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四十九中學生墜亡細節

何香奕

5月10日，名為“四十九中林同學媽媽”的網友在微博發布數條內容稱，她的兒子林某某5月9日在成都四十九中“離奇”墜亡，且校方拒絕提供監控視頻、學校禁止學生發聲等。

此后，盡管成都市成華區教育局（下稱“成華區教育局”）、成都市公安局成華區分局先后發布通報稱，已排除刑事案件，但兩份通報仍未止息網絡上的質疑與爭議。5月11日，央視發表評論稱，高中生墜亡通報需以更多事實回應，有一分證據說一分話才可能消弭質疑。

5月13日，新華社發文還原林某某墜亡事件的諸多細節。報道稱，林某某墜樓前有割腕行為，其出事后校方與其父母見了面，且其父等人事發后在公安機關查看了全部監控視頻。

至此，相關質疑逐漸平息。墜樓是如何發生的？關鍵監控到底有無缺失？救護車有沒有及時趕到？孩子為何走到這一步？這些公眾關注的問題均有了解答。

墜樓事件引發爭議

5月10日，成都四十九中發布官方回應稱，5月9日18時40分，該校一名學生從知行樓高空墜落。學校立即撥打120并報警，經120現場診斷，該同學已無生命體征。目前，公安機關正開展調查。學校對該同學的不幸離世深表痛心，已成立工作組，全面配合調查工作，并全力做好善后事宜。

5月11日，《財經》記者多次致電前述自稱為林某某母親的魯女士，但一直未能接通。魯女士發布的微博顯示，其子墜亡存在諸多疑點。她表示，學校將家長拒之門外，“想看監控不給看，想問問同學、老師到底發生了什么，學校第一時間遣散了班里所有學生并警告他們三緘其口……我們在校門口守到深夜，沒有任何正面的回答”。

這位魯女士此前接受《澎湃新聞》采訪時提到，5月9日晚5時50分把兒子送到學校，學校方面曾稱當日晚上6時50分發現了“人躺在走廊上”，但她和丈夫直到約兩個小時后才接到通知，班主任也一直聯系不上。

魯女士還提到，5月9日晚8時44分，她接到一位老師的電話前往派出所，“從5月9日晚上9時左右，我和老公一直等到次日凌晨1時，先后提出要先看娃娃（遺體）以及現場、監控，這些要求都沒有實現”。5月10日早上，部分親友看到了監控視頻，但認為“不完整”，尤其是“事發那一段沒有監控”。

5月11日凌晨，成華區教育局官方微博發布《關于成都四十九中一學生墜亡的情況通報》，通報稱經公安機關現場勘驗、法醫檢驗、調閱監控、全面調查，認定：尸體損傷符合高墜致死;根據現場攀爬痕跡、足跡和指紋印證，認定高墜屬個人行為;經勘查無他人痕跡物證，排除他人所為。綜上，排除刑事案件。

之后，魯女士通過微博稱，不認可成華區教育局發布的通報，將繼續向警方和學校要求真相和看到全部的視頻，并提出見兒子的直接老師。

5月11日下午，央視新聞發文評論認為：盡管涉事學校和當地有關部門接連發布通報，但并未驅散全部疑云，更沒有說服墜亡學生父母。基于通報內容，很多問號無法拉直。比如，墜亡學生的家人此前稱“想看監控不給看”是否屬實？所謂的監控缺失又是否確切？再比如，為何事發兩小時后，墜亡學生的家人才獲知兒子墜亡的消息？此外，這名高二學生究竟是不是因個人問題輕生應由公安機關認定并發布消息，而不是教育部門發布。

5月11日晚，成都市公安局成華區分局發布警情通報：經現場勘驗、走訪調查、調閱監控、電子數據勘驗，提取書證、尸體檢驗，認定林某某系高墜死亡，排除刑事案件。5月11日下午，公安機關已依法將調查結論告知林某某家屬，家屬對調查結論無異議。

上述通報發出后，“四十九中林同學媽媽”的微博未有任何更新和回應。

監控還原墜亡細節

5月13日，央視披露成都四十九中學生墜亡事件的相關視頻。視頻顯示，5月9日18時16分，林某某從所在班級出來下至一樓，穿過教學樓、綜合樓、實驗樓、籃球館，之后進入學校負一樓的水泵房，其右手有一把小刀。此后林某某多次用刀具在左手腕上割劃，持續了10分鐘左右。

視頻顯示，5月9日18時36分05秒，林某某走出水泵房，前往實驗樓，于18時39分44秒出現在實驗樓5樓走廊，之后進入了無人活動的平臺，該地點為視頻盲區，辦案民警確認為林某某墜樓的地點。

同在5月13日，新華社發文還原林某某墜亡事件的諸多細節，通過采訪學校、教育局、公安部門、家屬等多方關鍵人士，對于公眾關注的熱點話題進行了解答。

據新華社報道，最早是學校食堂的一名員工發現有人躺在地上，該員工于5月9日18時56分撥打了120急救電話，19時08分撥打了110報警。

對于救護車的到達時間，成都市第六人民醫院急診科醫生張杰表示，該院于5月9日18時56分接到出診指令，之后一車4人于19時06分到達墜樓現場緊急施救，發現林某某已無生命體征。救護車于19時31分回到醫院，結束出診。

成都四十九中安全中心主任米平在接受新華社采訪時提到，學校報案后，組織班主任對學生身份進行辨認，但因學生頭部受傷嚴重導致辨認困難，直到事發當天19時54分才確認死亡學生身份。米平說，該班主任當天上班匆忙，手機落在家里了，后來通過翻閱手冊才找到了家長的聯系方式，由其代為通知家長到學校旁邊的跳蹬河派出所會面。

成都四十九中副校長余光玲稱，5月9日20時44分，學校通知林某某家長到學校旁邊的跳蹬河派出所溝通協商。當天晚上9點多，他帶著相關老師與林某某父母見了面，林某某的班主任由于情緒激動沒有參與見面溝通。隨后，公安機關按照非正常死亡案（事）件處置流程，將林某某的遺體運送至殯儀館法醫檢驗室保存。

成都市公安局相關負責人接受新華社采訪時還原了事發的整個過程。據其介紹，5月9日19時08分，成都市公安局110指揮中心接報警稱：在成都四十九中學校內有人從樓上摔下。成都成華區公安分局跳蹬河派出所、刑警大隊立即出警到達現場處置，并在該校實驗樓與體育館之間的人行道上發現一具男性遺體，在遺體北側綠化帶內發現一副眼鏡，在遺體右臂處有一把美工刀。

經公安機關勘驗，林某某墜樓起點位于成都四十九中實驗樓4樓與體育館之間的連接平臺。在墜樓起點南側的平臺地面上，發現1處鞋印，在墜樓起點處護欄上發現1處踩踏痕跡，在護欄防護玻璃上發現1處踩踏痕跡，在護欄防護玻璃外側，提取到3枚指紋。經比對，平臺地面足跡、護欄及玻璃上的踩踏痕跡與死者所穿帆布鞋足底花紋類型相同，護欄玻璃上指紋為死者所留。

事發后，公安機關法醫對林某某的遺體進行了體表檢驗，遺體損傷主要為全身多處擦傷及骨折，鑒定損傷均為高墜傷。警方還介紹，根據理化檢驗結果，死者血液中未檢出農藥、鼠藥、安眠藥等毒藥物，可排除死者中毒死亡。

警方走訪調查數十名學校師生后了解到，林某某在學校與他人關系不錯，未發現其在學校內與老師、同學存在矛盾或受到體罰、辱罵、校園欺凌的情況。此前，《財經》記者采訪到一位林某某母親的朋友稱，林某某性格乖巧，成績也不錯。

警方在林某某的隨身物品中找到一張寫給一位女生的紙條，通過技術比對查明系其本人書寫。此外，警方通過調取林某某生前使用過的手機數據發現，2020年6月，林某某和好友在QQ聊天中寫道“天天想著四十九中樓，一躍解千愁”，今年5月，他用QQ號轉發給朋友的聊天記錄中有自我貶低的言論，表現出自我否定、多慮的情況。一些學生在警方調查中反映林某某平時性格相對內向。

此外，針對學校不讓家屬看監控視頻的網絡質疑，警方接受新華社采訪時表示，因為相關監控是涉案（事）件證據，案發后，公安機關第一時間進行了調取封存，所以家屬向學校申請查看，未能在當晚看到。5月10日11時許，林某某父親、親友及律師等一行3人到公安機關查看了全部監控視頻。

5月13日，成都市公安局成華區分局通報，林某某遺體已經其父母簽字同意后，在成都殯儀館火化。

公開資料顯示，成都四十九中是四川省二級示范性普通高中。學校創辦于1977年，原名圣燈中學。學校地處成都市建設北路三段，現有在職教職工230余名，其中省市特級教師2人，省骨干教師5人，市區學科帶頭人16人。該校現有高、初中教學班68個，學生3200余名。

四川大學華西醫院心理衛生中心主任醫師鄧紅在接受新華社采訪時提到，當前中小學校普遍存在心理健康教育師資隊伍總量不足、專業性不強等問題，有些學校雖然開設了心理健康課程，但對青少年心理健康的針對性不強，難以起到實效。家庭、學校、社會各方應引起高度重視，加快補齊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短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