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代服飾藝術對當代漢服設計的啟示

田炳英

綿陽師范學院

漢代服飾藝術以其典雅清新的審美情趣、含蓄委婉的內在美、樸素平易的天然風韻展示漢文化的獨特魅力，《后漢書》《漢賦》等文學作品描述道：“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大眉，四方且半額，城中好廣袖，四方全成帛”；“頭上倭墮髻，耳中明月珰，湘綺為下裙，紫綺為上襦”，正是漢代服飾的形象寫照。

一、漢代服飾藝術形成的歷史背景

漢代作為我國歷史上第一個生產力空前發展、經濟實力極大提高的朝代，當時的社會發展主要有如下特點：

（一）政局穩定，經濟發展

一個時代的審美風尚與當時的社會環境、經濟基礎密切相關。漢代是中國歷史上的藝術大發展時期，漢武帝主張漢族與西域各少數民族交融的外交政策加強了漢族與其他少數民族在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的發展融合及服飾藝術間的交流。“絲綢之路”的陸路開通，豐富的絲綢、織錦等被帶到中亞、西亞等國，形成“東服西漸”的文化現象，同時又把西方的服飾文化和先進技術帶到中國，中外文明的交往也發展到一個新的階段。

（二）技術進步，紡織領先

漢代經濟的高速發展和文化繁榮為服飾的多樣化流行發展提供了有利的物質條件。染織和刺繡工藝在繼承戰國時期的基礎上有了更進一步發展，最直接的體現可以參考湖南長沙馬王堆漢墓的出土紡織物。西漢初期的絲麻原料紡織、織造工藝都已達到了相當高的水平，絲織物提花裝置的使用和染整技巧的熟練運用，都體現了當時人們在紡織技術上的驚人創造力。

（三）文化傳承，崇尚儒學

“服飾的研究不能僅限于藝術，而應該放在哲學與社會科學的研究范疇之中。”漢武帝時期國力空前強盛，為能使國家長治久安采取了董仲舒的意見把儒學作為官學，從而確立了儒學在當時的統治地位。漢武帝推行“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政策，董仲舒以儒家禮教為核心加以陰陽學說，將神權、君權、夫權結成一體形成了統一的封建思想體系。在這種思想的影響下，服裝的形制、材料質地、色彩、紋飾等都形成了森嚴的等級界限的一面，漢代女子在遵循儒家禮節上創造出式樣美好、別致的服裝，向世人展示女性的亮麗風采。

二、漢代服飾藝術的文化理念

漢代是漢民族形成和發展的重要時期，也是各種習俗傳承定型的關鍵階段。漢代服裝從歷史角度來看，上秉承戰國時期以及秦的服裝特點，下啟迪影響著魏晉服飾。漢代服飾有禮服和常服之分，在對漢代的禮服和常服在形制、色彩和紋樣分析的基礎上得出如下幾方面特點：

（一）“天人合一”的服飾審美觀

中國完整的服飾制度在漢代時候得以確立。漢代服飾主要沿用秦時的深衣樣式，主要特點是交領、右衽、無扣、用繩帶系結，寬衣大袖、線條流暢，給人飄逸灑脫、古樸端莊之美。從漢代普遍存在的服飾形制上分析，人們的著裝意識與儒家思想的“天人合一”禮教觀念息息相關。儒家思想講求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詮釋了人與自然的統一性，人與自然的交融。“天人合一”的儒學理念體現在漢代禮服上是直線裁剪、平面結構、強調線型的輪廓和紋飾的抽象寓意性語言表達，形成了漢代服飾凝重精巧又講究裝飾的風格特點。緊身束裹的深衣樣式端莊典雅中透出一種含蓄的動態美，這背后是深深根植于中國幾千年博大精深文化中的儒、道文化，這種含蓄的美學思想體現了儒家中庸之道的中和美與道家返璞歸真的自然美，二者共同構成了中華民族長期以來服飾美的哲學基礎。

從西漢初年開始，貴族婦女的禮服采用深衣制，并通過不同的顏色、質料，紋樣以及頭飾和佩綬等區分身份的尊卑高下。（后漢書·志第三十）有記載：“太皇太后、皇太后人廟服，紺上皂下，蠶，青上縹下，皆深衣制，隱領袖緣以絳。”其服裝顯著特點是將衣襟接得極長，穿時在身上纏繞數道，每道花邊顯露在外，別有風韻，并且下擺部分肥大，腰裹得很緊，衣襟角處縫一根綢帶系在腰或臂部。深衣的前襟被接出一段，穿時必須將衣裾下擺繞至身后，這樣就形成了“曲裙”。東漢時期婦女深衣發展變化最顯著的部位在衣裾，這時的衣裾大多被裁制成數片三角，穿時幾片疊壓相交，形同燕尾。總體著裝蘊含著儒家思想的含蓄內斂又不失美感。

漢代的襦裙，上裝窄袖左衽，矩形交領下裙以素絹四幅連接合并，上窄下寬，腰間施褶裥，裙腰系絹帶，類似當今比較流行的裹裙。修長拖地的裙裾，使女子只能碎步細走，隨身舞動的裙帶、垂環，無不表現女性的文雅柔弱，正符合封建禮教對女性的禮儀規范。

（二）服色區分，形成等級界限

美國人魯道夫·阿思海姆說過：“一旦對色彩表現性課題的研究踏踏實實地開展起來，它就會推動對色彩選擇性的探索。”我們現在研究服裝色彩就是試圖從傳統中尋求靈感，希望創出既符合現代生活又顯示出中國民族特色的服飾文化。

到了漢代，服裝色彩被統治階級作為一種區分貴賤等級的標志，出現了“五行服色”。色彩的這些特定性能被用作服務于統治階級的政治工具。例如，黃色為皇室專用色，淡雅、素凈色為文人雅士所偏好，而平民百姓則喜歡將諸多色系進行搭配，使世人能感受到酣暢、淳樸、豪放的鄉土民風。漢武帝時儒學學家董仲舒提出“天人合一”說和“天人感應”論，宣揚君權神授、儒教神化，“五行服色”制度成為了鞏固封建制度的重要手段。班固在《白虎通義》中記載：“制度、文采、玄黃之飾所以明尊卑……”；《后漢書·輿服上》記載：“失禮服之興…… ；非其人不得服其服…… ”。因此，傳統服飾色彩理論把自然、宇宙、倫理、哲學等多種觀念糅合在一起，使實用的色彩滲入思辨的哲理，形成別具風格的華夏色彩文化。

（三）花紋多樣，豐富服飾

吉祥紋樣指以含蓄、諧音、曲折的手法組成具有一定吉祥寓意的裝飾紋樣。中國傳統的吉祥紋樣代表著中國傳統的民風民俗，從裝飾的角度來看，漢代服飾的吉祥紋樣有動物紋樣、植物紋樣、幾何紋樣等，這些紋樣在對自然物描繪的同時更是在體現一種理性觀念，一種特殊的象征意義。

漢代服飾的動物紋樣多是取材于人們喜愛的崇拜之物，漢代織物上最為普遍的動物紋是龍鳳紋、麒麟紋、獅紋、虎紋等，“龍”在封建社會作為權力的象征，凌駕于百姓之上，有著掌控世間一切的威風；“鳳”在古代被稱為是百鳥之王，姿態清高、典雅高貴，是封建社會皇后的象征，龍鳳紋樣寓意著皇族權利，多被裝飾在宮廷及貴族的服飾上，龍鳳紋樣作為宣揚皇權的統治工具，階級等級意義變得更加濃郁。

漢代服飾植物紋樣受當時繪畫的影響，多彩絢麗富麗堂皇，主要有牡丹紋、荷花紋、茱萸紋等。“云氣紋”是漢代染織工藝中一種主要的裝飾紋樣。在漢代染織、刺繡工藝中，“云氣紋”作為紋樣組織的骨骼，在云氣紋舒卷起伏的空間，浮動著各種神態各異的飛禽走獸，增加了畫面的動感裝飾性。

漢代服飾的傳統紋樣對后世的影響不僅強調意象美的外造型，更是內在精神內涵的化身，使得服裝更具有社會化和審美化。

三、對當代漢服設計的啟示

中國文化不在于救治西方，更不在于襯托西方，而是彰顯自己的獨特價值。漢代是一個繼往開來的重要歷史時期，也是傳統冠服制度的奠基階段，它直接影響了漢族服飾整體審美風格的定型與發展。將近四百年的和平發展促使國力增強、經濟富足，為服飾的發展提供了一個有利的大舞臺，也形成了漢代服飾獨特的形制特征和文化內涵，同時為當代漢服的設計提供了更多的設計素材和啟示。

（一）挖掘文化淵源

當今意義上的漢服不僅僅是歷史上漢代的服裝，她是作為國服的形象出現，是漢民族傳統服飾的結晶，是代表國家形象的一個標志性符號，就如一提到日本，就會想起和服，說起印度就會聯想到飄逸的紗麗一樣。隨著國門的打開和時代發展進步，西方文化已在中國占有一席之地，但是中國傳統的文化并沒有因此而沒落，而是作為設計靈感在時尚的舞臺上一直得到國內外眾多設計師的青睞，尤其是近些年來國外眾多著名設計師以中國元素設計服裝的事例屢見不鮮。

中國的“梁子”服裝品牌是“天人合一”和諧之美的追隨者，是“和平、健康、美麗”設計理念的倡導者，她堅持原創、個性，將中國傳統面料、傳統文化元素和現代時裝設計作品相結合，讓東方文化的理念走得更遠。例如，天意.梁子2009年系列時裝面料依舊以莨綢為主，輔以棉、麻、絲等天然纖維，設計元素運用了清明上河圖、青花瓷、茶花古道、野花、秋葉等來自大自然及中國傳統文化元素。除了東方本土的設計師對中國傳統的文化關注以外，許多西方服裝設計師也把目光聚焦于東方，從中國的傳統文化中汲取靈感。例如1879年生于法國巴黎的時尚大師保羅·波烈推出名為“孔子”的寬松式中國大袍式系列女外套深受巴黎女性歡迎。

（二）與時代接軌

傳統是一條時間的河，從發源地開始起其流經的每一站都吸收進新的元素，所有這些元素的總和即構成傳統。中國有著幾千年的文化傳統，但是漢民族卻沒有明確定位自己的民族服裝，多數時候是以中山裝和滿族的旗袍代替，對中國這個歷來被稱作“禮儀之邦、文化大國”的國家來說是很大的遺憾，這不得不引起國人深思。

科技突飛猛進的發展速度使得地球村的概念越來越深入人心，提倡漢服，并不是簡單的復制幾件古代的深衣，就如文藝復興并不是完全復制古希臘、古羅馬的藝術，而是在之前的基礎上有所取舍，去粗取精，還要結合當今的時代需求。現代人的生活快節奏要求我們改良或摒棄那些繁瑣的結構設計甚至吸收西方的合理結構形式和設計方法，結合我們的傳統文化，設計出更加符合時代要求的漢服。真正民族化的服裝不是立領、對襟、刺繡、絲綢等元素的堆砌，而是深藏在這些元素中的傳統文化精髓。元素的組合只是外化的具象地“形”，真正需要抓住的是民族文化的抽象的“神”——表現中國傳統文化的本質內涵，再把它外化為一種國際化的語言。

在對傳統文化的運用與借鑒上日本設計師的做法值得我們去學習，他們對本民族傳統重新審視及從民族文化中汲取靈感，采用逆向思維“求異”的設計思路是日本設計師的共同特點。例如，三宅一生將人道的思想貫穿于其設計之中，他認為現代人的工作和生活方式需要隨時隨地可穿、便于攜帶、易保管的、不需要花時間整燙和送干洗店的服裝，從而推出了褶皺風格的系列服裝，改變了高級時裝或成衣一貫平整、光潔的樣式；森英惠的作品經常將日本傳統的友禪圖案紋樣應用到現代的套裝設計中去，以現代人的審美理念詮釋傳統文化。無論是川久保齡對傳統的顛覆還是森英惠對傳統圖案的現代應用，在求變設計中都是非常成功的，值得我們去學習借鑒。

四、結語

漢代服飾藝術以端莊、簡練的紋樣設計和精湛絕倫的工藝，積淀了中國傳統文化深厚的底蘊，對我國傳統服飾文化發展具有較強的影響力。漢服是中國文化傳統服飾文化的標志，我們研究漢代服飾藝術最為重要的是傳播之美，從而推動當代漢服文化的傳承與發展，進而力圖促進中國傳統文化的弘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