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叔湘課外閱讀教學思想的當代啟示

王麗波

【摘要】呂叔湘是我國著名的語言學家和語文教育家。呂叔湘曾就課外閱讀教學的問題提出了諸多真知灼見，特別是語文教師要指導學生熟練使用各種常用語文工具書，注重培養學生的略讀和快讀能力，善于指導學生結合歷史和地理開展課外閱讀，善于調動學生課外閱讀的主動性和積極性，經常給學生推薦課外讀物并做好輔導工作，在班級建立“小圖書館”等六個方面的課外閱讀指導方法，對于我們具有啟發和引領意義。

【關鍵詞】呂叔湘，課外閱讀，當代啟示

呂叔湘是我國著名的語言學家，同時也是久負盛名的語文教育家，曾任中國語言學會會長、全國中學語文教學研究會首任會長和語文出版社社長、人民教育出版社副總編輯等職務。呂叔湘關于課外閱讀教學的系列觀點獨樹一幟，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課外閱讀教學理論，他曾就課外閱讀教學的意義和作用，課外閱讀指導的重要性和方法策略，以及與課外閱讀教學相關的幾個問題這三個方面提出了諸多真知灼見。

一、課外閱讀教學的意義和作用

呂叔湘不但重視課內閱讀教學中學生“學得”的過程，還非常強調課外閱讀教學中學生“習得”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他指出：“課外閱讀的問題，我覺得也是很重要的，現在有的學生語文水平比較高，能寫一篇通順的文章，要問他怎么學的，他多半說我主要不是從課堂里老師那里學來的，在課堂里聽老師講，作文老師批改，我也得益，但我主要是靠課外的閱讀，看書看得多。……所以，課外閱讀是很重要的。”“好的語文教師總是鼓勵學生課外多讀書。課外閱讀范圍很廣，不限于文學作品，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自然科學，社會科學，哪方面的知識都有，讓學生多讀，可以從中獲得很多知識。課內受時間限制，課外就沒有限制，有些學生課外書看得很多，他的知識就豐富，知識面很廣。可以說，擴大學生的知識面也是閱讀課的目的之一。現在有很多青少年知識面很窄，許多應該知道的事情不知道，這都和讀書太少有關。”“詩圣”杜甫說過，“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主要強調大量閱讀對于寫作的助益。實際上課外閱讀除了對寫作有所助益，更重要的是有助于拓寬學生的知識面。

呂叔湘提出，語文教學要以課外閱讀為抓手，提高學生的語文能力和素養。他指出：“開展課外閱讀，對提高學生的語文能力非常重要，一定要給予足夠的重視。同志們可以回憶自己的學習過程，得之于老師課堂上講的占多少，得之于自己課外閱讀的占多少。我回想自己大概是三七開吧，也就是說，百分之七十是得之于課外閱讀。課外閱讀對語文課來說，絕不是可有可無的。”瑞士心理學家皮亞杰的研究結果表明，人的認知有一個發生和發展的過程，7～12歲處于“具體運算階段”，學生對符號的使用比較熟練，能在具體的情境中認知邏輯關系，進行邏輯分類;12歲以后處于“形式運算階段”，學生能脫離具體事物，運用抽象概念和符號進行邏輯運算。而課外閱讀就是建立在文字這種抽象符號系統上的認知活動，所以在這兩個認知發展的關鍵期，課外閱讀的數量和質量對學生認知的發展影響很大。統編中小學語文教材總主編溫儒敏也指出：“通常講閱讀教學，往往偏重課堂上圍繞課文的教學，這當然是題中應有之義，但不能忘了，還有同樣重要的，就是課外閱讀教學。”如果“忽視課外閱讀，語文課就只是半截子的”。

語文教育界對課外閱讀教學的探索由來已久，大致經歷了三個階段：一是方向指引階段，僅僅提出學生課外閱讀的方向，但是沒有具體閱讀書目和量化要求;二是“書單”推薦階段，較前一階段略明確具體;三是“書單”+“量化”階段，即新課標對課外閱讀的要求。《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11年版）》指出：“要重視培養學生廣泛的閱讀興趣，擴大閱讀面，增加閱讀量，提高閱讀品位……多讀書，好讀書，讀好書，讀整本的書。”同時在“關于課外讀物的建議”中明確提出“9年課外閱讀總量達到400萬字以上，閱讀材料包括適合學生閱讀的各類圖書和報刊”。《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指出：“培養廣泛的閱讀興趣，努力擴大閱讀視野。學會正確、自主地選擇閱讀材料，讀好書，讀整本書，多媒介獲取信息，提高文化品位，提高閱讀與表達能力。必修階段各類文本的閱讀量不低于150萬字。”課標提出的義務教育階段“400萬字以上”和高中教育階段“不低于150萬字”的閱讀量要求與呂叔湘重視課外閱讀教學的主張是一脈相承的。

二、課外閱讀指導的重要性和方法策略

課外閱讀指導既是理念，也是方法。學生課外閱讀，不是解放了教師，而是要求教師從閱讀書目推薦、閱讀方法指導、閱讀效果測驗、閱讀經驗分享和閱讀成果展示等各個環節悉心輔導和適時點撥，從而真正實現課外閱讀指導的價值。

1.課外閱讀指導的重要性

課外閱讀指導對于提高學生的課外閱讀效率十分重要。呂叔湘指出：“不看小說的學生恐怕很少的，問題是看什么，怎么看。對待這件事情，我們可以采取不同的態度，或者是加以指導，或者是任其自流，差別很大。你指導，可以告訴他哪些書是值得看的，哪些書不值得看，看書應該怎么個看法，注意哪些。有了適當的指導，他就更容易得益。”“教師對學生的課外閱讀不能放任自流，要加以適當指導，例如什么書值得看，什么書不值得看，這本書有什么長處，那本書有什么缺點等等。多少指導一下，學生得到的幫助就很大。”。特別是對于那些“指定課外讀物，也不可放任自流，得同樣提問、討論、測驗。現在學生在課外看的書并不少，但是往往是不求甚解。要克服這種缺點，非教師認真指導和檢查不可。”“假如放任呢？那就可能收到的效果很差。不值得看的，他在那里看;很好的書，他也草草了事看過去，沒把當中的好東西看進去，沒有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所以課外閱讀的指導很重要。”中小學階段是學生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形成的關鍵期，課外閱讀指導對學生樹立正確的三觀意義重大。課外閱讀指導還要依據學生的年齡特征和心理特點。中小學生求知欲旺盛，探索未知領域的好奇心很強，但是普遍存在課外閱讀經驗不足和方法不當的問題，語文教師的指導就顯得尤為重要。《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11年版）》也明確要求：“加強對課外閱讀的指導，開展各種課外閱讀活動，創造展示與交流的機會，營造人人愛讀書的良好氛圍。”

綜上所述，基于呂叔湘的觀點主張和語文課標的明確要求，語文教師理應對學生的課外閱讀進行科學高效的指導。反觀當下，種種原因導致了學生的課外閱讀具有很大的隨意性和盲目性，這就更加凸顯了語文教師指導的必要性和迫切性，通過教師的指導可以使學生有效避免課外閱讀的隨意l生和盲目性，真正做到“多讀書，好讀書，讀好書，讀整本的書”。

2.課外閱讀指導的方法策略

課外閱讀指導非常重要，那么教師應該如何去落實呢？

第一，教師要指導學生熟練使用各種常用工具書。呂叔湘指出：“大量閱讀必然會遇到不認識的字、詞，不了解的事物，需要查詞典和其他工具書、參考書。這些工具書也是要通過多次使用才會熟悉它們的范圍和體例，才會知道哪部書有什么用處，遇到什么問題要查什么書。”隨著學段和年級的升高，學生課外閱讀量越來越大，接觸的知識面也越來越寬，對知識的廣度和深度有了進一步的探索，工具書作為一個可以隨時隨地請教的“百科全書式的語文老師”，在學生課外閱讀中會發揮越來越大的作用。因此，教師必須指導學生對《新華字典》《現代漢語詞典》《成語詞典》《古代漢語詞典》等常用且非常重要的工具書做到熟練使用和高效利用，以掃除課外閱讀的語言文字和文化常識障礙。首先，教師要指導學生熟悉每種工具書的“凡例”，凡例即發凡起例，介紹工具書的主要內容和編纂體例，價值很大，但是往往被學生忽視。其次，教師要指導學生甄選權威版本。最后，有條件的學校要開設“語文工具書使用”的校本課程，幫助學生系統掌握并正確使用工具書。

第二，教師要注重培養學生的略讀和快讀能力。呂叔湘指出：“閱讀問題，現在一般強調的是精讀、背誦，好像很多老師都強調這個背書。有的文章，或是全篇、或是當中的幾段，要求同學會背。好像閱讀就是這么一個問題。其實不然，這個精讀背誦有需要，但是略讀、快讀能力也要培養。因為生活上需要。”“快讀的能力對今后的學習、工作都有用。關鍵是兩個字：快、準。讀得快，抓得準，要能用很少的時間把文章的主要內容抓住。這是閱讀本身的目的。”與呂叔湘提倡略讀、快讀的觀點相似，溫儒敏也鼓勵學生“連滾帶爬”地讀，他主張：“不要每一本書都那么摳字眼，不一定全都要精讀，要容許有相當部分的書是‘連滾帶爬地讀，包括瀏覽、快讀、猜讀、跳讀，學生可以無師自通，但有老師略加指導，甚至納入教學，就會事半功倍了。”課外閱讀須廣泛涉獵，要追求閱讀量，更要講求速度，只有略讀才能達到這些目標和要求。回顧歷史，1923年初高中《國語課程綱要》將閱讀分為精讀和略讀，略讀作為一個新概念首次進入官方文件。1943年葉圣陶和朱自清合著的《略讀指導舉隅》結合課外略讀名著的實踐指導，完整系統地闡述了以“精讀是準備，略讀是運用”為核心的略讀理論，特別是作為閱讀方法的略讀，與精讀互為補充，著眼于學生走上社會后的終身學習和發展。

第三，教師要善于指導學生結合歷史與地理知識開展課外閱讀。呂叔湘指出：“在中學階段，語文課跟歷史、地理能夠結合。課外閱讀，除了純語文性的作品以外，搞點歷史，搞點地理，什么名人傳記，山河游記等等，史地方面進行愛國主義教育比文藝作品更容易收效。”《教育部基礎教育課程教材發展中心中小學生閱讀指導目錄（2020年版）》推薦的中外名人傳記作品有《夢圓大地：袁隆平傳》《馬克思畫傳》等，游記作品有《徐霞客游記》《格列佛游記》等。名人傳記、山河游記等體裁有其獨特的寫作手法和鑒賞方法，教師要善于指導學生將課堂上學到的名人傳記、山河游記閱讀方法遷移運用到同類體裁的課外閱讀當中。

第四，教師要善于調動學生課外閱讀的主動性和積極性。呂叔湘指出：“（課外閱讀）總的原則是變被動為主動，學生要主動地學，教師要主動地教。怎么主動地學？首先，要大量閱讀，有精讀，有略讀（二者的界限也不必劃得太清），一學期讀它八十到一百萬字不為多（這里邊當然包括語文課本）。很多詞語的意義和用法，只有通過多次會面才學得真切，記得牢靠;才不會翻來復去老使喚那幾百個詞語，要不就生造、堆砌。種種章句結構，種種內容安排，也只有通過大量閱讀才能見多識廣，‘取之左右逢其源。”如果學生有了課外閱讀的興趣愛好，就會積極主動讀書，享受課外閱讀，日積月累形成較大的閱讀量和寬廣的閱讀面。

第五，教師要經常給學生推薦課外讀物，還要“做好輔導工作”并“跟他們討論問題”。呂叔湘在蘇州中學任教時曾擔任蘇州中學圖書館館長，他定期在校刊上公布新書消息，撰寫新書評介，指導學生的課外閱讀，培養學生的閱讀興趣。他指出：“大量閱讀是好事，但是學校要有充分的圖書設備，更重要的是要有教師做好輔導工作，否則學生很容易讀些不值得讀的書，或者把好書泛泛過目，總之是造成浪費。教師要考慮學生將來生活和工作中的需要，給他們介紹各種讀物，不限于文學作品，要跟他們討論問題，當然也要幫助他們排除語文方面的障礙。”呂叔湘特別強調師生之間就課外閱讀中出現的各種問題進行討論作為課外閱讀指導的方法，對于學生的課外閱讀有重要促進作用。

第六，在班級建立“小圖書館”，在方便學生課外閱讀的同時，還可以訓練學生科學管理圖書的能力，培養學生正確使用公共圖書的良好習慣。呂叔湘的具體設想是：“在學校里面組織一個專供學生用的圖書館，跟老師用的分開。有條件的，還可以一個班一個級組織一個小圖書館，這種小圖書館可以讓學生管理，讓他學會管書，學會借書、還書這一套規矩。現在有些同志已經做了多年工作了，但是沒有一個好習慣，把圖書館的書當自己的書一樣，鋼筆、紅藍鉛筆在上面畫。像這種事情就可以在中學的小圖書館里訓練訓練，培養他們使用公共圖書的良好習慣，學會管理圖書的本事。”這一設想在《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中得到了延承：“要加強學校的圖書資料和信息技術資源的建設，為語文課程的有效實施創造必要的物質條件。”

三、與課外閱讀教學相關的幾個問題

課外閱讀教學作為課內閱讀教學的拓展和延伸，要想真正發揮效用，必須處理好與之密切相關的諸多問題。

1.課外閱讀教學與課內閱讀教學相結合

課內閱讀教學主要是對教材選文的精讀，著眼于學得閱讀方法;課外閱讀教學則主要是利用課內學得的閱讀方法去大量閱讀。呂叔湘指出：“閱讀課的教學效果不能光靠課內，還要依靠課外。”“在課內學得慢，學到的少;在課外閱讀學得快，學到的多。這個現象既然是這么普遍，咱們從事教學的人就應當加強課外指導，不要把所有的力氣都花在課內，而課外就放任不管。”溫儒敏也認為：“在課內要注意引起學生閱讀的興趣，課外他們就會主動找書來看，慢慢形成閱讀的習慣。語文課程改革，的確應當給課外閱讀更多的空間，在這方面采取一些更切實的措施。”“讓課堂閱讀教學往課外閱讀伸展，讓課堂內外的閱讀教學相互交叉、滲透和整合，聯成一體。”課內閱讀為課外閱讀提供方法指導，課外閱讀拓展和延伸課內閱讀的廣度和深度，側重于方法的熟練運用和習慣的養成，二者相輔相成、相互促進，為學生的終身發展奠定基礎。

2.結合“整本書閱讀”開展課外閱讀

呂叔湘曾就課外“整本書閱讀”的具體實施提出設想：“課外讀物可以指定整本的書，這是這個辦法的優點，但是學校里不可能置備很多復本，一班學生要輪流閱讀，不容易進行全班討論和測驗。我覺得可以把課本里的閱讀課文抽出來，跟課外讀物（精選）合起來印成一本（篇幅約為精讀課文的三到五倍）。這樣，對于進行閱讀教學也許更方便些。”呂叔湘的這一設想立足于整本書閱讀，體現了課內外閱讀相結合的大語文閱讀教學思想，對當下整本書閱讀教學有諸多啟發。首先，教師不能直接將大部頭的經典作品塞給學生，而應該由易到難逐步過渡，“把課本里的閱讀課文抽出來，跟課外讀物（精選）合起來印成一本”便是一座橋梁，由易到難、由課內通向課外的橋梁。其次，整本書閱讀過程中教師要適時組織大小適中、難易適度的“全班討論”，將整本書閱讀引向深入。最后，要將“全班測驗”即評價作為整本書閱讀教學的重要組成部分，為學生的閱讀效果提供反饋，起到正向推動和激勵作用，同時也為教師改進整本書閱讀教學提供科學依據。

《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不僅新設了“整本書閱讀與研討”學習任務群，還提出對學術著作進行整本書閱讀，并且在“關于課內外讀物的建議”中將多部經典學術著作作為推薦讀物供高中生整本書閱讀和研討，這是一個大膽的創新和嘗試。

3.運用多元化評價來推動課外閱讀教學

課外閱讀的教學與評價是一體兩面，評價對教學具有導向和“指揮棒”的作用。因此，加強課外閱讀，就必須重視包括考試評價在內的多元化評價機制的運用。呂叔湘直言“高考命題也應當有所改進”：“命題以課本為依據，出發點是機會均等，比較公平，不能說沒有道理。可是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又似乎不完全公平，因為有的學生在課本以外學到很多東西，卻無法在考試中表現出來。我贊成在考題里邊加少量‘超大綱的題，讓有能力的學生得點‘加分。”溫儒敏也指出：“考試評價要把課外閱讀情況考慮進去，要注意評價學生的情感體驗和創造性的理解，鼓勵學生自主選擇優秀的閱讀材料。”“現今有些地區中考或者高考也越來越重視考查學生的閱讀面與知識面，有些題出得較活，光是讀教材教輔是難以完成的。這對課外閱讀教學的推動就會起到積極的作用。”近幾年中考或者高考語文試題的選材來源十分多樣化，著重考查學生在信息時代快速獲取各種信息并對其進行甄別的能力，在這種情況下，沒有大量的課外閱讀，僅憑有限的書本知識是難以應對的。此外，為了讓學生養成邊讀邊記的閱讀習慣并及時對閱讀內容進行深化總結，還可以要求學生在課外閱讀時做讀書筆記、寫讀后感，然后對此加以評價，亦可作為考試評價的有益補充，多管齊下，共同推動課外閱讀教學。

4.教師要通過多讀書來提高自身的閱讀素養

課外閱讀教學的科學指導需要語文教師具有寬廣的閱讀面和較高的閱讀素養。呂叔湘指出：“教育質量的提高，關鍵在于教師質量。……提高教師的質量有多種途徑，最重要的還是讀書，根據各人的情況多讀些書。不能希望讀一本、兩本就能提到多高，要多讀些書，二十本，三十本，認真讀，會有提高的。”溫儒敏認為，語文教師“在讀書方面起著至關重要的引領和模范作用。……因此，語文教師一定要養成讀書的良性生活方式，做好學生的‘讀書種子”。只有語文教師自己首先做一個“讀書種子”，才能影響、帶動和指導學生課外多讀書、好讀書、讀好書、讀整本的書，最終實現師生閱讀素養的共同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