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焱
摘 要:隨著數字貿易的轉型升級,我國跨境電商規則難以適應數字貿易的需要。為此,我國提出了EWTO規則的基本構想并逐步付諸實踐。在數字經濟快速發展的背景下,我國EWTO規則應該從對跨境電商貿易的關注轉向對數字貿易、數據流動、知識產權保護等方面的關注。為此,我國需要強化國際合作來提升我國在國際數字貿易規則中話語權;通過“一帶一路”倡議和對外自貿區談判來推行我國的EWTO主張;在推進數據跨境流動與網絡安全之間尋求平衡點;強化數字貿易領域的知識產權保護。
關鍵詞:EWTO;數字貿易;跨境電商;數字經濟
數字經濟對未來世界經濟的影響越來越明顯,不僅促進了平臺經濟、共享經濟等新興經濟業態的發展,而且促使傳統產業向中高端邁進,催生了智能工廠、工業互聯網、柔性化定制、共享生產平臺、供應鏈管理等數字模式,可以說未來的經濟就是數字經濟,未來的貿易也將以數字貿易為主。世界貿易組織(WTO)發布的《2018年世界貿易報告》顯示,廣泛應用數字技術改變了服務貿易和貨物貿易的構成,信息技術成為推動世界經濟發展的重要動力。
一、EWTO的實踐及設想
早在2014年,阿里巴巴就提出了EWTO的概念,當時它希望打造一個世界級的電子商務貿易平臺,為發展中國家、中小微型企業和個人參與國際貿易提供快捷、廉價的途徑和平臺。不過EWTO很快就開始為人們所接受,其核心變成了電子商務國際規則的代名詞。2016 年國際貿易和可持續發展中心(ICTSD) 發布了《展望 G20 中國主席年:對 21世紀全球貿易和投資體制的建議》,其中提到“G20 成員國可以支持諸邊數字貿易協定的談判,或者稱為EWTO”,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國際學術咨詢機構對EWTO概念的認可。提出EWTO概念,旨在借鑒WTO的多邊談判方式,參考達成的協議內容、宗旨、原則等,以便對今后國際貿易的發展進行規范管理。電子商務借助互聯網技術,形成了B2B、B2C、B2B2C、C2C等創新貿易模式,EWTO主要關注的是各國電子商務貿易的發展,而且隨著數字經濟的發展,數字產品日益成為貿易的主要內容,這些都對傳統的貿易規則提出了挑戰。EWTO的提法已經得到越來越多的理論專家、國際組織和政府機構的廣泛關注和認可,認為數字貿易國際規則的建立是必要的,而且在實踐中也開始逐步落實。
我國已經是全球電子商務第一大國、數字經濟第二大國,但我國在數字貿易國際規則市場上的影響力明顯不足。長期以來,我國一直將數字經濟表述為電子商務,核心就是貨物貿易。目前,我國EWTO規則的創新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1)海關通關政策的創新。為了便利跨境電商商品的結關,我國提出了跨境貿易電子商務結關模式(9610模式)、保稅區結關模式(1210模式)等創新模式,在一些試點城市已經實現跨境電商商品秒通關。(2)稅制的創新。針對跨境電商商品,我國海關對試點城市的進口商品仍然按照“行郵稅”征收,并且一些試點城市還提供了稅收優惠,促進了跨境電商的發展。(3)物流的創新。我國基礎設施比較完善,各種運輸工具齊全,國家為從事跨境電商的物流企業提供了優惠政策,如海外倉的建立縮短了貨物流轉的時間,提升了海外買家的滿意度。此外,我國還在支付、專利、隱私權等方面針對跨境電商貿易規則進行了相應的創新。
整體而言,我國現有的數字貿易規則還停留在貨物貿易規則層面,這與我國今后的發展目標明顯不符。事實上,數字經濟已經導致當前的國際貿易行為和方式發生了天翻地覆地變化,數字貿易規則也要與時俱進,原有的規則已經不再適應今天的發展要求,需要新的規則來進行規范。跨境電商規則代表了我國數字貿易發展的初期形態,EWTO規則代表了我國數字貿易未來發展的趨勢。在目前和發達國家分歧較大的情況下,我國應參與數字貿易國際規則的談判,加大國際合作力度,減少與發達國家的分歧。
二、數字經濟發展給我國EWTO規則帶來的影響
(一)促進EWTO必須更加關注國際數字貿易規則
如今,全球數字貿易存在明顯的失衡狀態,歐美日發達國家的聯合形成了強者愈強的局面,無法保持信息技術下保持全球數字貿易的協調化發展。就國家層面看,歐美日等國家信息基礎設施發達,在全球數字貿易中占據優勢,而中國因為市場巨大,數字貿易也發展迅猛,但在服務、技術等方面依然存在較大差距。即便是中國跨境電商的快速發展,從2012-2018年間數字貿易平均順差也僅為100-160億美元之間,順差額不及美國的10%。在行業層面,中國的數字網絡游戲市場巨大,用戶數占到了全球的一半,2018年網絡游戲市場規模達到了1356億美元,而數字音樂、視頻、閱讀等數字化服務及消費加起來不到全球市場的30%,2018年這三者加起來的市場規模僅為250億美元。從企業層面看,全球互聯網、信息技術跨國企業掌握著全球數字貿易主導權,在2018年排名前10的互聯網和信息技術企業,美國占了7個,7家公司的市值達到了4.5萬億美元,為美國GDP總量的20%。這些規模龐大的跨國企業掌握著全球數字貿易資源、產品及相關服務,由此也掌握了數字貿易的主導權,而中國盡管互聯網企業規模也比較巨大,但企業的單一性比較明顯,在技術創新能力等方面遠不及美國互聯網企業,無法掌握全球數字貿易主導權。我國數字經濟發展集中于電子商務方面,EWTO規則的關注點主要體現在跨境電商模式創新上。而對數字貿易國際規則涉獵較少,雖然目前我國跨境電商發展比較迅速,但因為規則差異很難融入到歐美日主導的國際數字貿易圈中。因此我國EWTO規則未來應該更加關注數字貿易的國際標準,加快與數字貿易國際規則的對接。
(二)促進EWTO應該更加關注數據的跨境流動規則
自從2019年1月歐美日三方貿易部長在華盛頓發表關于推進數字經濟和數字貿易發展的聲明后,歐美日三方就全球數字貿易以及跨境數據流通等方面將會達成比較密切的同盟關系,基本上確立了三方主導數字貿易的格局。全面推進跨境數據流通將會拉大中國與發達國家之間的數字鴻溝以及縮小發展中國家的競爭優勢。發達國家之所以主張將跨境數據流通作為焦點問題,就在于其處于全球數字經濟價值鏈和產業鏈的頂端,掌握著核心的技術、網絡和數據體系,通過跨境數據的自由流通可以其競爭優勢。同時,發達國家還可以利用其先進的數字技術向中國市場滲透,進而從數字經濟領域逐步滲透到實體經濟體領域,能夠最大限度利用中國的人力資源優勢。歐美日結成數字經濟發展同盟,很可能會固化中國在全球數字貿易價值鏈中的低端位置,進一步限制了中國數字經濟的競爭力。事實上,數據是否自由流動和是否同意數據存儲和處理本地化,是我國今后進行數字貿易談判無法避免的問題,因為這些問題涉及我國網絡安全的維護,EWTO規則需要從大局出發,需要在數據跨境流動與本地化之間尋找平衡點。
(三)促進EWTO應該更加關注數字貿易中的知識產權保護標準
根據國際打假聯盟(International Anti-Counterfeiting Co -alition)的數據,通過跨境電商平臺交易的假貨和違禁品的全球總額已經達到1. 5萬億美元。特朗普的貿易顧問兼美國FBI知識產權單位主管史蒂夫·夏皮羅(Steve Shapiro)曾表示,假貨和走私貨物每年造成的美國經濟損失規模,相當于其國內生產總值的3%。雖然我國尚未對知識產權侵權所造成的經濟損失進行評估,但不可否認的是,隨著數字經濟的迅猛發展,其所涉及的知識產權侵權案件數量即呈現逐年上升得態勢,且侵權賠償數額也不斷增加,故而有必要采取措施控制負面影響的擴大。我國對于數字貿易知識產權保護的規定散見于多部法律法規之中,包括《電子商務法》《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等,而跨境電商、數字貿易的經營活動涉及商務部、市場監管總局、工業和信息化部等多個政府部門的監管,其知識產權保護標準的制訂,可考慮以市場監管總局下設的知識產權局為牽頭部門,會同其他相關部門經調研后先行出臺試行的專項性保護標準,規范電商平臺的合法經營活動,同時向知識產權權利人提供標準化的投訴接口。而對于涉及電商平臺的知識產權糾紛的司法案件,最高人民法院及各地法院也應及時出臺審理案件的司法解釋、審判指南或指導意見,從而在具體案件審理過程中實現標準化、程序化。
三、我國EWTO規則轉型升級的路徑
(一)加強國際合作來提升我國數字貿易國際規則話語權
我國在跨境電商規則的創新方面已經取得了很大進步,積累了不少成熟的經驗,并且得到了世界一些政府或非政府組織的認可,我們要將這些好的經驗向全球推廣,推動我國電子商務與國際接軌,提升我國在跨境電商貿易規則市場上的影響力,為今后我國在數字貿易國際規則市場上更好地發揮作用打下良好的基礎。2017年我國海關受世界海關組織的委托,起草了《跨境電商監管框架標準》,這是全球海關對跨境電商監管的首個指導性文件。通過文件的實施和推廣,可以將我國海關對跨境電商貿易實踐與監管標準進行結合,通過“關、檢、稅、匯”一體化流程,為全球跨境電商貿易便利化服務體系的構建提供了經驗,同時還積極推進監管與線下營銷、物流體系相結合,進而提升我國跨境電商的貿易便利化水平。
進入21世紀以來,因為WTO決策機制以及談判范圍過于寬泛,加上成員方貿易能力及貿易利益的差異,多邊談判陷入了停滯不前。在多邊貿易談判遲遲無法達成一致的情況下,一些國家開始轉向對區域性貿易協定展開談判,并不斷提高區域貿易協定談判的標準。這種多邊合作轉向區域合作的傾向,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WTO的主導地位,也削弱了WTO規則的影響力,導致WTO多邊體制逐漸陷入被動。然而,WTO仍然是當今最重要的國際經濟組織之一,其確立的一整套原則和規范為國際貿易的發展發揮了重要作用,即使面臨史無前例的危機,WTO仍在主導全球數字貿易這一最具活力領域的規則制定上占據著制高點。而且WTO對電子商務的定義不同于發達國家,其兼顧跨境電商和數字產品,這有利于我國更好地融入WTO談判,有利于發揮我國在電子商務規則方面的優勢,提高我國數字貿易國際規則話語權。
(二)通過“一帶一路”倡議和自由貿易區談判來推廣我國數字貿易主張
“一帶一路”倡議影響著全球100多個國家和地區,這些國家和地區的人口占全球三分之二以上,市場潛力巨大。政府積極推進“一帶一路”建設,中歐班列的相繼開通助力我國和沿線國家的貿易。2018年,我國和“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跨境電商交易額增長20%。“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大部分屬于發展中國家,經濟發展水平和我國相比有一定的差距,這就決定了我國和這些國家間的跨境電商內容以貨物貿易為主。目前“一帶一路”沿線的一些國家因為技術、資金、監管等原因,缺乏從事跨境電商貿易所需要的服務平臺,而這正是我國數字貿易規則走向世界的機會,可以考慮將數字貿易規則寫入雙邊貿易協定,為雙邊跨境電商活動提供制度保障。
目前,我國已經簽署了17個自由貿易區協定,涉及25個國家和地區,此外還有10個自由貿易區談判正在進行中。這些協議主要涉及貨物貿易的進出口,同時也涉及電子商務的內容,主要是針對電子認證和電子簽名、貿易便利化的開展、貿易爭端的解決、無紙化貿易等內容。隨著我國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國際貿易的數字化程度將會越來越高,有關協議的內容將更多地涉及數字產品貿易內容。因此,我國可以在今后的自由貿易區談判或者現有的自由貿易區升級談判中增加有關數字產品貿易的內容。數字產品主要出現在服務貿易領域,今后擴大服務貿易談判是一個重要的方向,可以嘗試在跨境數據流動、知識產權保護、個人隱私權的保障和網絡安全等領域進行突破。雙方可以在協商一致的情況下針對不同的信息采取不同程度地限制措施,有效利用例外條款,爭取在更大的范圍內達成一致。
(三)尋求數據跨境自由流動與網絡安全的平衡點
未來,隨著云經濟的發展,數據將會成為各國爭奪的重要資源。我國是發展中國家,在數字產品的競爭上和發達國家有一定的差距。我國對數據跨境流動和數據本地化一直持限制態度,這和大多數發展中國家的立場是一致的。事實上,沒有數據的自由流動,數字經濟的發展也就無從談起。WTO多邊談判中,發達國家的立場非常鮮明——鼓勵數據在國際間自由流動。我國要想在數字貿易國際規則上占有一席之地,就必須在數據流動和國家安全上找到平衡點,遵循符合大多數國家利益的數據跨境流動規則,從而提高我國在數據國際流動方面的治理能力和規則話語權。我國作為跨境電商第一大國,還在國際貿易中扛起了自由貿易的大旗,應盡快完善國內相關法律,允許數據跨境流動,并根據發展需要界定本地化范疇。
我國應在數據跨境流動方面采取適度性原則,即評估數據出境的安全性,對海量的跨境數據進行分析,并給出安全標準,根據數據的安全等級建立跨境數據梯度管理體系。把涉及國家安全、個人重要隱私的敏感數據作為限制的重點,除此之外的大部分數據則可以在國際間自由流動,但同時承擔數據流動的載體要對數據泄露等情況承擔相應的連帶責任,建立多方位保障體系。對于數據本地化的要求,也可以參考數據流動的方案,設立符合我國國情和發展需要的特殊或重要行業的數據本地化標準,不能一味地要求所有外國企業都實行數據本地化,這樣才能保證數據流動的自由和安全。隨著數字經濟的發展,針對數字產品的爭議會越來越大,國際社會需要提前做好預案加以解決。對于數據流動和數據本地化,無論是美國的完全自由化還是歐盟的全面保護隱私權的做法都不能滿足大部分國家的訴求。在已經進入智能化的今天,政府應在保護消費者數據隱私權的前提下,盡量避免阻礙數字經濟的正常發展。建議我國政府實行跨境數據梯度管理模式,即在自由化的前提下分梯度進行管理,并輔以例外原則,以對應大部分國家的數字貿易規則。
(四)加強數字貿易領域的知識產權保護
我國關于數字貿易方面的知識產權相關法律法規主要集中在《著作權法》《專利法》《商標法》上,基本上達到了WTO制定的《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定》(TRIPS)要求的標準,但相較于發達國家,我國的標準仍然偏低,尤其是缺乏針對數字貿易的知識產業保護措施,這些需要我國繼續修訂現有標準。此外,數字經濟下知識產權的保護出現了一些新的問題,需要制定新的規則進行規范,比如源代碼、網絡侵權等。
關于源代碼的披露,目前我國還沒有針對性的方案。不過我國的《網絡安全法》在一些關鍵信息基礎設施的網絡安全和加密方面,部分涉及了對源代碼或算法的披露要求,這間接表明了我國政府對源代碼的態度,很明顯這樣做會引致一些發達國家的不滿。我國可以借鑒歐盟的方案。首先,為了確保我國網絡安全的可控性,應鼓勵開源軟件的使用和授權,同時可以對特定交易(如政府采購)強調這一立場。其次,原則上不把披露、轉讓或授權獲取源代碼作為境外個人或企業進入我國數字市場的條件,以此來保護我國海外企業的核心競爭力,促進國際間數據的正常流動。最后,可以列出正面清單,提出強制公開源代碼的特定范疇,比如公安、特殊調查等與國家安全有關的情況。
關于網絡服務提供者是否應該為網絡侵權承擔連帶責任,臉書提供了有益的參考。2018年臉書首席執行官扎克伯格曾認為,臉書可以在不需要立法者介入的情況下進行自我監管,而且他還把出現問題的部分責任推到了“濫用用戶數據的可疑應用程序”上。但是2019年臉書的態度發生了明顯變化,開始呼吁政府機構加強對互聯網的監管,認為網絡服務提供者有義務保護隱私,限制侵權行為,維護網絡安全。此外,英國、澳大利亞等國家相繼通過法案,要求臉書對其網站上的侵權行為、有害內容承擔法律責任。建議政府加大對網絡侵權行為的打擊力度,加強對網絡服務提供者的監管,建立網絡服務提供者對網絡侵權的連帶責任制,消除網絡侵權行為的生存土壤,更好地凈化網絡環境,為數字經濟和數字貿易的發展提供法律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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