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
電影《音樂家》由著名導演西爾扎提·牙合甫創作,由胡軍、艾特占諾夫、加佐別可娃、袁泉主演。這部電影不僅讓我們更加了解冼星海傳奇人生與最后歲月,也讓人更加理解音樂對電影劇情敘事與美學風格文化傳播的重要作用。電影以中國音樂大師冼星海為原型,講述他在阿拉木圖隱姓埋名的創作經歷,雖身在異國他鄉與飽受挫折,卻依然心系祖國與人民的前途命運。作為一部反映人民音樂家冼星海真實生活的電影佳作,既有冼星海先生創作頻率最高的《黃河大合唱》組曲,也有哈薩克斯坦民族的《阿曼蓋爾德》以及中哈交融合創的音樂作品。
音樂美學對于電影而言是錦上添花,電影藝術的音樂美是經典作品的成功要素,也是一種亙古不變的追求品質。我國學者石紅雨認為,“在一部電影中電影音樂是靈魂,影片畫面是身體,只有將電影音樂與其畫面完美交融才能夠向影迷們呈現具體的音樂美學的感受”[1]。波蘭音樂家卓菲婭·麗薩認為,“通過對電影的視覺畫面和電影音樂的聽覺層面進行分析,從而深入研究電影音樂美學,也就是說我們不能單一地考慮電影音樂自身的美學意蘊,而是將電影畫面與電影音樂本身相結合,來思考電影音樂美學的所在之處。”[2]
一、故事敘述與藝術風格
冼星海先生因戰爭回國困于哈薩克斯坦,卻一心不忘祖國,用音樂為祖國抗日戰爭吶喊助威,充滿對中國抗戰勝利的堅定信心。冼星海先生創作的組曲《黃河大合唱》極大鼓舞了處于艱苦抗戰時期的億萬中國人民,喚醒激勵千萬有志青年為祖國獨立而頑強斗爭。在阿拉木圖的冼星海,憑借自己的才華結識了哈薩克斯坦的音樂家拜卡達莫夫,兩人惺惺相惜,建立友誼深厚,他們的音樂作品讓不同的民族團結凝聚一起,共同克服戰爭困難,成為音樂無國界的經典模范。
音樂對故事敘述的節奏推進具有連接作用。在《音樂家》的影片中,有很多著名的歌曲,特別是《黃河大合唱》,成為中國經典歌曲而載入歷史。影片《音樂家》的情感主題,既有冼星海對祖國抗戰艱辛的鼓舞和愛國之情的抒發,也有對命運顛沛流離的感慨,還有對才子薄情的嘆息,更像自身流離國外而無法回國青年的命運惋惜。在影片的開始場景,冼星海先生在莫斯科的戰火紛飛里處理著膠片,此時的電影配樂低沉且慢節奏,讓觀眾在慢節奏的音樂中感受到戰爭的殘酷斗爭,進而產生情感共振。隨著劇情故事的推進發展,冼星海先生在哈薩克斯坦的處境越發艱難,對家鄉的思念之情與日俱增,對妻女的想念也越發深切。劇情整體氣氛也愈發壓抑低沉,音樂格調也輕柔慢進,輕柔的配樂與壓抑的情感相結合,讓觀眾感受到主人公心底深藏的柔情憂思。隨著故事情節的升華發展,主人公的回歸之情越發強烈,對自己妻女的深情眷戀也接近爆發點,這時影片畫面中穿插了很多冼星海對國內抗戰時期的思念回憶,同時映襯在國內的冼星海妻女對丈夫、父親的思念歸盼。電影畫面和音樂氛圍的雙重烘托,升華了主人公內心的情感抒發,讓觀眾感同身受而潸然淚下。
音樂對故事主題的視聽傳播具有擴張效應。電影畫面本質是一種視覺藝術,而電影音樂被視為一種聽覺藝術,電影中不同的聲音與畫面兼容,從而形成強烈的對比效應。在影片中,音樂與畫面的連接方式通常為音畫同步和音畫不齊兩種類型。音畫同步時,音樂與電影畫面情緒保持一致,起到烘托、渲染畫面和深化主題的作用;音畫不齊時,電影音樂所表達的情緒與電影畫面中的表現相反。通過這種對比反襯達到烘托電影情感的擴張作用,這種音畫不齊的方式因其手法的強烈反差性,往往能夠營造出震撼的視聽效果。在影片中,一首冼星海創作的交響樂《阿曼蓋爾德》完美地詮釋了他的創作風格,歌詞大意:“起來,偉大的國家,做決死斗爭,要消滅法西斯惡勢力,消滅萬惡匪群。讓高貴的憤怒,像波浪翻滾。進行人民的戰爭,神圣的戰爭,不讓邪惡的翅膀,飛進我們的國境,祖國寬廣的田野,不讓敵人蹂躪……”這首交響樂鮮明地傳播了他對法西斯戰爭的痛恨、對正義戰爭勝利的堅定信念、對個體命途多舛的人生嘆息、對家庭溫暖的深切懷念等,讓人精神振奮,也極大提升了視聽傳播效應。
音樂對故事插敘的鏡頭切換具有對照突顯作用。電影中有一首插曲《只怕不抵抗》,它的運用也十分巧妙,給人深刻印象。在電影中,冼星海耐心教哈薩克斯坦小姑娘卡麗婭唱其編寫的歌曲《只怕不抵抗》:“吹起小喇叭,噠嘀噠嘀噠!打起小銅鼓,得龍得龍咚!手拿小刀槍,沖鋒到戰場。一刀斬漢奸!一槍打東洋!不怕年紀小,只怕不抵抗!”小姑娘一句句唱著冼星海編寫的歌曲,因為長期相處,卡麗婭也親切地稱呼冼星海為“闊克”(哈薩克人對最親近長輩的稱呼)。其實,把他當成準父親的親切呼叫,清甜略顯稚嫩的女童聲,生硬蹩腳的漢語讓觀眾不由莞爾,從冼星海先生看著小姑娘的眼神里感受到他對自己遠方女兒的深切思念。電影鏡頭有意切換:兩個可愛的小女孩,還有兩個成年女人,身邊的達娜什與遠方的妻子……我們看到在中國延安的窯洞里,冼星海的小女兒冼妮娜也在媽媽跟前唱著爸爸編寫的《只怕不抵抗》,在冼星海在國外流離失所的日子里,遠在家鄉的妻女也在思念著他。一個平行鏡頭,兩個女孩不一樣的聲音同唱一首歌,別出心裁的鏡頭切換結合打動了觀眾的內心情感,這樣的催淚場景讓無數觀眾難以忘記故事親情與配樂歌曲,也讓我們體會到了電影音樂與故事畫面結合所展現出的中哈友誼。
二、藝術維度與審美價值
電影《音樂家》的成功創作還源于藝術作品彰顯的美學風格,世界民族不同而風格不同,但審美是人類交流傳播的共同語言,電影的美學風格成功源于藝術創作維度的新拓展。
音樂藝術的民族美是特色要素。在全球文化融合發展趨勢中,利用電影藝術傳播展現中國音樂藝術美,一個絕佳的方式就是把中國古典民俗音樂作為配樂,好萊塢傾力打造的電影作品《功夫熊貓》系列就是成功代表。從某種意義上說,民族性是中國電影音樂藝術發展的基石靈魂,也是展現自我美學的絕佳利器。要在電影作品展現中國音樂藝術美,首要方法就是緊緊抓住自己的民族特色,巧用中國古典樂器,挖掘自己的傳統音樂文化,呈現我國古典音律之美,創建中國氣派的配樂歌曲和音樂美學。在電影中我們看到的《黃河大合唱》組曲、《只怕不抵抗》等音樂都是利用中國傳統的笛簫、鼓、琵琶、古琴等樂器,極具中國特色與中國美學氣派。中國音樂作為電影作品的配樂,既可以連通人心,還能豐富藝術內涵,呈現濃厚韻味的美學品質。電影中還有《敕勒歌》《古詩情別》等歌曲,都以中國傳統的經典詩詞為基礎改編,新調舊詞的創新演繹別具一格,既展現了中華傳統音樂的古色古香,還傳播了中國音樂藝術的民族風。
音樂藝術的真善美是核心品質。在《音樂家》中可以看到,音樂藝術展現真情性與真善美,從而起到對電影劇情、敘事節奏的推動作用。從故事敘述的傳播視野看,“冼星海和拜卡達莫夫的友誼基于對藝術和音樂的共同熱愛和對各自國家與人民的無比熱愛。兩位音樂家在戰爭年代、艱難歲月中相互幫助、相互激勵,這種精神正是擴大兩國人文合作的重要基礎。我們應該很好地珍惜彼此友誼,并將這種友誼發揚光大,使兩國人民特別是青年一代將友誼傳承下去。”[3]在音樂情感主題的背景下,《音樂家》選擇了畫面和音樂的雙重襯托,《黃河大合唱》與《阿曼蓋爾德》成功將國家情感、個人命運、家庭溫情等巧妙融合,配合閃現冼星海在他鄉顛沛流離的生活鏡頭、中國抗日戰斗的特寫鏡頭、遠在中國的冼星海妻女的家庭鏡頭,多重敘事線交織突顯,推動了整部電影敘事的高潮發展。
音樂藝術的意蘊美是中國氣派。在《音樂家》中的電影音樂很多融合中國傳統美學色彩,這些中國的美學元素運用成功巧妙。在影片的音樂演奏中,我們可以看到很多中國傳統樂器的身影,演奏組曲《黃河大合唱》時用到的古琴、古箏、鼓、二胡等;在電影音樂的歌詞里看到了古典詩詞的韻味美。冼星海先生在阿拉木圖創作的《敕勒歌》以中國傳統詩詞《敕勒歌》為模板,展現出粗狂、豪放的風格,這是中國意蘊美在音樂作品的成功運用。冼星海先生還以新曲改編唐代李白的《憶秦娥》、宋代呂本中的《采桑子》、宋敦儒的《楊柳枝》、清代彭羨門的《竹枝詞》等幾首古詩,深切譜寫和抒發了對親人的離別之情。電影《音樂家》既展現了中華美學文化的古色古香,也傳播了中國音樂藝術的意蘊美。
三、民族風俗與文化傳播
電影《音樂家》中的歌曲《黃河大合唱》《阿曼蓋爾德》既是音作藝術的杰出佳作,也是反映民族文化風格的優秀作品,電影音樂與民族文化的藝術融合,正成為當下影片創作的新思潮。
電影歌曲與民族文化的傳播力。如《黃河大合唱》之歌詞:“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河西山岡萬丈高,河東河北,高梁熟了,萬山叢中,抗日英雄真不少,青紗帳里,游擊健兒逞英豪,端起了土槍洋槍,揮動著大刀長矛。保衛家鄉,保衛黃河,保衛華北,保衛全中國。”自古以來就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九曲黃河作為中華民族的母親河,不僅奔騰向前與滋潤萬物,也是中華民族風俗的重要象征,更是中華文化自信的重要根基,成為中華民族氣勢磅礴與自強不息的文化風格。電影歌曲與民族文化的穿透力。《黃河大合唱》能成為經典名曲的核心是藝術作品的時空穿透力,而不是應景式或者口號式的作品,它形象生動地再現了中華民族與日本帝國主義殊死搏斗的艱難歲月。抗日戰爭勝利已有70余年,但每個中國人只要唱起這首歌,就能遙憶起在烽火連天的戰爭歲月,黃河邊的豐盛高粱,美麗的青紗帳,勇敢的中華健兒,揮舞大刀長矛,奮力抵抗日本侵略軍,用自己的青春生命,保衛黃河,保衛華北,保衛全中國。歌曲《黃河大合唱》與《阿曼蓋爾德》這樣的優秀作品,“它似乎滲透著某個事件,但不是事件本身,而是背后留給人們的情感印跡,這情感可以穿越時空,保持著一種強烈而廣泛的流傳能力。”[4]
電影歌曲與民族文化的創新力。作為中國偉大的歌曲家,冼星海充分融合中國傳統文化與各地風俗文化,進而創新創作,創新也是冼星海成為杰出音樂家的核心秘訣。他在阿拉木圖短短的五年,就創作了《黃河大合唱》《阿曼蓋爾德》《中國狂想曲》等多首名曲,這些歌曲既有中國傳統音樂的美學呈現,也有西方音樂的藝術展現,還有中西交融的藝術佳作,體現了優秀音樂的成功魅力。《中國狂想曲》“根據歌曲的主調加以變化,利用各種西洋樂器的特色去表現中國作風。這是一次狂想曲形式的嘗試。如果中國作曲家仍沒有狂想曲的出現,則這首管弦樂的作品《中國狂想曲》應該是第一首。”[5]
結語
中哈兩國友誼深厚悠久,不僅在古代通過絲綢等物質來交往傳播,也在現代通過音樂藝術來增進情感,更在當代通過電影藝術提質呈現。冼星海與拜卡達莫夫的故事成為音樂文化的傳播典范,這既是美麗感人的歷史故事,也是我們新時代需要發揚光大的藝術創作動力,期待譜寫更多優秀的中哈藝術佳作。
參考文獻:
[1]石紅雨.電影電視劇音樂的美學特質及審美[ J ].北方音樂,2017,37(11):236.
[2]嚴琦.淺析電影音樂的美學意義[ J ].黃河之聲,2016(21):125.
[3][哈]謝里克·朱班迪科夫,沈健.展現美美與共的文明互鑒畫卷[N].人民日報,2019-05-05.
[4]陸正蘭.歌詞藝術十二講[M].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200.
[5]冼妮娜.冼星海:最后五年的艱難歲月[EB/OL].上海立信會計金融學院新聞網,2018-03-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