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長期以來,因為收集整理的不夠充分,學界對瑤族石刻的史料價值認識不足,對其文學特色也未有專門研究。本文在更廣泛訪求瑤族石刻的基礎上,對其蘊含的珍貴史料價值及其文學藝術特色進行探討。瑤族石刻包含族源與播遷、史事與人物等豐富史料。一些石刻文獻互為補充、相互關聯,形成鏈條或系統;一些瑤族石刻史料對于歷史事實起到證明作用;有些史料非常稀缺罕見,具有獨特性。瑤族石刻作者較為廣泛,反映了社會各階層、各民族群眾對瑤族石刻文學的參與;瑤族石刻文學詩文銘頌一體的獨特形式被廣泛運用,注重通過對話塑造人物形象、推進敘事;注重句式整齊、運用多種修辭方法,增強可讀性,客觀上增強了石刻的接受度。
【關鍵詞】瑤族石刻;史料價值;文學特色
【作 者】石天飛,廣西民族大學文學院副研究員,文學博士。南寧,530006。
【中圖分類號】K877.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54X(2021)02-0152-0009
石刻是民族歷史文化的承載,由于其自身的刊刻情形、載體特點等原因,石刻有時比其他文獻更為可靠。宋代趙明誠就認為:“蓋竊嘗以謂《詩》《書》以后,君臣行事之跡,悉載于史,雖是非褒貶出于秉筆者私意,或失其實,然至其善惡大節,有不可誣,而又傳諸既久,理當依據。若夫歲月、地理、官爵、世次,以金石刻考之,其抵牾者十常三四。蓋史牒出于后人之手,不能無失;而刻詞當時所立,可信不疑。”[1]序,1 瑤族是我國人口較多的少數民族,主要聚居在我國廣西都安、富川、巴馬、金秀、防城、龍勝、南丹、全州、灌陽、賀州、荔浦、恭城、田林、凌云,湖南江華、寧遠、藍山、新寧、隆回,廣東連山、連南、乳源以及貴州、云南、江西等省區共100多個縣(市)里,居住分散,呈現大分散、小聚居的特點。在瑤族發展歷史上,留下了與瑤族歷史、文化和社會生活息息相關的豐富石刻。當前,瑤族石刻收集整理與研究取得了一些重要成果,主要有:黃鈺輯點的《瑤族石刻錄》,收錄瑤族石刻256篇;[2]凡例 鄭慧、藍巧燕、陳妹著《瑤族石刻研究》,列表顯示其研究所考察的瑤族石刻范圍,含廣西201方、廣東61方、湖南26方、云南1方、貴州5方、江西4方、福建2方,共計300方。[3]3 但《瑤族石刻錄》除去重收篇目,為數過少,遺漏過多,顯然對于一地一時之瑤族石刻面貌,難以全面反映;《瑤族石刻研究》也僅對所見瑤族石刻的內容進行了分類敘述,研究尚欠深入。二書均未對何為“瑤族石刻”進行說明或定義,對于瑤族石刻蘊含的珍貴史料價值及其在文學藝術方面的特色等,也未作專門分析。筆者認為,瑤族石刻“應包括瑤族地區(含各瑤族縣、瑤族鄉、瑤族聚居地)石刻、雖不在瑤族地區但與瑤族密切相關之石刻。[4]12”本文在更廣泛訪求瑤族石刻的基礎上,對于瑤族石刻蘊含的珍貴史料價值及其在文學藝術方面的特色等,試作探討。
一、瑤族石刻的主要內容
目前筆者訪查到的瑤族石刻有596方,其數量遠超《瑤族石刻錄》《瑤族石刻研究》所收。對瑤族石刻的考察發現,其時空分布是非常不平衡的。從縱向看,唐13方,五代2方,宋112方,元7方,明61方,清309方,民國92方。可以認為,瑤族石刻開創于唐五代時期,經宋元明時期的發展,至清代達到鼎盛,而民國時期是其延伸期。從橫向看,都安、富川、恭城、龍勝、金秀、平樂昭平、江華、江永、連州、乳源等縣市較多。瑤族石刻時空分布的不平衡,與各地區的區域位置、經濟文化發展、民族文化特點等緊密相關,如唐代、宋代,與中原距離更近的江華縣、富川縣、桂林市等地石刻較多,其他瑤族地區則較少;明清時期,由于治理的需要、文化的發展、交通的進步,恭城、龍勝、都安、乳源等地石刻大幅增多。
瑤族石刻內容涉及瑤族地區、瑤族人民歷史和生活的方方面面,主要有:
一是瑤族起源、遷徙的原因、路線以及在遷徙中生存環境的選擇。一般情況下,石刻并不單純記述族源,而是對族源與遷徙、人物生平等各部分密不可分的內容進行層次分明的記述。如光緒年間龍勝縣《盤氏墓碑》,在碑文開頭即云“盤古開天,伏羲置立瑤民。始祖在于廣東韶州府羅昌縣竹林坪安居落業,在于景泰元年移居廣西義寧縣上鄉里菜甕江居住。”[2]416既提到盤古開天地、伏羲生瑤等遠古傳說,又記載明景泰年間始遷祖從廣東韶州至廣西義寧(今臨桂)定居的路線。《先皇安瑤碑記》將遠古傳說、瑤族起源、如何繁衍、分支,姓氏構成,所在區域等,進行了詳細記述:“洪水發過,自古開國京中。初,瑤人姓盤,后正宗景定元年,平王婦女所生六男六女,敕賜名十二姓皇瑤子孫,盤、沈、包、黃、李、鄧、周、趙、雷、唐、蔣、馮。梅溪水發,在京七寶山垌會稽山居住數代。飄洋過海,福子凌州、寧遠、道州,江西季化縣兩處居住。廣東陽山分居柳州、水興、安寧、宜章、桂陽、桂東、凌縣九龍山,一百三十五縣去處落業。萬朝山播,逢山吃山,逢水吃水,逢墻作基,遇水安橋。”[2]3瑤民所選、所居之地的自然、社會環境,在碑刻中往往也有所記述。如龍勝縣黃洛寨《盛世河碑》:“照得龍勝境處深山,路非孔道,技巧不事,商旅不趨,不耕則無食,不織則無衣,是舍農麻之務,則無饒足之法。所有各團村寨之民,殷實者少,貧苦者多。且喜山多蔭植,樵采可需,溪繞清流,灌溉可賴。此外溝河雖有魚蝦之產,就近出息,非比江湖之廣,數罟由古皆禁,豈容踰界侵取?理應各遵定界,隨時種植培養,樂取本業之地利也。”一般而言,“(瑤族)從大江南北至珠江流域,居住重心不斷南移,沿途篳路藍縷,以啟山林,終于形成‘無山不有瑤的局面。”[5]序言,2與這樣的概括敘述相比,瑤族石刻的諸多記載,更為清晰而具體。
二是瑤族地區歷史戰事,包含戰亂、平定、紀功、抒懷等反映歷史事件和人物的石刻史料。湖南、廣西、廣東唐時大部屬嶺南道、江南道,遠離中原朝廷,加之其地理條件多山地丘陵,屬喀斯特地貌,多巖洞,山高崖險,水急林密,常有所謂“蠻亂”“猺亂”,因而戰事時有發生。《新唐書·西原蠻》載:“西原蠻居廣、容之南,邕、桂之西。……(乾元初)張侯、夏永與夷僚梁崇牽、覃問及西原酋長吳功曹復合兵內寇,陷道州,據城五十余日。桂管經略使邢濟擊平之,執吳功曹等。余眾復圍道州,刺史元結固守不能下,進攻永州,陷邵州,留數日而去。……貞元十年,黃洞首領黃少卿者,功邕管,圍經略使孫公器,請發嶺南兵窮討之……”[6]6329。部分瑤族石刻,是對戰事的真實記載。如李誦《受降臺記》,記述宋淳熙中率逢原平蠻,“靖州中洞姚民敖等背叛,攻燒來威、零溪兩寨,環地百里合為一款,抗敵官軍侵攘境土。統治率逢原被旨討捕,壯國家之威靈,秉憲臺之方略。三命出師,一戰破賊。戮其渠魁,焚其巢穴。既復兩寨,群蠻皆恐懼屈服,號呼請命。主將不忍盡誅,乃筑臺于來威洞前高阜,瘞白羊、白豕于其下,以受其降”[7]89;宋張茂良《趙崇模德政頌》,記述名相趙汝愚之子趙崇模主政廣西,“屏翰我邦,六閱歲紀。政先仁恕,鎮靜不擾。捐利予民,恩惠周浹。本端末整,闔境晏清,人享和平之福”[8]93;元泰定年間盧讓《融州平猺記》,記述當時“甲子冬,寇貴州。乙丑春,寇柳城。夏踰潯,寇平南,寇藤之赤水。頃之,寇郁林”[9]63的強勁態勢;明弘治間姜洪《筑城記》[10]438,可知永福建城之始;隆慶《莫朝玉墓碑》1、同治《王化行墓碑》2 等,都帶有鮮明的記述時代大事的印記,又與當事主人要物密切相關,是詳細生動的史料。
三是瑤族地區村寨規約以及政府告示。如廣西興安縣華江瑤族鄉嘉慶《團規碑記》記:“為嚴伸大義,盤瓠列規四十八團鳴鑼會議,齊集款場刊刻碑永遺不朽矣。且盤王俱瑤等,始祖共來,一脈分枝,乃是照依前評皇之券牒。始祖其一十二姓,良緣配偶,萬古綱常。瑤等歷來存據評王券牒律,盎王子孫妻女,毋許外民百姓為婚,如不遵者,不得輕恕。”[2]36 清道光年間《龍脊永禁賊盜碑》,瑤民有為匪盜者被抓獲,“因各賊之親房哀求,各自戒禁,以后再不敢為匪,情愿書立犯約,交與眾等收據,倘后不遵,仍有爲匪,任由眾等將我等家門房族一并送官領罪。”[11]156
四是與宗教相關的內容。如明萬歷年間富川汪若冰刻站姿觀音像,以唐代著名畫家吳道子線畫觀音原像為藍本,陰刻,今存于富川縣城慈云寺。碑刻多有廟宇亭臺建設、修繕、捐資之碑記。廟宇亭臺建設、修繕,往往既體現民族、地區宗教信仰,又帶有群眾的實際功利訴求。龍勝縣樂江鄉樂江村黑巖,有道光三十年(1850)為修孟公菩薩所立《孟公永鎮碑》[12]48,述其求在道路僻靜之處,地方冷險之所修孟公尊神“以具威靈顯應”,記捐款芳名。明萬歷年間興安縣《香田碑記》,則從“化度猺夷”方面考慮,建修嚴關庵:“設庵堂,化度猺夷,為民造福。”“邇來猺獞二種,悉聽撫批,化改為童正里排,年覺得漸為一體之民,使地方之人,盡是本道之修路墾田,便人利眾,相率而道化之中,不止諸夷之改為新民矣。”3
五是瑤區的基建與交通,如賀州鐘山康熙年間刊、嘉慶重刊黃駱所作《重修鐘山鎮城碑記》,即記兵火過后鐘山城重修事,又及此前城建歷史:“鎮之始于明武廟豫章丁公,再完于兵憲張公、謝公,重脩于直指陳公,其按部安綏,吊死撫傷,更詳且周也。若余也,興復舊基,第云不墮昔人之志,而竊喜營官之不負吾志,而更樂士民之共成其志。雖磚石其固有也,木料灰瓦,余樂輸也。”[13]123大化縣清道光年間《巖光更牌》,記其道路崎嶇,“連穿光嶺而過,勢若羊腸。其曲凹灣凸,怪石如刀,盤旋左右。凡過往艱辛,牛馬出入,每多殞殤。過此經營,攀藤負葛,每扶持方可越,似此之難!4 ”令人心生憐憫,知修路乃急需。
六是瑤族地區教育,包含書院、學校的建設,教學政策、教育觀念等。如清道光年間阮元《平樂府重建至圣廟碑記》,記述平樂學宮變遷,記載重建“至圣廟”(即文廟),附名宦祠、鄉賢祠;《恭城鄉賢碑》有紀錄、表彰之作用,碑中在名單之后,又云“以上詳刻忠義孝弟碑”,可知這些鄉賢在當地的影響,不僅因其科名,還因其品德。清道光年間羅成綸富川縣《移建文昌閣記》,稱:“余愧無德政,不能教民,而竊于是舉也,欲崇文教以冀富邑之人文蔚起而為之兆云。5 ”有建文昌閣以促教化,希冀人文蔚起之意。恭城縣西嶺鎮新和村高界屯民國時《廣西各縣苗瑤民戶編制通則》第十四條規定:“凡完全苗瑤民戶之村鄉,未設有學校者,由區公所或縣政府,參照苗瑤民戶習慣,設立特種學校,使苗瑤青年男女入學,其費用暫時由區公所或縣政府支給之。”[14]218體現出對教育的重視。
二、瑤族石刻珍貴的史料價值
瑤族石刻的豐富史料,其重要價值還體現在史料的關聯性和獨特性。
(一)史料的關聯性
一些歷史事件、人物,在碑刻中,往往互為補充、相互印證,形成鏈條或系統。如清代咸豐年間何氏族人何作舟所作大遠鳳巖山何氏族譜碑,記湖南江永縣千家峒瑤族鄉大遠村一帶瑤族的“避亂遺記”情況,云:
咸豐五年,紅頭賊朱洪英蹈城,合村先議登山避亂,因惑訛言,遂棄先人之故址,各自逃散,卒之居巖者以巖困,走澗者以澗窮。流離之苦,慘不堪言,雖后悔已無及矣!戊午歲,賊首石達開復蹈縣城,業師王業兄偕予兄弟,率族人依山為寨,遷避其中,鄰近村莊景附者以數百計,由是量力捐資,按戶派工,修其路,砌其門,髙其墻,規模煥然一新。是年,逆匪三次蹂躪盤踞城中者七十余日,而寨柵安堵無恙。凡土地田野,并無荒蕪之虞。厥后城市之親友遷居于此者接踵而至,即邑之明府及兩廣文亦樂于斯僑寄焉![2]406
碑中所記,涉天地會朱洪英、太平天國石達開起事歷史,以及瑤族因戰亂而轉移、遷避至大遠的背景和具體情況。咸豐年間龍勝《永定夫役章程碑》又記:“案因咸豐十年十月內,撫部院劉統兵親剿石逆潰匪,由省來龍。嗣因夫役……”[2]86都安縣咸豐志事碑之一記:“咸豐十年,世襲安定司潘梧生擒發逆石鎮吉之處,勒石以志其事。”1咸豐十年(1860)3月,太平天國翼王石達開部將協天燕石鎮吉率數千名太平軍自百色入安定司境,途徑匹夫關時,安定土司第十六任土巡檢潘梧(字鳳崗)督團兵伏擊,石鎮吉被俘。光緒間鄒紹嶧作《安定司世侯潘公鳳崗紀功碑》,敘述潘梧生平,又記:
石逆鎮吉,粵之潯洲平南人,自金田謀叛,隨逆首洪秀全竄擾三楚,以迄兩江,糾眾數百萬計。石逆獷悍驍銳,為諸賊冠,攻城掠地,所向披靡。偽稱王,繡大纛,標錦字曰“協天燕”,縱橫吳楚間,無敢攖其鋒者。咸豐十年,合為翼王石達開黨,計四十余萬,回竄粵西,圍省城,經月弗克。分伙直下柳、慶、思、潯,進攻百色。賊自內變,欲尋路入黔。天奪其魄,誤沿紅水江下,迷不得路。公聞之,即調練□□截,復親督千人,扼守險隘。石逆奮攻隘柵,公開柵數戰不利,惟退守險要。有議賊鋒銳甚,讓路與出而后擊之者。公曰:“虎已入陷,何可縱也!吾與賊誓不俱生矣!”益激勵勇練,固守嚴密。石逆求戰不得,欲出無路,力窮糧盡,迫至匹夫關,全黨束手就縛,時歲次庚申三月十二日。十數年窮兇巨惡,一旦成擒,遐邇聞風,欣幸且異。公使長子、廣東即補同知承烈,解諸賊入省。中丞劉公長佑親讞,即行正法。2
都安縣光緒間潘炳坤《白骨冢碑》又記:“我安定咸豐丁巳,遇土匪盧、馬、張、王之禍,庚申發逆繼之,司銜斃命共二百余人,自是以后,夜不閉戶四十余年,可謂盛矣!”[15]743咸豐七年(1857)春,張孝首事,王繡球、盧興、馬昌基為副,勢力發展極快,當年10月攻打司城。咸豐九年(1859),太平天國翼王石達開解寶慶圍,南下廣西,9月克慶遠(宜州)。次年春,石達開與諸大員等部將游宜州白龍洞,并刻石。同年石達開南路軍首領石鎮吉率部攻打百色城失利,沿紅水河順流而下欲與駐慶遠府的石達開會合,經都安境內“匹夫關”(今廣西都安縣菁盛鄉“娘娘關”)時,被安定土司巡檢潘梧聯合白山土司練勇伏擊而全軍覆沒。咸豐十一年(1861)9月,石達開自桂北上,轉戰蜀黔滇,并于1863年4月渡過金沙江,突破長江防線,然最終為大渡河所阻,陷入重圍。[16]634咸豐九年(1859)9月至咸豐十一年(1861)9月間石達開、石鎮吉等在廣西的活動,通過都安縣菁盛鄉紅水河岸邊“匹夫關”摩崖《安定司世侯潘公鳳崗紀功碑》、都安縣《咸豐志事碑》,以及龍勝《永定夫役章程碑》[2]86、江永大遠鳳巖山何氏族譜碑[2]406,等等,得以記錄,使石鎮吉、潘梧等人的形象變得立體,反映了瑤族地區與太平天國運動的關聯。
石刻所記相關歷史事件、人物,可與史籍所記互為參考,提供對比研究的依據。民國重立宋乾道年間富川縣《唐富八墓碑文》,依宋碑內容而刻,記唐富八“與同僚李成、毛善良、何廷壽等于江西圖事,轉戰贛皖,以暴易暴,四海聲威。后因朝廷派岳飛進剿,由贛入湘,繼而返桂,不幸事敗,殉難被害,殺身成仁。玉骨金骸,落于富邑牛背嶺東側塘源崗,天然成墳。亡命于宋紹興二年九月,享壽四十有六秋。”1而1993年版《富川瑤族自治縣志》載唐氏“生于南宋末……在趙宗將相文天祥、張世杰、陳宣中號召下,參加了勤王部隊,轉戰于湖南道、永、郴州一帶。景炎二年富八被敕封為大將軍,擢為羅飛部先鋒,圍攻永州。歷經7個月的血戰,羅飛部死傷慘重,富八于是役中死亡。其后,族人為他立衣冠冢和公祠‘龍興太廟以祭祀[17]614”云云,與碑文所記存在較大差異。按碑文,唐富八生于1086年,卒于1132年,為北宋末南宋初人,非南宋末之人,亦與南宋度宗、文天祥等無所關聯。碑文與方志,可互為參考,對比研究,考證人物事件。
金鉷《(雍正)廣西通志》卷一百一十八所載《恭城令張公平猺傳》碑,述張泰階平黃天貴事,稱:“恭城地隸平樂,萬山叢莽中,猺獞雜錯,性貪狠,俗剽悍,帶兵挾矢,縱橫出沒,有司莫得而禁。時猺目黃天貴、黃公輔糾集丑類,嘯眾叢木寨,劫取衣被財物,擄掠婦子,焚毀屋廬,民大怨。”[18]530事平之后,有《平黃天貴記功碑》,記“有功”諸員。2 二碑相互印證,再現了官府平黃天貴的悲壯歷史。
再如富川縣明成化袁衷《平猺碑》記:“維景泰紀元春二月二十有八,富川靈亭鄉下設源猺人盤性子作梗,糾合冷水諸源猺人廖八子輩,于是歲三月之初,走往鄰封湖廣江華、永明二縣,會合彼處民猺王茂、何音保等,妖言煽惑,集眾千余人,蟻聚地名八尺漯,置立巢柵,稱偽勝道君王名號,將逞惡出掠以流毒鄉邑。時寨下市巡檢司緝之實白于郡邑,飛報鎮守廣西總兵征蠻將軍都督田正,摘調指揮同知葛宗蔭,率領精兵往勦之。”[13]108恭城縣明萬歷《猺目萬歷二年石碑古記》載:“洪武下山景太元年潤三月初三日,進平源剿殺強首雷通天、李通地。賊首退散,給賞良猺把手山隘口,開墾山埸,安居樂土,懇給立至守把隘口。”[19]369二碑互為補充,使得此次大規模“平瑤”事件更為完整呈現。
(二)史料的獨特性
一些瑤族石刻史料,對于歷史事實起到獨特的證明作用。日本侵華,在瑤族地區犯下什么樣的罪行?民國黃振遠恭城縣《建筑恭城縣政府大禮堂》碑,記錄了日寇侵華時的暴行,為碑刻作者親歷親見,依托石刻,永久保存,是歷史的鐵證:
上年秋月,余奉命綰篆是邦,適日寇投降,縣土重光,巡視屬境,宣慰難胞,因知倭奴此次侵恭之慘況。三十三年九月,敵騎踹進歷代軍事必經之龍虎關,經嘉會和平鄉至城廂,并分竄定崗坳、島坪、椅子坪,入西嶺,會師平樂。三十四年五月,復由龍虎定崗潰返,轉湘投降。雜亂經年,當經湘桂邊區,總指揮鐘祖培將軍(和平鄉人)率健兒,領導機關暨地方人士,隨時予敵重創,然而敵人殘暴性成,獸蹄所過焚殺淫掠,無所不至其極,龍虎關內幾成一片焦土,栗木嘉會城廂民房暨機關屋宇多遭破燬。劫后河山瘡痍滿目……[19]74
瑤族石刻的史料價值還體現在,有些碑刻的內容、信息,是非常稀缺罕見和特殊的。如《龍勝火藥廠碑記》3,保留了制作火藥的工藝程序、用料標準等。清康熙《喜捐糧田碑記》,稱“東西兩粵兄弟之邦,水陸往來,貨財交濟,不絕如縷,以其近于鄰國者也。有陳君者,諱之,原籍順邑,少有志于江湖,壯起家于煑海,卜筑茶城,迄今數十春秋矣。”[19]14記述兩粵貿易往來情況的同時,透出恭城又別稱“茶城”。清道光間《王進剛墓碑》中王進剛“皇清敕授武信騎尉……永寧人也,于乾隆四十六年來龍入營,五十三出師安南,著績拔補右營把總,于嘉慶二十年致仕。4”安南(即今越南)與清朝,聯系頗為緊密,時常互派使臣,也有軍事的交集、邊境的議定等;《王進剛墓碑》中乾隆五十三年(1788)出師安南的記載,也為石刻所不多見。
民國靈川縣藍田瑤族鄉《嚴禁邪蠱示碑》,乃“興安、龍勝、義寧、靈川四縣瑤族地方聯合大團為嚴禁邪蠱示”,稱:
照得我偏僻之處,民瑤雜居,風化梗塞,有等不良無知之徒,專信好習邪術,代所流行,祖傳不息。竊此法術流毒極狠,人民六畜遇此毒法,動輒斃命。以昔效之,迄今繁甚,男女老少,無不學習。況此法術無功無益,惟將災禍害人。或因私愁嫉妒,即以邪法報復,為挾行嫌怒,亦起邪念殘傷。或惡人陽春茂盛,亦即放邪毀損。自古至今,人民遭邪斃命,六畜陽春被邪傷損,殊屬多矣。此等法術,乃杳茫之禍患,猶如瘟之鬼神,無影無據無憑,莫能視也,何以見之誠可也。似此不良無知之徒,毫無依從善言勸導,每毎慣習邪蠱,殘害生靈,殊甚痛甚![20]61
瑤族地區的“邪蠱”,即今所謂之“蠱毒”,有其存在的特定社會、民族土壤;《嚴禁邪蠱示碑》申明“邪蠱”危害,提出治理辦法,于今之社會學、民族學研究等,是具有重要參考價值的歷史文獻。
瑤族石刻中的村規民約,是反映瑤族社會歷史的重要資料,涉及教育、婚嫁、喪葬、治安等領域。如《羅香七村石牌》兩塊石牌規定:“若系械斗,誤會打傷打死人命,男命賠償填命三百六十兩,女命二百四十兩。”“紅花女子并出嫁離婚外家無夫之婦懷孕者,遵老規律,罰規律銀七十二元或八十四元,石牌開會公……[21]343”規定:“調解不下打架,不準捉女人。男人十六歲以下,六十歲以上不準捉。”“無論有爭論打架,不準放火燒屋,燒禾倉,挖田、挖水壩、牽牛。”“無論何村何家,有女子未結婚者生育,違犯規則,定行重罰七十三至八十四兩罰金。[21]341”《興安龍勝聯合禁約碑》規定:“以娶歸家,年已三十,若無生育,任從娶妾,外家不得異言,不遵者公罰不恕。”1這其中,真切反映了男女地位的不同、地方風俗的特殊,以及對老人、婦女、兒童的保護等。
三、瑤族石刻鮮明的文學特色
從作者構成、體裁結構、語言句式等方面看,瑤族石刻還具有鮮明的文學特色。
首先,瑤族石刻作者涉及較為廣泛,反映了石刻在瑤族地區的普遍運用,也反映了社會各階層、各民族群眾對瑤族石刻、瑤族文學創作的參與。就石刻撰者而言,有帝王、政府官員或將領、土司巡檢及其族人、漢瑤等各族文人、民間較有文化者、族長、墓主后人或友人等,當然其中也有集體商議撰寫成文的。河池市巴馬、東蘭、宜州等地,是全國著名的長壽之鄉,今存宜州南山的嘉慶帝所贈“賜廣西宜山縣永定土司境內壽民藍祥年一百四十二歲喜成七言用志人瑞”七言詩,云“百歲春秋卌年度,四朝雨露一身覃”,是瑤族石刻中的帝王作品之一,反映了瑤族地區的良好自然生態環境,以及瑤族、壯族等少數民族群眾積極健康的生活方式,反映了瑤族地區悠久的長壽文化。
在瑤族石刻文學中,不乏著名文人所撰著者。如前述唐代湖南江華陽華巖、蔣家山的元結,是唐代著名文學大家,有《陽華巖銘》《寒亭記》等;宋代富川的林通,是當時廣西本土為數不多的宋代詩人,在富川通山等處有詩刻;明代茅坤,曾任廣西兵備僉事,編選《唐宋八大家文鈔》,在陽朔縣有《摩崖府江紀事》;唐順之,有《荊川先生文集》,與茅坤同為“唐宋派”的代表人物;明代桑悅字民懌,號思亥,是明代著名文學家、學者,在融安縣城南邃巖洞有其所撰《邃巖記》[2]436;明代岑云漢,是著名的壯族文人,所轄之地凌云一帶,也是瑤族地區,岑的《游東湖記》2石刻,是典型的明代小品文。其他的還有明代王守仁,清代李調元、張聯桂諸人的石刻。著名文人、其他民族文人的參與,反映了中原文學、其他民族文學與瑤族文學的交流及其在瑤族地區的影響,客觀上提升了瑤族石刻文學的水平,促進了瑤族地區文學和文化的發展。
歷來在盤點考察壯瑤等少數民族文人文學時,對石刻的關注過少,因此瑤族、壯族文人的石刻,對于當前少數民族文人文學的研究則是可貴的必要補充。瑤族石刻中的部分詩文之作者,或石刻涉及的一些人物,其族屬為瑤族,有一定的文學留存,應納入瑤族文人文學予以關注。如乾隆間重刊元光祖撰《敇封靈濟忠祐惠烈王傳》,稱周渭“工為詩”,周氏當可歸入古代瑤族文人,而不僅僅是一名賢臣,光緒《恭城縣志》即錄周渭詩三首。
其次,瑤族石刻文學或敘事或抒情或二者兼具而有所側重,其中詩文銘頌一體的獨特形式,兼顧了敘事與抒情的需求,被廣泛運用。瑤族石刻文學常用倒敘法,有著相對固定的敘事模式,注重通過對話塑造人物形象,同時推進敘事,其大體上可分為敘事、抒情兩類,或者說有的偏重敘事,有的偏重抒情。總體而言,敘事側重于實用性,文字較為簡潔,敘述事件的來源始末,塑造人物形象;抒情者,多是詩、銘之體,有抒發個人情懷的,也有贊頌他人或寫景抒情的。文(序)與詩或銘、頌、贊一體,是瑤族石刻的普遍和常用文體形式。這種文體形式,在紙本文學中是常見的,在賦、文中,常有詩、歌、頌、贊的出現,如司馬遷的《史記》、酈道元《水經注》中的“三峽”、謝莊的《月賦》中的“歌曰”,以及古典小說中的“詩曰”“有詩為證”等。而在瑤族石刻文學中,這種文體形式則得到了更廣泛的運用。如潘炳坤《白骨冢碑》、袁衷《平猺碑》、翁汝進《開辟府江險灘碑文》、陳肇波《重建潯郡八公祠碑》、楊鑄《德慶路鎮遏萬戶王侯政績碑》、乾隆間《重刻唐代李梁墓碑并序》等,是文(序)加銘;蔣如山《記陸榮廷游富川慈云寺詩》、李震孫《廣西道平蠻記》、大化縣《巖光更牌》、大化縣黃曜甫《甲略蘭山寺碑記之一》、都安縣李壽棋等《司馬橋碑刻·司馬橋邊涼亭記》等,是文(序)加詩;鄒紹嶧《安定司世侯潘公鳳崗紀功碑》、張茂良《趙崇模德政頌》、王滌心《新息馬侯廟碑頌》等,是文(序)加頌;玄燁《至圣先師孔子贊并序》,是贊前有序文。文(序)與詩、銘、頌、贊等相結合,既有其實用性,又增強了文學性,既考慮敘事的清楚明白,又兼顧對事件、人物的歌頌和紀念。
在敘事方法和模式上,具有獨特性。瑤族石刻往往有順敘、倒敘、補敘、插敘等多樣方法;而在一些交通、建筑類石刻中,普遍采用倒敘法。由竣工記起,講述工程之發起、經過,交待參與人員,描述竣工效果,然后提出期望,具有實用性,合乎邏輯,敘述清楚。在敘述之前,這些石刻往往先說基本道理,或闡述一些基本事實,然后引出所述之事,既起到說明的作用,又帶有一定的教化、歌頌之意,是為此類石刻特定的行文模式。如:“竊聞造橋修路,帝君曾著圣謨;除道成梁,夏令久垂王政。顧周行我既遵,王道蕩平而野渡無人,仿隔天涯于咫尺,則欲免返臨河之駕者,是誠宜資橫木之約也。”(龍勝縣《玉如沖橋》碑)[12]30;“竊惟前征不遠,百世仰垂裕之功;祖德難忘,千秋肅享祀之典。”(恭城縣文廟《歐沂莊公祠記》1);“蓋惟濟人利物積德,具有同心;修路平途善舉,尤應注意。”(《重修大馬巷至玉鎖樓石道記》2);“蓋聞梁成十月,王乃布令與冬期;橋圯經年,民亦實憂乎春渡。伊古來濟人利而靡不無亟善與人同耳,但可欲之謂善善,果蜚獨立能成人之謂,美舉必需時而建。”(龍勝縣《固洞振風橋碑》[12]31),等等。
在敘事時,作者多注重人物對話,既塑造人物形象,又促進事件發展,這在瑤族石刻中表現得較為明顯。如廣西昭平縣漓江旁馬萬恭《平昭平山寇碑》:
百粵遠在西徼深山大澤,封豕長蛇獷然憑借。天子震怒,命大中丞吳公曰:“汝其擊戮蛇豕,夷剿山澤,布我王化,唯汝功!”吳公受命不半懻,逐謀于總督司馬凌公,檄府江兵備徐副使曰:“定百粵必先定昭平,為我調兵,募向武諸川漢土官,草薙之以還報天子!”[2]320
先寫天子“唯汝功”之大望,繼寫“草薙之以還報天子”將事件起因作了交待,推進事件發展,提示事件結局,并將人物的心態、“功勛”表現了出來,具有感染力。又如廣西陽朔縣境白面山巖茅坤《摩崖府江紀事》:
應公且檄予,面授之曰:“大征陽朔,事屬君久矣,君且指畫如何?”予前曰:“大征事非陳兵十萬不可為功。兵志曰‘興師十萬,日費千金,奔疲于道路者數十萬家,且陽朔諸獞,本古田部落,其遺種不下數萬,若三省夾征,則兵連不解,為患匪輕矣。由予觀之,治夷如擊狐,出則急刺之,不出則聽其伏穴而已,毀城熏社非計也。倘聽某雕剿,不煩軍門一卒之勞,一金之費,則陽朔可完,江道可通矣!”公又曰:“雕剿恐不多斬馘,斬馘少則不畏,且奈何?”又前曰:“陽朔塹江而縣,左則金寶頂等三十余寨,右是鬼子等十七寨,相為表里也。鬼子等賊,殺縣令張士毅以來,非惟官府吏民憤之,雖其黨中諸部落,亦深嫉而怨之。何者?策督撫必征故也。某若聲其罪,以雕剿之兵,而按行大征之法,則其黨中亦懼而且謀自完,不敢移兵相抗矣。況鬼子寨前則帶江,背則枕恭城,扼其江,則賊必奔恭城,遠近仇其劫殺久矣,可盡而俘也。”公曰:“善。”[22]
通過對話,將當時形勢、利害關系、應對之策步步引出,結以一“善”字,人物形象、事件敘述、場景描繪、作者觀點等,均得以突顯,可讀性較強。
再次,注重句式的整齊、多種修辭方法的運用,增加可讀性,客觀上增強了石刻的接受度。瑤族石刻的文學價值,還突出表現在其語言特點上。一方面,側重于實用,簡潔通俗;另一方面,因為是面向廣大社會群眾,往往又很注重文采,這表現在喜用、多用對偶和排比,句式整齊,文勢暢順。如龍勝縣龍脊村《嚴規安民》碑1,“竊維天下蕩蕩,非法律弗能以奠邦國;而邦國平平,無王章不足以治閭閻”“奈吾境內,有饕餮不法之徒,類于梼杌,竟將禁約毀馳,仍踵前弊,非惟得隴,而欲望蜀。男則貪淫好竊,女則愛鶩輕雞,猖獗不已,滋擾鄉村”“各宜安分守己,不得肆意妄行”“當懼三尺之法,可免三木之刑”諸句,句式整齊,又錯落有致,節奏感極強,便于誦讀和傳播。又如同治時龍勝縣泗水鄉泗水村沂潭泗水橋頭《玉如沖橋》碑:
竊聞造橋修路,帝君曾著圣謨;除道成梁,夏令久垂王政。……則欲免返臨河之駕者,是誠宜資橫木之約也。……乃水陸之要道,為官商之通衢。原架長橋,籍登彼岸。可謂著中流之砥柱,流下界之慈航。……桃花浪涌,竹剪奔流,洪水環山,徒杠付海。是由攜來攘往,孰指迷津?然揭淺歷深,每嗟病涉。每逢春漲,常聞隔岸之呼。甚至冬寒,深畏褰裳之苦。此當局者不免躊躇,而旁觀者所為感慨也。……相與經營,共圖修復。或捐資成美,皆樂助以青蚨;或因事赴工,敢效勞于烏鵲……從此鼉梁鞏固,往來無匏葉之歌。龍甸通行,永遠擅桑江之勝[12]30。
全篇多對偶,句式整齊,又靈活多變,錯落有致,讀來朗朗上口。甚至在政府的文告中,也有以韻文形式出現的。如龍勝縣廣西巡撫部院沈示碑2,據拓片錄文如下:
州縣為民父母,分應除弊恤民。
據報命盜案件,勘驗必須躬親。
照例輕騎速往,認真約束隨人。
夫馬飯食自給,不染民間一塵。
倘有需索擾害,苦主指實上呈。
定必從嚴查辦,當思自顧考成。
各屬奉到此示,城鄉布告分明。
勒碑衙前豎立,永遠垂誡遵行。
全篇整齊、押韻,似與政府相關政策之解釋與執行相隔較遠,但實際上二者結合很好,為群眾所喜聞樂見,達到了良好的效果。因此類文句整齊、字詞華美的篇目較多,此不贅舉。
瑤族石刻諸篇特點,還體現在其修辭方法之多樣、靈活、貼切、生動。如明成化年間袁衷《平猺碑》曰:“蠢爾小丑,逞虎嘯聚草野如蟻蜂。”[13]109將起義者起事時的勢力發展,作了形象生動的比喻。龍勝縣楊梅鄉《潘內寨鄉約碑》對鄉盜的描寫:“晝則壁上之虎,夜間云里之龍身,雞犬不得安眠。3”有對比,有比喻,鮮明生動而詼諧有趣。唐大歷年間韓云卿《平蠻頌并序》,云:“五嶺之人,若出玄泉而觀白日,如蹈烈火而蒙清泉。”[23]7采用比喻、對比、對偶等手法,突出“平蠻”之效果。全文炳《重修武帝廟記》4:“蚊負弗勝,一肩荷之也;蟲行能疾,百足輔之也。”以對偶句式,采用對比、類比方法,說明道理,淺顯易懂。南宋干道年間唐富八墓,于民國重立新碑,稱唐富八“玉骨金骸,落于富邑牛背嶺東側塘源崗,天然成墳”[2]378,采用近乎神化的夸張手法,突出了唐氏的歷史、家族影響和英雄形象。
(本文系廣西民族文化傳承與發展中心資助項目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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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ING ON THE HISTORICAL VALUES AND
LITERARY FEATURES OF YAO STONE CARVINGS
Shi Tianfei
Abstract:For a long time, due to insufficient collection and sorting of Yao stone carvings, the academia has inadequate understanding of their historical value and is also short of specific studies on their literary features. On the basis of extensive visits to Yao stone carvings, this article discusses the precious historical values contained in Yao stone carvings and their literary and artistic characteristics. Yao stone carvings contain rich historical materials such as the ethnic origin and migration, the historical events, and the people. Some stone carving documents complement with and relate to each other, forming into a chain or a system; some historical materials of Yao stone carvings have proved the historical facts, and some historical materials are very scarce and unique. The creators of Yao stone carvings are widely spread, reflecting the participation of all social strata and people from different ethnic groups. The unique form of combining poem, article, inscription, and eulogy is widely used in Yao stone carving, emphasizing on shaping characters and advancing narratives through dialogues, and on neat sentence structure and the application of multiple rhetorical methods to enhance the readability and acceptance of stone carvings.
Keywords:Yao stone carvings; value of historical materials; literary features
〔責任編輯:黃潤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