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內部控制質量、董事會規模與審計收費研究

王 雅 楊 航

（上海對外經貿大學，上海 200336）

一、引言

在受托經濟責任制下，企業經營權與所有權的分離，進而產生了審計業務。從企業外部出發，注冊會計師通過有效的監督、核查等措施，對被審計單位進行獨立審計，以防止管理層做出蓄意損害股東權益的行為。然而，企業往往在花費了高額的審計費用的同時，收到的結果往往卻不盡人意。審計費用的提高主要是兩方面導致：一方面，在法律層面上，隨著我國立法的逐漸完善使得事務所在承接審計業務的同時承擔了更大的審計風險，其收取的審計費用也逐年提高；另一方面，隨著資本市場的蓬勃發展，許多企業發生革命性變化，業務量增加、業務類型巨變、公司規模擴大，使得審計人員的工作負荷和工作難度顯著提升，為了保證股東的權益，只能提高審計收費。

內部控制是現代企業中一種常見的自我約束機制，其存在不僅可以監督企業日常經營活動，還起到了增強企業風險管控，減少意外錯報、蓄意舞弊等事件發生的可能性，進而降低重大錯報風險。如此一來將允許注冊會計師實施審計過程中在選擇適當簡化的審計程序、控制審計證據的獲取數量的同時，也能保證審計風險低于可接受水平。因此，健全的內部控制體制有助于減少企業的審計費。一部分研究者持有另一種觀點，即內部控制的高質量對減少企業審計費用沒有影響，以大型企業為研究對象，他們發現在大型企業內控質量水平普遍較高的前提情況下，企業的內部控制質量與審計收費呈同向變動的趨勢。這部分學者對此現象作出的解釋是，在大型企業里內部控制缺陷普遍較少的同時，公司業務量較大，審計工作復雜程度較高，注冊會計師審計時如果僅依賴內部控制制度，檢查風險將無法得到保證，出于審計職業謹慎的考慮，注冊會計師還需要設計更多審計程序，這樣反而會增加審計收費。因此，本文認為對于研究內部控制質量與審計收費之間的影響，是有必要及有意義的。

二、文獻綜述

Simunic（1980）提出了審計定價模型，并通過分析企業的營運狀況、提供審計服務的會計師事務所規模等方面因素對審計費用的影響，最終得出結論：審計程序成本和會計師事務所承受的風險溢價這兩部分共同組成了審計費用，企業資產規模為影響審計費用最重要的因素。Anderson等的研究表明對會計師事務所審計費用影響最大的因素是公司的資產總額和審計業務難易程度，這一研究結論被大部分學者所接受。Santanu 等（2009）發現內控缺陷的廣度和深度與審計收費存在明顯的同向變動關系。自從薩班斯法案頒布后，內部控制的關注度顯著提升，內控機制也得到了了相應完善，從結果來看，各企業增強內部控制的同時，審計風險和審計費用都有所降低。根據后續研究者的成果，也表明企業的內部控制缺陷和審計收費存在正向相關關系。

21世紀以前，由于會計師事務所的審計費用無須對外公開，相關數據難以獲取，因此國內的大部分研究者是從理論層面進行研究。21世紀，隨著證監會要求上市公司對審計收費進行披露，相關因素的數據逐漸增多，國內對此的研究相應地增多。2014年，政府相關部門取消了對審計費用的硬性定價，自此審計收費有其市場運行機制和體系，審計費用影響因素被進一步放大。王振林（2002）以審計費用為研究對象，得出結論：公司的資產規模大小、分子公司的數量多少、會計師事務所提供服務期間長短以及事務所是否是國際四大會計師事務所都影響審計費用，體現為以上因素與審計費用呈同向變動趨勢。借助OLS模型，學者張旺峰等（2017）得出企業的內部控制缺陷和企業支付的審計費用存在不顯著的正相關性；在進一步探索中，張旺峰等發現有效的公司治理會減少審計費用，主要是有效的公司治理對內部控制產生了積極影響。呂珺（2017）認為，當企業內部控制機制存在較多問題，控制上的缺陷使得企業需要支付更多的審計費。學者鐘鳳英等（2018）主要研究在自由定價背景下影響會計師事務所審計企業的審計費用因素，認為會計師事務所的市場聲譽好壞、被審計企業的規模大小，都與審計費用存在相關關系，都為正向影響。

三、假設提出

理論層面上來看，如果企業所進行的每一項業務流程都貫穿了高效的內控體系，相應地，企業的經營風險和財務風險會隨之降低。此外，雖然提高企業內部審計質量會使審計工作時間潛在延長，審計工作人員需要為此付出更多精力，但如果同一審計業務能夠長期持續進行，在審計人員對內部控制程序更為熟悉和適應后，所需要的審計程序可以逐年簡化。目前，會計師事務所的主要審計方式是風險導向審計，假設企業的內部控制缺陷在合理的區間內，那么其內部控制風險較低，說明其重大錯報風險水平較低；否則，較高。所以，注冊會計師在對內部控制缺陷較嚴重的企業實施嚴格的審計程序時，審計成本的支出必然會相應增加。由此，本文提出假設：

H1：內部控制質量與審計收費呈顯著負相關。

為了更利于公司經營治理，公司會成立不同規模的董事會，董事之間相互監督、制衡，可以避免高層治理公司時發生舞弊、侵占資產等影響股東權益的行為。同時，若公司董事會成員專業偏向于財務會計等方面，開始就會對初期的審計師審計計劃進行嚴格的把控，并可以通過構建、合理及規范的內部控制機制，提高內部控制質量。另外，董事會規模越大，對于內部控制制度能提出不同的看法、見解，將進一步完善公司的內部控制機。因此，從董事會治理方式、效率和專業性方面可以認為董事會規模對內部控制質量具有積極影響。由此，本文提出假設：

H2：在其他的條件保持不變的前提下，董事會的規模大小對內部控制的質量和審計收費的相關關系具有抑制性影響。

四、研究設計

1.樣本的選擇與數據源

本文選取滬深A股上市公司作為研究對象，從公司規模、應收賬款占比、審計意見、資產負債率等7個方面選取了研究對象從2014年至2018年連續5年的數據為樣本。由于金融業企業與其他行業相比，其在財務報表結構、上市要求等方面均存在差異，故將其剔除，最終的觀測值數量為14221個，以上財務指標取自國泰安數據庫，內部控制指標取自迪博數據庫。

2.變量的選取

（1）被解釋變量

本文將審計收費（lnfee）作為被解釋變量，采用上市公司每年發布的財務報表中的審計費用的對數，變量符號為lnfee。

（2）解釋變量

本文以內控控制質量（ICI）作為解釋變量，其數值采用迪博（DIB）數據庫中的內部控制指數的對數。

（3）調節變量

董事會規模（Numbers）是本文的調節變量，符號numbers表示企業當年的董事會人員數。由于董事會是對企業影響重大的決策機構，如果董事會人數稀少、構成單一、專業性低，都會不利于內部控制，所以，把董事會規模作為調節變量。

（4）控制變量

表1 控制變量定義表

3.回歸模型

借鑒Simunic（1980）的審計模型，根據假設H1，本文將審計費用的自然對數設定為被解釋變量，將內部控制質量設定成解釋變量，并將公司規模、應收賬款占比、存貨在總資產中的比重、是否虧損、是否為國際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作為控制變量，形成公式（1），探究內部控制質量與審計費用的影響關系。

此外，根據公式（1），將董事會的規模以及董事會規模與內部控制質量的交乘項設定成解釋變量，研究企業董事會的規模對內部控制質量和審計費用關系的相關作用，形成公式（2）對假設H2進行驗證。

五、實證分析

1.描述性統計

本文基于國泰安數據庫對上市公司數據整理與分析，最終得到14221個樣本，統計結果如表2所示。

表2 描述性統計表

表2列示了14221個樣本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審計費用（lnfee）的最小值是11.51，最大值是19.40，顯示不同企業支出的審計費用有較大差異；內部控制質量（ICI）的均值是6.521，最小值是1.251，最大值是9.084，說明不同公司的內部控制質量差別明顯；公司規模（lnsize）的最小值是14.94，最大值是28.52，均值是22.17，對數標準偏差為1.334，說明上市公司的資產規模總體較大，不同企業間差距較大；應收賬款占總資產（Rec）比重是0.128；上市公司的資產負債率（Lev）最大值是8.009，最小值是0.00906，資產收益率（Roa）最大值是8.449，最小值是-3.889，均值是0.0481，說明不同上市企業盈利方面存在較大差距；基于Loss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顯示該年平均有8.4%的企業虧損；是否選取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作為審計單位，該變量均值是0.0545，說明樣本中上市公司5.7%的可能會選擇國際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審計意見（Opinion）的均值為0.974，表明樣本公司大多數都是標準審計意見。

2.相關性分析

首先，本文對樣本數據的變量之間進行相關系數分析，對關聯性進行檢測以便對數據進行回歸分析，分析結果如表3所示。

表3 相關性分析表

根據表3，審計費用和內部控制質量的關聯性指數是-0.116，并在1%的程度上呈負相關，說明當企業的內控質量越低會致使審計費用升高；審計費用和董事會規模關聯指數是0.204，并在1%的程度上呈正相關，極大水平上顯示董事會規模會影響審計費用。由于表中對指標展開關聯性分析，解釋變量與全部控制變量、控制變量的關聯指數絕對值都較小，因此模型當中的變量之間不存在多重共線性。

3.元回歸分析

本文基于公式（1）進行內部控制質量與審計費用關系檢驗，分析結果如表4所示。

基于表4，模型的總體擬合度是64.2%，內部控制質量指數是-0.075而且在5%顯著程度上顯著，和預想結果相同。即內部控制越有效，其內控成果越好，審計費用降低。迪博數據庫內控指數的對數系數評定內部控制質量的高低，回歸結果驗證了假設H1。內部控制越有效，一定程度上減小了重大誤報風險和審計風險，審計人員適當地依賴被審計公司內控，簡化審計程序，審計成本降低，審計費用減少。

依據控制變量可知，公司規模和審計費用之間呈正向變動關系，公司規模的大小會反映到市場的影響力大小，因此股東們會更加關注公司的經營情況，審計時需要更多審計人員的參與，導致審計成本的增加。應收賬款占總資本的比重越大，可以表明企業的資本變現與流通能力較差。資產負債率的系數為-0.041，表明當企業的債務高，其收益會降低，可能需要借助外部審計來實施多個審計程序分析企業存在的問題。是否虧損在1%的上呈現顯著，一定程度上表明當企業面臨虧損時，可能伴隨著財務風險，由此對公司的持續經營假設構成威脅使審計風險上升，會計師事務所所需審計費用增加。是否為四大會計師事務所（Big4）的系數為0.617，由回歸結果可以看出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對審計費用的影響顯著為正，可作為影響審計收費的重要變量。還可以得出，審計意見（Opinion）與審計費用之間呈現顯著的負相關關系，說明審計風險大、為非標準審計意見下審計費用增加。

表4 回歸結果表

就調節變量來看，公司董事會規模越大，審計費用越低，呈顯著的反向變動關系。董事會規模越大，說明公司規模大，管理層人員的專業性可能更強，而董事會人員多，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說明公司制定的內部控制制度較完善，能夠進行有效運行和控制，有利于外部審計人員減少或選擇較為簡化的審計程序，從而有利于審計費用的降低。

六、結論與展望

1.研究的結論

本文以2014年～2018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樣本公司，研究內控質量與審計收費的作用關系，并在此基礎上加入董事會規模為調節變量。最終結果顯示，內部控制質量與審計收費之間具有負相關關系，董事會規模對該相關關系產生抑制性影響，董事會規模的大小直接影響到聘請的外部審計事務所的質量，董事會規模越大，選擇審計的會計師事務所專業性要求也會越高。

2.進一步研究

內部控制作為目前企業的自我約束和提升機制，其對審計費用的反向影響體現在企業的經濟活動的方方面面，如規范企業的經濟行為，減少違法違規行為的發生，優化企業的股權結構、加快現金流的周轉速度，等等，使得企業的經營風險和財務風險大幅下降。由于在大型企業中，內部控制機制已趨于完善，審計業務開展的難度更多的是由于業務規模龐大、所跨行業眾多所導致。這種情況下通過提高公司內控質量來降低審計費用效果并不明顯，故此類大型企業應探索除內部控制之外的其他途徑。但對小型企業，內部控制機制往往不夠健全，尚存在較大的改進空間，減少內部控制缺陷將成為降低審計費用的有效途徑。影響內控質量和審計費用之間關系的因素還有很多，本文未能對其他所有影響因素全部進行研究、驗證，還需進一步完善，以便為企業經營管理者在協調內部控制和審計收費關系上提供有價值的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