惲壽平畫壇地位顯赫市場走勢強勁

朱浩云

惲壽平（原名格）生而敏慧，天賦極高，八歲詠詩驚長者，詩格超逸。明亡后，隨父親惲日初和兩個哥哥輾轉各地，最后一同加入王祁的抗清隊伍。不久，新任閩浙總督陳錦率領數萬清兵自浦城仙霞嶺圍攻建寧府城，城墻被攻破，清軍屠戮眾生。他和二哥惲桓一同在黃華山下被清軍俘虜。他被俘后，沒有被殺。陳錦的妻子看到惲格作畫惟妙惟肖，“特釋之出”“見其豐神秀朗，進退從容”，加上陳錦無后，不免喜愛有加。陳錦夫婦就收他為義子。惲從一個戰俘營的囚犯，一下成為一個總督的公子。之后，陳錦在征戰途中被刺身亡，其妻子偕領養的惲格到杭州靈隱寺為陳錦超度亡靈。在一場又一場的誦經法事當中，惲格認出了多年不見的父親。此時父親惲日初因為兵敗心冷，隱居山林，不再從事復明活動，且原為清朝“欽犯”，在眾多清朝官吏參加的“法事”活動中，不便表明自己的身份。在和父親暗中見面后，由靈隱寺的住持具德和尚出面，勸陳錦的妻子讓惲格出家。具德和尚是當時杭州一帶知名的高僧，開壇講經時，往往是萬人云集，有他出面協調，一般人都不會拒絕。從此以后，惲格隱姓埋名，在靈隱寺服侍父親。惲格為人慷慨，喜歡周濟別人，自己反而經常過著清貧的生活。晚年極其凄涼，他老來得子，大兒子卻溺亡于水溝中，二兒子因天花夭折。為了償還葬父所欠債務，他拼命地畫畫。1690年，貧病交加的惲壽平在白云渡寓所去世，終年58歲。他的兒子當時只有5歲，連棺材也置不起一口，他的生前好友王石谷等人出錢代為料理了后事。清代戲劇家王忭以惲壽平少年時期的遭遇為題材，譜成《鷲峰緣》傳奇，在民間廣為傳唱，成為一段佳話。

惲壽平少時跟隨大伯習畫，中年時獲得畫壇宗主王時敏指導，得見宋元名跡，畫藝趨于成熟，山水、花卉均成就不凡。他的詩、書、畫時稱“南田三絕”。他自幼聰明，悟性很高，這是他后來成為著名畫家的重要條件。不過，惲壽平成就最高、影響最大的當推沒骨花鳥畫，創作以五代（907—960）時徐崇嗣的沒骨法為宗。其作畫時以寫生為基礎，必對真花極力摹寫，力求得其活色生香。他力主“惟能極似，才能與花傳神”。其善于用色渲染，點染并用，創造出一種明麗淡雅、如籠薄紗、似沐雨露、賞心悅目的境界，讓人心醉。晚年沒骨技法愈臻完美，畫風從工麗轉向淡雅，神韻更加突出。惲壽平家有甌香館，詩文酬唱皆一時名士。著有《甌香館詩集》及《南田詩鈔》等傳于世。

據傳，其初畫山水，與王石谷有莫逆之交，相互常往來，切磋畫藝。從合作作品看，有的王繪惲題，有的惲繪王題，還有的是共同創作，記得2017年中國嘉德上拍過王石谷和惲壽平庚戌（1670年）合作的設色絹本《桃源圖》立軸，獲價483萬元。

從惲壽平現存的山水軸等大量作品看，其山水畫，筆墨灑脫秀逸也堪稱大家手筆。其實，不少清人乃至現代名家對惲南田評價很高，甚至不在石谷之下。清人秦祖永說：“南田翁天姿超妙，落畫獨具靈巧秀逸之趣，為當代第一”，又云：“南田翁秀逸之趣的六大家中第一”（《桐陰畫訣》）。錢松更指出：“南田風淡青緣，風致蕭散，似趙大年，勝石谷多矣。”（《松壺畫憶》）近人鄭午昌又曰：“惲壽平一丘一壑，超逸高妙，不染纖塵，其氣味之雋雅，實勝石谷。”（《中國畫學全史》）黃賓虹則說：“南田山水浸淫宋元山水諸家，得其精蘊，每于荒率中見秀潤之致，逸韻天成，非石谷所能及。”（《黃賓虹文集》）但是，若論惲壽平最拿手的絕活無疑還是花卉，這恐怕是眾所周知的。在惲壽平的影響下，常州畫派被奉為“寫生（花鳥）畫派”，與“婁東畫派”和“虞山畫派”并列，成為清代最有影響的畫派之一。當時，他的清秀、明麗的特點，代替了濃艷富麗，大為清代統治階層所欣賞，很快成為清代院體花鳥的正宗，同時也博得了眾多的貴族和一般市民的愛好，可謂名盛一時。史載：“近日無論江南江北，莫不家家南田，戶戶正叔，遂有‘常州派之目。”另據中國繪畫史載，“常州畫派”達百人之多，且有不少女畫家。惲壽平傳世作品極多，主要有《紅梅山茶圖》《梅竹圖》《玉堂富貴圖》《桃花圖》《三友圖》《梧軒圖》《蓼汀魚藻圖》《林居高士圖》等。惲在繪畫理論上也頗有建樹，最經典的是他認為“似”與“不似”都不是繪畫的最高要求，最高境界在于“傳神”。他說：“世人皆以不似為妙，余則不然，惟能極似，乃稱與畫傳神。”書法精行楷書，初習二王，后得褚遂良神髓，獨具一格。有評論家認為惲的書法：“以王獻之為體，以褚遂良為面，以黃庭堅為骨”， 融會貫通，形成了瘦硬遒媚、秀潤勁利的“惲體”。

惲壽平的花卉畫對后世影響很大，任伯年、吳昌碩、張大千、吳湖帆、劉海粟、龐萊臣、趙叔孺、張大壯、陸抑非、沈子丞、謝月眉等名家都臨摹過他的作品。近現代的收藏大家龐萊臣、狄平子、吳湖帆、張蔥玉、郭葆昌、王南屏等都不惜資金爭先恐后地珍藏惲壽平的力作。上世紀80年代蘇富比、佳士得開拍中國書畫后，惲壽平的作品就成為拍賣場上的固定拍品。記得1987年紐約市場推出的其《花卉鳴禽圖》，尺幅僅4平尺，上拍后受到熱烈追捧，最后以6.6萬美元成交，這個價格在當時已很理想。之后，惲壽平的作品在紐約市場亮相較多，且成交率較高，價格基本維持在1萬—3萬美元之間。上世紀90年代初大陸興起藝術拍賣后，惲壽平的書畫作品亮相較多，但不屬于熱門品種，價格一般，特別是與清四王相比，有較大差距。步入21世紀后，隨著中國書畫價格大幅攀升，惲壽平作品價格出現了較大幅度上揚。2004年惲壽平《花卉》十二開冊頁在中貿圣佳以660萬元成交;同年，中國嘉德隆重推出惲壽平精心之作《花卉》八開冊頁，這本冊頁原為龐萊臣收藏，后轉給了王南屏，上拍后以683萬元成交。15年后，也就是2019年保利再推此作，盡管當年宏觀經濟形勢不甚理想，但該冊仍受到眾多藏家的追捧，不少藏家你爭我奪，互不相讓，最后以高達7475萬元成交，不僅創下惲壽平花鳥畫的最高價，而且15年價格翻了10倍多，原藏家獲利極其豐厚。惲壽平的山水畫也有可觀的市場行情，《載鶴圖》手卷也是龐萊臣舊藏，2006年在中貿圣佳獲價1111萬元;2008年中國嘉德再推此作，仍很受追捧，以高達3696萬元成交，2年時間價格翻了2倍多。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惲壽平的《仿古山水》十開冊頁，曾21次被出版，2007年中國嘉德上拍時，只以123.2萬元成交，2016年保利再推時以高達8165萬元成交，9年價格上漲了8000萬元，轟動拍場。近兩年，由于藝術市場受宏觀經濟和新冠疫情的影響，市場上惲壽平作品尤其是精品露面很少，2020年他的《花果》八開冊頁在佳士得以375萬港元拍出;2021年《香梅圖》扇頁在西泠印社以14.95萬元拍出。惲壽平的書法在市場上亮相較少，偶有露面也很受歡迎，2015年他1683年作行書詩立軸在西泠印社以112.7萬元成交。2016年行書七言聯在西泠印社以高達218.5萬元成交。2021年惲壽平有兩件小品書法頗值得一提：一件是1690年題楊柳詩立軸，尺幅只有1.6平尺，此作在華藝國際拍賣會上以36.8萬元成交;另一件是在西泠印社拍賣會上，書作為《金箋墨妙帖》鏡片，尺幅只有約0.7平尺，估價8萬—12萬元。由于此作用短短三十三字道出惲壽平自己名垂畫史的沒骨畫法。“涂抹”花葉后，待葉干后勾筋正是花鳥沒骨法的步驟。正是這一看似簡單的步驟和畫法奠定了惲壽平在中國書畫史上不朽的地位，為其后歷代畫家所推崇。所以，此作內容好，故上拍受到熱烈追捧，最后以39.1萬元被一買家收入囊中，高出估價約5倍。

總體看，惲壽平的書畫作品價格大有后來居上的態勢，相信未來的市場表現將直逼王石谷，精品突破億元大關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