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總理”默克爾謝幕倒計時

曾那迦

“無論是氣候變化、有關世界貿易組織的問題，還是其他國際問題，缺少中國或與中國對抗，我們都將無法解決。”5月5日，德國總理安格拉·多羅特婭·默克爾在德國聯盟黨聯邦議院黨團舉行的有關跨大西洋關系的視頻會議上如此強調。今年年初她還明確表示反對在中美間站隊。

還有4個月，默克爾就將卸任，結束其長達16年的德國總理執政生涯。去年12月30日，已經66歲的默克爾在向全國發表新年致辭的末尾重申自己將不再繼續參選，她還說，2020年是其就任總理15年以來最艱難的一年。“今天很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給你們發表新年致辭。”

16年來，默克爾帶領德國走向歐洲核心，留下了一位平易近人又堅毅果敢的大國領導人畫像，卻也給繼任者拋下了難民問題、新冠疫情等前途未卜的燙手山芋。

最年輕的部長

自2004年福布斯首次發布“全球最具權力女性”榜單，默克爾便頻頻登上榜首。

默克爾出生于1954年7月17日，父親是一名新教牧師，母親從事教育工作。

1973年默克爾進入德國萊比錫大學攻讀物理學，1986年獲得物理學博士學位。在學校里，默克爾行事低調。據她的同學回憶，這個女孩生活一直都很簡樸，衣著的色彩總是很淺淡，甚至于曾被同學嘲笑為“灰老鼠”。

畢業后，默克爾進入原東德科學院物理化學研究中心從事科研。直到1989年11月9日柏林墻被推倒，36歲的默克爾突然對政治萌發熱情。

初入仕途的默克爾仍舊不茍言笑，有時還顯得拘謹。但她任勞任怨的工作態度收獲了賞識，很快便出任東德政府的副發言人，之后一舉登上國家級的政治舞臺。

在前西德總理科爾完成德國統一后，年僅36歲的默克爾被提名為科爾內閣的婦女和青年部長，跟當時的衛生部部長、家庭與老年部部長共同管理與家庭有關的事務。恰好這三個部門的領導者都是女性，便被媒體調侃為“三姑娘之家”。

默克爾就這樣成為了德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部長。1991年，剛剛履新的默克爾在接受采訪時談到德國女性難以兼顧家庭和事業，希望能夠為女性提供更多便利政策，使其能像男性那樣家庭事業兩不誤。相比其他部門，婦女和青年部處理的問題較為“軟性”，讓默克爾有時間積攢人脈和從政經驗。

直到1999年，科爾卷入政治獻金丑聞，默克爾果斷選擇引導基民盟與科爾切割，帶領黨派度過危機。自此之后，德國政壇“撒切爾”的外號出現在媒體上。后來，飽經政壇歷練的默克爾在競選時提出那句響亮的口號：“我愿意為德國效力。”

果敢又不失親和力的“鐵娘子”

相比于同樣被稱為“鐵娘子”卻屢屢碰壁的前英國首相特雷莎·梅，默克爾執政風格更加成熟，給人留下正直、務實、親民的印象。她曾說，“我總是試圖把所有問題都考慮清楚，我不是天生勇敢的人。”

從2005年當上德國總理后，她就大力振興經濟，使德國平穩發展成為歐洲經濟實力最強的國家。在國際博弈中，她始終以德國利益的捍衛者形象出現。

上任之初，默克爾針對勞動市場、分配制度、產業體系等出臺了許多改革政策。彼時，為了給過于發達的福利制度買單，德國已一再提高稅率，大量國內資本外逃，失業率一度高達12.6%，連續7年出現財政赤字。

默克爾就像一位嚴母，果斷斷掉失業救濟金，逼迫失業的年輕人自食其力，接受政府安排的工作。她推出一系列調和經濟發展與社會公平的政策，在任內解決了德國財政預算的不平衡，造就了自冷戰以來德國經濟持續時間最長的增長期。

2009年歐債危機爆發后，默克爾政府施行緊縮政策，依托強大的工業實力，使得德國在歐元持續貶值的情況下堅持低價出口，經濟持續發展。

在對外關系上，德國一直在歐盟處于核心地位。無論是在維護西歐和俄羅斯，還是與土耳其的關系上，德國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同時，默克爾在應對一些中東問題時，展現出強硬務實卻又不失親和力的形象，使德國成為世界政壇的重要力量。

奧巴馬曾表示，默克爾是他在任期間最受歡迎的合作伙伴之一。2017年1月19日，在特朗普入駐白宮前一天，奧巴馬給默克爾打出了其任期內最后一通電話。他在電話里特別稱贊了默克爾果敢堅毅的領導力。

工作中的默克爾總是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其身邊的工作人員說她從沒有大發雷霆，最多以冷淡來表達不滿或憤怒。在一次會議上，默克爾曾對一名官員不知所云的發言報以冷臉，結束后又主動給對方臺階下，態度溫和地和該官員交流，安撫對方情緒。

2013年后，大量北非中東難民開始涌入歐洲。2015年9月，一張3歲敘利亞兒童伏尸海灘的照片引爆社交媒體。面對反對和質疑，默克爾選擇向難民敞開大門，被難民們視作“媽媽”，被稱為“西方世界最后的良心”。德國成為歐洲接收難民最多的國家，人口由負增長轉為上升。不過，默克爾對難民的“慷慨”及其副作用已經在近年來逐漸顯現，甚至讓默克爾政府陷入其從政以來最大危機。

平易近人的“默克爾媽媽”

當德國總理的16年間，默克爾隨時都在媒體的聚光燈下，她清廉又低調的生活方式為她贏得了民心，她就像德國其他公民一樣過著普通的居家生活。她因此被許多德國人親切地叫作“默克爾媽媽”。

默克爾擁有一種平易近人和舉重若輕的氣質。2019年，默克爾穿著一件20多年前買的衣服出現在公開場合，引發關注。這件衣服是在美國購買的，默克爾曾穿著它出席2002年的拜羅伊特音樂節開幕式。據媒體統計，她還在2008年、2014年、2017年和2019年多次穿過這件衣服。

在一次新聞發布會上，一名記者問默克爾：“我們注意到你總是穿同一套西裝，你沒有另一套嗎？”她回答：“我是公務員，不是模特。”

據德國媒體報道，2019年默克爾工資調漲后每月可拿到25060歐元（約合人民幣18.8萬元）。德國很多企業員工的薪資和默克爾相近，但這些人有的并未進入企業領導層。

從出任德國總理以來，默克爾一直拒絕入住柏林總理府，只將那里作為她辦公的地方。她和丈夫繼續住在市中心米特區貝加蒙博物館對面的一個簡樸公寓里。鄰居稱，這對沒有孩子的夫婦平常都很低調，很少出來參加活動，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家里。而且他們沒有請女工，家務完全由自己承擔。

同時，在上班通勤方式上，默克爾也力求節儉。其公寓到帝國議會大廈和總理府都在2公里的范圍內，因而默克爾時常走路或騎車上班。

默克爾還曾表示，自己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丈夫準備早餐。2011年7月，默克爾與尼日利亞總統古德勒克·喬納森在飛機上共進午餐。默克爾和他聊起自己喜歡為丈夫準備早餐一事，受到喬納森舉杯致敬。

此外，默克爾還頻頻被媒體和路人拍攝到下班后親自到超市購物。據當地媒體報道，她經常在周五下午帶著3名保鏢光顧總理府附近一家超市。

當地時間2012年3月2日上午，默克爾在布魯塞爾簽署了影響整個歐盟的財政協議。當天下午5點返回柏林下班后，她在回家的路上又順便去超市買了青椒、圓白菜、白葡萄酒等食品。超市內一切如常，一名顧客把這一幕照了下來。

2014年7月，默克爾到四川訪問時，在成都神仙樹農貿市場逛了近20分鐘。她興致勃勃地參觀了農貿市場的肉類和蔬菜攤位，其間親自買了一袋郫縣豆瓣、一些海椒面和八角香料。

2018年11月30日，阿根廷小伙阿古斯丁·阿圭羅在從西班牙飛往阿根廷的航班上遇到了默克爾。在距飛機起飛大約10分鐘的時候，默克爾坐到他身邊的位子上，還對阿圭羅報以微笑。在長達13個小時的旅途中，默克爾顯得很放松，喝酸奶、閱讀并小睡了一會兒。

德國分析人士評價說，“她把女性的柔軟性格轉化成了一種政治技巧，反而讓德國在國際事務中不會被‘牽著鼻子走。”

當2017年默克爾第4次連任總理職務時，有專家分析稱，默克爾生活簡樸，她通過自己低調穩健的做派讓民眾相信她可以保證德國的穩定。還有人指出，在全球動蕩不安的政治、經濟環境下，默克爾向國民展示了可貴的、穩定的個人形象。

2019年1月7日，德國柏林，德國總理默克爾在總理府接見兒童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