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大型交通樞紐聲景觀解析
——以北京大興國際機場為例

石堅韌，楊 怡，趙秀敏

（浙江工商大學旅游與城鄉規劃學院，杭州 310000）

引言

從20世紀開始，機場作為人們出行的主要交通樞紐之一，形成了獨特的景觀和文化。與傳統的景觀設計不同的是，在現代景觀設計中，學者和設計師們在強調視覺設計的同時，也愈發地重視人們對于聲音的感知，以及聲景觀與視覺景觀的協調與配合。要打造健康的人居環境，聲音是重要因素之一。聲景觀作為新興研究方向，是指以聲音的聆聽者為中心的聲音環境與場域[1]，它從宏觀整體上分析聲音帶給人們的體驗感，研究聲環境如何使人們放松、愉悅，并通過針對性的規劃與設計，創造出使人們心理感受更為舒適的優質聲音生態環境。

聲景觀學者大多將研究選在園林設計中，鮮有人研究機場、車站等交通樞紐的聲景觀設計。機場作為一個超大型交通樞紐，與其他交通樞紐相比具有更大的空間、更完備的視覺與聲景觀。北京大興國際機場作為大型國際樞紐機場，被譽為是“新世界七大奇跡”之一，遠期設計中，年客流吞吐量將超1億人次。其視覺景觀和聲景觀設計處處藏玄機，且富有新意，值得分析、研究。大興機場內的視覺景觀與聲景觀的協調性如何，兩者是如何相互配合、相輔相成的，是本文研究的主題。

1 聲景觀國內外研究現狀

在人類對外界的所有感知中，聽覺占據了十分之一。聲音作為人們的主觀感受之一，能夠加深人們對景觀的印象。1976年，國外學者莫雷·沙弗爾首次提出了“聲生態學”的概念[2]，旨在改善聲景觀，提升環境生態性能，并將聲景觀這一新的研究領域帶入了大眾視線。Fujimori將聲環境的感知、體驗及其理解過程做了描述（圖1），并強調了7個基本概念及其相互關系：背景、聲源、聲環境、聽覺感受、對聽覺感受的解釋、響應、效果[3]。國內研究方面，有學者根據聲源的不同將聲景觀分為自然聲、人工聲和活動聲等[4]。許曉青等學者將聲景概括為人與環境之間相互作用的感知結果[5]。張俊玲等學者將傳統園林中聲景的組成概括為自然之聲、古琴之韻和戲曲之境，為園林聲景增添了古典韻味，使得聲景與視景相輔相成[6]。在此研究基礎上，學者安琪、陳果對景區、公園和居住區等不同區域中聲景觀的實際應用進行探索，發現聲景觀與周邊環境缺乏協調性[7]。由此，聲景觀的研究方向開始向交互性轉變。學者楊盛提出聲景觀的設計應該有目的性，將人的參與行為與聲景觀關聯起來，從而增強聲景觀的可關注性和互動性[8]。趙警衛[9]、夏婷婷[10]等學者通過對一些具有代表性的城市綠地進行研究，探討了聲景觀與視覺景觀的交互作用在人類精神復愈中所起到的作用。劉江等學者通過大規模的問卷調查，對公眾游憩的過程中兩者的交互作用展開深入的研究，并得出公眾對自然聲和音樂聲有明顯偏好，而對施工聲的協調度評價最低[11]。

基于目前的研究現狀，聲景觀研究的學者們重點主要放在園林設計中。本文將聲景觀的建設與機場這一超大型交通樞紐相結合，將聲景觀設計引入交通樞紐的設計中，拓展了聲景觀的研究領域，形成創新點。

圖1 聲景感知中的概念要素

2 北京大興國際機場概述

北京大興國際機場具有十分重要的地理區位和戰略地位，它位于北京市大興區，跨越京冀兩地，處于北京中心城區和雄安新區地理中心；功能定位上，作為大型國際航空樞紐，是支撐雄安新區建設的京津冀區域綜合交通樞紐，也是國家發展的新動力源；在發展目標上，大興機場與北京首都國際機場形成的“雙樞紐”機場格局能夠協調發展、適度競爭，并能夠推動京津冀機場建設成為世界級機場群（圖2），具有國際一流競爭力。

圖2 大興機場區位

北京大興國際機場占地4.1萬畝（約27.33 km2），相當于63個天安門廣場大小，其中航站樓建筑面積約140萬m2。按照規劃，大興機場將成為全球最大容量的機場，每年將接待4 500萬名旅客[12]。就設計方案而言，機場主要包括4個部分：綜合交通系統、票務樓和航站樓、飛行區地面交通系統以及安全智能行李系統，系統相互之間的良好配合將旅客乘機過程變得簡單輕松，也使得機場的運營更節能高效、綠色環保[13]。

自古以來，鳳凰就有著很好的寓意。從空中俯瞰，機場航站樓的總體形態宛若“鳳凰展翅”，這與形如“東方巨龍”的首都機場遙相呼應，形成“龍鳳呈祥”的雙樞紐格局。北京大興國際機場擁有全球至今為止第一大單體航站樓建筑。圍繞主體航站樓中心，5個指廊呈放射狀依此排開，供旅客通過安檢后休息以及登機，在5個指廊的末端，分別是茶園、瓷園、中國園、田園、絲園5個極具中國特色的主題露天庭院（圖3）。

圖3 機場空間分布與體量組合

基于北京大興國際機場的重要地位以及中共中央與北京市委的要求，相關部門提出了“營建機場森林景觀”的建設目標和愿景。在設計風格上，北京大興國際機場整體追求“親近自然，擁抱綠色”的現代生活理念，旨在體現出人與建筑、人與自然和諧統一的景觀特點。將自然景觀引入機場設計，大興機場并不是首創。在此之前，新加坡樟宜機場就實現了將花園景觀引入機場的愿景：在機場的生態綠化設計中，設計師們將機場打造成一個巨大的生態園，各個不同主題花園的航站樓分布其中，游客可以觀賞到仙人掌、向日葵、熱帶蝴蝶等動植物，很好地將新加坡的花園城市特點通過機場設計展現給世界各地的游客[14]。

3 機場聲景觀構成要素

根據聲景觀的構成要素不同，可將其按功能分為基調音、信號音和標志音（圖4）。基調音又稱作背景音，顧名思義，它是整個聲環境的基礎音，是旅客所聽到的頻繁出現的聲音，它能夠體現出機場空間中的基本聲音特色。在大興國際機場的整個空間中，經常被聽到的聲音有旅客趕路的聲音、汽車鳴笛聲、航站樓與候機室的嘈雜人聲，以及風拂過樹林的聲音、水流聲、鳥叫聲等。

信號音能夠傳播信息并且提醒人們相關注意事項。在大興國際機場中，人工播報聲、提醒檢票登機等聲音都可被稱作信號音。

標志音又叫演出音，具有一定的地域獨特性，包括自然聲和人工聲。在大興國際機場，飛機起飛和降落時的引擎聲和轟鳴聲等聲音都可被稱作標志音。

圖4 聲景觀的構成要素

4 聲景觀設計手法

聲景觀的設計手法包括正設計、負設計和零設計（圖5），具體方法分別是對新的、積極的聲音進行引入，對不和諧的聲音進行去除，對有代表性的聲音進行保留。對聲景觀進行設計，就是對空間環境中的聲音元素進行分析并對此進行規劃設計，從而使得環境中的聲景觀和視覺景觀達到相輔相成、相得益彰的效果。

傳統組景法可總結為18種，即：對景、借景、夾景、框景、隔景、障景、泄景、引景、分景、藏景、露景、影景、朦景、色景、香景、景眼、題景、天景。從中可以提煉出最常用的適用于聲景觀的6種設計方法[15]（表1）。

5 大興國際機場聲景觀解析

圖5 聲景觀設計手法示意

表1 聲景觀6種設計方法

本文通過對北京大興國際機場中聲音元素如自然聲、人工聲等的設計分析，以及通過6種組景方法將聲景觀與視覺景觀進行對比，分析和探討北京大興國際機場的聲景觀設計。

5.1 機場視覺景觀與聲景觀構成要素

機場中的聲音元素主要包括自然聲、人工聲和生物聲。航站樓等室內場所中的聲音元素以人工聲為主，人工聲是各種技術設備所產生的聲音，包括機場廣播的語音播報、飛機發動機的轟鳴聲、嘈雜的人群聲等。大興機場內部設施的材質設計也與聲景觀有聯系（表2），比如女性空中乘務員踩著高跟鞋走過花崗巖地面時發出的腳步聲，能夠精確體現出機場的快節奏感；機場內部大多數座椅采用木質材料，相比金屬座椅，木質座椅更輕柔，能夠減少金屬所產生的噪聲；在室內店鋪間兩側的條紋狀立面中也設置很多吸音棉，能夠吸收部分噪聲，減輕人們因噪聲產生的不適感。除此之外也包含自然聲，室外場所中風、植物等自然元素聲源疊加所形成的聲音，比如風吹樹葉的聲音、水流的聲音等；生物聲是動物的鳴叫聲，以鳥鳴聲為主。北京大興國際機場的聲景觀和視覺景觀的構成要素具體如圖6所示。

5.2 機場主要區域的視覺景觀和聲景觀

運用前文所述的6種景觀設計的組景方法，對北京大興國際機場的視覺景觀和聲景觀進行對比分析（表3），得到兩者的組合方式和在北京大興國際機場中的具體表現。

5.3 北京大興國際機場聲景觀分區規劃

依照機場的分布特征，將大興機場的景觀分區概括為兩類：高新科技區與自然人文區（圖7）。

表2 不同材質設計與聲學效果的關系

圖6 大興國際機場視覺景觀與聲景觀的融合

表3 景觀組景方法

5.3.1 高新科技區

以綜合樓和航站樓為代表的高新科技區，很好地展現了北京大興國際機場的氣勢磅礴，以及充滿科技感與技術感的設計風格。大興機場采用的是雙層入港和雙層出發的形式，是全球唯一一座航站樓“雙進雙出”的機場，最大化利用了垂直空間。除此之外，大興機場的航站樓還有“四最”：單體規模世界最大、施工技術難度世界最高、采用的隔震支座世界最大、世界最大的無結構縫一體化航站樓。精密復雜設計的視覺景觀，配合以機場特有的飛機轟鳴聲、引擎聲，廣播播報聲，游客趕路聲、交談聲，以及商場商店的喧鬧聲等聲音元素所構成的聲景觀，為世界各地的游客展現了北京大興機場的現代感、高科技和快節奏的特點，既宏偉又壯觀。

5.3.2 自然人文區

自然人文區主要指5座指廊末端對應的充滿中國元素的露天庭院（圖2）。此區域內的視覺景觀和聲景觀都極富自然風格。5個庭院內樹木悠悠、綠草青青、流水潺潺，還有極具中國風特色的亭山和游廊，供旅客、游人們觀賞休憩。

1-5為自然人文區。

與高新科技區內的科技感與快節奏形成鮮明對比，在自然人文體驗區內，游客以享受自然、感受中國元素、放松身心為主。蟲鳴鳥叫豐富多樣、樹枝沙沙作響、清風流水交融，一系列自然景色配合舒適的自然聲打造出寧靜自然、心曠神怡的環境。

5.4 大興機場聲景觀改善及其設計

從聲景觀改善的角度出發，北京大興國際機場的設計應考慮對于自然聲和一些富有機場特色的聲音進行保全、培育和改善，對于一些容易降低游客好感度的噪聲進行預防和控制，創造更具有特色、令人舒適的聲環境。就大興國際機場這種空間跨度廣的大體量交通樞紐而言，聲景觀公共性和統一性的需求很強，其功能應該滿足游客出行需求，同時又能彰顯中國元素，弘揚中華文化，展現大國風貌。基于這些功能特征，本文為其聲景觀提升提出以下建議。

（1）北京大興國際機場作為大型交通樞紐，首要任務是保證游客的出行過程更安全、更便捷、更高效，因此機場的室內聲景觀必須配合視覺流線景觀對旅客的各種出行計劃提供有針對性的指引服務，更好地起到引導作用，提升機場運輸效率。

（2）大興機場是將我國大國風貌對外展現的載體，在室外的聲景觀設計中，應該盡可能地保全和培育自然聲元素，結合視覺景觀的設計和規劃，配合富有中國特色的磚瓦、紅墻、亭山、游廊，打造出極具自然之美，又飽含中國特色的庭院景觀。將“安靜空間”和“熱鬧空間”合理分區，使游客既可以體會現代科技感、技術感的設計，又可以置身于安靜的中國庭院中享受自然的鳥鳴聲、流水聲，緩解旅途的疲憊感。

（3）應充分考慮機場聲景觀與內外部環境的協調性。利用路邊綠化對機場高速產生的交通噪聲進行隔離；將機場內部的大型揚聲器替換成小型揚聲器，布置在各個角落，在削減噪聲的同時又能增加信號音的傳播效率；增加停機坪綠化，削減飛機起飛和降落時的過量噪聲，減少對游客的不適影響等，都是較好的解決途徑。

（4）在保全風聲、雨聲等自然聲的同時，也要將這些自然聲景觀同“海綿機場”的建設目標相結合，根據機場建設鋪裝及地被特點，采用二級排水系統[16]。在保證自然聲景觀和庭院視覺景觀協調的同時，營造良好的雨水收集處理系統，實現“海綿機場”的規劃目標。

6 結語

對北京大興國際機場的聲景觀構成要素進行分析，其中包括基調音、信號音和標志音。從中國傳統組景方法中提煉出6種方法運用于機場聲景觀的設計分析，即：對景突出機場軸對稱設計感，藏景含蓄地體現機場的自然人文氛圍，障景削減機場不美好的聲音，引景利用聲音來引導和召集游客，題景手法畫龍點睛體現機場特點，借景利用飛機聲突出機場主題，并將聲景觀和視覺景觀進行橫向對比。

通過分析材質與聲學效果的關系，得出：座椅等設施采用木質鋪裝，減少金屬碰撞聲，營造舒適的聲景觀；地面采用光面硬質鋪裝，高跟鞋的碰撞聲與行李箱的摩擦聲營造出機場快節奏的聲景觀，契合機場主題；墻面中暗藏的吸音棉材質吸收部分噪聲，旨在打造更和諧的機場聲景觀。將機場聲景觀分為高新科技區和自然人文區兩大區域，各區域相應的聲景觀與視覺景觀相協調，使得北京大興國際機場既富有現代感的快節奏與高科技的特點，也不失中國傳統的自然古典文化韻味。在大興機場的聲景觀設計中，無論通過正設計打造的與具有中國特色的室外庭院相輔相成的聲景觀，還是通過負設計手法消除的負面噪聲，抑或內部通過細節材質打造的機場聲景觀，都值得國內外其他超大型國際空港及軌道交通樞紐聲景觀營造借鑒。

在聲景觀領域日后的研究上，學者和設計師們應該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對具有文化內涵聲音的挖掘上，以打造出與視覺景觀更為匹配，更能襯托出所在環境特征的聲景觀；還應該注重聲景觀的概念化和可視化表達，以及聲景觀的預測模型，關注聲景環境及其使用者的意見和偏好、環境背景文化、環境中現有的聲音元素和設計新增的聲音元素，預判性地設計出符合使用者期望的聲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