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女神”嚴金秀：用打拼詮釋什么叫巾幗不讓須眉

正裕

她看上去有些清瘦而文弱，卻在隧道這個充滿男性視角的行業一枝獨秀，是國際隧道協會唯一的一位亞洲女性；她在隧道行業摸爬滾打了35年，曾率領中國隧道施工隊，赴馬來西亞、印尼等國家，攻克解決了隧道施工出現的世界性難題，并主持完成了國內一大批隧道技術研究及工程施工的攻關課題。2019年5月8日，世界隧道大會在意大利舉行，她當選新一屆國際隧道和地下空間協會（ITA）主席，成為國際隧協第一位來自中國且又是首位女性的主席，驚艷全球。

挑戰人生在男性世界行業中冒出的“那一抹藍”

58歲的嚴金秀是成都人，學醫是她從小的夢想。然而，高考卻改變了她的人生初衷，她被錄取在成都地質學院?！案愕刭|學，這是我從沒想過的?！币婚_始她根本心不在焉，但學著學著對這門學科漸漸有了興趣。1984年，嚴金秀畢業，進入了鐵道部科學研究院西南研究所工作，主要從事鐵路、公路隧道的研究。一次，她聽領導講，在山區，有的公路需要盤山而建，這樣相對于直線行駛，不僅路程上會數倍加大，而且如果海拔過高，還有惡劣的雨雪天氣，更增大了行車困難。修建隧道就會接近于直線，和水上橋梁的作用相仿，不僅節約了時間，還更加安全。那位領導感嘆：“搞隧道大有作為啊！”

剛參加工作不久，嚴金秀就被派往大瑤山隧道施工現場。那是我國當時最長的隧道，全長14.29公里，被看作中國隧道工程技術現代化的起步，使用了國內最先進的技術，大批業內精英匯聚。雖然工地條件十分艱苦，但嚴金秀認為那是自己成長過程中的一段寶貴經歷。“我了解了中國隧道施工到底是什么水平，有多危險。”嚴金秀說，大瑤山隧道不僅從兩端開挖，而且還有斜井和豎井?！拔覀冞@個科研組當時在一個斜井工區工作。一次，我和一個老專家剛從斜井進洞往里走，就有人喊‘涌水啦！涌水啦！所有作業人員都開始往外撤。但是老專家不僅沒撤，還往里趕，眼看著水從腳底漲起來，我心里很害怕，也只能硬著頭皮跟著，直到把開挖面涌水情況調查清楚了，才撤出來?！边@次不同尋常的危險經歷，極大地激發了嚴金秀的事業心。

緊接著，領導交給嚴金秀的第一個任務是做好隧道方面的技術信息分析工作。她二話沒說就“鉆”了進去。由于沒有留學英語國家的教育背景，要翻譯國外的隧道信息知識，嚴金秀首先得攻克英語關。沒辦法，她就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記和熟悉，向前輩請教，同時力爭為許多行業性會議做服務。多看多聽，多想多學。通過一段時間的“猛攻”，嚴金秀的英語水平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在眾人眼里，隧道行業是個充滿男性視角的活兒，一直被認為是男性的“專利”，因為隧道下面的重體力勞動和全副武裝的設備，對女性來說會非常不便。當年研究院里一位思想超前的老院長曾鼓勵女性科研人員：“女人不能圍著鍋碗瓢盆及家庭轉，要自強自立，否則你老公也會瞧不起你的！”嚴金秀是個要強的人，這句話讓她銘記于心。隧道工程確實非常艱苦和危險，曾有不少同學和朋友勸她放棄這個職業?！翱晌矣X得隧道在交通中有著特殊的地位與作用，這門學問我已喜歡上了，我也喜歡挑戰人生，想在這個男性世界的行業闖出女性的一片天地來！”

然而，有不少隧道業主瞧不起女技術員，阻止和不讓女性技術人員進洞。這讓嚴金秀感到困惑?！斑@種情況以前比較嚴重，現在好些了?！庇行┛赡苁敲孕?，或者對女性缺乏信任?！芭赃M不了隧道，我就不信這個邪！”一次在隧道施工現場，嚴金秀遇到了難堪，她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他們說：“隧道的保護神芭芭拉可是女神哦，怎么能不讓女性進入呢？那么怎么來保護隧道??！”業主臉紅了。有時遇到質疑，她會跟業主交涉，向業主介紹自己對隧道的看法、建議，這樣他們就知道，眼前這位女性對隧道非常專業，而且確實能為隧道施工幫上忙……2016年3月，嚴金秀帶領幾位外國專家到膠州灣參觀隧道項目，果然，因為自己是女性，就被業主攔下了?！澳銈冎恢牢以谒淼佬袠I摸爬滾打了30多年，所積累的經驗比你們在場的每個人都要豐富?！彼@么一說，當場幾個管理人員十分驚訝，繼而露出敬佩的目光。而同行和一些專家說：“真正讓大家心服口服的，是嚴金秀嚴謹的科學態度、公認的專業能力以及過硬的學術造詣。這讓所謂女性不得進入的禁忌不攻自破?！?/p>

傳播中國聲音國際隧道界嶄露頭角的“女狀元”

“我的外語特長很快讓我獲得一次交流學習的機會。”1990年，第16屆國際隧道與地下空間協會（ITA）年會首次在中國舉辦。憑借外語優勢，嚴金秀成為大會翻譯人員。在交流過程中，她接觸了不少國家先進的隧道技術，結識了國際上的知名隧道專家，也看到了中國隧道技術與世界的差距。嚴金秀暗下決心，要讓中國隧道技術在國際上占有一席之地。她不僅在國際專業刊物上發表論文介紹自己完成的科研項目成果，還努力宣傳中國的隧道成就和經驗。1994年，年僅31歲的嚴金秀當選為中國土木工程學會隧道及地下工程分會副秘書長。34歲那年，她成為國際隧道協會的一員，正式代表中國參加成員國大會及學術交流。嚴金秀抓住每一次國際會議的機會，為中國發聲。一次，她在瑞士作報告，有專家見她是個女的，當場提問幾個隧道工程中的難題想難倒嚴金秀?！拔矣昧骼挠⒄Z一一對答，頃刻間贏得臺下的一片掌聲與喝彩?！焙脦状危瑖澜鹦阍谂餐⒌聡?、奧地利等國作學術報告，會議一結束，不少專家便主動找到她交流。

2013年5月，在瑞士日內瓦召開的第39屆國際隧協會成員國大會上，嚴金秀高票當選執委，并兼任國際隧協深埋長大隧道工作組總監。作為世界隧道大會技術委員會專家，她承擔大量會議論文評選及技術會議的主持工作；而作為ITA的國際隧道培訓專家，她從2014年起連續4年為世界隧道大會國際培訓授課，好評如潮。任國際隧協執委期間，嚴金秀先后代表ITA在歐洲、南美、中東、東南亞等地已作了15次國際會議的主題報告，業內人士說她是ITA最為活躍的執委?！拔也环艞壢魏我粋€傳播中國聲音的機會。每一次參加執委會，我都會努力去做主題報告，擴大中國影響，同時利用主持國際會議的機會糾正國外對中國的不正確批評。讓外國人摘掉有色眼鏡，見識了走向世界的‘中國標準。”這樣經常奔波雖然很累，但為國爭光，看到中國在國際隧道行業知名度的提高，她非常開心。

2016年4月27日，在全世界同行的矚目下，嚴金秀成功當選國際隧道和地下空間協會（ITA）的副主席。這一任職，讓她實現了自己在1990年第一次參加ITA年會時的心愿。很多同行向她祝賀。“這是我事前所沒想到的，感到很驚喜。這不是榮譽，只能鞭策我更加努力去工作！”

嚴金秀在國際隧協任職，讓她變得更加繁忙。由于時差的原因，她要等到晚上才能跟其他國家的專家開視頻會議，經常討論到凌晨才結束?！霸谖已劾?，手中那臺筆記本電腦是最重要的寶貝，因為里面裝著所有的工作資料。”因嚴金秀負責單位的海外經營工作，又兼任著國際隧協的職務，需要處理的事情很多，加上國外時差，隨身帶著筆記本電腦已經成為多年的習慣。下班回家、出差期間，在飛機上、火車上，只要有可能，她都把這些時間用起來。“我買電腦時就專門選那種待機時間長的，方便我在外工作。”面對忙碌與壓力，嚴金秀有時也會感到疲憊。每當這個時候，她會聽聽喜歡的音樂，整個人一下就放松了，聽音樂成了排解壓力的最好方式。

談及妻子，嚴金秀的丈夫劉丹也是一肚子“苦水”：結婚這么多年，一起看電影僅只有3次；家庭旅游想也不敢想；連兒子在國外的碩士畢業典禮都沒時間參加?！耙挥袝r間她就鉆研業務，做飯的時候都在想隧道，在聽英語。工作是她最好的伴侶，我是其次。”時間一長，丈夫對她的好學與勤奮也習慣了，并說這是妻子獨特的魅力所在！“我非常感謝丈夫、兒子和婆婆，他們很支持我的工作，我才有了今天的成就?！闭f起這些，倔強的嚴金秀眼眶泛紅。

攻堅克難經營國際國內“隧道”多點開花

嚴金秀能獲得全球隧道專家的認可，最重要的還是她在隧道方面的專業能力和技術。作為中國中鐵科學研究院的副總經理，嚴金秀還經常負責公司海外的隧道項目?！拔野l揮自身長期積累的技術優勢、國際技術交流的優勢，積極開展技術經營活動。”2014年，由嚴金秀組團投標并成功中標馬來西亞達蘇湖輸水隧道施工項目，實現了公司海外項目自主開發零的突破。

“其實，要想在海外拿下項目，也并不容易！這些年我在海外經營工作中，也遇到了很多困難?！庇幸淮危隈R來西亞競標一個項目，競爭對手是一家日本公司。由于提前探得我方競標價格較高，對手通過做業主的工作，讓業主發難：在周五下班后才發郵件通知的情況下，要求我方下周一上午9點參加由業主召集的協調會。“競爭對手斷定我們無法參加會議，更不可能在短短的兩天時間準備好有關陳述?！眹澜鹦阏f，由于長期養成的嚴謹工作習慣，加上對項目情況的全面了解，她緊急組織團隊利用周末兩天時間，分析情況，研究對策。按時完成了陳述材料。周一上午，當嚴金秀準時出現在會議室，展示了一套詳實的陳述材料后，業主和競爭對手都感到十分吃驚。最終在競爭對手報價比我方低了30%的情況下，憑著專業精神和技術優勢，我們仍然拿下了項目?！绑@心動魄！”回憶起那次經過，嚴金秀用這四個字總結。

“有了第一個海外項目的成功經驗后，我在海外經營方面的優勢逐漸顯現?！?015年8月，嚴金秀率團開發了馬來西亞難度最大的海底隧道可行性研究及設計項目，成功簽訂了中國中鐵科學研究院重組后的第一個海外項目。2016年，吉隆坡又傳來喜訊，她組織投標的吉隆坡地鐵二期監測任務又喜獲中標。至今，中國中鐵科學研究院已在馬來西亞、老撾、印尼等國家拿下了隧道設計咨詢、監測、檢測、施工等方面的10個項目，企業的海外經營走上了快速發展之路。

在國內隧道工程中，嚴金秀也取得了一個又一個的可喜成就。西康鐵路秦嶺特長隧道、秦嶺終南山公路隧道、野三關隧道、世界最長高海拔鐵路隧道青藏鐵路新關角隧道……這一個個隧道的名字，代表了中國鐵路隧道攻堅克難的發展歷史，而這些隧道都留下了嚴金秀設計的圖樣及她在施工現場忙碌的身影。其中，野三關隧道最大埋深為240米，因隧道內部地質結構復雜，石灰巖、白云巖等地質巖層交融其間，被稱為“亞洲地質博物館”，施工難度罕見。嚴金秀不畏艱難，主持完成了“野三關隧道風險評估和控制的研究”，是我國鐵路第一個隧道風險管理研究項目，專家們贊嘆此舉開創了中國鐵路隧道工程風險評估的先河。

連續幾年，嚴金秀出色主持完成了“特長隧道修建技術信息研究”“世界沉管隧道工程技術研究”“秦嶺終南山公路隧道關鍵技術的信息與施工研究”等一大批課題的攻關。在長大和復雜山嶺隧道設計及施工技術、水下隧道設計、隧道風險管理與隧道防排水技術等方面取得了豐碩成果。2018年3月嚴金秀參與了冬奧會配套工程京張高鐵的新八達嶺隧道、清華園隧道技術會議，并到施工現場進行考察指導。新八達嶺隧道全長12.01公里，是京張高鐵9個隧道之最。洞內地貌復雜，隧道洞身最小埋深4米，最大埋深432米，施工難度極大。嚴金秀作為工程“主帥”，多次親赴現場指導，確保隧道于2018年12月13日順利貫通……嚴金秀的“巾幗不讓須眉”一次次讓同行折服。被喻為開山辟地的“隧道女神”！

2017年至2018年，嚴金秀二度榮膺由網易女人和聯合國婦女署聯合主辦的“女性傳媒大獎”年度女性榜樣人物。她的名字紅遍大江南北。多年來，嚴金秀以國際視野瞄準隧道技術前沿，掌握國內外隧道技術發展動態，不斷開拓隧道科研新領域。在國內外發表論文30余篇，主編了500多萬字的隧道專業論文集及期刊。她獲獎無數，桂冠滿身。曾獲中國鐵道學會科學技術特等獎和中國科協一等獎；獲第五屆詹天佑鐵道科學技術人才獎、鐵道部火車頭獎章等等。她還摘得“全國三八紅旗手標兵”“改革先鋒”稱號，并入選新中國成立70年“最美奮斗者”。她現任中國中鐵科學研究院研究員、副院長、副總經理，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

2019年5月8日，國際隧道和地下空間協會（ITA）在意大利舉行2019世界隧道大會，經78個會員國投票選舉，嚴金秀當選新一屆ITA主席，成為國際隧協有史以來第一位來自中國的主席，也是該組織歷史上首位女性主席。如今，嚴金秀的名字已然成為一張國際名片。但她并不滿足，她表示：“中國擁有數萬公里隧道，是當之無愧的隧道大國，可還不是隧道強國。讓中國早日成為隧道強國！這是我最大的夢想，也是我一生的追求！我將繼續貢獻力量，并為此作出一輩子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