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難教育”離間親情 良苦用心換來一聲嘆息

巴山客

窮養兒子富裕家庭制造貧困假象

今年36歲的王玉林是四川簡陽市石橋人，與妻子劉小婭是高中同學，高考后兩人公開戀愛關系。并同時考入一所職業學院，王玉林學計算機，劉小婭學統計。畢業后又同時進入四川一家化工廠工作。

2003年10月初，兩人去婚姻登記機關領了結婚證，苦于沒房結婚，都還各住父母家。同年11月，王玉林在簡陽市北郊龍泉小區看中一套二居室，便與妻子商量，拿出所有積蓄，父母還資助了一部分，終于湊夠40萬元將該房買下，經過翻新布置，小兩口終于有了屬于自已的小家。

2004年春節，他倆終于在父母親友的祝福聲中，熱熱鬧鬧地舉行了婚禮。次年6月，隨著兒子王飛的出生，給小家庭增添了無盡的樂趣，小日子過得踏實而溫馨。

2013年5月，由于企業改制，效益不好，一家人的收入銳減，生活變得拮據起來。王玉林決心改變現狀，他與妻子商量后向單位提出買斷工齡，另找出路。不久，他來到成都一位大學同學的建筑安裝公司跑銷售。在同學的幫助下，頭腦靈活又能吃苦的他，經過幾年打拼，不但晉升為副總經理，還掙下了百萬身家。

有一次，與老同學一起聚會時，大家都勸他把家搬到成都來，買套大房子，讓妻兒生活得舒適些。不料，王玉林卻搖著頭回答：“俗話說，窮養兒富養女，我和小婭商量好了，決定再過幾年苦日子，不想讓兒子安于享受，染上富家子弟的惡習，兒子是我的命根子，為了他今后有一個好前程，我倆就是再辛苦，也值了！”

之后，王玉林夫婦分別給父母親友告知“苦難教育”計劃，懇請他們把好嘴關，不要把真相告訴兒子。

就這樣，劉小婭帶著兒子仍住在龍泉小區的舊房里，母子倆很少穿新衣服，王飛也沒有高大上的書包和文具。王玉林在成都大公司當業務副總，自然穿戴都是名牌，但每次回簡陽之前，他都會換上普通衣服，坐公交車。夫妻倆經常教育兒子：“你一定要好好學習，將來有出息了，爸爸媽媽跟你過上好日子。”

讓夫妻倆高興的是，兒子不僅學習成績好，而且非常懂事，從不亂花一分錢，每次開家長會回來，劉小婭都會喜上眉梢，篤信對兒子的“苦難教育”是正確的。

2017年夏天，王玉林夫婦的辛苦終于得到了回報，王飛考上了簡陽市一所重點中學，這可是全市最好的一所中學，學校一律以成績錄取，很多人不惜花高價想讓孩子進這家學校都不成。

一次，與王飛平時要好的同學陽陽過生日，他也被邀請。晚上回到家，他低著頭對媽媽說：“我要參加同學生日聚會，求求你，媽媽，給我買件像樣的新衣服吧，這樣太寒酸了，會被同學瞧不起的！”這是他第一次開口向媽媽要東西。

劉小婭心疼兒子，可她不想讓他染上有錢人家孩子的惡習。她表情嚴肅地說：“兒子，你也看到了，爸爸下崗在成都打工，媽媽單位效益又不好，可父母再窮，也會讓你吃好，沒有好身體就沒有了奮斗的資本；衣服好孬不用在意，將來你考上清華北大，誰還敢瞧不起你？”

王飛不敢和媽媽頂嘴，只能默默無言。第二天下午，在同學陽陽家，同學們都穿著漂亮的衣服，拿著精美的禮物。只有王飛穿著舊衣服，用自已平時攢下的零花錢買了一本書籍作為生日禮物送給同學。

整個生日晚會，同學們都有說有笑，王飛卻躲在角落里，很少插話。他想逃走，可陽陽是他好朋友，不辭而別會讓他丟面子。

尷尬的時刻來臨了。陽陽向他走來，拉起他的手，向來賓介紹：“這是我的好朋友王飛，學習成績一流，寫的作文曾獲得全校一等獎，我為有這樣的好朋友而感到自豪！下面請他為大家唱支歌吧。”

王飛感覺臉熱得發燙，手在哆嗦。他站起來，仍是不敢抬頭：“我不會唱歌，說幾句祝福的話吧…….”他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說完后就逃進了洗手間。

人窮志短好少年自尊又自卑

這天晚上王飛回家很晚，加之又淋了雨，凌晨時分突然發起高燒，夢里還在叫喊著：“我不唱歌，我從來沒有唱過，我也沒有好衣服，別讓我丟人現眼了！”劉小婭連忙將兒子送去醫院，又給丈夫打了電話。王玉林聞訊從成都趕回簡陽，臨行前也沒忘記換上普通的工作服。本來是開車回家的，到簡陽城內他卻把車停在了停車場，自已坐三輪車去醫院看兒子。

清晨，兒子終于退燒了。劉小婭和丈夫講了兒子發燒的原因，心疼地和丈夫商量說：“是不是得改變一下，這樣兒子會受不了的？”不料王玉林卻態度堅決：“不能變，變了這幾年的苦就白吃了。金錢對孩子的誘惑太大了，許多孩子就是這樣慣壞的。等他考進大學，長大成人就沒事了。再忍幾年吧，不能半途而廢！”

經歷生日聚會的風波后，王飛只顧拼命學習，然而性格卻變得自卑而敏感，只要同學們在一起談論和金錢有關的話題，他不會像過去那樣躲在一邊，而是挑釁般看著這些有錢的同學：“你們有錢我知道，可那是你們父母的錢，顯擺什么？你們自己有什么本事？誰敢和我比學習成績！”時間一長，再沒有同學愿意和王飛來往了，他越來越孤獨苦悶。

2019年1月6日深夜，王飛突然被惡夢驚醒，起床小便時路過爸媽的臥室門前，聽到他們的交談聲。爸爸說：“我這次回來是想和你商量，我在成都天府大道看中一套180多平方米的房子，價錢也合適，我們買下吧，這幾年成都房價看漲，南邊又是重點發展區域，對兒子將來居家就業都好。”

媽媽說：“你看著辦吧，我沒意見……”那一瞬間，王飛震驚了，父母哪里來的那么多錢，竟然可以買下180平方米的大房子？要知道以現在的房價，這套房子至少值300萬元。

第二天一整天，王飛都沒心思學習。他想不明白，家里為什么那么有錢，而父母卻裝窮叫苦。更想不明白為什么要瞞著他，讓他過著這樣既貧窮又沒尊嚴的日子。

晚上回家，媽媽有事去同事家了，王飛開始翻箱倒柜找證據，終于找到分別藏在衣柜、手飾盒、保險合同夾層里的幾個存折，加起來竟有300多萬元。他看呆了，原來家里還真有錢！王飛把存折放回原處，思考著下一步的行動。

寒假的一個周末，他對媽媽說：“我想爺爺奶奶了，要去石橋鄉下看他們。”王飛拿著媽媽給的路費和自己平時節約的300元錢，坐上了開往成都的大巴車，他想先去爸爸的公司，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再去爺爺奶奶家。

到成都后，王飛很快就找到了爸爸的公司。周末公司都休息，他向門衛打聽爸爸，門衛很客氣：“你找王總呀，今天他休息，周一才上班。你是他什么人？”王飛撒謊說是他鄉下的一個遠房侄兒，老家有急事才來找他，向門衛打聽了爸爸住的具體地址后，搪塞幾句便離開了。

王飛坐上出租車，很快就找到爸爸住的花園小區。他在小區門口守候到傍晩，終于看到爸爸和一個叔叔有說有笑地開著車出來了。那一刻，他沒有哭，卻是滿腔仇恨：“我和媽媽在家里過苦日子，你一個人過得這樣豪華，為什么，憑什么？”

還原真相金錢挽不回一聲嘆息

王飛回到家，開始試探媽媽：“媽媽，爸爸在成都，我們家為什么不搬到成都？”媽媽嘆口氣：“傻孩子，去成都住哪里？咱們家哪有錢買房子，等你將來有出息了，去成都買大房子吧。”

王飛真想大聲喊出真相，可他沒有這樣做，想搞清楚父母的動機是什么。他沒了學習的熱情，整個心思都在想父母為什么要騙他。

2019年4月，王飛的班主任找來劉小婭：“王飛的月考成績退步太大了，竟考了全班的第17名。他可是第一名的料呀。”劉小婭當時差點暈倒，趕緊打電話把丈夫找回家。夫妻倆連夜“審”兒子，可王飛推說最近學習累了，狀態不好。劉小婭哭了，不知道兒子出了什么問題。

王飛卻一直看著爸爸，癡癡地傻笑。他在成都看過爸爸西裝革履的愜意樣子，此刻爸爸卻穿著舊工作服，像是在演小品。

爸爸質問他時，他卻反問道：“爸爸，我覺得你要是演小品，一定比趙本山強！”惹得爸爸一氣之下扇了他一耳光，這可是他記事后第一次挨爸爸的打，但他并不覺得痛，因為在他心里有了一顆仇恨的種子。

王飛已經14歲，自認為是大人了。父母聯手欺騙他這件事他想不通，更無法接受。此時，他已有了強烈的逆反心理：“你們有錢不給兒子花，生活也過得窮困潦倒，讓我在同學面前丟人現眼，抬不起頭來。那好，我讓你們既花錢又丟人現眼，比我更痛苦。”

拿定主意后，他開始實施報復計劃。

一天放學后，王飛騎著破舊的自行車慢悠悠地回家，眼睛在四處搜尋，他要找一輛高檔轎車下手。路邊停著一輛奔馳車，他假裝注意力不集中的樣子，突然一歪向奔馳車沖去。自行車實實地撞在奔馳車上，奔馳車被撞得劃掉了幾大塊漆。

王飛沒逃，還主動報了警。警察趕來了，劉小婭也聞訊趕來。評估損失后，王飛的舅舅帶著8000元錢趕來。看到舅舅交錢時媽媽還在哭窮，王飛心里開心極了：“你就演戲吧，這才剛開頭。你們不給我花錢，我就讓你們賠錢。”

回到家，王飛又裝出負罪的樣子：“媽媽，我錯了，下次我一定注意。”說完也不聽媽媽嘮叨吃飯了；這頓飯他吃得特別香甜。

接下來的幾個月內，王飛撞行人、撞小攤販事件共發生5次，賠償金額近3萬元。劉小婭哭著說：“兒子啊，你怎么這么不爭氣，照這樣下去，得賣房子了，否則怎么還錢！”王飛卻在心里說：“存折還沒動個零頭，賣什么房子，別演戲了。”

2019年11月，期中考試成績出來了，王飛的成績進了全班倒數行列。家長會上，成為老師重點批評的對象。劉小婭哭著從家長會上跑出來，急忙打電話找丈夫回來。

王玉林聽說后急匆匆地趕回簡陽，剛一到家就關上門，讓兒子跪下，倔犟的王飛就是不跪，他就拿晾衣架把兒子一頓暴打。王飛雖痛在身上，心里卻異常高興，他懷疑這一切都是爸爸的陰謀，他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瞞著媽媽。有錢的男人都花心，爸爸一定是因為發了財在外邊有女人，所以才找借口不接家人去成都。媽媽肯定是被爸爸的花言巧語蒙蔽了。

為了求證爸爸是否背叛了媽媽，王飛決定逃學再次偷偷地跑到成都，監視爸爸的住處。可一連苦等幾天，也沒看爸爸把女人領回家，一無所獲的他只好垂頭喪氣地回家。

王飛又想從媽媽身上打開缺口，弄清真相。可媽媽一口咬定她相信爸爸的人品，也相信爸爸真的沒有錢。這么看來，父母是一條戰線的。他決定找個最佳時機向父母攤牌，如果再不攤牌，這樣折磨下去精神都快崩潰了。

2019年12月底的一個周末傍晚，王玉林回到了簡陽的家。一家人剛坐下，王飛就問父母：“你們一直教育我要誠實不騙人，那么是不是大人就可以騙人呢？”王玉林看著兒子說：“你為什么這樣問？大人也不能騙人，爸爸媽媽都不騙人，我們都是誠實的人。”

王飛嘴角掛著冷笑：“不騙人！那你們看看這是什么？”他用力把幾個存折扔給了父母。

看到存折，夫婦倆驚呆了，王玉林語無倫次地說著：“王飛，爸媽不是存心想騙你，是不想你受金錢的誘惑，貪圖享受，放棄學習和追求，迷失了奮斗方向。我和你媽才商量對你實行‘窮養富教，苦難教育，你要體諒爸媽的苦心，都是為了你好！”

這時，王飛已煩躁得聽不清父母在說什么，走進臥室緊閉房門，不再理睬。

第二天一早，他起床后顧不得吃早餐，準備回鄉下爺爺奶奶家，在車上用手機分別給父母發了同一內容的微信：“爸爸媽媽，我恨你們！我知道你們的一片苦心，可我更需要得到你們的尊重。如果你們真的沒錢，我不怪你們，還要感謝你們供我上學。可你們為了所謂的苦難教育，就讓我過著除了學習之外，沒有尊嚴的枯燥日子。我想報復，讓你們把幾百萬都花光，重新成為窮光蛋，那樣就不用苦難教育了，你們自己也永遠生活在苦難中……我很累，不想上學了，想在鄉下做個農民，生活得至少比現在充實。你們別來找我，我不會回去的。如果你們來，我就離家出走……”

兒子的一番訴說，讓夫妻倆腸子都悔青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他們不敢輕易去接兒子，兒子一旦真的離家出走了怎么辦？直到此時，夫妻倆才發現，他們用“苦難”的方式去教育兒子，過于偏激，才導致了兒子對親情產生了懷疑，他們知道，如果不安撫好兒子的情緒，就很有可能使逆反的兒子走上另外一條道路，留下一輩子的陰影。

發稿前，筆者接到王玉林的電話，他請求筆者幫忙找一位心理醫生，只要能幫助兒子調整心態，走出逆反困境，花多少錢他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