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天
兩年前我考上了日本廣島大學的修士(相當于國內研究生)。我從上海出發,登上了一艘開往日本的客輪。我買的是一等室,室內有4個床位,除我之外還住了2個人,其中一個恰巧就是廣島大學的校友。在得知此事時,我的第一反應是:我與廣島大學注定了今生有緣吧。
廣島大學是一所在日本排名前列的綜合性國立大學,成立于1874年。廣島大學有3個校區,分別是東廣島校區、東千田校區、霞校區。我所就讀的東廣島校區占地約249公頃,地處廣島市郊。第一次進入校園時,我就被眼前的自然風光吸引了——各個建筑被森林和花草環繞,據說校園內光樹木就有120多個品種。從草木蟲魚到白云碧落,從池畔捕蝦到山腰挖筍,在這里學習生活的同時,更可以享受到無處不在的自然之趣。
我的公寓樓就在學校附近,由于那是學校和產權人合作專門租給學生的,安全性高,租金也很低廉,每月只要2萬日元(折合成人民幣不到1200元)。公寓樓建于20世紀80年代,是那種傳統的榻榻米房間,若站在廚房伸一伸懶腰,我就會碰到懸在頭頂的吊燈。雖然房間狹小,但對于初來乍到又沒有多少錢的學生而言,已經很好了。
我每天騎自行車上下學,上學時需要爬坡,大概15分鐘的車程;回家是下坡,就只要8分鐘。家和學校之間有一條必經小路,名叫櫻花道。名副其實,櫻花道的兩側全是櫻花樹。每當春天來臨,櫻花盛開,輕風吹過,走在路上會有花瓣落在頭上、身上,人和景仿佛融合為一。
東廣島校區有3個圖書館。這里的圖書館不需要任何證件,你可以自由進入,隨意閱覽書刊。中央圖書館是3個圖書館中最大的,藏書極為豐富。館內功能齊全,布局合理,位于一層的論文寫作指導中心能給學生提供論文寫作的幫助和指導,此外還有公眾學習空間、小組討論房間、單人學習房間、雜志角、新聞角等,如果學習累了,館內每一層都有很多沙發供人休憩。
每到10月,大學祭如期而至。校園里到處是小吃的攤位和樂隊的表演,人們在綿延的屋臺前停留,或挑選自己喜愛的食物,或駐足欣賞節目。大學祭在日本很有人氣,不少人都是從外地專程趕來參加活動的。從前期的拉贊助、制作海報,到現場的烹飪、表演,為期2天的活動全部由學生自發組織完成。
廣島大學的課余生活豐富多彩,有各種學生社團可以加入。很多社團都是我感興趣的,比如帆船社、茶藝社、馬術社、擊劍社……但最終我還是加入了日語社和英語社,提高語言能力才是我最迫切需要的,其他愛好可以先放一放。我幾乎每周都會去參加這2個語言社團的活動,我遇到的每一個社員都很熱情大方、樂于交流,我的外語水平在頻繁的社團活動中迅速提高。
東廣島校區還有2個健身房,學生可以登記后免費使用。不過在健身房里鍛煉的大多是男生,我很少看見女生的身影——新冠肺炎疫情來臨時,不論男生還是女生都不去那里了。
廣島大學聚集了來自世界各國的留學生,在校園內進行國際交流的機會非常多。在廣島大學,多數的研究生課會以分組發言、集體討論的形式進行。學校還有一門課程就叫“討論會”,大家可以一邊喝茶、吃點心,一邊交流自己的畢業論文進程或研究心得,不少熱心的指導教授還會邀請全組的人去家里討論,各種美食自然是少不了的。
廣島大學不僅有很多留學生,也有很多外籍老師,學校公共課里有德語、法語、俄羅斯語、韓語等選修課程。教授我英美文學課的Mark老師來自英國,他沒有自己的講義,使用的課本就是《英美詩歌鑒賞》。他的語速很快,我們需要聚精會神才能跟上他的節奏。Mark有著漂亮的教育履歷:他先后取得了劍橋碩士、牛津博士學位。在來廣島大學之前,他做過倫敦大學圖書館的管理員,他對我們說,除了教職外,圖書館管理也是一份很不錯的工作。
來自羅馬尼亞的瑪麗教授和我的專業研究方向一致,所以我經常去請教她,不知不覺中她就成了我在學校聯系最密切的老師。有一次我對瑪麗說,總感覺時間過得飛快,每天沒做什么就結束了,她云淡風輕地回答:“以后這種感覺會更強烈。”瑪麗建議我早日明確目標,哪怕還有一年才畢業,也可以開始準備畢業論文,強迫自己每天寫一頁論文。
瑪麗不僅擅長五國語言,還發表過很多高質量的論文,靠的就是這種“笨鳥先飛”的精神。她說想要寫好論文,唯一的辦法就是多看多寫。瑪麗傳授給我很多閱讀與寫作技巧,鼓勵我大膽嘗試——沒有人一開始寫出的論文就是完美的,只有不停地寫下去,水平才會越來越高。瑪麗甚至幫我制訂了人生的五年規劃,敦促我每天作息規律。在她的幫助下,我的學術水平日益提高。
大島老師是我的畢業論文指導教授。他的老伴是個韓國人,樣貌很美,夫妻兩人住在離學校很近的兩層小樓里。大島老師每周都有討論會,所有學生圍坐一屋,匯報各自的論文寫作進程。
有一天晚上,我去找大島老師討論畢業論文。當時老師剛從浙江大學出差回日本,路上感染了風寒。他坐在書房里,腿上蓋了薄被,爐中生著火,四壁書架上的書被火光映得通紅一片。大島老師和我說著話,偶爾咳嗽兩下,平時威嚴的氣勢不見了,我才意識到,他也只是一個普通的老人。
由于疫情的影響,我和很多同學一樣辭掉了短工,躲在家里上網課,烹飪水平見長。我難得會走出家門,到附近的山坡上跳繩,或者繞著學校跑一圈。街上原先熱鬧的人群不見了,店鋪大門緊閉,偶爾才有幾輛轎車駛過。網絡上的通告每日更新著疫情的最新狀況和政府決策,只有在朋友圈里,才能看到眾人對于生活的強烈熱情。在這種壓抑的氣氛中,我獲得了畢業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