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士彬
摘 要 “融閱讀”是一種跨界融合的教學行為,它的要義在“信息”的辨識理解與交換闡釋,是文本和非文本信息的分析比較與融會貫通。只要“融閱讀”統一于學科大概念“語言”和“思維”、“審美”和“文化”,就能組合成千姿百態的跨媒介閱讀主題,可以從媒介內容、特點、優勢、互補以及呈現方式等方面設計閱讀任務。要適度融通疆界,機智跨越媒介,才能從圖像讀到文字,實現思維的靈活切換與不斷躍升。
關鍵詞 跨媒介;融閱讀;切換;躍升
《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2020年修訂)》設置“跨媒介閱讀與交流”學習任務群,充分體現了語文教育的時代性,關注語文學習的現實環境和社會發展變化,呼應了信息時代傳播載體的豐富性和多樣性,以及獲取信息的便捷性和思辨信息的局限性,“旨在引導學生學習跨媒介的信息獲取、呈現與表達,觀察、思考不同媒介語言文字運用的現象,梳理、探究其特點和規律,提高跨媒介分享與交流的能力,提高理解、辨析、評判媒介傳播內容的水平,以正確的價值觀審視信息的思想內涵,培養求真求實的態度”[1]。信息傳遞的媒介是豐富多彩的,文本只是信息的主要載體之一。《辭海》解釋,廣義的“媒介”指的是“使雙方發生關系的人或事物”,后來也指“各種信息的傳輸手段”[2]。據360百科,傳播學意義上的媒介系指利用各種媒質存儲和傳播信息的物質工具,包括媒質所攜帶信息或內容的容器(如書籍、照片、錄音磁帶、電影膠片、錄像帶、影音光盤等)和用以傳播信息的技術設備、組織形式或社會機制(主要有通訊、廣播和網絡三大類)。語文學科視域中的媒介,應該指的是信息及其傳播載體、途徑和方式,“閱讀與交流”的要義在“信息”的辨識理解與交換闡釋,而“跨媒介閱讀與交流”就是不同媒介、相關信息的主題組元和任務指向,是文本和非文本信息的分析比較與融會貫通。模仿“融媒體”概念,這就叫“融閱讀”,是一種跨界融合的教學行為。其中圖影、聲音和文字是大眾化信息傳遞的最主要媒介和核心載體,非語言文字是傳遞信息的重要輔助手段,視聽是獲取信息的主要通道。圖影和聲音表達更生活化、大眾化、通俗化,而語言文字要陽春白雪些,尤其是以篇章乃至整本書形式呈現的語言文字,“閱讀與交流”的難度要更大一些。
早有人批評,中國人喜歡讀圖不喜歡讀書。其實古今中外,都有不喜歡讀書的,只是有人急,就杞人憂天,夸張了說。一般文化人,讀圖觀影往往優先于讀書。因為站著不如倒著,倒著不如躺著,躺著不如閉目養著,誰都想悠閑自在,不想復雜勞神。“好逸惡勞”不是對人的貶損,而是人的天性。所以語文教育不僅要研讀文本閱讀,還要研究非文本、跨媒介閱讀,接受和擁抱讀圖觀影時代的到來。
人們多喜歡讀圖觀影,不太喜歡咀嚼文字,因為生動的圖像和流動的畫面是生活的投影和再現,遵守事實邏輯,循著生活的情理趣味,有規律發展,而流動的影像往往適配語音,聽覺又來幫忙,雙感官刺激,“看”起來就更流暢順意,具有立體感和一過性,可目娛心,不太費腦筋。而文字是生活的描述,背后往往有言猶未盡的“八分之七”冰山,與活生生的現實總有忽遠忽近、若即若離的距離,往往在“真”與“幻”、“是”與“似”之間,需要憑借生活經驗,來聯想想象,補充豐富,思辨鑒證,比較傷腦筋。這叫“文化燒心”。近讀張愛玲的《傾城之戀》,對里邊兩個美女的名字印象深刻——“寶絡”和“流蘇”,姓名本是符號,但讀書人給大家閨秀起名字講究文化,斟酌文字,注重文雅有意味,總不至于“二丫”“三妞”來叫,所以,諺語有云“奶奶起名瞎謅蛋,爺爺起名照書看”。憑自己的文化程度來猜想,白家的這兩位小姐的名字有沒有文雅和文靜、淑女和熟女的氣息。這種聯想就是文化人的讀書自擾和閑情逸致,費心傷神。而圖像通俗,相對大眾化一些,一般理解起來不需要太多的語言修養和太長的鏈式思維。文化淺薄,語言遲鈍,并不影響讀圖的感受。比如百度和抖音里的短視頻,我們都愛瀏覽,因為吸引眼球,適合休閑娛樂,比“兌水”的電視劇經濟實惠,更省腦力。比詩歌散文等文字作品,更有可視性和生活味,看起來也很更省力省心。
由于文字是對生活的抽象表達,背后是語言的形式邏輯,是思維的高級形式,只有讀書,積累到一定程度,見識到一定層次,語言修養才能養成,閱讀的高級體驗才會發生。比如,蘇軾廣為流傳的名詩:“踏遍江南南岸山,逢山未免更留連。獨攜天上小團月,來試人間第二泉。石路縈回九龍脊,水光翻動五湖天。孫登無語空歸去,半嶺松聲萬壑傳。”③與錢道人登山品茗,這第一層淺表意思,一般人就未必讀通讀懂,因為詩詞的簡略跳躍,影響文意順溜表達,讀起來就不會像說話一樣明白曉暢,其渲染和用典就是文意理解的難點,至于“思想的硬核”——山水怡目,趣味留人,閑情逸致,志趣高雅,就更難會意,而第三層,文詞之妙,賞心悅目,品評更難:將小龍團茶比作小團月,寄寓“此茶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飲”,無上香茗,猶如來自天上,這樣夸贊很含蓄,又因二者形狀相似而顯得自然貼切。有詩詞解讀實力和文化修養的人才能看出字后的別有洞天和萬千氣象,你想,普羅大眾,怎樣燒腦也讀不出如此滋味,因此,詩詞之美,就難以領略。就像有滋有味的芝麻油和花生醬,不會“榨”就是芝麻,不見“油”,不能“做”就是花生,難見“脂”,最多只能當作零食來享用,難以提升它們“百味調和”的作用、品質和境界。而讀圖觀影,就是看芝麻是芝麻,看花生是花生,一目了然,無需復雜思維,至多是想再看看芝麻和花生的前世與來生,也都是影像延展,視覺連接,無需曲盡詞意,窮形盡相,聯想想象。可觀就得味,沒意思就失味,芝麻和花生的滋味是否優質,不過如此。
但是,由于流動的影像和聲音具有瞬時性,所以需要注意力的積極參與,尤其是語言的兩頭——口語方言和書面語言,這兩種語體需要特別關注,一是言語隨性表達可能聽不明白,二是過于典雅難以確認詞意,有時需要借助字幕,才能準確捕捉信息,享用視聽盛宴。不少情境下,還要借助非文本信息的提示和暗示,比如手勢和表情,環境和氛圍等。其中語斷意連,只有通過關系、場合、語調等揣摩,才能獲得準確信息。需要觀影讀圖者具備一定的生活經驗和豐富靈活的形象思維,尤其是聯想想象能力。利用事物之間相類、相似、相關、相反、相因、相應等關系來準確捕捉和理解信息。比如,修辭學中有反語,通過上下文可以準確把握作者用意,而影像作品中的正話反說,就要靠氛圍和人際關系來理解,顯然不需要咀嚼“文字”,只要體悟情境即可。
有人說,國人形象思維相對發達,邏輯思維不行,證據是中國的邏輯學和哲學,遠不如西方,中國的哲學和邏輯學是碎片式的,經驗型的,與政治、倫理、道德、教育、法理等摻合在一起,比如一部《論語》,是什么學專著?哲學?邏輯學?倫理學?好像都不是,亦好像都有一點,大雜燴。而且論述概念從來不下定義,只是描述,形象但不嚴謹。比如《論語》的核心概念“仁”,除了“仁者愛人”像是定義(其實不是),幾乎找不到正面闡述。講了很多“不仁”,讓你體會什么才是“仁”。中國文化,只重“現象”描述,不重或少有真理“思辨”,這種文化品相和文化環境,影響了國人的思維方式、行為習慣和文化風格,很多國人喜歡觀“現象”,不太喜歡或懶得去“思辨”。這種自輕自賤的片面觀點未必正確,但對我們反思自己不足,補齊思維短板,強化邏輯思維,還是有點啟發的。如果換個角度看,這也許是中國文化的優勢和特點,點狀思維,小中見大,實中見虛,言有盡而意無窮。像現場直播、新聞通訊和網絡社交等時效性快餐文化正有這樣的特點。而跨媒介閱讀,就是以語言為橋梁,認識不同媒介特點,把握媒介傳遞信息規律,融合多種思維方式,鍛煉獲取和辨識信息的能力。
當然形象思維和邏輯思維各有千秋,看圖觀影與識文斷字并沒有貴賤高低之分,而且讀圖也會有邏輯思維,讀書更有形象思維,二者往往相輔相成,彼此成就。但如果過于偏向一側,就可能顧此失彼,思維和能力就會有明顯短板,一個人的素養就不夠周延。作為個性興趣,長此短彼,不能苛責,甚至可以揚長避短,成為偏才、怪才和創新人才,但是,作為基礎教育的全人教育理念,還是應該“觀”“思”統一,“圖”“文”并茂為好。所以需要跨媒介,多領域,融閱讀。當然,“融閱讀”不止識圖觀影和品評文本,還有其他非文本載體比如符號、圖表等,也需要納入跨媒介閱讀和交流的范疇。只要“融閱讀”統一于學科大概念“語言”和“思維”,“審美”和“文化”,就能組合成千姿百態的跨媒介閱讀主題,閱讀與交流的任務可以從不同媒介內容、特點、優勢、互補以及呈現方式等方面設計。如根據理念設計徽標,根據主題設計聊天符號,或者反過來,用語言文字來解讀徽標和符號等。這種表情達意的媒介切換,對學生的思維能力、審美趣味和語言素養都是良好的鍛煉和提升。
再回到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教育。新時代教育的目的就是立美德,樹真人,望高遠,筑好夢,豐盈人生體驗,提高生活品質,讓生命邁上更高的審美層次和精神境界,引導學生不僅要讀圖觀影,還要讀書賞文,從悠閑散淡走向勤勉自勵,增強閱讀動力,把持閱讀定力,堅守閱讀毅力,提高跨媒介閱讀注意力,耐得住寂寞,養得成習慣,把讀書當成正餐主食,適度融通疆界,機智跨越媒介,從圖像畫面讀到語言文字,在不同的領域里閱讀與交流,實現思維的靈活切換與不斷躍升。
所以,我們的新課標樹立了這樣的教育教學理念:語文教育,要有“泛主題、跨媒介、超文本、多角度”的群文意識,以學科大概念,統整教育教學資源,用大單元驅動多任務,讓立德樹人的根本任務在現實生活的具體情境中落地生根。
參考文獻
[1]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2020年修訂)[S].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20:14.
[2]辭海(縮印本·1989年版)[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9:1246.
[作者通聯:安徽肥西縣肥西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