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振剛,尚 鈺,許亞敏
(1.華南理工大學工商管理學院,廣東廣州 510640;2.廣東省科技革命與技術預見智庫,廣東廣州 510640;3.廣州數字創新研究中心,廣東廣州 510640)
隨著社會的快速發展,商業模式創新成為企業獲取競爭優勢的關鍵途徑之一,而“大數據”正以各種方式和路徑影響著企業的商業生態,成為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基本時代背景[1]。從實業界來看,新時代、新技術為企業創新商業模式提供了差異化的價值實現路徑,催生了眾多商機。譬如,國內知名定制家居企業尚品宅配將互聯網、大數據、云計算與企業設計、生產、銷售多環節相融合,從家具制品個性化定制轉型升級至全屋家具的個性化定制,以全新的商業模式為家居行業的轉型升級注入新的力量。學術界關于商業模式創新的研究主要涉及概念、創新要素、所需資源與能力、內部驅動與阻礙因素等前因因素,路徑及方向等過程機理,以及創新績效等影響因素,強調商業模式創新是企業創新的一種高端形態,更是企業轉型升級的重要力量和關鍵戰略問題。然而,無論從研究內容還是研究視角方面來看,信息技術(IT)、大數據等可能對商業模式創新帶來的變革性影響尚未厘清。因而,開展新時代背景下的商業模式創新研究,對于企業積累競爭優勢以應對激烈的市場競爭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和理論價值。
已有研究將信息系統領域的“IT 與業務融合”的概念延伸至企業管理領域,提出其會對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積極的影響,值得研究者們加以重視[2]。這一概念解答了IT 生產率悖論,強調包括傳感技術、控制技術、通信技術、計算機與智能技術、大數據技術等在內的新一代信息技術資產本身并不能為組織帶來超額的回報,這些技術只有被合理地應用于恰當的業務中、與組織融合,才能夠組合設備、互聯網、大數據收集、分析技術等要素,為商業模式的創新開辟新的路徑。
目前,IT 與業務融合作用于商業模式創新的機理尚未得到充分地討論,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第一,已有研究初步證實了IT 與業務融合能夠積極影響商業模式創新的觀點[2],主要體現在組織利用IT 硬件和軟件收集、存儲、組織和提取數據信息,為運營管理和戰略決策提供支持方面。C?rte-Real等[3]研究發現,IT 與業務融合有助于企業開展大數據分析進而實現價值創造。然而,真正創造價值的不僅是具體的要素,更是由要素轉化形成的一種能力[4],組織如何通過能力的構建與轉化發揮IT 與業務融合對商業模式創新的積極作用是值得探討的問題。Lenka 等[5]提出了3 種數據賦能模式,并將其具象化為通過無線通信網絡連接數字化產品的連接能力、低人為干預的配置硬件組件感知和捕獲信息的智能能力,以及將智能產品和網絡產生的海量數據結果數字化從而形成有價值信息的分析能力。進一步地,學者們從組織能力視角提出“大數據能力”概念,指出大數據能力是企業所具備的識別所需資源,并收集、存儲和分析大量類型各異、高速流動的數據,用以支持企業實現戰略和運營目標的能力[6]。從動態能力視角來看,已有研究證實了大數據能力有助于企業優化原有生產經營方式的觀點[7],但以往針對大數據能力的研究主要基于技術中心視角,認為大數據能力蘊含于大數據獲取、整合、處理與可視化等技術當中[8],僅在技術層面得到了體現,較少從組織層面出發探究大數據如何賦能企業的創新發展,較難厘清企業部署與實施大數據行動計劃流程的可行性與有效性,大數據能力所能賦予企業的潛力未能充分顯現。因而,本研究從組織層面出發,考慮大數據能力可能在IT 與業務融合與商業模式創新二者之間發揮的中介作用。第二,在商業模式創新中既要注重對內外部資源和能力的整合,也要兼顧微宏觀環境的影響,這是一個內外兼修的過程[9]。環境的動態變化為企業提供了成長機會,同時也給企業的經營帶來更多的挑戰[10],應對不確定性更應該關注動態能力的提升,以降低可能存在的風險[11]。因此,本研究考慮環境動態性在這一作用機制中發揮調節作用。
基于上述分析,本研究考慮內部情境變量的促進作用和外部情境因素的調節作用,引入IT 與業務融合、大數據能力變量以及環境動態性這一權變變量,探究IT 與業務融合對商業模式創新的作用機制,以期為組織在信息技術、大數據時代背景下進行商業模式創新實踐提供些許有益借鑒。
IT 與業務融合是企業采納IT 的高級階段,企業在實施IT 后,為充分發揮IT 戰略價值、提高企業績效,通過不斷地適應性調整IT 與企業業務關系,使二者形成一個相互交融的有機整體的動態過程[12]。已有研究基于系統層次觀,將IT 與業務融合劃分為基礎架構融合、流程融合和戰略融合3 個維度,指出該融合有助于企業挖掘潛在的商業價值,推動模式轉變[13]。從基礎架構層面來看,IT 基礎設施和軟件系統的配置與調整有助于企業架構間的銜接與聯絡。換言之,針對商業模式創新中內部要素結構變化、價值創造模式轉變可能帶來的設施不完善、組織結構的適應性和靈活度降低等問題,企業可以借助融合了先進信息技術的基礎設施和軟件系統加以處理,發揮信息技術的優勢[14]。從業務流程層面來看,企業信息技術與業務流程的匹配能夠幫助企業解決業務流程方面的痛點,通過優化業務流程找尋更具優勢的價值創造空間,如采用IT 資源能夠促進組織的業務流程再造并推動產品的持續改進,抑或推動企業采用全新的技術、工藝流程或管理形式等向顧客提供全新價值的創新[15]。從戰略層面來看,已有研究表明,信息技術與業務的深度融合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企業價值觀的變革和行為的改變[16],能夠幫助企業形成新的思維模式,為價值創造提供新的解決思路。因而,信息技術與企業戰略融合是構建新商業模式形態的基石。基于以上分析,提出以下假設:
H1:IT 與業務融合對商業模式創新有正向影響。
Gupta 等[16]和謝衛紅等[17]的研究都表明,大數據能力是企業集聚、調動、配置、利用大數據資源獲取有價值的洞察,從而建立能夠克服挑戰并協調大數據活動及其相關業務活動的能力。數據賦能理論認為,數據賦能企業的創新發展有賴于基于技術優勢的融合機制[5]。換言之,企業大數據能力的構建需要利用IT 工具來收集、存儲、組織和提取,協調相關的業務活動,從而支持決策過程的價值創造和優化[4]。具體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理解:第一,從資源基礎理論角度來看,企業要想發展大數據能力必須增強技術基礎架構。IT 與業務融合正是企業有意識地以正確、及時且與業務戰略、目標和當前流程、基礎設施相適應的方式應用信息技術,其中硬件技術的發展提升了大數據的存儲能力,軟件技術的發展提升了大數據的分析能力[14]。第二,從動態能力理論視角來看,僅技術投資不足以創造價值和建立新的競爭優勢來源,需要技術與企業相融合,形成資源捆綁才能形成優于競爭對手的能力[18];并且IT 基礎資源與企業其他互補資源融合后達成的IT 與業務融合水平越高,由此形成和輸出的大數據能力才更難以被其他企業所模仿。此外,大數據能力主要蘊藏于組織文化與領導力、人才技能與組織知識、組織結構與網絡關系等組織因素中[19]。可見,IT 與業務融合不僅為企業提供了有形資源,還幫助企業積累了數據驅動文化、數據治理等無形資源,促進企業大數據能力的構建。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如下假設:
H2:IT 與業務融合對大數據能力有正向影響。
大數據能力不僅能夠為企業帶來大數據信息和戰略性收益,實現降本增效[20],還能夠作為競爭優勢積累和商業模式創新的催化劑[21]。這種積極影響主要通過兩條路徑發揮作用:第一,從要素視角來看,商業模式創新不僅是對產品和流程的創新,更是對原商業模式結構的創新,尋找新的商業邏輯和方法創造并獲取價值[22],而大數據能力能夠幫助企業從海量繁雜的數據中發現生產要素新組合的方式、識別出用戶新的需求或者新的細分市場,并通過數據驅動的決策設計出一套全新的商業模式或者提供新產品、新服務[17]。第二,從戰略視角來看,大數據能力涵蓋了“數據—洞察—決策—行動—價值”全過程,具有重構企業資源與能力以應對環境快速變化的動態能力性[23],扮演著戰略性角色,是企業實現轉型升級、創新商業模式的戰略支撐能力。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如下假設:
H3:大數據能力對商業模式創新有正向影響。
基于前文所述,IT 與業務融合充分體現了企業基于技術增強的考慮將信息技術嵌入企業以構建新的資源體系,有益于企業挖掘商業模式的潛在價值,然而,僅從技術層面探討IT 與業務融合對商業模式創新的影響具有一定的局限性[24],存在對新商業模式潛在價值認識不足的可能性。而大數據能力正是在此條件下適合培育的關鍵能力。一方面,基于資源基礎觀來看,若將信息技術與企業間的相互融合、協調運作轉化為更具數據收集、管理、分析及預測優勢的大數據能力,為企業帶來的不僅是一種新的技術,更是一種新的資源和新的思維方式,引發企業對資源、價值、結構、關系、邊界等的重構,為企業發現價值、創造價值、解決問題提供新的基礎和路徑[1];另一方面,基于動態能力觀來看,高水平的IT 與業務融合將通過大數據能力驅使企業具備系統整合能力和戰略柔性,幫助企業進行分析、辨識與決策,驅動著企業對原有業務模式的變革創新,實現新的價值創造[25]。綜合上述分析,提出如下假設:
H4:大數據能力在IT 與業務融合與商業模式創新之間起著中介作用。
權變理論強調任何企業的發展都涉及環境的適應性問題,它是企業必須面對和適應的客觀事實,也是迫使企業采取有效行動的驅動力[10]。動態變化的環境存在著機遇,同時也包含著挑戰,企業想要實現適應性發展,需要以環境動態性為指引,不斷提高自身的調整能力和應變能力,及時整合資源[26],與外部環境形成適配。這也與動態能力理論所強調的組織動態能力與外部環境匹配性內容相契合[27]。這意味著,具有相同或相近IT 與業務融合水平的組織,在不同的環境動態性水平下所構建的大數據能力也存在差異:當企業處于相對穩定的外部環境下,企業通常可以從現有的內生能力(如現有知識、技能和相關流程)中受益[28],換言之,低動態性環境下組織的IT 與業務融合能夠發揮更顯著的作用,便于組織構建與內部條件相符、與環境相適應的大數據能力;而當企業處于高度變化的環境時,挑戰與機遇轉瞬即逝,組織極有可能因時間窗口短暫而無法及時應對或忽視了挑戰與機遇[29],究其根源,信息技術與原有業務之間在短時間內存在一定的融合剛性,融合效果的時效性降低,從而導致現有的運營模式容易很快被侵蝕,更新換代的信息技術與業務發展需求之間無法在短時間內得到有效匹配,則所構建的大數據能力的基礎也因此遭到一定程度的破壞,不足以處理所有相關信息并作出相應的決策[14]。鑒于此,本研究認為,在快速變化的環境下,資源和機會將在行業內被重新分配,企業既有IT 與業務融合對大數據能力的促進作用將被削弱。基于以上分析,提出以下假設:
H5:環境動態性負向調節IT 與業務融合對大數據能力的影響。
綜合前文所述,企業如何進行商業模式的定位、設計與創新,不僅取決于企業對自身資源、核心能力的認知,還有賴于對環境動態性的判斷與處理[1]。本研究預期IT 與業務融合水平不同的企業面對動態變化環境時,通過構建大數據能力激發企業創新的驅動力會存在差異:企業在穩態環境下運營時,所面臨的不確定性和風險相對較小,IT 與業務融合保有促使企業獲得和保持競爭優勢的驅動力作用,便于組織從既有條件、認識路徑、既有模式中獲得信息[28],并進行商業模式創新;然而,當企業所處環境動蕩時,企業重新面臨適配問題,難以利用已建立的知識、技能和相關能力作出快速反應,可能會迫使企業通過引入新產品、新流程來維護其市場地位[29],在此環境中,現有的IT 與業務融合狀態和水平使得企業在戰略層面、業務層面和架構層面存在一定的剛性,從而導致其大數據能力構建變得困難[30],創新產出也因此受到了阻礙,企業需要運用新的知識和技能來解決這一問題。因此,在高動態環境下,企業的IT 與業務融合對于商業模式創新的積極推動作用減弱,同時導致其大數據能力形成一定程度上的不適用性,所發揮的中介作用被削弱。基于以上分析,提出以下假設:
H6:環境動態性負向調節大數據能力的中介作用。即環境動態性水平越高,這一中介作用越弱;環境動態性水平越低,這一中介作用越強。
綜上所述,本研究擬考察大數據能力在IT 與業務融合和商業模式創新之間的中介作用以及環境動態性的調節效應。一個有調節的中介模型如圖1 所示。

圖1 研究理論框架
本研究以制造型企業為研究樣本,樣本主要來源于廣東、江蘇、河南、湖北、湖南等省份,問卷發放對象主要為企業的中高層管理人員或核心技術人員。作此選擇的原因有二:第一,當前制造業企業面臨著大數據應用情境的機遇與挑戰,亟待處理先進信息技術與企業原基礎設施、業務流程等多方面的匹配與融合問題以及大數據能力構建問題,是具有代表性的研究樣本;第二,中高層管理人員和核心技術人員是企業大數據分析與應用的實施者,是與本研究需求高度契合的問卷發放對象。共發放問卷300 份,回收218 份,剔除填答不全、規律性選填或全部填選同一答案等無效樣本后,最終得到有效問卷172 份,問卷有效率為57.33%。樣本分布特征如表1 所示。

表1 樣本分布特征
(1)IT 與業務融合(ITBA)。主要借鑒顧美玲等[13]的研究,從基礎架構融合、流程融合、戰略融合3 個維度進行測量。其中,基礎架構融合包括“現有的IT 基礎設施及軟件系統的技術領先程度能夠達到本企業的要求”等5 個題項;流程融合包括“IT 內嵌的業務流程符合本企業的作業流程”等5 個題項;戰略融合包括“本企業CIO(首席信息官)是企業經營管理層的重要成員”等5 個題項。
(2)大數據能力。采用謝衛紅等[17]基于我國情境開發的大數據能力測量量表,從資源的獲取能力、分析整合能力、應用能力3 個維度進行測量。具體包括“企業能夠方便地獲得支撐業務的內外部數據資源”“企業能夠對原始數據進行處理從而得到高質量信息”等12 個題項。
(3)環境動態性(ED)。主要參考Jansen 等[29]的測量方式,包括“外部環境變化程度很劇烈”“顧客經常對產品(服務)提出新的需求”“外部環境不斷在發生變化”“公司所在市場上的產品(服務)數量和種類不斷在變化”4 個題項。
(4)商業模式創新。主要參考Zott 等[31]、魏澤龍等[32]的測量量表,包括“企業的商業模式代表了產品、服務和信息的新組合”“企業的商業模式采用新的方式激勵合作伙伴”等10 個題項。
此外,本研究選取企業年齡、企業規模、企業類型、所屬行業作為控制變量。所有題項均采用Likert 七點量表進行測量。
本研究采用程序控制和統計控制兩種方法保障調查結果的客觀性,規避共同方法偏差的影響。首先,程序控制主要通過匿名填答、內容保密、反向題設置3 個方面來實現。在開展問卷調查時,向受訪者明確表示采用匿名性填答方式,并對填答內容嚴格保密,僅供學術研究使用,降低受訪者的心理顧慮,以便獲得更為真實的信息;同時,研究設計了具有判別性的反向題,如“沒有創造新的盈利方式”,用以排除明顯自相矛盾的樣本。其次,統計控制主要采用Harman 單因素檢驗方法對共同方法偏差進行檢驗,結果表明在未旋轉情況下第一個主成分解釋了總方差變異的34.25%,未達76.53%的一半,由此推斷,研究數據的共同方法偏差問題不嚴重。
首先,研究信度主要采用克朗巴哈系數(Cronbach'α)、組合信度(composite reliability,CR)和平均變異數提取量(average variance extracted,AVE)等參數值進行檢驗,結果如表2 所示,各變量的Cronbach'α系數和CR 值均大于0.7,AVE 值均高于0.5,表明研究中各構念所采用量表具有較好的內部一致性。

表2 樣本各變量的信度與效度檢驗
其次,研究效度檢驗主要包括聚合效度和區分效度兩個方面。一方面,研究中各潛變量的AVE 值均高于0.5,KMO 檢驗系數均高于0.8,且因子載荷均大于0.5,Bartlett 球形檢驗顯著性系數均為0,表明變量量表具有良好的聚合效度,能夠滿足實證分析的要求;另一方面,研究搭建了單因子模型、二因子模型、三因子模型和四因子模型進行比較分析,如表3 所示,四因子模型相較于其他模型具有較好的擬合效度,χ2/df(卡方值/自由度)=1.371<3,RMSEA(近似誤差均方根)=0.047<0.05,IFI(增量擬合指數)=0.971>0.9,TLI(塔克-劉易斯指數)=0.965>0.9,CFI(比較擬合指數)=0.971>0.9,同時結合表4 中AVE 平方根值均大于潛變量間的相關系數,說明研究量表具有較好的區分效度。

表3 樣本驗證性因子分析競爭模型
表4 列舉了各變量的均值、標準差及其相關關系,其中IT 與業務融合、大數據能力、環境動態性、商業模式創新4 個核心變量間的相關系數處于0.32~0.70 之間,且均在0.01 的水平下顯著,表明研究變量適合進行進一步的回歸分析檢驗。

表4 樣本描述性統計與各變量間的相關關系
本研究采用Hayes[33]編制的SPSS 宏(PROCESS)進行模型檢驗,主要通過中介效應檢驗以及有調節的中介效應檢驗兩個步驟加以實現。
首先,采用SPSS 宏中的Model 4(即簡單的中介模型),在控制企業年齡、企業規模、企業類型、所屬行業的情況下對大數據能力在IT 與業務融合與商業模式創新關系間的中介效應進行檢驗。結果如表5 所示,IT 與業務融合對商業模式創新、大數據能力的促進作用均顯著(B1=0.73,t1=13.98,P<0.001;B2=0.71,t2=12.97,P<0.001),假設H1、H2得到支持;放入中介變量后,IT 與業務融合對商業模式創新的促進作用仍然顯著(B=0.18,t=4.18,P<0.001),相較于直接效應的系數減少了0.55,且大數據能力對商業模式創新的促進作用顯著(B=0.77,t=17.52,P<0.001),假設H3得到支持。此外,IT 與業務融合對商業模式創新影響的直接效應及大數據能力的中介效應的Bootstrap 在95%置信區間的上、下限均不包含0(見表6)。綜上表明,IT 與業務融合不僅能夠對商業模式創新產生積極的影響,還能夠通過大數據能力的中介作用間接影響商業模式創新,且直接效應(0.18)和中介效應(0.55)分別占總效應(0.73)的25.21%、74.79%,假設H4得到支持。

表5 樣本大數據能力的中介效應檢驗

表5(續)

表6 樣本大數據能力的總效應、直接效應及中介效應分解
其次,采用SPSS 宏中的Model 7(即假設中介模型的前半段受到調節,與本研究的理論模型一致),在控制企業年齡、企業規模、企業類型、所屬行業的情況下對有調節的中介模型進行檢驗。結果如表7 所示,將環境動態性放入模型后,IT 與業務融合與環境動態性的乘積項對大數據能力的抑制作用顯著(B=-0.04,t=-1.75,P<0.1),說明環境動態性能夠在IT 與業務融合對大數據能力的直接作用中起調節作用。

表7 有調節的中介效應檢驗
基于此,進一步進行簡單斜率分析。結果如表8 所示,環境動態性處于較低水平(M-1SD),IT與業務融合通過大數據能力作用于商業模式創新的間接效應較強(ρ低環境動態性=0.26,Boot95%CI 不包含0);環境動態性處于較高水平(M+1SD),IT 與業務融合通過大數據能力作用于商業模式創新的間接效應較弱(ρ高環境動態性=0.17,Boot95%CI 不包含0)。綜合可知,大數據能力對IT 與業務融合與商業模式創新之間關系的中介效應會受到環境動態性的調節,即產生了被調節的中介效應。因此,假設H5、H6得到實證支持。

表8 樣本大數據能力在環境動態性不同水平上的中介效應檢驗
本研究基于動態能力理論,運用實證研究方法分析了IT 與業務融合對商業模式創新的影響機制,以及大數據能力的中介作用、環境動態性的調節效應,得到結論具體如下:
(1)IT 與業務融合能夠推進企業的商業模式創新。IT 與業務融合體現了信息技術與企業內部基礎設施、業務流程、戰略目標、發展方向等多方面的契合,對于商業模式創新的顯著正向影響則表明對于企業而言,信息技術與企業管理、業務之間的協調運作與相互促進是挖掘潛在價值從而轉變商業模式不可忽視的影響因素。這一研究結論支持了Héroux 等[2]的觀點,IT 與業務融合能夠促使企業創造新的商業模式,為企業有效運用IT 與業務融合、促進企業商業模式轉型升級的實現提供了理論依據。
(2)大數據能力在企業通過融合信息技術與當前業務來尋求新的商業模式的過程中扮演重要的角色。大數據能力不僅能夠對商業模式的創新發揮積極的影響作用,還能夠在IT 與業務融合對商業模式創新的作用中發揮中介效用。需要特別指出的是,IT 與業務融合是部分地通過大數據能力影響商業模式創新。企業構建大數據能力可以帶動新模式、新機會的發現,進而為商業模式創新打下了基礎[34],本研究在支持這一觀點的基礎上進一步厘清了IT 與業務融合通過大數據能力作用于商業模式創新的作用機理。
(3)環境動態性在IT 與業務融合對商業模式創新的影響中發揮調節器的作用。數據分析結果顯示,環境動態性作為權變特征,負向調節IT 與業務融合對大數據能力的影響作用。通過有調節的中介效應分析,進一步證實了環境動態性在大數據能力中介效應中的負向調節作用,即高動態性環境會削弱企業IT 與業務融合通過大數據能力對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正向影響。
本研究可能存在的理論貢獻主要體現在3 個方面:首先,從戰術層面進一步加深了對IT 與業務融合對商業模式創新影響作用的探索,彌補了現有研究大多僅從戰略層面考慮IT 與業務融合的局限,同時開啟了IT 與業務融合和商業模式創新之間的學術對話。其次,將大數據能力整合到已有理論框架中,進一步厘清了基于數據賦能視角的IT 與業務融合影響商業模式創新的作用機制,既突顯了能力轉化在創新中的關鍵作用,也豐富了現有對大數據能力驅動因素和影響因素的研究;不僅如此,本研究涉及的大數據能力概念跳脫基于技術中心視角的研究局限,立足于資源整合、數據挖掘與分析以及組織決策的邏輯框架,對其加以研究,是對動態能力理論研究的進一步拓展。最后,基于權變理論,聚焦企業的環境適配性問題,引入環境動態性這一變量,詳細闡明了IT 與業務融合對商業模式創新的具體影響機制,進一步印證了商業模式創新既是一個內部驅動的過程,也是一個被動的應激改變過程的觀點[9],豐富了環境動態性與商業模式創新的對話研究。
本研究結論對于企業開展商業模式創新實踐具有一定的理論指導意義。首先,企業應注重信息技術與當前基礎架構、業務流程與戰略方向之間的匹配問題。對于組織而言,想要在工業互聯網背景下實現轉型升級,一味地隨波逐流學習、引進或開發先進的信息技術或許會出現不適配的效果,正如實業界所強調的,適合企業自身的才是最好的,因此,企業應重視建立并持續完善信息技術與企業融合度的評估機制,預防因契合度低而導致的成本增加、效率降低等問題。其次,大數據能力對于企業創造新的商業模式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企業應重視并發揮大數據能力積極的影響,特別是面臨當前商業模式不足以滿足經營管理和市場競爭需求的問題,企業可以基于目前信息技術與企業的融合情況,有針對性地從資源獲取、分析整合以及實踐應用3 個方面培育能力,以便審視在商業邏輯、資源配置、價值創造等方面是否存在可提升的空間,進而挖掘潛在的價值。最后,企業應積極開展對外部環境的監測工作,一方面充分利用已融合的基礎設施、業務流程和戰略,響應環境變化,把握可利用的環境機會;另一方面合理把握環境的動態發展特征,適時調整IT 與業務融合現況,完善自身的大數據能力,進而穩步推動企業的商業模式創新。
首先,研究樣本來源具有一定的局限性,未來研究可以提高樣本企業地域分布的廣泛性,增強研究結論的普適性。其次,采用橫截面數據進行實證檢驗,未來可以嘗試采用動態分析進行縱向研究,從過程視角探討IT 與業務不斷融合的過程對商業模式創新的作用機理,彌補當前研究的局限性。另外,本研究基于動態能力觀,將大數據能力納入IT 與業務融合對商業模式創新影響機制的范疇,僅打開了該影響機制“黑箱”的能力面,鑒于此,未來研究可以更全面、系統地探究該機制的約束和促進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