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音樂考級評價標準探析
——以英國皇家音樂學院聯合委員會和倫敦圣三一鋼琴考級為例

張 樂

引 言

英國皇家音樂學院聯合委員會（以下簡稱“英皇考級”）與倫敦圣三一學院音樂考試（以下簡稱“圣三一考級”）是國際范圍內參與程度最高的兩種音樂考級系統。他們自十九世紀誕生以來就一直吸引著全世界的應試者們，同時也影響和促進了多個國家考級系統的建立。作為我國校外音樂教育中最重要的部分，音樂考級的發展也帶動著音樂教育經濟的整體發展。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和旅游部的網站上顯示，截止2019年，我國社會藝術水平考級包括了音樂、舞蹈和美術三大類共計93種[1]。《2020中國音樂產業發展總報告》[2]提到，音樂教育培訓在2019年的產業規模為920億元，同比增長7.9%。其中特別指出，音樂考級報名人數約為169萬人次，考級產業規模為848.5億元。但在一些具有代表性的考級機構，如中央音樂學院、中國音樂學院，以及上海音樂學院的社會藝術水平考級中，都沒有關于考試評價方式的詳細描述。因此在音樂教師教學的過程中，很難建立一個廣泛的教學評價標準。本文將通過對比兩種國際范圍內較有影響力的音樂考級系統，來探究其鋼琴考試的評價方式和標準，從而為我國的廣大社會音樂教育工作者，特別是一線鋼琴教育者來提供更多的教學評價依據。

一、英皇考級與圣三一音樂考級

英皇考級誕生于1889年，它成立的初衷就是希望構建一種具有權威性的音樂教育與音樂評價標準[3]。經過一百多年的發展，英皇考級目前已在九十多個國家建立考點，每年有超過65萬人參與考試。自1996年英皇考級第一次在深圳市舉辦考試至今，其在中國已經走過了24年的發展歷程。英皇考級的多份年度報告中顯示，中國大陸曾連續數年占據各國報名人數增長之首[4]。

與英皇考級相比，圣三一考級具有更為悠久的歷史。它誕生于1877年，不僅包括音樂考試，還包括了戲劇、藝術和英語。雖然它的音樂考試暫時還沒有進入中國大陸，但是它的影響力與全世界的參與程度都是極高的[5]。圣三一考級的誕生對英皇考級的建立也具有很大的影響。

兩種音樂考級系統的相同之處在于：1、他們都包含了理論、表演，以及文憑考試；2、它們都設置了預備級/初級，一至八級，以及文憑考試的三個主要級別；3、他們都具有標準化并且嚴格的報名以及考試流程、評分標準、考官安排、依據不同國家貨幣標準設定的考試費，以及在大學申請過程中的加分以及置換細則。本文將以鋼琴考級為例，側重分析其考試內容與評分標準部分。

二、鋼琴考試內容與評價標準對比分析

英皇鋼琴考級與圣三一鋼琴考級在考試內容的設置上是有很大的相似之處的，他們都要求考生演奏三首不同風格的作品。但是在三首作品以外的考試內容上看，二者稍有不同。詳情參見下頁表1。

表1顯示，英皇鋼琴考級的作品部分比圣三一鋼琴考級所占比重略高，但是圣三一鋼琴考級在除作品以外的考核內容上要比英皇鋼琴考級更為豐富。同樣占比為14%，但是圣三一鋼琴考級除音階和琶音以外更多的加入了小練習的部分。同時，在音階和琶音的考察方式上，圣三一鋼琴考級也更為細膩。根據筆者親身經驗，以鋼琴八級考試為例，圣三一考級考官在考察音階的時候會對音階或琶音上行下行的演奏方式和力度都做出具體的要求。

表1：英皇鋼琴考級與圣三一鋼琴考級內容以及成績結構

除了作品、音階和琶音以外，英皇考級還會考察視奏和聽力，而圣三一考級則將視奏、聽力、音樂知識、即興統稱為支持類測試。同時根據級別的差異，圣三一考級還對這部分的考試提出了更為具體的要求：五級以及以下級別的考試在四項支持類考試中任選兩種；六到八級考試中視奏為必選，另外在聽覺和即興中任選一項，沒有音樂知識考試。

另外一個比較大的差別體現在兩大鋼琴考級系統的作品評分標準上。英皇鋼琴考級的作品評分標準包括樂曲音高、節拍、音色、輪廓和表現力五個部分；分數區間共計七個檔，單首作品總分30。圣三一鋼琴考級的作品評分標準包括流暢性與準確度、技巧把握，和表達與詮釋三個部分，每個部分的滿分為7分，分數區間共計6個檔。由此可以看出，圣三一鋼琴考級的作品評分標準除了更為具體外，也更具有廣度，并且做到了準確度、技巧把握，和表達與詮釋三個部分的平衡。相比之下，英皇鋼琴考級的作品評分標準更側重于演奏者對音樂元素的綜合性表達，這些部分占據了作品總成績的80%。

對于每個分檔的設定，二者都有詳細和具體的文字描述。這些對評分標準的細致描述一方面可以讓不同的考官盡可能保證評分標準的一致，最大化避免“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分數差異；更重要的是，通過在考試大綱中列出這樣的評判標準，教師可以有更明確具體的教學評價導向，學生和家長也可以有更清晰的得分依據。

三、國際音樂評價標準對我國鋼琴教育的啟示

與上述兩種音樂鋼琴考級體系相比，我們國家的多個鋼琴考級在設置上都略顯薄弱。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是考試內容。目前我國社會音樂考級的鋼琴考試中基本都是以考查音階琶音以及作品為主，暫未出現在樂器考試的過程中考查視奏、聽力、音樂知識以及即興能力的部分。表2列出了中央音樂學院、中國音樂學院、上海音樂學院這幾個報考人數較多的機構中鋼琴考級的內容要求：

表2：三類社會藝術水平考級中鋼琴考級的內容要求

由此不難看出，從考級的準備上，國內的考級結構更為簡單，因為只涉及基本練習和所選的考試作品。有的鋼琴考級更是直接指定了不同級別的選曲。這也就造成了很多針對考級的應試教育。

第二是評分標準。在表2所提到的三種考級系統中都未能找到相對應的基本練習和作品評分標準，所以很難判定其打分依據。關于成績分檔，國內考級暫時只將考試結果分為“通過”和“不通過”兩種。但是在英皇考級和圣三一的考級結果中，考生不僅可以知曉自己的分數，拿到包含各項得分的評語表，在通過考試的學生證書上還會顯示出學生的分檔，如優秀、良好、合格。音樂考級的目的應該不僅僅是考核應試者對作品的把握，更重要的是可以讓其通過成績對自己有更客觀的了解，讓教師則通過考官對學生的評價來對自己的教學有更多的思考。

在考試作品的更新上，與國外考級相比，國內鋼琴考級作品的更新速度也是比較慢的。而英皇鋼琴考級和圣三一鋼琴考級，每三年就要更新一次曲目列表。這種設定其實也很好的鼓勵和敦促教師對教學要做好充分的準備，同時也有效避免了提前以拔苗助長的方式來應對考級的現象發生。

另外，在英皇考級和圣三一考級的鋼琴作品評價標準中我們不難發現，演奏技術并不是他們評分的唯一依據。這一特質在圣三一鋼琴考級中體現的更為明顯，根據前文所示，“技巧把握”的部分僅占整首作品總分的三分之一。而更多的是對音樂作品的整體把握。這也很好的提示了鋼琴教育者在教學中需要更多的關注技術以外的方面。

還有一個值得注意的方面是學生中心在考試過程中的體現。在作品的選擇上，英皇考級要求學生在A、B、C三種類別中各選擇一首；圣三一考級要求學生在A、B兩種類別中選擇三首（兩種類別都要選到），或者在兩種類別中各選一首，再加一首學生自己創作的作品。同時學生還可以演奏自己創作的作品，只要難易程度與曲目列表相當就可以，風格不限。這樣的設計其實很大程度上的鼓勵學生在提升演奏能力的同時發展自己的音樂創造力。另外，在作品演奏以外的考試項目中，圣三一考級允許學生在視奏、聽力、音樂知識、即興這幾個方面進行選擇，也在最大程度上的尊重學生的個人喜好與優勢。這些都是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的方向。

通過對英皇考級和圣三一考級的鋼琴考試進行對比和分析，我們最需要關注的是音樂考級對音樂教育的導向作用。我們國家的琴童數量龐大，參加考級的人數眾多。但是由于社會音樂教育缺乏指導性的教學規范，很多藝術培訓機構只專注于考級培訓，更有甚者僅將考級作品作為器樂學習的全部。在諸多考級的“指引”下，如果考試內容僅包括“基本練習”和“作品”這些可以通過大量的練習來達到要求的項目，而沒有視奏、聽力、音樂知識、即興等相關的學習和訓練作為輔助的話，那么“主打”考級的藝術培訓機構將很難為琴童們提供系統和完善的音樂教育。

考級固然對音樂學習者在學習的過程中有很大的促進作用，比如，提升學習動力、有更明確的學習目標，以及拿到權威機構的認可等。但是過度依賴考級的器樂學習所帶來的考試傷害甚至教育傷害也是不容忽視的；過分強調技術的器樂學習實際上很難激發琴童內心的學習興趣和對音樂的熱情。更重要的是，那些考試中缺失的部分，例如對音樂的全面理解力，對不同風格作品的駕馭能力，對良好音響效果的把握和控制力，以及對已掌握技術的運用、發展和創造的能力等等，才是能夠影響學習者一生的音樂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