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黎
(河南財經政法大學 河南鄭州 450002)
近年來,隨著我國農村改革力度的不斷推進,土地流轉已經成為滿足農地適度規模經營、促進合理配置農村土地資源、實施農業現代化發展的重要法寶[1-2]。改革開放以來,農民不斷涌入城市務工,但是大部分農民并沒有能夠改變農村居民的身份,只是單純以“候鳥模式”遷移,導致絕大農民離鄉不離土[3]。據國家統計局統計,我國2018年農村勞動力轉移人口多達2.8億,其中七千多萬農民工在城鎮穩定下來,但有80%以上農民工希望在城市穩定就業并保留農村土地承包權[4]。農民收入結構的變化與土地轉讓的關系成為學者關注的焦點。工資性收入逐漸成為農民主要收入來源,那么農民能否放下土地值得探究。農民不愿讓出土地的原因有以下幾種。一是土地具有保障作用。雖然農民進城務工,但是由于各種原因如戶籍制度、福利政策等因素,農民很難在城市定居下來,而自家土地就是最好的基本保障[5]。有學者認為,土地保障功能是農民在城市務工時得不到應有的保障而不得不選擇留住土地的理性行為選擇[6]。二是土地的財產功能。隨著土地城鎮化發展,農村土地近些年不斷被城市占用,使得土地價值逐漸增大,農民作為“經濟人”,不愿以讓出土地價值為代價換取城鎮戶口,這是利益驅使的作用[7]。農民能否讓出土地的行為,不光是考慮到福利保障問題,更多的是考慮機會成本和對預期收益的衡量。
2019年年底,平橋區總人口為90.72萬人,鄉村人口為57.26萬人,鄉村人口占總人口63.12%,鄉村面積占全區總面積的80%。全區總從業人員50.85萬人,比去年同期增長3.5%,其中城鎮就業人員10.58萬人,同比增長10%,全年城鎮新增就業人員16435人,同比增長15.7%。隨著工業化、城鎮化的不斷推進,農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同時農民收入也不斷增加。表1為2014—2019年平橋區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結構占比情況,從表1可以看出,2014—2017年平橋區農村居民的收入來源主要以經營性收入為主,即從事第一產業,2014年農民經營性收入為6 060.03元/人,占比63.7%。2019年平橋區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為15 039 元/人,其中經營性收入2 897 元/人,占比19.27%,工資性收入7 625 元/人,占比50.71%。從數值上看,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在逐年增加,但是家庭經營性收入在不斷減少,非農收入不斷提高,這充分說明了平橋區農戶兼業化程度在不斷加深。

表1 平橋區2014—2018年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結構(單位:元)
1.2.1 經濟理性:成本與收益間的衡量
亞當·斯密在古典經濟學里把“理性經濟人”作為基本假設,并提出“理性經濟人”會追求利益最大化原則。當農民作為“經濟人”時,是一個有頭腦的企業家,他會合理配置資源,實現效用最大化[8]。在現實生活中絕大多數農民不愿退出土地也是基于現實因素考慮到利益最大化原則所做出的決策。
首先,外出務工收益遠遠大于在家務農收益。平橋區發展城鎮化的同時也引入了大量企業在此落地,從2012年開始,平橋高新區引入大量高新技術電子產業,如天揚光電、博仕達通信等,這些企業吸納周邊村鎮大量農業勞動力,月平均工資在4 500 元以上,這不僅實現了就近就業,而且收入可觀。這種大量就近就業機會,使得農戶不愿進行土地流轉,原因有以下幾點。第一,土地流轉每畝平均價格在600 元左右,一個家庭外出就業不可能全部勞動力都外出,家里總會留2~3 人,他們會配置自家土地,種菜或種地每畝收益也能到950 元左右,一家按4 畝地來算,年收入也會遠高于流轉收益。第二,農民會考慮到生活成本,如果將地全部流轉,那他們的糧食、蔬菜都得自己購買,這大大增加了生活成本。第三,勞動分工和生產分工。“農一代”可以在家務農,“農二代”外出務工,隨著農業技術的不斷發展,農業生產各個環節都可以外包,農業社會化服務越來越健全,農戶可以整包給專業的服務組織以獲取邊際效益最大化。以上說明農戶作為“理性經濟人”時,會衡量成本和收益以實現資源利用最大化原則。
1.2.2 社會理性:金錢與幸福間的衡量
梅奧從霍桑實驗得出結論,認為人不光是“理性經濟人”,同時也是對情感、社交有需求的“社會人”,人的行動受觀念、情感、社會風俗、制度的制約。中國農村社會具有“鄉土性”,費孝通在《鄉土中國》中這樣說道:農民只有像植物一樣依賴于泥土,才能在這個地方生下根,才能在較長的時間里了解身邊的人,就像母親對待孩子一般[9]。可見,土地對于農民的重要性,這種重要性不僅僅是經濟原因,更多的是精神支柱,這也是農民選擇兼業化的合理性。農民在外務工,時間久了會覺得城市沒有歸屬感,站不住腳跟,心里得不到安慰,也充分解釋了為什么農民外出務工逢年過節一定回家,在家不僅可以繼續感受農忙的快樂,還可以有個休憩娛樂的地方。即使考慮到農忙季節回家種地會產生較大的機會成本,因為農民在家收入遠不及城市務工收入,這種表面認為不合理的情形其實從社會學的角度分析又存在合理性。農戶的決策不光會考慮經濟效益,同時兼顧社會效益,畢竟家鄉的親情能夠給農民帶來的滿足感是金錢買不到的。
1.2.3 生存理性:風險不確定性與安全間的衡量
農業的綜合收益相對較高,農民不舍得放棄主業,主要從以下幾個方面分析。第一,農業的自給自足性特征。當農民有地就可以自己生產蔬菜、糧食、水果等生活必需品,不需要再從超市購買,盡管商品供不應求,價格上漲,農民也不用擔心掏多余的差價,間接帶來了隱性收益。這次新冠疫情防控期間平橋區各個小區封鎖,只允許每隔五天一家安排一人出去買菜,而農村雖然封路,但是可以在自家菜地里種菜,而且活動范圍相對來說更加寬敞,這無疑讓農民覺得農村是個很不錯的保留地。第二,農村是農民最后一道生存底線。現代社會總是強調建立社會基本保障,但是在城市務工的農民,如果遇到經濟形勢不好、工廠倒閉、老板跑路的情況,他們就無法獲得工資性收入,為了減少內心的顧慮,農民選擇保留自家土地,即使城市保障不夠健全,只要回到農村,有地可種就不會擔心吃不飽穿不暖的問題。農民相對來說是弱勢群體,他們對未來風險的不確定性往往會選擇規避。雖然近些年社會保障逐漸增強的同時減弱了土地保障功能,但也只是部分情況[10],這也是農民選擇兼業化不愿將土地流轉或退出的原因。
由于近幾年國家對土地的重視和一系列農業補貼政策,使得兼業農戶不愿將自家土地流轉給其他農戶,就算有流轉,80%以上土地流轉也是在小農戶之間流轉。當地農民由于農業經濟效益低、就近務工等各種原因不能實現全年管理土地,只能季節性耕種甚至不耕種讓土地荒廢,有的農戶覺得土地流轉效益低、水利條件不好、田地位置偏僻等各種原因將土地荒廢。這種現象在平橋區十分常見,如高新區袁寨村、祠堂村,村里人95%以上都選擇在附近廠里上班獲取更高的工資性收入,這使得農用地無法進行規模化利用,土地細碎化問題嚴重,很難使用現代農業技術實現農業現代化,影響農業的未來發展。
兼業化程度低的農戶不愿將土地轉入的原因可分為以下幾個方面。第一,流轉農戶轉來土地肯定是本村附近的,他們熟悉田地情況,如農田灌溉是否有利、田地是否既通路又通電、水資源是否充足等。只有這些基礎設施過硬兼業化程度低的農戶才愿意轉入土地。但近幾年平橋區連續干旱,以水稻種植為主的東大崗流轉戶反映水資源得不到保障,或是有水但用電設施配套不齊全抽不出水,又或是缺少能夠機械化生產的規模化田地和規范化體系的路線,再加上流轉期限較短,又是口頭約定,兼業化流轉農戶不愿再增加成本去平整土地、打機井等。第二,勞動力成本越來越高,特別在農忙季節,信陽地區稻田插秧平均一個勞動力一天的工資在150 元~180 元,這對于一畝田的成本來說實在太高,這無疑把流轉戶的成本大大增加,打擊了他們的種糧積極性,從而影響他們轉入土地的決心。
首先,小農戶進行土地流轉基本以口頭協議為主,沒有嚴格的土地流轉協議,這樣一來在土地承包價格上很容易出現分歧,流轉價格達不到農戶的要求,他們寧愿荒廢也不愿意低價轉出。其次,外出務工農民考慮到家里的老人孩子,老人閑時可以種點地供自家食用,雖然不會產出額外收益,但能夠減少家庭支出,間接也能獲得收益,再加上務工農民回家探望親人,還可以繼續種地,體驗在城市感受不到的鄉村情懷。再次,近幾年國家對農業越發重視,各種補貼政策加上土地增值等因素,讓農民覺得自家有土地就像有了保障一樣,思想上未能認識到轉出土地的重要性。
平橋區絕大部分農民選擇兼業的主要原因是因為生活得不到保障,只能依賴于土地。對此,平橋區政府應創造出替代土地保障功能的服務或公共產品,如強化農村失業保障制度、農民養老保障制度、農民醫療保障制度等,有了這些根本保障,農民就不會把土地死死拽在手里不愿流轉。平橋區洋河鎮陳畈村到齡農民可以參加養老保險,一年保費200 元,費用自理,每個月每個人只能領取105元,這些錢只夠最基本的口糧費,若是出現感冒頭疼這些遠遠不夠。這樣的保障效果很難說服農民將自家土地流轉出去,這就需要區政府提高農村保障水平,制定合理的繳費標準,爭取做到讓農民安心,順利把土地流轉出去,發揮土地資源的作用。
平橋區就近務工人員工資待遇相對來說依然偏低,與城里人相比依然得不到同等保障、同工同酬的待遇,再加上戶籍制度的限制,這種壁壘讓他們不得不一邊進城務工,一邊兼顧農村土地,應該降低這種農民工歧視,這就需要推進以戶籍制度為主的一系列改革,以此來提高農民的政治、經濟待遇和社會地位,讓兼業化程度高的農民在城里工作生活有幸福感、安全感,最好能夠穩定在城里定居,放棄農村的土地,一心轉向第二、第三產業。這需要推進以戶籍制度為主的一系列改革,以此來提高農民的政治、經濟待遇和提升其社會地位[11]。
兼業農戶受到傳統小農思想影響,認為土地就是他們生活保障的最后根源,這需要加強農民思想教育,提升土地流轉意識,教育的根本目的是提高農業總體發展水平,而不是剝奪農民對土地的熱愛。平橋區政府應該成立專門的宣傳組,針對家里土地荒廢嚴重、流轉意識弱的農戶進行宣傳,向他們說明土地集約的好處,通過解讀土地使用權、所有權以及解讀國家關于土地流轉的政策來說明土地流轉對于鄉村振興整體利益的重要性[12]。光靠政策、制度說還是不行的,還要通過具體的案例讓農民信服,比如列舉附近土地流轉成功的典型案例,讓農民意識到土地流轉的好處,并鼓勵土地流轉后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反哺”農民,如提供就業崗位等,讓農民實實在在感受到好處,增加收益,通過思想教育提升農民流轉意識,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傾向轉入土地的農戶由于農業經濟效益低、風險高、流轉費用等原因影響他們轉入土地的信心,若能提升農業經濟比較效益、提高土地補償金,無疑會改變農戶兼業的現狀,但是想要達到以上目標,需要政府和社會的大力支持。經過分析,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考慮。首先,平橋區政府可以加強農村地區基礎設施建設,加大在社會化服務方面的投入力度。目前平橋區農村電力建設、水利發展嚴重不足,政府部門應加大對農村事業發展的資金投入,以此改善農村發展的基本條件。其次,完善農業補貼制度。區政府可以繼續對農業生產資料如種子、農機具、化肥農藥等進行價格補貼,很多農民反映,政府補貼的幅度趕不上農資價格上漲的幅度,因此,政府應該努力降低農業經營者的生產成本,減小農業生產壓力;再次,區政府應該對土地轉入農戶進行因地制宜幫扶,根據當地土壤、地理特征等來推廣先進農業技術,建立起基層農業技術服務站點,同時對當地農業發展有貢獻的農技工作者給予獎勵。這些對策有利于提高農民對轉入土地的信心,提高農村土地的利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