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媒體對外報道雙重標準背后的國家利益站位

毛偉

【內容提要】長期以來，雖然國內外學界業界普遍將美國媒體視為全球最具權威性與公信力、最具影響力的新聞機構，但在重大事件和敏感問題的國際新聞報道中，一些美國媒體的價值選擇與輿論傾向始終以其國家利益為最終考量。誠然，《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保證了美國媒體免于政治權力干涉的自由，可以說是人類社會進步的一個里程碑式的文件。但它卻并沒有規定媒體和政治權力之間究竟要保持什么樣的關系，也沒有規定政治權力不可以通過其他方式影響媒體。在國際輿論場中，大部分美國媒體往往對美國政府既定的外交、國防等主流論調予以支持及認同，只會在某些涉內政的細節上提出批評和異議。從2020年美國媒體涉新冠肺炎疫情報道、涉香港暴亂報道等都能明顯看出，一些美國媒體對類似事件的報道經常因國家利益站位而背棄了新聞的客觀公正，大肆采取雙重標準，繼而服務于軍事戰爭、意識形態斗爭以及國際戰略等的需要。研究發現，其雙重標準主要表現在議程設置、話題選擇、文本敘事、報道態度等方面。

【關鍵詞】美國媒體 對外報道 雙重標準 國家利益

一、美國媒體對外報道雙重標準的表現形式

1.議程設置的雙重標準

國內外相關研究顯示，一些美國媒體對于國際重大事件報道的議程設置，不是嚴格基于客觀事實，而是以美國自身利益為重要考量，有意制造特定的國際議程，放大某些輿情。

例如，2019年，雖然世界各地街頭示威頻發，但美國主流媒體卻“格外關照”我國香港。美國媒體獨立監督組織“公正與準確報道”（FAIR）調查報告顯示，部分美國媒體用絕大部分篇幅，報道了發生在香港的示威活動，且不遺余力地偏袒示威者，無視他們制造的暴亂。統計顯示，截至2019年11月22日，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和《紐約時報》共刊發737篇涉港報道、36篇涉智利報道、28篇涉海地報道和12篇涉厄瓜多爾報道。①

盡管智利、海地及厄瓜多爾等國社會動亂中傷亡和被逮捕者人數更多，事態也明顯更加嚴重，但美國媒體對香港動亂局勢的報道數量和密集程度卻居高不下。甚至在上述三國動亂形勢最為嚴峻之時，涉港報道仍然占據美國新聞媒體的主要版面，而且以長篇獨家報道居多，且內容有刻意引導香港民眾與中國政府對立的傾向。

2.話題選擇的雙重標準

長期以來，美國媒體不斷向世界傳播其所謂的信仰自由、言論自由，并借助人權、宗教、民族等話題攻擊美國的非盟友國家。而對于美國自身或與其具有共同利益國家存在的問題，很多美國媒體卻在報道議題和話題選擇上有意進行了規避。

例如，2019年12月，印度因通過《公民身份修正案》引發民眾大規?？棺h活動，該法案使生活在印度的穆斯林邊緣化。②實際上，印度民族、宗教矛盾異常復雜。在這種情況下，雖然印度發生了激烈的大規模穆斯林暴力示威，大多數美國媒體卻沒有對此話題進行持續關注，只是輕描淡寫地播發了政府官方表態。而幾乎在同一時期，美國《華爾街日報》《紐約時報》等主流媒體卻將同類話題的報道聚焦于我國新疆職業技能教育培訓中心上，杜撰出不少充滿偏見和未經核實的負面結論。③

在一些國際性重大事件報道上，美國媒體的話題選擇也經常采取雙重標準。相關研究顯示，美國媒體對1996年至2008年期間舉辦的四屆奧運會在報道數量上雖無顯著差異，但關于北京奧運會的報道更多圍繞政治類話題，而對亞特蘭大、悉尼、雅典奧運會的報道則更多側重于商業、體育等方面，這展現出明顯的話題選擇雙重標準。④

3.文本敘事的雙重標準

很多美國媒體在報道相似事件或話題時，往往根據報道客體、報道對象的不同采取不一樣的文本敘事和表達方式。

例如，2014年3月1日，我國云南昆明火車站暴力恐怖案件發生后，CNN、《紐約時報》、?？怂剐侣劸W等美國主流媒體在描述事件時使用了“維漢族沖突”（UighurHan conflicts）、“持刀砍殺”（Knife-wielding）、“刺傷大眾”（Mass stabbing）、“簡陋的武器”（Rudimentary in weaponry）等弱化暴力和淡化恐怖主義色彩的描述，妄圖將該恐怖主義事件定性為民族沖突。

而在2013年英國倫敦砍殺事件發生時，雖然其民眾傷亡、暴力性質都不及昆明暴力恐怖案件嚴重，但大多數美國媒體明顯采用表現截然不同立場的新聞措辭，紛紛使用“恐怖主義”（Terrorism）、“恐怖襲擊”（Terror attack/Terrorist attack）、“殘暴行為”（Brutality）、“兇殘謀殺”（Brutally murdered）等詞匯，借以凸顯、放大該事件的恐怖主義性質。

又如2003年伊拉克戰爭期間，美國媒體更是完全充當了美國政府的“牧羊狗”，⑤在文本敘事上對美國政府的戰爭政策給予了毫無保留的支持。大量報道將美軍標榜為“正義之師”，將侵略戰爭美化為“愛國之戰”，并將薩達姆政府的官員、軍隊都描述為“反人類的罪犯”。

4.報道態度的雙重標準

國內外諸多研究表明，一些美國媒體在涉華新聞報道時往往戴著有色眼鏡，存有較為明顯的態度偏見，其自詡的“客觀公正”則更多服務于美國國家利益。

例如，2014年，英國《衛報》、美國新聞評論網站（Vox）等都曾對美國媒體有關巴以沖突的報道進行過調查分析，發現美國媒體在相關報道中表現出明顯親以色列的態度傾向，并沒有客觀公正地進行報道。⑥CNN、美國全國廣播公司（NBC）、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等在電視直播節目中大多選擇以色列的官員為采訪對象，潛移默化地為以色列站臺，而美國政府也正是以色列最大的支持者。⑦

此次新冠肺炎疫情發生后，美國媒體在國際輿論場中妄加指責中國的抗疫舉措，卻對西方國家借鑒中國做法推出的類似政策給予輿論支持。典型如《紐約時報》，2020年3月8日在其推特（Twitter）賬號上攻擊我國武漢“封城”是“極大損害了人們的生活與自由”，卻同時又宣稱意大利米蘭、威尼斯等地“封城”是“冒著犧牲自己經濟的風險在阻止這場歐洲最嚴重疫情的蔓延”，其雙重標準顯而易見?！都~約時報》官網相關報道的留言板也被海外民眾“雙標”（double standards）、“偏見”（bias）等帶有質疑的評論所淹沒。

二、美國媒體對外報道雙重標準的典型事實

1.涉華報道的雙重標準

長期以來，美國媒體涉華報道的雙重標準主要集中在涉港、涉疆、涉藏等議題方面，制度、人權、民族等選題更是成為其“雙標”的重災區。

2019年10月香港暴力活動升級以后，一些美國媒體在片面將香港警方正常維持秩序闡釋為“暴力鎮壓”的同時，諸如暴力示威者毆打70歲老人致死等事件他們卻視而不見。例如，暴力示威者用弓箭襲警一事在《紐約時報》報道中被輕描淡寫為“示威者試圖反抗警察的暴力鎮壓”。CNN報道畫面中出現的香港示威者的自制炸彈，與2013年美國波士頓馬拉松恐怖襲擊事件中造成大量人員傷亡的炸彈相似，甚至威力更大，但CNN卻對暴徒毫無底線使用暴力的證據視而不見，反而將他們美化為“民主抗議人士”，嚴重偏離事實真相。

2008年“3？14”拉薩打砸搶燒暴力犯罪事件、2009年“7？5”烏魯木齊打砸搶燒嚴重暴力犯罪事件等發生后，美國媒體迅速將這些恐怖主義暴力活動定性為漢族與少數民族的民族沖突，單方面大幅援引達賴流亡政府、境外“東突”分裂勢力等的謬論。但在報道發生在西方國家的倫敦砍殺案事件、波士頓馬拉松爆炸案時，CNN、《紐約時報》等卻將其定性為嚴重的恐怖主義活動，并著重渲染了暴徒襲擊的場景，卻并不從西方國家普遍存在宗教、民族等問題的角度進行闡釋和解讀。

2.涉伊斯蘭報道的雙重標準

美國批判學者愛德華·薩義德在《報道伊斯蘭》一文中梳理了美國媒體從自身國家利益出發，借由伊朗人質事件、波斯灣戰爭、美國紐約世貿中心大樓爆炸案等事件，塑造負面的伊斯蘭刻板印象。通過對美國媒體近年來涉伊斯蘭報道分析來看，其所謂的新聞“客觀性”與“公正性”全面讓位于國家利益。

2003年，當美國政府決定攻打伊拉克時，美國媒體大肆鼓吹美將實施民主革命，并嚴重脫離伊拉克國情和發展實際，把伊拉克定義為恐怖主義國家，聲稱其嚴重危害世界安全，從而為美國侵略戰爭塑造有利的輿論環境。而當伊拉克受此次戰爭影響，民不聊生，催生出真正的宗教極端主義組織“伊斯蘭國”（ISIS）后，美國媒體卻回避由美國發動戰爭所引起的嚴重區域安全甚至世界安全問題。這種對外報道的雙重標準其實就是實用主義，只要契合國家利益的事情就一定大力維護，無論是否客觀公正。

當受俄羅斯支持的土耳其入侵敘利亞時，美國媒體一片指責與批評。而當沙特阿拉伯入侵也門時，美國媒體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美國與沙特阿拉伯之間有很強的利益捆綁。

3.涉美盟友國家報道的雙重標準

美國媒體對外新聞報道的雙重標準，有時也會因利益需要對歐洲國家，以及日本、韓國、加拿大、墨西哥等其親密的盟友國家使用。

例如，20世紀60年代以來，美國和日本之間貿易摩擦不斷，在美國政府出臺各項打壓政策的同時，一些美國媒體也在國際輿論場中不斷進行輿論施壓。又如，2018年，特朗普政府發起了針對歐盟、加拿大、墨西哥等國家的貿易戰，美主流媒體對特朗普政府采取的不平等貿易政策大加贊賞，甚至打出標簽“特朗普是對的”（Trump is Right），在對外報道中采取了與美國政府貿易政策一致的雙重標準。⑧

此外，在美國政府要求韓國、日本等國增加駐軍軍費時，美國主流媒體集體為特朗普政府站臺，充當美國政府的“打手”，通過輿論不斷施壓、威脅，并鼓吹美軍的存在對亞太、歐洲安全的重要性，卻對因美駐軍在當地產生的諸多社會矛盾及其他盟友國的訴求避而不談。

三、美國媒體對外報道雙重標準的國家利益考量

1.服務于軍事戰爭需要

從二戰到海灣戰爭，再到反恐戰爭，美國經歷的歷次戰爭表明，龐大的媒體力量為美國贏得戰爭勝利和奪取輿論主導權發揮了巨大作用。

二戰期間，美國媒體在美國政府的授意下對戰爭相關報道采取了雙重標準，刻意丑化敵軍，放大美化友軍，以爭取國內民眾的支持和選票。1941年日本突襲珍珠港后，美國媒體將日本人描述為“黃色害蟲”，對其進行了“非人性化”（subhuman）宣傳，將美國海軍塑造為受上帝支持的“正義之師”。

20世紀70年代后， 美國政府制定了所謂“兼顧新聞界與政府利益”的戰時新聞政策，逐步加緊政府對新聞媒介的戰時報道控制。阿富汗戰爭結束后，美國國防部專門雇傭公關公司成立了戰略影響辦公室，旨在影響世界輿論。為了實現有效的輿論引導，美國動用公共關系產業幫助政府權力機構實現對媒體的隱性控制，美國媒體在面對涉美國際爭端時則甘愿做美國政府的輿論宣傳武器。

2.服務于意識形態斗爭

有研究表明，美國成功遏制蘇聯并最終取得冷戰勝利的重要武器之一，便是新聞媒體。美國媒體借助其話語優勢與傳播優勢，在對外報道中潛移默化地采取雙重標準，對社會主義國家的報道刻意貶低其政治制度，放大其階級矛盾，忽略其經濟社會發展成果；對盟友國家的相關報道卻刻意隱匿其社會發展過程中存在的諸多問題，片面放大資本主義制度優勢。

1953年，時任美國國務卿杜勒斯在國會證詞中首先提出了對社會主義陣營搞“和平演變”的《十條誡命》，美國媒體始終作為該戰略最重要的一線實施者之一。在國家利益為上的導向下，美國媒體的雙重標準成為美國國際輿論宣傳戰運用的具體手段之一。

法國馬克思主義哲學家路易·阿爾都塞在《意識形態和意識形態國家機器》一文中提出，媒體是意識形態的國家機器，利用意識、觀念等來教育、感化、規訓民眾。⑨在國際輿論場中，媒體作為美國意識形態的國家機器，對外成功輸出了美國的生活方式、價值觀和世界觀，卻刻意規避了美自身存在的發展問題以及對其他國家的侵略與破壞。

隨著互聯網以及自媒體的不斷發展，美國媒體更是將對外報道的雙重標準發揮得淋漓盡致，“阿拉伯之春”“茉莉花革命”等事件的發生無疑與美國媒體的網絡輿論引導密切相關。

3.服務于國際戰略需要

二戰以后，美國全球霸權的建立得益于其“硬擴張”和“軟拓展”相結合的國際戰略，媒體在美國國際戰略中起到了重要作用。美國媒體對外報道中的雙重標準，實際上與美國政府國際戰略中所秉持的雙重標準一脈相承，二者均服務于美國的國家利益。

長期以來，各國學界、業界常常被美國大力宣傳的“新聞自由”所迷惑，誤認為美國新聞界在《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以及《信息自由法》等法律的庇護下擁有至高無上的“第四權力”。關于美國媒體與政府的關系，學界曾有一個經典的論斷，即：美國媒體與政府是“共生”的“情人”關系。⑩

在法律層面，美國媒體的確受到多重保護，具備監督政府甚至“扒糞”的可能。但在美國推行國際戰略實際進程中，美國媒體和政府一般都保持相同步調，而非扮演大眾普遍印象中對政治權力進行監督的角色。

2017年，美國新版《國家安全戰略報告》中將中國定義為“修正主義”國家，將中國視為美國“戰略上的競爭對手”。可以預見，未來，美國媒體在涉港、涉疆、涉藏等諸多重大且敏感的涉華議題上，極有可能會繼續以國家利益為考量，更加變本加厲地采用雙重標準。鑒于此，面對日益激烈的輿論斗爭，我國應科學組織精銳力量，用事實說話，有理有據地對美國媒體的雙重標準進行定向批駁，深刻揭露其本質與危害。

作者：新華通訊社編輯清華大學國際傳播研究中心研究員中信改革發展研究院研究員

「注釋」

①Alan Macleod：With People in the Streets Worldwide， Media Focus Uniquely on Hong Kong， FAIR， December 6，2019， https：//fair.org/home/with-peoplein-the-streets-worldwide-media-focus-uniquely-on-hong-kong/.

②《西方雙標矛頭鎖定中國，這不奇怪》，《環球時報》2019年12月16日，第5版。

③Ajit Singh：China detaining millions of Uyghurs？ Serious problems with claims by US-backed NGO and far-right researcher “led by God” against Beijing，Grayzone，December 21，2019， https：//thegrayzone.com/2019/12/21/ china-detaining-millions-uyghurs-problems-claims-us-ngo-researcher/.

④董小英等：《奧運會與國家形象：國外媒體對四個奧運舉辦城市的報道主題分析》，《中國軟科學》2005年第2期，第1-9頁。

⑤明安香：《從“叭兒狗”到“牧羊狗”：美國傳媒與政府關系的角色轉變》，《國際新聞界》2005年第4期，第16-23頁。

⑥Chris McGreal：American medias new pro-Israel bias： the same party line at the wrong time，The Guardian，July 31，2014， https：//www.theguardian.com/ commentisfree/2014/jul/31/american-media-israel-bias-netanyahu.

⑦Max Fisher：Is the American media biased in favor of Israel？，Vox，July 23，2014， https：//www.vox.com/2014/7/23/5929971/is-the-american-mediabiased-in-favor-of-israel.

⑧劉雯、劉笑盈：《美國媒體對外報道“雙重標準”的背后》，《新聞戰線》2019年第5期，第122-125頁。

⑨[法]路易·阿爾都塞：《意識形態和意識形態國家機器》（李迅譯），《當代電影》1987年第3期，第100-112頁。

⑩張巨巖：《權力的聲音》，北京：三聯書店出版社，2004年，第56頁。

責編：荊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