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 莉,程 旭,袁龍義,薛興華
(1.長江大學園藝園林學院,湖北 荊州 434025;2.湖北民族學院生命科學學院,湖北 恩施 445000)
種子庫是土壤內部和土壤表面全部存活種子的總和[1]。植物群落的種子成熟后以各種方式進入土壤,形成種子庫。種子庫充當著植物群落的基因庫,它既是對過去狀況的“進化記憶”,又是未來植被恢復與更新的潛在物質基礎[2]。種子庫的形成和發育是一個動態的過程,受自然干擾和人為干擾的雙重影響,自然干擾如氣候[3]、水位[4]、動物干擾[5]等,人為干擾如耕作[6,7]、污染[8]等行為。不同的干擾以直接或間接的方式影響著種子庫的數量、種類和分布格局。
石首麋鹿國家級自然保護區(以下簡稱“保護區”)是中國最早建立的三大麋鹿(Elaphurusdavidianus)保護區之一。從1993年開始,保護區陸續從北京市南海子麋鹿苑引種94頭(28雄68雌)麋鹿以來[9],麋鹿種群規模不斷擴大,截至2018年5月,保護區內麋鹿總數已達1 380余只。楊道德等[10]對石首和大豐麋鹿保護的比較研究顯示,石首保護區內的麋鹿年均出生率和年均增長率均高于大豐保護區,已經出現了密度制約跡象。在密度制約的調控下,麋鹿種群的產仔率開始下降[11],但保護區內麋鹿種群數量仍然遠遠超出理論載畜量[12]。麋鹿種群擴大對當地造成的高頻率、高強度的干擾,植被首當其沖。目前,對天鵝洲麋鹿保護區的研究大致圍繞著生境退化與保護[13]、種群動態和行為選擇[14]、疾病防治[15]幾個方向。而從麋鹿種群擴大過程中對棲息地生境的干擾效應的研究卻很少。因此,研究麋鹿種群活動對保護區的影響,有利于量化麋鹿對棲息地環境的階段性干擾效應,為石首天鵝洲濕地的健康狀況及保護區的科學管理提供理論依據。
天鵝洲位于湖北省石首市境內,地處長江中下游荊江河段,由于長江截彎取直,在此形成長江故道濕地群。天鵝洲境內自然資源豐富,動植物品種繁多,是重要的國際生物多樣性保護區。
根據麋鹿的生活習性和活動蹤跡,在天鵝洲選擇3個位點,位點選擇依據:小河邊是麋鹿的集中飲水地和取食地,綜合干擾級別較強,記為A;鐵塔下為地形稍高的草地,屬麋鹿路過采食區,綜合干擾強度為中,記為B;圍欄外為蘆葦-南荻群落,鮮有麋鹿出沒,干擾強度較低,記為C。2016年3月,在每個位點隨機選擇10個1 m×1 m的樣方,使用采泥器在每個樣方內取2個土樣(上層10 cm土壤),共計60個土樣。2016年5月對樣方內的地上植被進行調查,記錄其種名、數量、株高、蓋度。
土樣帶回實驗室,經風干處理碾碎至細小顆粒,置于萌發盒中。將高溫處理(120℃)過的沙子平鋪于萌發盒底部,厚度約為1 cm,共計60盒,放入25℃光照培養箱中,每日噴水,保持土壤濕潤。種子萌發后,記錄其種名和數量,直至萌發盒再無新的種子萌芽,萌發試驗結束。
選用Shannon-Wiener多樣性指數對地上植被種類的多樣性進行比較,Pielou均勻度指數用來反映地上植被分布的均勻程度;Margarlef豐富度指數用來反映地上植被豐富程度;Sorenson相似性系數用來反映地表植被與種子庫之間的相似性水平。表格和圖表使用Excel繪制,方差分析采用SAS軟件分析。各指數計算如下:
重要值(P)i:Pi=(相對高度+相對蓋度+相對多度)∕3;
Shannon-Wiener多樣性指數(H):H=-ΣPilog2Pi;
Pielou均勻度指數(E):E=H′∕lnS;
Margarlef豐富度指數(M):M=(N-1)∕lnS;
Sorenson相似性指數(C):C=2j(∕a+b)。
式中,Pi代表群落內物種i的重要值;H′為實際觀察的物種多樣性指數;S為群落內的物種總數;N為群落物種的種類個數;j為群落所共有的物種數;a、b分別為2個比較對象中的物種數。
3個位點種子庫共統計萌發物種41種,分屬18科39屬。按科來劃分,禾本科(Gramineae)和菊科(Compositae)種類最多,各有7種,均占17.1%;蓼科(Polygonaceae)和十字花科(Cruciferae)均為4種,均占9.8%;莎草科(Cyperaceae)和玄參科(Scrophulariaceae)各3種,均占7.3%。按生活型劃分,一年生植物22種,占總量的53.7%;多年生植物13種,占31.7%;二年生植物6種,占14.6%。按種子萌發量來劃分,萌發總量為2 331粒,位列前五的物種萌發總計1 781粒,分別為通泉草(Mazusjaponicus)(818粒)、天藍苜蓿(Medicagolupulina)(343粒)、異型莎草(Cyperusdifformis)(292粒)、地黃(Rehmanniaglutinosa)(207粒)和稗(Echinochloa crusgalli)(121粒),分別占萌發總量的35.1%、14.7%、12.5%、8.9%、5.2%,合計占比達76.4%(表1)。

表1 不同位點種子庫的組成
按干擾級別來劃分,位點A共計萌發出21個物種,總計484粒,種子庫平均密度為(3 082±2 054)粒∕m2;位點B共計萌發出33個物種,總計967粒,種子庫平均密度為(6 159±3 363)粒∕m2;位點C共計26個物種,總計880粒,種子庫平均密度為(5 605±2 507)粒∕m2。不同級別的干擾對3個位點種子庫的影響顯著(P<0.05),種子庫萌發物種和種子庫平均密度變化特征一致,為中度干擾>輕度干擾>重度干擾。
地上植被調查結果共發現53種植物分屬25科52屬。其中,一年生植物18種,占34.0%;二年生植物10種,占18.9%;多年生植物25種,占47.2%。
位點A有45個物種,分屬21科45屬。其中,按生活型劃分,一年生植物13種,占該位點物種總數的28.9%;一、二年生植物10種,占22.2%;多年生植物22種,占48.9%;按科來劃分,組成地上植被種類最多的4個科依次為菊科(9種)、禾本科(6種)、唇形科(Labiatae)(4種)、傘形科(Umbelliferae)(3種),種類累計占該位點物種總數的48.9%。紅穗薹草(Carex argyi)和蘆葦(Phragmitesaustralis)為位點A群落優勢種。位點B有22個物種,分屬14科22屬。其中,按生活型劃分,一年生植物7種,占該位點物種總數的31.8%,一、二年植物1種,占4.5%;多年生植物14種,占63.6%;按科來劃分,組成地上植被種類最多的3個科依次為禾本科(4種)、傘形科(3種)、桑科(Moraceae)(3種),占該位點物種總數的45.5%。烏
蘞莓(Cayratia japonica)和接骨草(Sambucus chinensis)為位點B的群落優勢種。位點C有16個物種,分屬10科15屬。其中,按生活型劃分,一年生植物6種,占該位點物種總數的37.5%;一、二年生植物1種,占比6.3%;多年生植物9種,占56.3%;按科來劃分,物種最多的3個科分別為禾本科(4種)、菊科(3)和蓼科(2種),物種累計占該位點物種總數的56.3%。紅穗薹草和蔞蒿(Artemisia selengensis)為位點C的群落優勢種。
地上植被調查顯示,隨著麋鹿對所選位點干擾程度的逐漸減弱,群落的Shannon-Wiener多樣性指數也依次降低(圖1),且差異顯著(P<0.05,F=36.01)。Pielou均勻度指數表明,重度干擾和中度干擾下,地上植被的均勻度差異相對較小,但其均勻度卻顯著高于輕度干擾的區域(P<0.05,F=12.84)。Margarlef豐富度指數與Shannon-Wiener多樣性指數變化特征一致,重度干擾下,豐富度指數最高,隨著干擾程度減弱,豐富度指數呈顯著下降趨勢(P<0.05,F=99.48)。

圖1 不同位點地上植被的多樣性比較
統計結果發現,3個位點內種子庫共計萌發41種,地上植被53種,種子庫和地上植被共有種有14種,相似性系數0.30,說明相似性水平較低(表2)。種子庫密度最大的幾個物種有通泉草、異性莎草、稗,均屬一年生植物,天藍苜蓿屬一、二年生或多年生植物,而地上植被群落的優勢種為紅穗薹草、蘆葦和南荻(Triarrhena lutarioriparia)。

表2 3個位點種子庫與地上植被的相似性比較
結果發現,隨著干擾程度的降低,種子庫與地上植被物種的共有種也逐漸降低。在位點A地上植被發現的45個物種內,有6種也出現在種子庫中,Sorenson相似性系數為0.18;位點B種子庫與地上植被的共有種為5種,Sorenson相似性系數為0.18;位點C種子庫與地上植被共有種僅3種,相似性系數為0.14。3個位點種子庫與地上植被相似性指數均較低,表明3個位點地上植被與種子庫的物種差別較大,相似性水平較低。
本研究中,高強度采食下種子庫物種最少,中度采食行為下最多,而幾乎不受干擾的非采食區物種介于二者之間,形成這種變化規律的主要原因是采食。賈媛媛等[16]在江蘇省大豐麋鹿采食區和非采食區的研究發現,麋鹿對狼尾草(Pennisetum alopecuroides)嫩草期的過度啃食造成了棲息地植被的退化。麋鹿喜食葉嫩汁多的細纖維植物,在群體采食的過程中,麋鹿對植物地上部分的過度啃食會直接造成植物結實量下降,相應地進入土壤的種子量也會銳減,降低了種子庫中的物種。頻繁地踐踏能降低土壤的孔隙度和含水量,使土壤板結,不利于種子的萌發;高強度的踐踏能將植被種子帶入更深層的土壤,但這并不足以影響天鵝洲種子庫的分布格局[17]。周存宇等[18]的研究發現,放養麋鹿在棲息地的踐踏對土壤理化性質的改變是有限的,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河流和充足的雨水淡化了踐踏對土壤的影響,只有在旱季這種影響才會更明顯一些。排泄物在較長的時間尺度上對植被并沒有顯著影響,而過度密集的排泄物會因為肥力過剩和大量有害物質的堆積,抑制種子萌發[19]。地上植物調查顯示,位點A、B、C植物群落均以多年生植物為主,而種子庫萌發均以一年生植物居多,相似性水平均較低,這與Blood等[20]、Liu等[21]關于多年生植物群落二者相似性較低的結論一致。這種現象與植物的生活史策略有關,植物為應對復雜的干擾,一年生植物會選擇在更快的時間結更多的種子,保證后代的繁殖。也與植物自身的生理特性有關,蘆葦、紅穗薹草等植物雖然也產生大量種子,但因種子的活力較低而選擇無性繁殖[22,23],這也能解釋蘆葦、紅穗薹草等地上優勢種在種子庫幾乎沒有萌發的原因。
大量研究表明,天鵝洲自故道建立以來,濕地生態已嚴重退化,首當其沖的是保護區內自然植被[24,25]。濕地面積縮小,淺水地植物種類減少甚至消失,喜食種減少而厭食種增加,入侵植物增加趨勢明顯[25],食物不足的問題已經凸顯[26]。地上植被調查發現,紅穗薹草、蒼耳(Xanthium sibiricum)、接骨草等麋鹿少食厭食種分布越來越廣,逐漸演替成優勢種,相反,喜食種如狗牙根(Cynodon dactylon)、水花生(Alternanthera philoxeroides)、狼尾草等分布范圍受到壓縮,給麋鹿種群的覓食和生存帶來很大的難題。一頭麋鹿需要2.6 hm2的肥沃土地來保證其正常生活和生存[12],按目前天鵝洲麋鹿種群的實際載畜量,理論用地應達3 588 hm2,這與目前石首麋鹿保護區擬擴建至1 534 hm2相比,仍然遠遠不夠。這也將造成由于食物不足,短期內麋鹿會持續作用于已經受損的區域,并且有可能陷入生存與破壞的非良性循環。
1)增加保護區面積。天鵝洲麋鹿種群數量已經超過理論載畜量,應在原有的土地面積上擴大保護區面積,增加麋鹿野放區范圍,避免對核心區的集中干擾。
2)引水。麋鹿是濕生動物,喜食各種水生植物,如眼子菜(Potamogeton distinctus)、金魚藻(Ceratophyllum demersum)、黑藻(Hydrilla verticillata)等。天鵝洲自故道形成以來,流水環境變為靜水環境,水位也大幅降低,水生植物環境備受壓縮,甚至被旱生植物取代,很大程度上減少了食物來源。可采取引水措施,增加天鵝洲濕地水位,為水生植物重塑生長空間,增加食物來源。
3)人工補飼。麋鹿喜食嫩苜蓿、狼尾草、馬鞭草(Verbena officinalis)和禾本科植物的嫩葉等,針對保護區麋鹿喜食種的不足,可在不同區域播撒麋鹿喜食種種子,冬季食物來源減少,可在麋鹿活動頻繁的位置補充飼料。天鵝洲分布著大量的蘆葦、南荻,可在冬季枯萎季節砍掉地上部分,來年會萌發更多的嫩芽可供麋鹿采食。
4)采伐厭食種。保護區內大量分布的蒼耳、接骨草、葎草(Humulus scandens)不僅不為麋鹿采食,而且生命力強,繁殖速度快,逐漸成為優勢種。在麋鹿極強的食性選擇下,這種植被競爭格局對群落的植被演替是極為不利的,故應適度采伐蒼耳、接骨草等重度分布的區域,防止其過度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