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悅
舒伯特被人們稱為“藝術歌曲之王”,很顯然可以看出舒伯特在藝術歌曲的創作中具有很重要的地位。藝術歌曲最大的特點是富有浪漫色彩和抒情性,生活在古典主義時期與浪漫主義時期交匯處的舒伯特,在奏鳴曲的創作中,使得兩個時期的音樂特征相互融合,呈現出別具一格的奏鳴曲風格。舒伯特筆下的奏鳴曲既采用了巴洛克時期奏鳴曲的曲式結構,又將浪漫主義音樂中的幻想性和主觀性融入到音樂創作中,使得其奏鳴曲少了一些刻板沉悶,充滿歌唱性,表達作者的內心情感世界。本文所寫的這首a小調奏鳴曲Op.42是舒伯特的經典鋼琴作品之一,筆者在本科學習期間經過反復練習,查閱了與該作品相關的演奏視頻和資料,使筆者對這首鋼琴作品有了更加深刻地理解,從而能夠提高演奏技能,更好地詮釋該作品。通過搜集文獻資料,加上筆者親身的實踐、理解和體會,本文從《a小調奏鳴曲第一樂章》的音樂背景與音樂風格,作品的曲式結構以及演奏技巧等方面對整首作品進行概述。
19世紀初,西方音樂進入浪漫主義時期。浪漫主義樂派是繼維也納古典樂派后誕生的新的流派。作曲家弗朗茨·舒伯特1797年出生于奧地利維也納,正是在兩個時期的交匯之際,舒伯特起到了承前啟后的作用。被世人譽為“歌曲之王”的舒伯特七歲開始學琴,他的父親是一名小學音樂教師,所以從小受到來自父親的藝術熏陶,加上自身天賦異稟,他十一歲便進入到皇宮教堂唱詩班,兩年后,屬于他的第一首作品問世。這位年僅三十一歲就早逝的音樂家,在他短暫的一生中,為后世留下了珍貴且永恒的音樂財富。舒伯特一生居無定所,1816年他辭去教師的職務潛心創作,長期較為貧苦的生活和疾病的魔咒無疑給舒伯特帶來摧殘和打壓。他所創作的作品正如他自己的人生經歷一般,充滿戲劇性、幻想性、歌唱性以及抒情性。
《a小調鋼琴奏鳴曲D845》創作于1825年,是舒伯特生前第一首出版的鋼琴奏鳴曲,這部作品出版時在音樂界產生了較大的影響,也是他創作中期的代表作之一,這一時期舒伯特的創作手法和技巧逐漸走向成熟。這部作品是舒伯特寫來獻給一名官員,作為貝多芬的庇護人魯道夫大公的,可想而知,貝多芬在舒伯特心中有著怎樣的特殊地位。因為處在古典主義和浪漫主義時期交界時代,舒伯特采用了兼收并蓄的態度對待音樂,將古典形式與歌曲性巧妙結合在一起,通通融入到鋼琴奏鳴曲的創作之中,音樂情感豐富,帶有濃厚的悲情性,使其奏鳴曲別具一格,富有獨特的戲劇性特點。舒伯特的音樂不像貝多芬的那樣充滿戰斗和爆發力,也不像莫扎特的音樂那樣華貴典雅,我們所聽到的更多是幻想性和抒情氣息。但到了中后期,舒伯特創作的音樂所流露出的情感逐漸發生轉變,除了原有的悲情和幻想,似乎又多了幾分抗爭和英雄氣概。這首奏鳴曲一共包含四個樂章,第一樂章是我學習的重點曲目之一,本文則以第一樂章為例從作品結構和演奏體會等方面進行淺析。
從結構上看,第一樂章是奏鳴曲式,Moderato中板速度,全曲采用2/2拍,調性為a小調。
主部的第一部分是第1-10小節,見譜例1。4+6的非方整型結構,a小調調性,主題的第一動機從前四小節體現,以弱起開始力度為pp,是左右手同步的單音八度下行嘆息式線性旋律和柱式和弦的反向進行,力度漸強,呈現出“嘆息”這一主題特點,這個主題在第一樂章中前后共出現了11次。蘊含淡淡的悲傷之情。后六小節采用上方二度模進進行,在這短小的主題動機中充滿了疑問感,奠定了本曲憂思陰暗的感情基調。第二部分是第10-25小節,為8+8結構的方整型樂段,作為主部的第二動機,右手的分解和弦和左手的八度音程結合逐漸激發情緒。[1]
譜例1
連接部從第26-39小節,運用八度下行俯沖式進行,右手的柱式和弦與左手的單音相碰撞,強弱交替對比明顯,呈現出活潑詼諧的大調色彩,曲風輕快活潑,表達出了一種激昂的抗爭精神。后半部分上行模進到C大調,為進入副部主題做鋪墊推動音樂的發展。
副部從第40-62小節,第一部分是第40-50小節,主旋律在右手,不斷使用二度模進。第二部分轉到A大調,主旋律在左手上,采用同樣模進手法,均為4+8非方整型樂段。最后左右手兩組和弦跳音先極強后變弱,在安靜中結束給人一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結束部從第64-90小節,第一部分是第64-77小節,由c小調進入,短暫離調后又回到a小調的關系大調C大調上,將主部材料與連接部材料相結合。第二部分結尾處在漸弱中漸行漸遠。
第一部分從第91-105小節,見譜例2,引入主部感傷的主題動機進行變化發展,相同的樂句反復進行音程移位,強調了聲部之間的聯系,具有動力性。最后用兩小節的全音符結束這一部分,繼續發展新的主題材料。
譜例2
第二部分從第106-120小節,在D大調上開始,用ppp極弱的力度進行旋律的描述,低聲部單音分解進行,結合高聲部連貫的旋律線條,這段作為全曲最具優美動聽的旋律,充滿了幻想性與歌唱性。經過這段深情地訴說后情緒發生突變,緊接著出現的是該樂章最為波動不安的音樂旋律。
第三部分從第121-150小節,前半部分以pp開始,隨著每個樂句的漸強發展到f再到ff,逐漸推動音樂情緒,接著在右手的單旋律中漸弱一直到最后的ppp作結束。中間出現#f小調的轉調,最后又回到a小調。左手主題旋律突出,右手通篇的節奏音型為連續的十六分音符,緊密又急促,顯現出此刻作曲家內心的不安與焦灼,不難感受到舒伯特反封建反壓迫的強烈愿望和與命運頑強抗爭的激烈情緒。從第145小節開始,此處運用了五小節的卡農式模仿復調,營造出再現的假象,為接下來進行的再現部分做準備。
主部從第151-185小節,主部有兩個部分組成,與呈示部的主部材料基本相同,將主部材料進行變奏和擴充,是呈示部的變化再現。第一部分是到第165小節,第二部分是從166-185小節,由a小調轉到e小調,再現了陰郁這一主題情緒。
連接部從第186-199小節,與呈示部中的連接部調式一致。經過一系列的轉調,連接部轉回到主調a小調上。
副部從第200-223小節,調性為E大調,是a小調的屬關系調。作為呈示部的倒裝再現,再現部的連接部和副部與呈示部的結構音型與力度強弱基本一致。
結束部從第224-331小節,再現部的結束與呈示部相比,篇幅進行了擴大和補充,也是對呈示部的反復和回顧,第247-255小節是對主題的變奏發展,第256-274小節再一次回顧兩個主題,從第275小節到最后,用向上模進的方式進一步發展動機,由弱到強,逐步推動情緒到達最高點,左右兩手同八度的音程和弦進行爆發力極強,最后以輝煌的氣勢在a小調上從Ⅴ7到Ⅰ的完滿終止結束了全曲。
整部作品中跳音的使用較為頻繁,其中呈示部的連接部和副部運用大量跳音,富有跳躍感,給人帶來輕松舒緩的情緒,與開頭暗淡的音調形成對比。例如第26-39小節和第186-199小節,跳音使連續的八度與和弦音色發生轉變,再加上每小節第一個音以sf突強的力度突出重音,聲音短促有力,增加了音樂的活力,呈現出進行曲的演奏風格,同時需要成熟的演奏技術保證觸鍵的準確和靈敏。第40-63小節出現一只手為四分音符的跳音,另一只手進行連貫的旋律描寫,兩種不同感覺的音色巧妙結合在一起,最后以兩組跳音結束,左右手一呼一應,每小節跳音后都有一個完整小節的休止,仿佛是對人生的思考和領悟。第78-81小節左右手同時出現跳音,此時需要注意右手的連貫并突出小指的力度和音響,才能顯示旋律的進行。在展開部的第128小節左手在二分音符的連線之間出現兩次連續三個跳音,推動了音樂的進行發展。第180-183小節跳音與切分音型相結合,為進入連接部作鋪墊。第264-270小節和第283-294小節,左手一直使用上行八度重復跳音,觸鍵鏗鏘有力,將音樂推向高潮。第303小節至結尾,在全曲的最后一個樂句中,兩只手進行跨三個八度的彈奏,用兩個八度跳音連接兩小個樂句,此時的跳音彈奏時要富有向上的彈性和節奏感,在短時間內爆發出強烈情感。
舒伯特在整首作品中運用到許多裝飾音,裝飾音在音樂表達上也起著不可忽視的作用。裝飾音的運用不僅增強了音樂的表現力,還更好地表達了整首曲目的音樂風格特征,具有潤色、修飾的作用。在第一樂章的主題動機中,多次使用到十六分音符的滑音,采用級進的方式。裝飾音的彈奏需要快速的觸鍵進行貼鍵彈奏,且力度較弱,保證旋律的連貫性。[2]
整首曲子力度的對比較為明顯,演奏力度跟隨主題動機的呈現,旋律線條的進行和音樂情緒的發展而變化。呈示部的力度變化起伏較大,從pp到ff力度符號均有出現,不斷進行力度轉換,明亮的大調與黯淡的小調反復交替進行推動音樂的發展。在其結束部的第82-87小節中完全相同的兩小個樂句卻使用完全不同的力度演奏,色彩對比鮮明,像是兩個人之間的對白,最后仿佛有種欲言又止的感覺,充滿了神秘感。展開部的第90-102小節,每兩個小節變換一次力度,由強到弱,由弱到強,反復進行切換。展開部中的第三部分也是由pp到f繼續作漸強到ff,又逐漸弱化到p最后以pp結束,描繪出作者豐富的精神世界變化,同時表達了他不安的內心情緒。再現部的結束部中第256小節開始用pp的力度對主題進行回顧,隨著左右手八度單音和弦的同時下行遞進而增強力度直至ff并加上突強的二分附點音符,顯露出作者激憤的情緒和抗爭的力量。第275-282小節用pp很弱的力度做連接和伏筆,與下面情緒的大爆發形成強烈對比,第283小節到最后,不停做出漸強變化,將全曲音樂情緒發展到最高潮。
“這首奏鳴曲這么簡單地建立在兩個主題的基礎上,卻如此獨特地把他們結合起來又形成對比,不愧為神來之筆,令人嘆絕。”[3]這首奏鳴曲受到了舒曼這樣的高度評價。舒伯特的一生短暫又坎坷,他用他自己的音樂方式訴說著人生中每一個階段,表達對現實生活的感慨。在當時那樣紛擾戰亂的社會時代,從舒伯特的作品中無疑不難聽出對戰爭和統治的憤懣不滿和對美好安寧生活的強烈渴望。但現實終歸是現實,作曲家只好把這種壓抑的情緒融入到音樂當中,讓每一個音符來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