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以民族文化圈層為視角,對西南文化邊疆的形成和發展作出新的解讀,以西南政區的民族文化屬性和西南城鎮(雛形)的民族文化據點為著眼點,通過對“西南”與“中原”兩個上古時段的民族文化圈層格局和互動發展進行論述,歸納民族文化圈層視角下“多元一體”民族文化的初始格局和民族文化圈層互動的發展趨勢,即中華民族“多元一體”共同體結構的形成和發展,為后世王朝國家西南政治邊疆的塑造發展準備了厚重的文化積淀。中國歷史上邊疆與中原民族關系的核心是文化的關系,以文化圈層的視角解讀西南與中原的民族關系,凸出了民族文化互動的作用和民族文化融合的規律,為其他區域邊疆民族融入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文化互動研究提供一種新的視角和方法。
【關鍵詞】西南民族文化圈層;多元民族文化融合;中華文化邊疆
【作 者】李宇舟,云南警官學院基礎課程教學研究部副教授,博士。云南昆明,650223。
【中圖分類號】G0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54X(2021)02-0142-0010
一、研究緣起
習近平同志在2019年9月27日出席“全國民族團結進步表彰大會”時指出:“我們遼闊的疆域是各民族共同開拓的”“各民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共同開拓著腳下的土地”“文化認同是最深層的認同”。文化是民族的特質,中國歷史上以少數民族為主要居民的邊疆地區,其開拓和治理是以民族文化的融合為前提的,即政治邊疆的形成和發展通常以文化邊疆的開發拓展為前提,最終融入到了“中華文化共同體”當中。
對中國歷史上大多數時期的邊疆政區史、城鎮史的研究都脫離不了特定時期中原王朝的政治制度背景和地緣政治格局,而大多數王朝的政治制度史即是這個王朝的民族文化史的一個組成部分。由于中國特定的中原與邊疆民族聚居區域的歷史地理分野,在邊疆作為少數民族分布區的歷史格局始終不變的背景下,邊疆政區的劃分、形成一般以邊疆民族的文化流播范圍圈為前提,邊疆城鎮的形成和發展也脫離不了邊疆民族文化圈的形成和發展。正因為邊疆與中原相互塑造的關系,在中國歷史、特別是中國民族史的發展過程中顯得如此重要,所以對西南邊疆民族文化圈的探討,無疑將促進中國國家整體形成、西南邊疆民族區域的政區和城鎮化的研究,裨益于中國古代西南邊疆形成和發展的深入解讀。
對于中國西南各民族群體融入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歷史進程及路徑研究歷來是一個較為經典的命題,對于西南邊疆各民族歷史發展與中華民族共同體形成發展的關系、西南邊疆各民族社會與多民族統一國家的關系的研究不斷深入。自費孝通先生1989年正式提出“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以后,民族史學界對于中華民族共同體形成發展過程中,中華民族個體與整體的關系研究取得了深入、長足的進步。促成了大量民族學者不僅關注“多元一體”的結構層次研究,提升了歷史上西南地方民族政權整合的民族“初級統一體”在中華民族“多元一體”形成發展過程中的積極意義和歷史貢獻,而且還關注處于異質文化民族群體之間、起到文化鏈接作用的“中間民族群體”研究(王明珂,1997、2008)。與此同時,一批民族史學者就西南邊疆各民族發展史與中華民族共同體發展史、中國國家發展史的關系開展了積極的探索,明確提出了中國古代各王朝國家(包括漢族王朝和少數民族王朝)皆在“大一統”的思想意識指引下,對西南各民族群體別而治之,強調統一的王朝國家與各民族自身的發展構成了“多元一統”的歷史格局(尤中,1990、1991;王文光,2015、2018)。文化是民族的特質,西南邊疆各民族融入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研究核心在于民族文化的治理與融合,其歷史進程與西南邊疆納入中國國家疆域的歷史進程基本同步。同時,也有學者認為所謂邊疆“內地化”僅指涉制度一體、文明趨同,而并不能否認邊疆民族文化的多樣性,為邊疆民族向中華民族一體化發展研究增加了新的視角(羅勇,2019)。無論是古代的“官方”史志文獻(二十五史),還是現當代學者的研究論述都延續了中國史學的傳統,都把古代西南邊疆的民族文化治理歸入了“國家正史”的記述研究范疇(任乃強、劉琳、繆鸞和、方國瑜、尤中、林超民、藍勇),一些學者已較為系統地論述了西南歷史上的民族社會治理(方國瑜,1987、1990;尤中,1990;林超民,1984;郭聲波,2018),其中或偏重于歷史地理沿革(夏光南,1935;胡嘉,1939),或側重于行政治理(張錫祿,2006;周芳,2009),目前雖已有學者對元明清的云南民族文化發展史做過較為翔實的研究(羅賢祐,1996;周智生、周瓊、李曉斌,2019),但對西南歷時性的文化融合總體研究仍有拓展的空間。
“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同時也是“中華民族文化多元一體格局”。民族與文化具有對應的關系,“沒有歸屬的文化和沒有文化的民族都是不存在的”[1]導言,7。因此,民族演進與形成的歷史背后必然隱藏著民族文化的發展史和異質文化之間的關系史。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形成歷史即是歷史上多種民族群體、多種民族文化圈層交叉輻射,相互影響融合,涵化互補,分層鏈接而造成共同文化維度的歷史。文化是民族的特質,民族的劃分以文化的差異為根本依據,民族史的研究脫離不了民族文化發展歷史的演進。“文化是研究民族最基本的概念之一,……當今文化人類學中至今尚有影響的幾個學派——經典進化論、歷史學派、結構功能主義、雙重進化論。”[1]48~51無論是蘇秉琦先生的“文化區系理論”1,還是童恩正先生的“邊地半月形文化傳播帶理論”2,都同時強調了中華文化的多元起源特征,不但否定了“中原文化中心論”,而且,兩種理論都從不同角度強調了中華文明在其起源時期,由于人類生產力低下的原因,文化的生存生境對文化特質的決定和制約作用;不僅如此,兩位學者還進一步推演出不同的文化生境產生的異質文化之間的互動和融合的發展脈絡。[2]119~127 [3]383~385
中國歷史上民族文化的地域分布及自身發展伴隨著民族群體的定居、流動、民族融合而具有非常大的流變性。我們不應該把民族學視野框定在固定化的民族上,也不應該將論述焦點集中于地域化的共同體,而應對區域民族的文化變遷史足夠重視,重視那些隱藏在各民族自身文化發展背后各民族之間的文化紐帶和鏈接作用1。研究中國西南的海外人類學家如郝瑞(Steven Harrell)Way of Beijing Ethnic in Southwest China 2001(華東人類學西行)、沙因(Louisa Schein)Minority Rules:The Miao and the Feminine in Chinas Cultural Politics 2000(貴州苗族調查)、繆格勒(Eric Mueggleer)The Age of Wild Ghosts:Memory,Violence,and Place in Southwest China 2001(云南彝族調查)等都以研究族群文化認同與國家的關系著稱。費孝通先生的西南“藏彝走廊”概念比“多元一體格局”理論早10年提出,可以說“走廊”概念是對“多元一體格局”理論的經驗鋪墊。[4]王明珂在《華夏邊緣》中提出的“邊緣”與“中心”表征互構論,認為漢、藏、彝將三個民族群體之外的其他民族(如羌、氐)當作各自的“邊緣”席卷到共同體的“局面”之內。[5]410~411王銘銘以中國歷史上的“世界觀”來看今日的人類學,認為歷史上的中國即“天下”的概念,這個“天下”由核心圈、中間圈及外圈組成。其中核心圈對應漢族文化圈;中間圈對應少數民族分布區,即今天的邊疆民族文化區域;外圈對應中國之外的民族文化圈。其中核心圈與中間圈的關系已構成民族研究的主要內涵,[6]53~59從而提供了“從天下到國族”的歷史人類學建構視角。相比之下,施堅雅(G.William Skinner)的中華“城市及市場空間結構”理論就基本取材于古代漢族的“內部邊緣”,[7]327~417視閾遠比費孝通先生的“中華民族的多元一體格局”狹小,更沒有考慮到“夷夏”關系的動力與局限[8]341~354。
但是,施堅雅的思考對于我們理解“中心”與“邊緣”的關系,仍有頗多啟發。將之與費先生的“多元一體格局”理論聯系起來,我們得出一個綜合的模式:“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下的中心與邊緣關系,可以理解為中心高度發達的區位制度與邊緣相對松散的行政控制和嚴密的軍事控制制度之間的差異。[6]60所謂“中心”即指中原,隨著魏晉以后中原經濟文化重心的不斷南移,其范疇早已超越了“黃河中下游區域”,而把“長江中下游”區域也納入到“中原”的范疇。所謂“邊緣”即邊疆,中國近兩千多年來邊疆雖然多有變化,但邊疆一直作為少數民族主要分布區域的歷史格局從來沒有發生變化。邊疆與中原的關系除了少數民族與國家政治關系的政治屬性外,還具有邊疆少數民族與中原漢族的文化連接、互動關系,即民族文化屬性。后者構成了中國民族關系史的主干。
在以農業文化為主的中原,政區和城鎮通常作為農業定居文化的構成因子和農業文化社會實踐的方式和結果。以農業文明為核心的中原文化從新石器晚期開始到銅器時代,就憑借農業文化較強的代償力向中原周圍擴張,以文化圈層的方式與周圍的各類異質文化接觸、碰撞、融合、沖突。這種文化互動的結果往往把農業文化社會特有的各種社會實踐帶到各個異質文化圈當中。今天中國的西南地區在先秦時期本不屬于中原文化圈的范疇,它和西北、北方的文化圈連成一片,即童恩正先生強調的“邊地半月形文化傳播帶”。這是一個較為獨立且內部分散的多元復合文化圈。2由于文化生存生境的相似性,造成了此文化圈內的文化具有高度的同一性。在中原文化向“邊地文化帶”不斷輻射、擴張的過程中,文化的互動異常頻繁和激烈,文化的涵化也充實著整個互動的過程。由于西南歷史上存在著不同于中原漢族的異質文化民族群體,不但群體眾多而且各自的社會發展極不平衡,因此,歷史上中原文化與西南民族文化互動融合的進程較為典型。
作為農業文化的產物,政區的劃分是為了實現政治權力的集中統一和中央政權對地方的分層、管理,“分而治之”的政治權力實施形式實質上還是為了維護農業文化的有效運行和延續。城鎮的設置也是為了有效保證農業文化的文化能量實現增長和延續而集經濟、政治以及軍事為一體的社會財富之管理形式和管理設施。筑城堡而鎮守之,本質上是一種保障農業文化的有效運行和延續的方式。西南的各個民族群體在秦王朝所代表的中原文化對西南地區經略以前并沒有發展出自己成形的政區和城鎮,只有作為雛形的民族文化圈和原始聚落,西南正式的政區規劃和城鎮設置,根本動力源于中原文化向西南的擴展和輻射,規劃的標準和設置的依據則部分出自于西南本土民族文化圈的形成格局和土著部族原始聚落的發展狀況。所以,從歷史人類學的角度來看,西南歷史上的政區和城鎮發展恰恰是中原文化圈與西南本土民族文化圈融合、涵化的外化表現,本質是異質民族文化的融合、涵化,產生的結果是文化內涵上的豐富,體量上的升維,民族文化層級的躍遷等等。這種以族際間文化的結構性互動1帶動著各民族的歷史發展和社會進步是西南各少數民族發展歷史的特點之一。
西南民族文化圈,原本并不在中原文化圈之中,而是有相對獨立的起源、較為封閉地發展著。但是同其他邊疆地區的民族文化圈一樣,自先秦時期西南就開始與中原保持著密切的文化聯系,漢晉以來才逐漸被納入到中原文化圈層當中,隨著兩個異質文化圈的涵化程度加深,漢晉以后西南地區逐漸政治內地化,最終,至元代時,成了不斷擴展和豐富的中國多民族文化圈層當中的一個文化單元,而這種文化融合發展的動力正是源于統一多民族國家的發展與形成之歷史規律。因此,對于漢晉時期,西南民族文化圈如何與中原文化圈互動、涵化,并更進一步被納入到華夏文化圈層這一文化運動過程的研究,具有文化溯源的研究價值和異質文化互動的歷史學術意義。西南政區的發展和城鎮的建置是這種文化互動過程中最為突出的現實表現,西南政區和城鎮的全面確立和整體發展,其成形是到了南詔政權對西南的全面統治時期才得以實現,而對此前先秦至漢晉時期,西南政區和城鎮的發展、演進過程之梳理,恰恰最能夠體現出這種文化互動的內涵和本質。
二、“西南”與“中原”——民族文化圈的概念
雖然已有學者認為“無論是中原的漢族,還是西南地區的任何一個民族,他們特有的文化都是一個個獨立完整的體系”[1]218,這些體系構成了一個個文化屬性相異的民族文化圈。但是,這些看似獨立完整、穩固不變的民族文化體系顯然并不能解釋歷史上那些豐富、活躍的民族文化之間的互動與融合史實2。所以,我們認為民族文化圈應該是一個相對獨立的、較為活躍的、動態搖擺的同時又總是趨向平衡的體系,民族文化發展的動力來源以民族本身的社會發展為主導,以民族間的文化互動為輔助,并且受互動影響十分強烈,所謂“文化的變遷一方面是文化自身的發展,一方面是文化接觸的結果”[9]《前言》強調的就是民族文化發展二元動力的規律。正是由于后者強調的那種動態的文化體系之間的發展和互動,相鄰的文化區域彼此才有可能逐漸形成鏈接式的民族文化單元的相互聯系。
現代中國的西南地區自石器時代就是一個相對完備而獨特的文化區域實體,我們要對西南地區的民族和文化歷史進行研究,就必然要對“西南”這一地區的自然地理、人文社會進行系統性的考察。因此,單一的學科視角和研究手段是難以全面地反映這個系統復雜的歷史全貌的。“在當今眾多的學科中,文化人類學是以廣義的‘文化作為研究對象,這里的‘文化,幾乎涵蓋了我們研究西南與中原關系中所涉及的各個方面”[1]導言4。選用文化人類學的“大文化”概念可以有效地解讀中原與西南的多元文明一體化形成和發展的歷史進程。
文化是研究民族1和民族歷史最基本的概念之一。文化對于民族具有單一對應的歸屬性,沒有民族屬性的文化和沒有文化特質的民族都是不存在的;文化是所屬民族開發、改造、利用其生存生境的工具和手段;大多數民族的文化都具有較為完整的自洽性和平衡延續性。從文化人類學“大文化”的概念來看待“中原”與“西南”這兩個概念,不可避免要關聯兩個區域內的民族和與之相對應的文化,需要關注二者的發展歷史和發展規律。“中原”作為一個地理的表述詞匯,在中華民族發展的進程中有其豐富的歷史內涵和外延流變。中原的核心內涵是指現代漢民族的先民——華夏民族群體(或稱古漢族、漢族的先民)的實際歷史分布區,但隨著華夏民族群體的遷徙和擴散,更重要的是華夏民族群體不斷吸納其他民族群體的歷史融合,其分布區不斷改變。伴隨著華夏民族群體分布區的幾次較大變動,其民族群體文化的中心和文化圈層也在不斷變化,“中原”的概念也隨之不斷更新。初略的情形大致是:先秦時期,華夏民族群體主要分布在黃河中游地區,此后逐步擴大到黃河下游及淮河中上游,中原漢文化圈層以黃河中游為中心向四周輻射延散;秦漢以降,其分布區進一步擴大到整個黃河流域,并開始向長江中下游及嶺南局部地區擴張,這一時期的漢文化中心依然在黃河流域,只是文化圈層進一步擴大到長江流域;唐末宋初以后,現代的漢民族基本形成,自兩晉時期開始的漢文化中心向南轉移基本完成定型,而整個漢文化的流播區也擴大到了整個黃河流域、淮河流域、長江中下游及嶺南等地區。“中原”的概念也隨漢文化流播區的變動而改變,“中原”這個詞匯也從地域的單一概念演進為集地域、民族群體、文化類型及文化圈層輻射范圍等多重含義的概念集合。
同理,在民族文化史的研究過程中,“西南”一詞,不單指涉今天的川、滇、黔、閩、藏等幾個省區的地域范圍,而需要按照民族文化的歷史差異去界定古代百越、氐羌、苗瑤及孟—高棉三大系統民族群體分布范圍和這些民族群體文化的流播區域。
就上述這些古代民族群體的分布歷史和其文化流播范圍情況來看,中原與西南并無固定的地域劃分,我們只能在某個特定的歷史時段,從文化人類學的角度入手大致將其民族特質文化的流播區邊緣描摹清楚,原因就在于每一種文化都總是與特定的民族之生存生境相適應,且二者存在較為穩定的對應關系。由于古代民族群體的生境與文化之變遷總體上較為緩慢,因此,從民族群體文化的角度去界定中原與西南的概念,相對于其他研究視角更為穩定、準確和客觀2,更有利于對比研究,而且還能滿足其交叉學科研究方式的需要。
三、民族文化的“圈”與“層”
民族文化的“圈”與“層”是一組相對的概念。
歷史上,一個民族及其文化的存在往往體現為對能量或資源的匯聚和控馭。在族際關系的演進過程中,一個民族群體,總是傾向于在保持自身文化完整的前提下,憑借自己文化的擴張能力——代償力1去影響臨近的民族,推廣自己的本民族文化,使之向有利于自己文化趨同的方向演化,我們可將之稱為文化的同化沖動;同時,任何民族在受到外族文化影響的情況下,都會力圖維護自己本民族文化的完整性和對文化闡釋的權威性而產生一種排抗同化力(簡稱排抗力),正是由于文化排抗力的存在,才使得各種民族文化始終保持相對的獨特性。正是由于文化發展過程中產生的同化沖動和排抗力,使得族際間的文化互動演化成一個復雜而持續的長期過程。
一方面,每一種文化一旦形成,它總是對產生這種文化的核心生境以外的外緣生境(即其他非適應生境)有一種自覺的文化能量延伸和擴展之沖動,因此,“一個民族的實際分布范圍和該民族的核心分布區,總存在著一定的差距。”[1]285處于一般進化中不同階段的民族,這種差異也是呈現出階段性的差別。農業文化在一般進化中處于較高的發展階段,形成富余能量的絕對值較大,代償力的積累就相對較容易和數量較大。歷史上,掌握農業文化的民族往往可以憑借巨大的代償力積累將其文化展拓到其他非適應的生存環境中,從而造成了中原農業文化的向外拓展、輻射的強大勢能,也因此形成了中原農業文化外延廣大的文化輻射區和相對較為狹小的文化核心流播區。這種外延的文化輻射效能又隨文化生境的變化而逐漸衰減,像落石激起的水波漣漪,又逐層消散一樣,呈現出文化輻射區的分層遞減結構。每一種文化只有在產生這種文化的生存生境當中才能有效按照本文化的運行規律推行實施,并顯示出強大的文化效能,當這種文化被放置到新的環境當中,文化的生存生境發生改變,文化的馭能水平就會被極大削弱,從而大大降低了這種文化的效能。不僅如此,在族際文化交往的過程中,一種民族文化在接收到外族文化的影響作用力后,往往仍然試圖維護自身固有的文化屬性、文化獨立性、文化闡釋的完整性而產生文化的排抗力,排抗力的來源正是外來的文化因子進入到陌生且相異的生境當中的不適應性,當這種不適應性達到最大值時,外來的文化無論在一般進化當中的類型等級有多高都難以存活。這即表現為歷史上,中原文化向西南拓展,同時又被機械地復制照搬而屢屢造成事倍功半、甚至功虧一簣后果的深層文化原因。因此,當漢文化的圈層輻射區域超出了與漢文化相適應的文化生境時,漢文化的推廣和施行的方式方法就成了一個重大的課題和難題。進而如何跨越民族本位的偏見去看待漢文化對應之生境以外的其他生境之異質文化也就成為了歷史人類學研究的重點問題之一。
另一方面,民族文化一般具有自我培育發展的能力,還具有自我調適與順應外部生境條件變化的能力,族際間文化的相互作用,只以代償力的輸出效能而生效,而并不會依據一般進化中的所謂文化“高”“低”來引導轉移,也不憑借文化形態的所謂“先進”“落后”來指明方向。因此,族際的文化互動不會必然地由“弱”向“強”一方靠攏,不一定造成文化向任何一方趨同,而只能是雙向性的相互吸收、影響,呈現鐘擺式的文化演進。因而有節制地投入代償力,有步驟地降低異質文化的排抗力,使得有關各民族享有自我文化調適的時間和條件,可以避免激烈的族際文化沖突。
以農業為代表的中原文化自先秦時期開始向中原四周擴展,向西南先后開拓了原為“蠻夷”文化的楚國故地和巴蜀地區,這些地區所特有的異質文化先后與中原文化發生了文化間的互動聯系,由于文化代償力的懸殊,具體而言是由于中原文化巨大的代償效能,處于從屬地位的楚國文化和巴蜀文化與處于主導地位的中原文化先后發生了涵化,最終成了后世中華多民族文化圈當中的一個文化單元。然而,中原文化向西南的輻射、擴張并未停止,隨著巴蜀并入秦地,西南各族的異質文化圈相對獨處一隅、不通中原的局面宣告結束,中原諸侯各姓的長期戰亂分裂也隨著秦朝的建立而統一,中原文化開始以“文化大一統”的面貌與西南各族文化圈直接發生全面的接觸。實際上,此前早在戰國時期,代表局部中原文化的楚國就已經與西南的古滇王國有過官方正式的接觸,這是建立在兩個不同文化歸屬的區域之間,民間交往日益密切基礎上的結果。然而,應該說:中原與西南,整體上的文化接觸還是以秦惠王伐蜀為肇始,此后中原文化向西南腹地的進一步擴展和不斷的經略都只是這種文化接觸的延續。
一個民族的實際分布范圍和該民族的核心分布區,是存在著一定的差距的,那么,一個民族之文化分布也必然存在核心區和輻射區,二者也必然存在著差距。對于一個具有較為強大的文化代償力的民族文化圈而言,其文化的核心流播區與文化輻射區差異異常明顯,并且往往呈現出文化主要流播圈與文化輻射層向外遞減狀態并存的格局。中原文化憑借自己較高的族際文化代償能力,不斷向四周擴展延伸,至秦代時先后輻射、融合了本不屬中原文化范疇的楚、巴蜀文化,繼而向西南腹地持續推進。在此過程中,中原文化自身也在逐漸成形,日益強化并強調著自己的文化流播圈和文化輻射層的分野,界限日益明顯,以至于從西漢開始,中原王朝不得不開始從政治的角度界定邊陲與內地、正郡與邊郡的政區層級。于是,從文化人類學的視角來看,最晚從秦代開始,處于文化互動活動中主導地位的中原文化逐漸形成了圈層式的對外擴張態勢,就像水波漣漪一樣向外散延,在面對不同于中原文化生境的其他生境時,中原文化的代償力的效能減弱。更為重要的是,如果說原楚地的江河沼澤、濕地灘涂對于中原文化的流播還有較高適應度,巴蜀四塞之地圍構的成都平原、鹽鐵商業也能有效補償中原文化代償力的損耗,那么,當中原文化拓展進入叢山峻嶺、溝壑峽谷眾多的云貴高原生境時,文化的適應度就大為降低,代償力的效能也顯著地減弱。同樣,當中原文化拓展進入滿是沙漠戈壁的西北,進入氣候惡劣、土質貧瘠的北方草原、西北戈壁,隨著與中原文化相匹配的生存生境逐步“惡化”,中原文化輻射的效能和力度就呈現出衰退的態勢。因此,中原文化在從中原向四周擴展的過程就構成了文化能量由中心向外延逐漸遞減的格局,向石落湖面的漣漪層層減弱,我們可以把這一格局稱之為中原文化流播的“圈層”。
在某個特定的歷史時期,相對于“高能”的中原文化圈,西南文化圈的效能就顯得相對弱勢而且分散。通過現有的考古發現,早在人類文明萌芽的舊石器時期,由于自然條件的獨特性和地區文化發展的多樣性及不平衡性,西南就已經分布著大小不一、類型各異的文化系統,即最早的民族群體1。根據凌純聲先生的研究,我國西南地區的民族進入原始社會時期就可以明確劃分為氐羌、百越、苗瑤三大族系,之后的研究者又在此基礎上添加了囊括布朗、德昂、瓦族在內的孟—高棉族系,同時,西南民族起源“土著說”也越來越受到學界的認可。李昆聲教授將云南的民族文化起源概括為氐羌、百越、百濮三大體系及其相互結合的文化融合體系,“滇西北地區的新石器文化系氐羌先民創造的原始文化;洱海地區和金沙江中游地區的新石器文化是氐羌文化和百越文化結合的產物,其中氐羌文化因素占主導地位;滇池地區、滇東北、滇東南及西雙版納地區新石器文化的主人主要是百越族系的先民。同時,在新石器時代,滇池、滇東北地區也有氐羌先民居住;瀾淪江中游地區新石器文化的主人是百濮先民”[10]。于是我們可以把西南上古時期的幾個民族群體分別歸之為后世族系的先民。這些民族先民由于各自的生存生境不同,導致各自擁有相互異質的文化體系,例如氐羌族系的先民以山地畜牧文化為主,百越、百濮族系的先民則以稻作農業文化為主。隨著對生境適應度的提高,至晚到了先秦時期,西南地區有些古代的先民群體發展出了自己的王國,例如滇池地區的古滇王國、滇西地區的哀牢王國;有些民族群體雖然因為文化的特殊屬性沒有發展出固定的政權組織形態,但也已經有自己較為明確的民族屬性和文化邊界,比如“隨畜遷徙,毋常處,毋君長,地方可數千里”(《史記·西南夷列傳》)的嶲、昆明、冉駹、白馬等。我們今天從文化人類學的觀點出發,當然不能以古代中原文化的標準去衡量西南這些不同文化類型的民族孰高孰低抑或誰優誰劣,只能在特定的歷史時期內評判某些民族文化在相互接觸過程當中,其影響輻射之“文化勢能”相對的強弱差別。那些發展、形成得較為成熟的文化由于自身文化系統的自洽性較強,文化的影響力也會較為強大。古代的西南民族群體都為了適應各自的生存生境也發展出了一套自洽的民族文化體系,每一個民族群體都依據各自不同的生境創造出自己獨特而燦爛的文化樣式。但是,任何一種文化體系本身都不是永恒不變的,都面臨著在與其他的文化體系接觸過程中表現出的搖擺和互動,都面臨著彼此之間產生文化的接觸甚至沖突,而文化發展的重要動力恰恰來自與其文化樣式相匹配的文化生境發生了改變,文化進入了新的生存生境后,發展出新的文化樣式。由于受到來自外部強大的異質文化沖擊,在激烈的文化互動和沖突中,一種民族文化才有可能向著更發達的“高級文明”階段發展。對于先秦時期的西南民族文化圈而言,各個民族的文化發展并不平衡,而且相互之間總體上還較為封閉,雖然局部存在一些不同程度的相互文化交往,但是始終沒有發生激烈的文化沖突而實現了文化的躍遷,也還沒有融合、涵化出一個更大的文化統一體,各自都較為松散地分布在西南廣袤的不同區域,相對保持著自身的文化獨立性,因此其“文化勢能”較為弱小。正是由于這樣的文化發展格局,到了秦、漢時期,當整個西南的幾乎所有民族群體都不得不面對中原強大而統一的文化實體時,并不能表現出那種經過了文化整合、統一后才會具備的強大的文化排抗能力。而且,由于松散、互異的文化分布格局,西南各民族之間經過歷史長期的發展已經形成了不平衡的多元文化格局,造成了它們并不可能排斥、抗拒外來的強大異質文化(如中原漢文化)融入其中,這就決定了西南文化圈相對于中原文化圈層呈現出有“圈”無“層”的文化格局,所以,只能將之稱為西南民族文化圈。
綜上所述,對于“民族文化圈層”的概念可以歸納如下:“文化”是人類學層面的廣義概念,它是囊括了相對于社會學中政治、經濟的狹義文化范疇的人類文明類型總稱;大多數中國古代的民族群體都能根據自己的生存生境發展出獨特的民族文化圈,民族文化圈一旦形成就表現出獨立自洽性、對外擴展及排他性,因此,中國歷史當中的民族文化中心和民族文化圈都呈現出多元的格局;在中國歷史上出現過的多元民族文化圈當中,中原的漢民族文化圈相對于其他民族文化圈而言,有較高的馭能能力和文化代償能力,所以,表現出較強的對外輻射、影響力,從而實現了對本文化產生區域之外的邊疆地域的擴展、延伸,并呈現出文化影響力分層遞減的格局,因此,相對于其他類型的民族文化圈,中原文化圈的歷史發展獨具文化圈層的對外輻射、影響進程,而西南的民族文化圈則相對較為弱小,沒有表現出強大的文化對外輻射力而表現出有圈無層的文化發展格局。文化圈層的客觀存在既是自然地理環境的人文投射,也是民族群體自然形成、分布的特質表述。因此,文化圈層的覆蓋范圍和文化馭能的程度就通過分布于不同地區的民族群體社會發展的強弱來表達。
四、“西南”與“中原”——民族文化圈層的互動融合
對中國西南邊疆形成的歷史意義
以“空間結構”為研究內涵的西南疆域視閾研究者認為:“空間結構應是用以探討西南疆域社會及其關系格局演變的敘事單位。……空間結構研究的方法論意義,在于彌補了傳統開發治理史單向度‘線性歷史敘事模式的不足,提供了一個更加多元、多層次的敘述結構,可以從中獲得有關該區域歷史發展變遷整體性的理解和認識,凸顯出以環境、族群和疆域空間為主題的‘復線歷史的敘述特征。……把討論的議題進一步延伸到西南邊疆地區如何進入統一多民族國家疆域空間的問題上來,進而形成一個具有邏輯性和結構性的敘述框架,為當前學術界所關注的中華民族共同體形成問題,提供一種‘邊疆視角和闡釋路徑。”[11]在西南邊疆的民族空間結構中,民族文化的起源、互動與民族交融無疑是最為重要的內涵之一。
中國國家歷史的整體性發展理論是由中國歷史上的各個民族由多元逐步向一統演進而總結得出的歷史規律,政治的多元一統是以民族文化的多元一體為前提的,民族文化多元一體的歷史格局形成過程與民族共同體多元一體發展進程互為表里,多元一體的發展趨勢是多元一體發展規律的歷史實踐。從費孝通先生的“多元一體格局”到王明珂的“中心”與“邊緣”,再到王銘銘的“核心圈”與“中間圈”,一批學者運用文化人類學的文化區系視角基本完成了中華民族共同體當中的漢族與少數民族的歷史人類學研究視閾的整體建構。但是,其中各方邊疆與中原的局部性“漢夷文化圈層”互動關系研究還需要進一步深入。就西南邊疆而言,提出“西南”與“中原”的民族文化圈層概念將有助于“西南邊疆各民族融入中華民族共同體歷史進程”的文化表述,有益于對這一“歷史進程”的歷時性解讀。
中國歷史上各個民族演進與形成的歷史背后蘊藏著各個民族的文化發展史和各民族之間的關系史。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形成歷史即是歷史上多種民族群體、多種民族文化圈層交叉輻射,相互影響融合,涵化互補,正是文化的“族間性”分層鏈接才造成了共有文化維度的文化認同歷史。如果說中國歷史上民族文化“圈”反映的是民族文化的流播格局,那么民族文化輻射“層”恰恰能反映民族文化流播的勢能,輻射的廣度以及由此而生的“文化黏合度”。中國歷史上,在民族文化圈層相互的輻射、互動過程中,民族文化圈經過區域性內部融合和跨區域全國性的整體融合,往往造成了民族文化圈的文化重塑和文化重構。從而,使得西南復合民族文化圈與中原復合文化圈的融合、涵化不斷進入新階段,進一步影響著西南邊疆民族群體與中華民族整體的關系,中國古代“多元一體”的民族關系格局逐漸成形,并不斷得到鞏固。歷史上的“西南”作為一個復合型的民族文化圈,其與中原民族文化圈,甚至與北方民族文化圈(以元代、清代為高峰)在更大維度和更高層次上都不斷發生著互動、融合,西南地區的城鎮“內地化”,文化治理與中原“一體化”不斷推進到更高層次的發展水平。中國歷史上邊疆與中原民族關系的核心是文化的關系,以文化圈層的視角解讀西南與中原的民族關系,凸出了民族文化互動的作用和民族文化融合的規律,為其他區域邊疆民族融入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文化互動研究提供一種新的視角和方法。
多元民族文化圈之間的“圈層”文化互動關系是復雜和漸進的,造成了多元復合型的“中華文化共同體”,其形成和發展經歷了漫長的過程。中原文化圈層的發展歷史表現出較高的穩定性、延續性和吸納包容的特性。所以,在中國多元民族文化圈的發展歷史中,始終以中原文化圈為發展的核心,融合涵納著其他的民族文化,逐漸趨于文化一體的歷史發展趨勢。1歷史上,中原王朝往往通過對西南邊疆實施軍政文化治理、經濟文化治理、宗教文化治理、教育文化治理、城鎮文化興建等文化輻射、影響手段來促進中原復合文化圈與邊疆復合民族文化圈的相互塑造。在以中原文化圈層為主導,其他民族文化圈為補充的中國多元一體文化發展的歷史進程中,文化的輻射影響及涵化的能力投射到文化生存生境的地理范疇上就形成了文化的疆域及文化的邊疆,它雖然不完全等同于中國歷史上那些王朝政權的政治版圖及邊界,但卻一直影響、決定著中國國家政治疆域的開拓范圍和穩固程度。正是由于異質民族文化圈的接觸、互動、融合、涵化,歷史上的西南民族文化圈與中原民族文化圈不斷加強、強化著兩個地區不同民族群體之間的經濟、政治、文化、血緣的聯系,促進了兩個民族群體之間的交往、交流、交融,從而共同構筑了不同歷史時期的“中華文化疆域”。
中國歷史上,政治疆域的開拓往往以文化疆域的輻射、拓展為基礎,政治邊疆的開拓和治理需要以民族文化圈層的互動融合為前提,西南邊疆的開拓離不開漢族與西南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先秦以降,訖于唐宋,西南與中原的文化融合經歷了西南文化圈的逐漸整合成型、中原圈層的擴展與接觸、異質文化的互動與融合、西南民族文化發展主導力量的轉換,民族文化的流變涵化等進程。自元至清,西南民族文化圈的“內地化”和“一體化”特征凸出——西南邊疆的城鎮作為民族文化的場域“內地化”,西南邊疆民族社會與中原“一體化”,把民族分布區通過政區劃分納入到國家的政治、文化治理范疇,從而為西南政治邊疆的穩固和形成鋪墊了堅實的文化基礎。因此,可以說,中國歷史上西南疆域的開拓是以民族文化的融合和拓展進程為前提基礎的。包括中原進入西南的漢族先民和北方游牧民族在內的各西南民族,攜帶著本民族的文化基因共同參與到“西南”與“中原”民族文化圈層的偉大互動進程當中,通過族際間的交往、交流、交融,把本民族的文化因子傳播、擴展到異質民族文化的流播區域,加深著西南不同民族群體對“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文化認同,逐漸衍生出、強化著西南民族對“中華文化”的向心力和凝聚力。西南民族群體融入中國民族共同體的歷史進程與“西南”與“中原”兩個民族文化圈的“圈層”互動涵化進程往往是同步的,以民族文化圈層融合的視角審視今天西南邊疆的形成和發展,最能觸及中國國家邊疆民族群體逐漸“中華”化的歷史進程本質。“西南”與“中原”兩個不同起源、不同屬性的民族文化圈,通過不斷強化的文化融合與涵化,形成了兩個民族文化圈當中其文化因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融合格局,從而使得在古代西南地區攜帶著不同文化因子的各族人民“共同”開拓疆域能夠成為現實,為歷史上西南各族人民共同開拓疆域的實踐提供了厚重的文化積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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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OUTHWEST AND THE CENTER: AN OVERVIEW
OF ETHNIC CULTURE CIRCLES
Li Yuzhou
Abstract: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thnic culture circles, this paper contributes to a new interpretation to the 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he southwest culture frontier. Focusing on the ethnic culture attributes of the southwest administrative region and the ethnic culture strongholds of southwest towns (embryonic forms),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pattern and interactive development between the Southwest and the Center, two culture circles formed in the ancient periods, and concludes the initial pattern of pluralistic integration of ethnic cultures and the developing tendency of ethnic culture circles' interac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thnic culture circles, that is, the 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Chinese nation's pluralistic integration unity structure have prepared thick cultural deposits for later dynastic states' building of the southwest political frontier. In the history of China, the cor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frontier and the center is cultural relationship, and to interpret the ethnic relations between the Southwest and the Center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ulture circles highlights the role of ethic culture interactions and the rule of ethnic culture integrations, which provides a new perspective and method for the culture-interaction studies on other frontier ethnic groups integration into the Chinese nation community.
Key words:Southwest ethnic culture circles;multi-ethnic culture integration;Chinese culture frontier
〔責任編輯:李 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