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江,鄭 慧,張征委,金 彪
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附屬新華醫院放射科,上海 200092
髓母細胞瘤(medulloblastoma,MB)是兒童最常見的高級別小腦胚胎性腫瘤,占兒童中樞神經系統惡性腫瘤的15%~25%,好發于后顱窩,常侵犯小腦半球、第四腦室及腦干[1-2],世界衛生組織(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WHO)將其劃分為Ⅳ級。WHO將MB的病理學類型分為經典型MB、大細胞/間變型MB、促纖維增生/結節型MB和MB伴廣泛結節;隨著分子生物學技術的快速發展,利用基因檢測技術,又進一步將其分為4種分子亞型,包括WNT型、SHH型、Group 3型及Group 4型[3]。每種分子亞型都有特定的年齡分布、遺傳變異,以及臨床表現和預后,這在MB術后輔助治療方案的選擇上有著重要的價值[4]。
本研究回顧經手術后病理學檢查證實為MB的患兒資料,經隨訪獲得患兒基因檢測分子分型報告,將符合條件的55例MB患兒納入本次研究中,并按照分子亞型將患兒分為4組,通過整理各分子亞型患兒的臨床資料、磁共振成像(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MRI)特征,測量彌散加權成像(diffusion-weighted imaging,DWI)參數值,并進行對照研究,為基于MRI特征預測MB分子亞型提供重要線索,以期利于臨床治療方案的調整及預后評估。
收集2017年5月—2020年5月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附屬新華醫院經手術后病理學檢查證實的MB患兒55例,其中男性患兒32例(58.2%),女性患兒23例(41.8%),年齡1~13歲,平均年齡(5.44±3.19)歲。依據基因檢測報告將55例不同分子亞型的MB患兒分為4組。納入標準:年齡<18歲;檢查前未接受任何相關治療;配合檢查,影像學資料齊全;均經手術后病理學檢查及基因檢測確定分子亞型。所有患兒均行MRI平掃、MRI增強掃描和DWI檢查。
1.2.1 儀器
采用荷蘭Philips公司的Achieva/Interal 3.0 T和美國GE公司Signal HDxt 3.0 T MRI掃描儀,使用8通道頭顱線圈。所有患者均行MRI平掃及MRI增強掃描,平掃序列包括T1液體衰減反轉恢復(fluid-attenuated inversion-recovery,FLAIR)序列[重復時間(repetition time,TR)為1 800 ms,回波時間(echo time,TE)為20 ms,層厚4 mm,層間距1 mm];T2-FLAIR(TR 7 000 ms,TE 120 ms,層厚4 mm,層間距1 mm);DWI(TR 5 000 ms,TE 70 ms,b=0、1 000 s/mm2)。增強掃描對比劑采用釓噴替酸葡甲胺(Gd-DTPA),劑量為0.1 mmol/kg,使用高壓注射器經手背靜脈留置針注入,流率為2.0 mL/s,然后再注射15 mL生理鹽水,行橫斷面、冠狀面及矢狀面增強掃描,掃描參數與平掃T1-FLAIR相同。不能配合的患兒給予5%水合氯醛溶液(0.5 mg/kg)誘導入睡。根據DWI圖像和MRI增強掃描圖像,判定實性成分范圍。
1.2.2 影像學分析方法
由2名放射科醫師在未知腫瘤分子亞型結果的情況下閱片,觀察腫瘤的位置、T1WI及T2-FLAIR信號特點、最大徑、與腦干的關系、腫瘤邊緣情況、播散與否、實性成分中囊變情況、瘤周水腫程度、實性成分的DWI信號及強化表現方式。其中瘤周水腫以水腫最大徑(D)為標準,將水腫程度分為無、輕微水腫、輕度水腫、明顯水腫這4個等級(無:D=0 cm;輕微水腫:0 cm<D≤0.5 cm;輕度水腫:0.5 cm<D≤1.5 cm; 明顯水腫:1.5 cm<D)。與腦干關系將其分為無接觸/壓迫、接觸/壓迫、浸潤這3種表現形式;按照強化區域所占整個腫瘤比例(E)劃分,強化表現方式分為輕微/無強化、中度強化、明顯強化(E<0.2歸為輕微/無強化,0.2≤E≤0.8為中度強化,0.8<E為明顯強化)。對各項觀察指標進行評估,意見分歧時2名醫師通過商議達成一致,如仍有異議,則進行雙盲重新測量,直到結果一致。
1.2.3 數據采集與處理
將不同分子亞型MB患兒分為4組:WNT型、SHH型、Group 3型及Group 4型。DWI的圖像在HD XAWI工作站上進行處理。在腫瘤實質區隨機勾取5個感興趣區(region of interest,ROI)測量其表觀彌散系數(apparent diffusion coefficient,ADC)值,每1個ROI均獲得一組最大ADC值(ADCmax)、最小ADC值(ADCmin)及平均ADC值(ADCmean),取其平均值得到1組新數據,記為ADC1max、ADC1min及ADC1mean。同時在健側小腦半球腦實質勾畫ROI得到正常腦組織的ADC2max、ADC2min、ADC2mean;rADC=ADC1mean/ADC2mean。ROI范圍為20~50 mm2。
采用SPSS 25.0軟件進行統計學分析,計量資料以x±s表示。分析MB MRI的特征與各分子亞型之間的關系,腫瘤MRI特征(腫瘤的位置、T1WI及T2-FLAIR信號特點、與腦干的關系、腫瘤邊緣情況、播散與否、實性成分中囊變情況、瘤周水腫程度及強化表現方式)均采用χ2檢驗。腫瘤最大徑及各分子亞型之間ADCmax、ADCmean、ADCmin及rADC比較,先行正態檢驗和方差齊性檢驗,如果數據為正態分布且方差齊性,采用單因素方差分析(One-way ANOVA)進行檢驗;若存在差異,再采用最小顯著差異法(least-significant difference,LSD)進行組內兩兩比較;若正態假設和方差齊性不能滿足時,采用Kruskal-Wallis秩和檢驗。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通過整理臨床資料,發現本研究患兒的臨床表現以頭暈頭痛、惡心嘔吐、行走不穩、肌力減退、厭食為主。55例MB患兒中,WNT型7例(12.7%)、SHH型17例(30.9%)、Group 3型9例(16.4%)及Group 4型22例(40.0%),不同MB分子亞型的性別差異詳見表1。
表1 55例MB患兒分子亞型性別分布
MB在T1WI上常呈等-低信號;在T2-FLAIR上常呈等、稍高或混雜信號;MRI增強掃描表現多樣性,多呈不均質明顯強化,無明顯強化者少見。本研究所有患者均符合上述影像學特征,4種不同分子分型的MB如圖1~4所示。在本研究中,WNT型、SHH型、Group 3型及Group 4型MB的最大徑均值分別為(3.94±1.04)、(5.3 2±1.1 2)、(4.8 2±0.5 4)、(4.61±0.64)cm;經方差齊性檢驗,采用單因素方差分析所得,最大徑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05),進一步通過LSD對腫瘤最大徑的多重兩兩比較顯示(表2),MB WNT型與SHH型及Group 3型差異有統計學意義,SHH型與Group 4型差異有統計學意義,而SHH型與Group 3型之間差異無統計學意義。常規MRI反映的其他征象表明(表3),腫瘤位置對MB分子亞型的預測較為重要,WNT型、Group 3型及Group 4型主要位于中線區,所占比例分別為71.4%、100.0%及86.4%,與47.1%的SHH型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0)。
表2 腫瘤最大徑與MB分子亞型間多重兩兩比較
表3 常規MRI特征與MB分子亞型的關系
圖1 典型病例1(患者,女性,5歲,WNT型MB)MRI圖像
本研究顯示不同分子亞型MB的瘤周水腫程度不同,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24),Group 4型約68.3%無瘤周水腫,22.7%為輕微瘤周水腫;Group 3型約33.3%無瘤周水腫,55.6%輕微瘤周水腫;而SHH型則更多地表現為輕度和明顯的瘤周水腫(分別為29.4%和29.4%)。
同樣,就腫瘤明顯強化表現而言,Group 3型(88.9%)占據主導地位,明顯高于WNT型(57.1%)、SHH型(76.5%)及Group 4型(18.2%),值得注意的是,有較大比例(27.3%)的Group 4型增強呈輕微或無強化,這與其他分子亞型MB強化方式截然不同。在本次研究中,仍有一些特征(包括腫瘤與腦干關系、播散與否、腫瘤邊緣、T1WI信號特點、T2-FLAIR信號特點及腫瘤囊變特征)對MB分子亞型的預測無法提供有效幫助。
圖2 典型病例2(患者,女性,6歲,SHH型MB)MRI圖像
圖3 典型病例3(患者,女性,2歲,Group 3型MB)MRI圖像
圖4 典型病例4(患者,女性,4歲,Group 4型MB)MRI圖像
55例不同分子亞型的MB患兒全部進行DWI檢查,不同分子亞型ADCmax、ADCmin、ADCmean及rADC之間比較顯示(表4),不同分子亞型MB的ADCmax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而ADCmin、ADCmean及rADC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而對差異有統計學意義的ADCmax,又進一步用LSD進行多重兩兩比較(表5),結果顯示WNT型與其他分子亞型MB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表4 不同亞型MB ADC的比較
表5 不同亞型MB間ADCmax的多重兩兩比較
MB是高度惡性的神經上皮腫瘤,是兒童最常見的后顱窩腫瘤;具有惡性程度高、預后差等特點。55例MB中,男女比例約1.4∶1.0,與相關文獻[1-2]報道一致。同時,在本研究中,WNT型、SHH型、Group 3型及Group 4型4種分型所占比例也與Zhao等[5]和Kool等[6]的研究報道相符。
多項研究[7-11]表明,不同分子亞型MB的起源細胞不同;WNT型起源于腦干背側細胞核,而SHH型起源于顆粒神經元前體細胞;Group 3型及Group 4型MB的細胞起源尚未明確。不同分子亞型的腫瘤生長位置不盡相同,也預示腫瘤位置可以預測MB不同分子亞型[12]。本研究結果也證明了腫瘤生長位置對兒童MB分子亞型的預測有一定價值:41.7% SHH型的MB位于小腦半球,與其他類型(位于中線區)差異有統計學意義。本研究中,100.0%的Group 3型和86.4%的Group 4型MB位于中線區,這與相關文獻[7-8,11,13]所述一致;但其中有1例位于橋小腦角區(C-P角區),基因檢測診斷為Group 4型,而在Iv等[14]研究中有1例位于C-P角區的WNT型MB,與本文分子亞型不一致,因此,C-P角區的MB分子亞型值得進一步關注與探究。在Perreault等[8]的研究中,WNT型MB表現出獨特的好發位置,即小腦腳/小腦橋腦角區(CP/CPA),然而,在Zhao等[5]的研究中,大多數成人及兒童WNT型MB好發于后顱窩中線部位,在本研究中約71.4%的WNT型位于中線區,而偏側性生長僅占總數的14.3%;Wefers等[13]曾解釋,WNT型MB似乎以Luschka孔為中心的三角形區域生長,一方面沿腹側向外生長至CP角池,另一方面向后內側生長至枕大池,最后則延伸至第四腦室生長。
腫瘤增強表現方式同樣值得關注,本研究中,按照增強所占比例將強化表現方式分為輕微/無強化、中度強化和明顯強化,經統計學分析腫瘤增強表現方式有利于不同分子亞型的預測。76.5%的SHH型與88.9%的Group 3型表現為明顯強化,而在Group 4型中,約81.8%呈現中度及以下的強化方式,其中突出的是,約27.3%的Group 4型表現出輕微/無強化,較其他分子分型存在明顯差異(WNT型:14.3%;SHH型:5.9%;Group 3型:0.0%),這與先前的文獻報道[8,15-16]所述一致。Dasgupta等[15]的研究表明,59%的WNT型表現出較均質的顯著增強特征,而本研究中約占57.1%,與其結果相似。
本次研究中,4種不同分型的腫瘤最大徑從小到大分別為WNT型、Group 4型、Group 3型、SHH型;通過LSD的多重兩兩比較顯示,WNT型與SHH型及Group 3型差異有統計學意義,Group 4型與Group 3型之間差異無統計學意義;這表明WNT型MB通常是4種亞型中體積最小的。既往研究[16]中瘤周水腫表現并不突出,而本研究發現,SHH型MB主要表現為輕度或明顯水腫表現,而Group 3型及Group 4型MB主要表現為無或者輕微瘤周水腫,這似乎與腫瘤的位置有著密切關系,Group 3型及Group 4型常生長在中線區,向第四腦室生長,第四腦室為其提供生長空間,因而表現出瘤周水腫程度較小;這也與Dasgupta等[16]的研究結果相一致。
本次研究對功能MRI的研究僅表現在ADC值的推測方面,鑒于不同組織學分型的MB的ADC值有明顯差異[15,17],不同分子亞型的MB對應相應的組織學分型[10],因此,ADC值的探究有重要意義。本研究利用不同分子亞型MB存在彌散受限程度不同表現,隨機勾畫ROI獲得最小的ADCmax、ADCmin及ADCmean,同時計算rADC,利用方差分析及LSD進行多重兩兩比較,在不同分子亞型中,只有ADCmax差異有統計學意義。在Reddy等[18]的研究中,Group 3/4型的rADC最高,而WNT型的rADC最低,且不同亞型間差異有統計學意義,提示rADC對MB分子亞型的預測有一定的潛在價值;本研究中,Group 3型與Group 4型的rADC相仿,其平均值分別為1.174和1.180,而WNT型的rADC為1.035,SHH型的rADC為1.214,與上述結果一致。但不同的是,不同亞型之間的rADC差異無統計學意義,或許這表明rADC預測MB的分子亞型的價值有限,需要更多的研究論證。
同時,本研究表明許多MRI征象不具有預測MB分子亞型的價值,例如腫瘤與腦干關系、T1WI特點、T2-FLAIR特點、腫瘤邊緣及囊變等;但是總結MB的不同特征,有利于全面認識兒童MB的影像學表現及空間定位,從而更快、更準確地作出定位定性診斷。
綜上,本研究顯示,腫瘤位置及增強表現方式對兒童MB的預測具有重要價值,而腫瘤最大徑、瘤周水腫具有一定的輔助價值。值得深思的是,關于ADC值是否有價值仍存在爭議,在本研究中,不同分型間的ADCmax差異有統計學意義,證明ADCmax對預測MB的分子亞型有一定意義,但未找到相關文獻明確支持該結論,同時,因ROI選取受限,無法代表整個腫瘤,所以ADCmax的價值存在一定局限性,需進一步探究。同時,本研究認為,rADC值不能區分4種分子亞型,而在Reddy等[18]表示rADC值可以區分分子亞型,這需要收集更多數據進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