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空處長“帶貨”，舍命為何鍵“背鍋”

楊錫貴

何鍵主政湖南期間，發生過其手下湖南航空處處長黃飛利用飛機走私毒品案，轟動全國，震驚國民政府最高當局，黃飛及同伙劉子久被奉令處決。

案發漢口，人贓俱獲

1934年8月上旬某日，一架準備由長沙飛往上海的萊因機，穩穩地降落在漢口機場停機坪內。機上下來兩男一女，分別是湖南航空處處長黃飛、其小老婆以及飛機駕駛員林安。他們一行行色匆匆，隨身帶著兩個大皮箱，住進了漢口蘭陵路47號同安俱樂部。黃飛一行所乘飛機，原來只打算在漢口機場稍作停留，加油后即飛上海。因黃的小老婆要在漢口看朋友，遂決定在漢口停留一天。

黃飛一行在長沙起飛前，設在漢口的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禁煙督察處早已得到長沙方面的密報，將有一批毒品經武漢運往上海，于是在武漢水陸路交通要點遍布眼線，嚴密查緝。當黃飛一行在漢口機場下飛機后，即有便衣偵探尾隨監視。

當天晚上，禁煙督察處出動武裝部隊，會同當地警察，迅速將同安俱樂部團團圍住展開搜查。

不久，緝查人員即從一個房間內床鋪下面的兩個大皮箱中搜獲到嗎啡，每箱重八九百兩，共計值價在十萬元以上。而入住此房的人，正是湖南航空處處長黃飛及該處所屬萊因機駕駛員林安。人贓俱獲，軍警當即將黃、林兩人拘押審訊。次日，又將寓居此處的同伙劉子久（貴州人）拘捕。這就是當時轟動武漢三鎮、震驚國民政府最高當局的黃飛走私毒品案。

浪蕩公子，膽大妄為

堂堂湖南航空處處長，竟然敢動用政府飛機販運毒品，實屬膽大妄為，但其來有因。

黃飛，長沙人。父親黃靜仁，當過北洋政府財政部司長、國會議員，私囊頗裕。黃靜仁脫離政界后，在漢口開辦中原實業銀行，自任總經理。黃飛出生時，其父夢見許多黃雀在門首飛翔，便為兒子取名黃飛，以為此子將來定可光耀門庭，飛黃騰達，因此視若掌上明珠。

既是官二代又是富二代的黃飛，自幼放蕩不羈，終日與一些紈绔子弟混在一起，吃喝玩樂。望子成龍的父親于是決定送他到法國留學。黃飛到了法國后，仍然本性不改，掛名學航空，實際上整日沉湎于跳舞、游泳、打撲擊拳這類玩意，航空技術并沒有學到多少，直到當了湖南航空處處長以后，才勉強能夠單獨飛行。

黃飛回國后，在上海混了一段時間，結識了一班買辦商人，更是大過其荒淫無恥的生活。后通過朋友左紀楨（湖南醴陵人）的關系，結識了第十九師師長李覺，經李轉薦于何鍵，在四路軍總部謀得了一個閑差。

1930年，何鍵便一心想在湖南開辦航空事業，以助其在湖南進行反共戰爭。學過航空的黃飛感覺飛黃騰達的機會就在眼前，大力吹噓自己，表示愿意為其效忠；同時拉攏何鍵左右說得上話的人代他進言，李覺也表示支持。1931年夏，湖南航空處成立，黃被任命為少將處長，順利上位。

湖南航空處共有10架飛機，較大的運輸機有2架，其余均系小型作戰飛機。何鍵主政湖南期間，曾秘密設廠制造嗎啡，并從西南地區走私毒品牟利。據曾在該處工作過的程藩斌回憶，航空處的兩架運輸機就時常被用來販運毒品。黃飛更是多次奉何鍵之命，去貴州從事毒品走私勾當，運回湖南后再偷運上海交易，每次都由隊長林安駕駛飛機，連機械員也沒帶一個，行動鬼祟。這一次，黃飛與林安再次駕駛該處所屬萊因機去貴陽接運毒品，回到長沙后，又匆忙飛往上海，準備出手，結果因有人密報而在漢口被捕。

密令嚴查，解送行營

禁煙督察處捕獲黃飛等人后，立即電告南昌行營，請示處理辦法。南昌行營當即復電表示：嚴訊該犯等，查實共犯何人、制毒機關何在，并立解行營軍法處暨嚴緝俱樂部發起人胡聘三到案外，又因黃飛等為有組織之毒品密運，則同謀之在湘共同犯當然不少，制毒機關自亦必在湘省無疑。情節重大，豈可任其漏網，故即密令湘主席何鍵，嚴密查拿。

何鍵本是此案的幕后主使者，讓他去嚴密查拿，豈不成了“豬婆子吃包衣——自吃自”。奉電后，何鍵一通“密查”，先是矢口否認，并表示湘中絕對清白；8月25日，郵局檢獲劉子久致駐湘代表胡羽高寓內王慕石函件存稿等之后，湘省當局才表示此案內幕非常復雜，并將責任全部推給貴州方面。

何鍵雖表面平靜，但內心震駭驚恐。獲知黃飛等人販毒敗露的消息后，何鍵立即派人到武漢進行活動，動用各種關系，企圖求得圓滿解決，即使不能將贓物歸還，最低限度也要使黃飛獲釋。據時任十省禁煙督察處科長文心鈺回憶，何鍵醴陵同鄉、徐家棚警察局長匡新之為何鍵大賣力氣，積極向禁煙督察處打探了結此案的交換條件。禁煙督察處處長李基鴻頗為所動，但該處緝私主任兼巡緝團團長邱開基堅決反對妥協，主張將全案解送南昌行營訊辦。如此既可作為工作成績向蔣介石邀功固寵，又可得到巨額獎金，鼓勵緝私人員。

其時武漢的輿論特別是一些反對何鍵的人，均主張此案應予嚴辦。李基鴻在內外壓力下，只好將黃飛等解送南昌行營。案子演變至此，何鍵自知將被牽連，洗刷猶恐不及，當然也不敢替黃飛求情了。他曾暗中托人向黃示意，要他獨自背起這口黑鍋，不可牽連別人，以便徐圖挽救。但此案性質極為惡劣，何鍵雖有心而力有不逮。

心存僥幸，終成替死鬼

當黃飛被人贓俱獲時，因自恃有何鍵作后臺，他先是故作鎮靜地對緝查人員說：“這是何主席運到上海去制西藥的，你們一錢也動不得！”眼見緝查人員根本不予理睬，黃又放軟語氣說：“都是自己一家人，凡事都好商量，何必這樣為難呢。”緝查人員也沒有理他這一套，而將他和林安連同查獲的毒品一起帶到禁煙督察處去了。

據《上海報》報道：“案發之后，最高方面以際茲嚴禁毒品之時，而現任軍官膽敢利用職權公物，營私舞弊，實屬罪不容誅，故決令押解南昌行營，嚴密根究，以警其他。”

1934年10月，湖南航空處奉令撤銷，歸并中央，該處職員均去了南昌。據程藩斌回憶，他們去看黃飛時，黃仍泰然自若地說：“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現在各方面都在替我想辦法。老太爺（指其父）已托人請孔部長（孔祥熙）向委員長（蔣介石）說情，大概沒有多大問題，不久即可出去。”一副儼然成竹在胸的樣子。

是年底，南昌行營結束，主官大都主張同時了結黃飛走私毒品案。據聞，因牽涉湖南省主席何鍵，蔣介石在處理黃飛販毒一案時不無顧慮，為此曾多次召開會議，討論此案。由于湖北省主席張群力主懲一儆百，以利禁政的推行，蔣遂決定將黃飛槍斃。

1935年1月29日，陰歷臘月二十五日，湘人有在此日茹素的風俗。囚禁監獄之中的黃飛，妄冀神佑，保全生命，決定茹素一天。當此之時，卻猛然看到獄卒送來的早餐中酒肉雜陳，備極豐腆。正打算讓獄方撤走時，軍法處副官已經走了進來，向他宣布奉令執行槍決的判決。黃飛如夢初醒，驚異萬狀，涕泗交流。

是日，江西南昌城內貼出了一張槍斃犯人的布告：

為布告事。案奉交辦禁煙督察處呈解湖南航空處長黃飛等販賣嗎啡一案，訊得該黃飛與劉子久共同用飛機運送嗎啡兩箱，在漢人證并獲，確鑿有據，呈奉委員長，電令黃飛、劉子久處死刑。等因奉此。除簽提黃飛、劉子久二名，驗明正身，綁赴刑場，執行槍決外，合行布告，俾眾周知。特此布告。

至此，轟動一時的湖南航空處處長黃飛等販賣毒品案終于塵埃落定。

（責任編輯：亞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