損失撥備的充分性,旨在減輕準備金不足對銀行穩定性和消費者福利的不利影響。云麗(2015)指出監管機構是處于風險覆蓋的目的計提貸款損失撥備。
三、研究假設與研究設計
(一)研究假設
關注貸款損失撥備對不良貸款變化的敏感性有三個原因。首先,不良貸款是一個相對非自由裁量的信用質量指標(Liu和Ryan,2006),即在沒有會計操縱的情況下,模擬貸款損失應計項目的“正常”過程。其次,不良貸款反映了應收賬款的拖欠狀況,這是可能出現違約和減值的關鍵誘因。第三,現有的貸款損失撥備模型與不良貸款變化呈線性關系。
現有貸款損失撥備標準模型為Beatty和Liao(2014)將非自由裁量的貸款損失撥備建模為可觀察到的信用風險指標(如不良貸款的變化)的線性函數。然而,如圖1所示,使用2002—2018年我國所有上市與非上市銀行的數據繪圖顯示,貸款損失撥備與不良貸款變化呈“V”型不對稱關系。不良貸款變化和貸款沖銷是銀行使用的信貸質量數據的一個子集,如果它們捕獲信貸質量的不同元素,就應該包括這兩個變量。由于貸款沖銷會直接減少貸款損失撥備,因此控制貸款沖銷應當減弱貸款損失撥備與不良貸款變化之間的不對稱關系。而貸款損失撥備與不良貸款變化的關系不太可能在不良貸款變化為零的情況下改變斜率(Basu,2005),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控制同期貸款沖銷后,貸款損失撥備與不良貸款變化之間的不對稱關系減弱。
由于條件穩健主義,相比于非上市公司,上市公司受到的監管較為嚴格,因為信息披露的要求促使各類信息的公開度也較高,包括資產信息、經營信息等。由于公共市場對條件穩健主義的要求,上市公司相對于非上市公司,上市公司對壞消息的不對稱時效性應高于非上市公司。2008年12月,監管部門要求股份制銀行的撥備覆蓋率由原來的100%提高到150%,股份制銀行面臨著LCR流動性監管指標不斷趨嚴、宏觀審慎管理加強、市場資金價格高的局面。此外,對經濟下行風險更大的關注促使管理層和審計人員更快地識別壞消息,而不是好消息。在經濟下行時期,銀行不太可能全額收取本金和利息,借款者的還款能力惡化、抵押品的公允價值下降,管理層對貸款減值評估更為保守。因此提出以下假設:
H2:相對于不良貸款的減少,貸款損失撥備對于不良貸款的增加更敏感。
H2a:上市銀行相對于非上市銀行,貸款損失撥備與不良貸款變化之間的不對稱關系更明顯。
H2b:股份制銀行相對于非股份制銀行,貸款損失撥備與不良貸款變化之間的不對稱關系更明顯。
H2c:經濟下行期間相對于經濟上行期間,貸款損失撥備與不良貸款變化之間的不對稱關系更明顯。
(二)模型設計
基于H1、H2,本文借鑒Liu?and?Ryan(2006)、Beatty和Liao(2014)、Basu(2019)等的研究思路,建立如下回歸模型:
模型(1)(2)中的變量如表1所示。
i為銀行指數,t為年度指數。λi、σi分別代表銀行固定效應和年固定效應。
四、實證結果分析
根據描述性統計結果顯示,按期初貸款余額(LLP)衡量的貸款損失撥備的均值(中位數)為0975%(0765%),標準差為00765。貸款凈沖銷(NCO),定義為貸款總沖銷減去回收,均值(中位數)為0769%(0331%),標準差為00511,表明LLP對NCO的跟蹤較好。
表2列示了模型(1)(2)的回歸結果,(1)列代表沒有控制貸款沖銷NCOi,t的回歸結果,貸款損失撥備在不良貸款的增加與減少方面表現出嚴重的不對稱性。(2)列代表控制NCOi,t之后的結果,在加入NCOi,t作為控制變量后,模型R2顯著提升,并且交乘項ΔNPLi,t*DΔNPLi,t顯著減小,說明在加入貸款沖銷作為控制變量后,貸款損失撥備與不良貸款變化之間不對稱關系明顯減弱,ΔNPLi,t+ΔNPLi,t*DΔNPLi,t>0,說明貸款損失撥備與不良貸款變化之間呈分段線性關系,這證明了H1。如圖2所示。因此應當將貸款沖銷作為控制變量納入模型以提升模型能力。
表3列示了模型2分組研究結果的回歸結果。(1)(2)列上市與非上市銀行交乘項ΔNPLi,t*DΔNPLi,t均顯著為負,這說明貸款損失撥備對于不良貸款的增加更為敏感。但是上市銀行(-02770)遠大于非上市銀行(-01411)。證明了假設H2a,上市銀行相對于非上市銀行,貸款損失撥備與不良貸款變化之間的分段線性關系更為明顯。(3)(4)列股份制與非股份制銀行交乘項ΔNPLi,t*DΔNPLi,t均顯著為負,這均說明貸款損失撥備對于不良貸款的增加更為敏感。但是股份制銀行(-04200)遠大于非股份制銀行(-01126)。證明了假設H2b,股份制銀行相對于非股份制銀行,貸款損失撥備與不良貸款變化之間的分段線性關系更為明顯。(5)列在經濟下行時期,交乘項ΔNPLi,t*DΔNPLi,t顯著為負;而(6)列在經濟上行時期,交乘項ΔNPLi,t*DΔNPLi,t不顯著。證明了假設H2c,即經濟下行期間相對于經濟上行期間,貸款損失撥備與不良貸款之間的非線性關系更為明顯。
另外,根據丁友剛、王彬彬等,本文將我國的監管時期劃分為2002—2006年、2007—2010年、2011—2018年三個階段。2002—2006年,貸款撥備的監管方法與會計方法一致,貸款撥備沒有專門的監管制度。2007—2010年,監管五級分類與會計未來現金流量法并存,并且對“撥備覆蓋率”的要求不斷提高。2011—2018年,是“新監管時代”。如圖3所示,三個階段貸款損失撥備與不良貸款變化之間關系不同。2002—2006年LLP與ΔNPL之間呈正相關關系,且在不良貸款變化小于0與大于0時,斜率差異不大。2007—2010年,在ΔNPL小于0時,LLP與ΔNPL呈反向變動關系,當ΔNPL大于0時,二者呈正相關關系。2011—2018年LLP與ΔNPL呈正相關關系,且與2002—2006年相比,ΔNPL小于0時,LLP與ΔNPL之間的斜率明顯較小。
表4的(7)(8)(9)列示了我國三個監管時期不良貸款變化小于0時回歸結果。當不良貸款變化小于0時,在2002—2006年期間,貸款損失撥備隨著不良貸款變化的增加而增加,考慮是因為在這一階段,貸款撥備的監管方法與會計方法一致,監管對貸款損失撥備的計提沒有很大的影響;在2007—2010年期間,貸款損失撥備與不良貸款變化之間呈反向變動關系,考慮是由于在這一期間,貸款減值的會計和監管方法發生了分離,監管對貸款損失撥備的計提產生了巨大的影響;2011—2018年期間,貸款損失撥備隨著不良貸款變化的增加而增加,考慮是由于在金融危機之后的這段時間,我國逐步建立動態撥備制度,抑制了信貸的盲目擴張沖動,熨平了經濟周期的影響。三個階段貸款損失撥備對于不良貸款變化小于0時的不同反應均可以說明,貸款損失撥備的計提受到銀行監管的影響。
五、結論與建議
本文以2002—2018年國內249家商業銀行為樣本,對我國貸款損失撥備與不良貸款變化之間的關系以及影響因素進行了實證研究。研究發現,我國商業銀行貸款損失撥備貸款損失撥備與不良貸款變化之間呈“V”型不對稱關系,在控制貸款沖銷之后,這種不對稱關系減弱。同時,銀行監管也影響了這個不對稱關系。
根據以上結論,本文得出一些政策啟示:由于商業銀行不良貸款已不僅限于中小企業和涉農貸款,核銷政策已不足應對當前環境,尤其在當前經濟增速放緩的態勢下,若不能及時核銷新增不良貸款,商業銀行將出現“不良貸款率、撥備率”雙高局面,不利于銀行進行逆周期風險管理。當前我國財政部門與銀行監管機構把“與國際接軌”作為制定會計規則與監管政策的基本原則,雖然借鑒域外經驗具有一定的重要性,但前提是要依據我國的實際國情,使會計規則與監管政策本土化,還要以會計與監管的基本目標為準繩對規則政策進行不斷修訂。唯有如此,貸款損失撥備的計提工作才能更加完善合理、行之有效。另外,應當加強非上市銀行與非股份制銀行信息披露和監管,為非上市商業銀行和非股份制銀行構建更加良好的金融環境,以有利于銀行內外部監管發揮更好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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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一凡,暨南大學管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