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疆域演變芻議

胡先哲

“疆”、“域”二字含義不同，前者原意為繩子，即以線性存在的實際邊界，而后者泛指繩子包圍的區域。近代以來具有正式意義的疆界，一般需要經過雙邊或多邊談判，簽署文件，用界標相連成線，形成主權邊界。一般認為，中國疆域的演變可以劃分為四個階段，秦漢為形成時期，隋唐至元為發展階段，清代奠定基本范圍，近代出現一定程度變動。

一、有“域”無“疆”

先秦時期，中國血緣政治開始形成且構建為社會體系，作為國家政治的核心原則之一。與之相對，先秦的疆域觀念源于血緣關系的親疏，即“九服”、“九畿”等，有了以“王畿”為中心的天下觀、世界觀。這一時期中華文明的范圍只能給出一個大概的區域，東至山東半島臨海而居，西至甘肅東部，南北范圍應在湖北與河北之間，主體文明沿黃河流域分布。與周王朝并存的“夷狄”活動范圍較廣且流動性大，故而沒有明確的界限。因此，先秦時期中華疆域應包括三朝的實際控制范圍和周邊少數民族的活動區域。六國歸一后，史記明確記載秦時疆域“東至海暨朝鮮，西至臨洮、羌中，南至北向戶，北據河為塞，并陰山至遼東。”高中歷史人教版選修四的第一課便引用了這一論述。漢代在秦的基礎上有了一定擴展，尤其是西北方向自河套平原延伸至西域，到達巴爾喀什湖一帶，奠定了現代中國主體疆域的基礎。

魏晉以來，中原王朝陷入分裂，邊疆少數民族南下，長期的混戰使得各政權的實際控制范圍變化不斷，因此這一時期同樣不具備近代疆界的性質。隋唐時期實現了中華帝國更廣闊的“大一統”，這一時期的唐王朝雖然聲威遠播，但對于邊疆地區掌控能力依然有限，具體表現在與西藏的吐蕃政權之間關系微妙且時有起伏，以及在西北、東北邊疆廣設都護府，采用“羈縻府州”的間接統治形式。安史之亂后，隨著國力衰微，王朝的邊界區域有了大范圍的變化。五代至宋元時期再次經歷由分裂至統一的過程，兩宋時期與多個少數民族政權并存。這些政權之間有的通過戰爭及簽訂盟約的形式劃分了具體界線，如“澶淵之盟”、“紹興和議”等，但仍稱不上近代主權國家的疆界。因無論是北宋還是南宋都有著強烈的中華主體意識，“克復燕云十六州”、“收復中原、還于舊都”的意愿貫穿王朝始終。元代設宣政院統御西北邊疆，忽必烈的中原王朝與屬國關系的變化影響著疆域的盈縮。明朝建立后，永樂大帝戎馬一生，在實現對中原地區強有力的掌控之下，以“天子守國門”的魄力，五次北征，實現了唯一以皇帝身份的“封狼居胥”，基本穩定了帝國邊疆。

自先秦至明代，中央政權的實際控制范圍整體上呈擴大趨勢，但傳統王朝的具體疆界卻不夠清晰，呈現的是一種“有域無疆”的態勢。周邊少數民族政權與中央政權并立，展現出多元一體的文化格局。

二、畫界分疆

中國具有近代主權國家的邊界意識并取得成果始于清代康熙年間。1689年，為解決北部邊患，雅克薩之戰后，清帝國與沙俄簽訂《尼布楚條約》（俄方稱《涅爾琴斯克條約》），條約以滿、俄和拉丁文三種文字明確規定：以額爾古納河、格爾必齊河及外興安嶺為中俄東段邊界，烏第河和外興安嶺之間為待議地區，從法律上確立黑龍江和烏蘇里江流域包括庫頁島在內的領土屬于中國。值得一提的是，滿清在此使用的是“中國”國號，首席代表索額圖的全銜是“中國大圣皇帝欽差分界大臣議政大臣領侍衛內大臣”，“中國”第一次作為主權國家出現在國際條約中。該條約簽訂后，中國政府對疆域界線的認識發生了一些變化，勘界后刻石立碑，標識明確界線和范圍。而后雍正時期中俄兩國再次簽訂《布連斯奇條約》、《恰克圖界約》等，劃分了中西段邊界，在兩國國力總體相當的情況下，維持了邊疆的均勢。康雍乾三代大清遼闊疆域有了明確的邊界，在幾代明主的共同努力下，中央政府對邊疆各族的掌控達到了歷代王朝的頂峰，真正實現了多民族國家的統一和融合。

三、碰撞定型

1840年以降，列強的入侵沖擊著以中國為主導的東亞政治秩序，構建了殖民體系，中國原有的明確疆界不斷遭到蠶食鯨吞。《南京條約》、《璦琿條約》、《北京條約》、《馬關條約》等使得中國主權慘遭踐踏，西北、東北邊疆數百萬平方公里國土喪失。《北京條約》直接喪失了東北地區對日本海的出海口，使得黑龍江、吉林變成內陸省份，成為百年遺憾。而后《勘分西北界約記》使得中國在西北地區丟失了更多的領土。在南部，中法《越南條約》、中英《緬甸條約》則標志著中國與越緬兩國的藩屬關系中止，南部疆界亦遭破壞，部分國土被劃歸越、緬。更為殘酷的是，1945年的《雅爾塔協定》促成了外蒙古的獨立，中國疆域急劇縮小。新中國成立后，在綜合國力不斷提升的前提下，以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為基礎，與鄰國相繼勘界定約，疆域邊界基本明確。

結語

從傳統王朝到現代主權國家，96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有了國際法的保護。但主權的維護需要以人民為基礎，以國力為后盾，整體的穩定伴隨著局部的沖突，在不久前的中印對峙中，祁發寶、陳紅軍、陳祥榕、肖思遠、王焯冉為了國家和人民的利益付出了重大犧牲。

戎馬鳴兮金鼓震，壯士激兮身忘命。

居安思危，思則有備，有備無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