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賢友
前段時間,教育部從部分省市遴選了24位教育者赴域外交流,筆者有幸忝列其中。這批教育者,來自不同地區,執教學段不一,且學科多樣。因為區域、身份和視角的種種不同,大家坐在一起談教育就很有意思。
東北的老師說,哈爾濱第三中學和北京四中齊名,是全國十大重點中學之一;河北的老師不同意——衡水中學多牛啊,每年全省考取清華北大的學生差不多都出自這里;廣東的老師則說,深圳中學是全國教改的標桿,教育理念和管理水準是真正的全國一流……
置身教育近三十年,回過頭看中國教育的風云變幻,真可謂“城頭變幻大王旗,你方唱罷我登場”。以筆者的故鄉安徽省為例: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一提到宣城中學、桐城中學、休寧中學等,真是說不盡的風光榮耀。可是,經過時光的淘洗,有些學校如今已是江河日下,漸漸淡出人們的視線,甚至遭遇被兼并和拆除的命運。與此同時,另有一些憑借高考成績取勝的學校脫穎而出,越做越大,越做越強。
仔細審視這些“名校”的盛衰變遷,不難發現,他們在時局變換的過程中,確實抓住了一些歷史機遇,有了一段或長或短時間的輝煌,但他們做的是不是真正的教育?以筆者看,未必!
那么,什么是真正的教育呢?
首先,真正的教育應該培養合格的公民、內心豐富的人。走進今天的學校,看看在學校最醒目的地方懸掛宣傳的是哪些人,就可以知道我們的辦學處在什么層次。真正的教育不是看學校培養了多少國家領導人、多少兩院院士,也不是看考取了多少清華和北大的學生,而是看一個普通的畢業生在回憶起自己的母校時,是否真情涌動、充滿感激;當他走出校園后,是否能擁抱生活、努力工作。可是,我們今天看到的很多教育場景,恰恰與此背道而馳:分數至上,培養考試機器;弄虛作假,不講誠信;整齊劃一,扼殺創新精神;崇拜權力,嫌貧愛富……我們非常痛心地看到,一些學生對學校心存不滿、對知識不甚看重,走出學校就再也不讀書了。我們希望通過教育移風易俗的理想被現實擊得粉碎。
其次,真正的教育應該促進教師的成長。沒有天生的教育家,教育家都是在教育實踐中逐步成長起來的。回想20世紀初的春暉中學,一批年齡在30歲左右的年輕人,走在一起,朝氣蓬勃,以智慧和熱情創造了一個教育的理想國。經亨頤倡導教育要“培養有健全人格的國民”,朱光潛提出“美的熏陶”,夏丏尊實踐“愛的教育”,豐子愷教導學生用藝術陶冶情操,朱自清堅持“教育有改善人心的使命”……在一步步的實踐中,他們改變并推動了教育,同時也成就了自我,樹起教育史上的一座座豐碑。反觀今天的一些超級中學,教師已然成為機器上的零部件,沒有自我,教育成了不到40歲就已無法勝任的“體力活兒”。如此一來,還談什么教育呢?
最后,真正的教育應該有文化的創造與積累。筆者十分欣賞前人棄官從教的做派,沒有了俗世名利的牽累,他們盡心辦學,成就一代宗師。顧亭林、王船山、方苞、姚鼐、劉大櫆、蔡元培、陶行知等,無不是如此。教育的成績不是看升學率、優秀率,而要看那些走出學校的讀書人做了什么。提起“桐城派”,有著數不清的榮耀,不是因為出了多少名人、成就多少高官,而是因為其創造并積累了清代燦爛的文化。更重要的是,它形成了一種尊重知識的傳統——“養女不讀書,不如養頭豬;養兒不讀書,就像養頭驢”。教育的成敗得失應該站遠了看,可是今天我們都太急了,早就沒有了等待的耐心。也難怪,相關管理者任期只有三年、五年,沒有“成績”怎能拾級而上?
今天的教育,真的需要我們仔細地檢討與審視。真正需要擔心的不是教育能走多遠,而是我們剛出發就偏離了方向。站遠了看看,也許我們會理性很多。
(作者單位:江蘇省南京市天印高級中學)
責任編輯:劉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