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三毛流浪記》無字漫畫的敘事特點

張阿爽 寧夏大學

張樂平先生創作的《三毛流浪記》是我國無字漫畫作品里的經典作品，描繪了流浪兒童三毛的悲慘遭遇。漫畫從三毛這樣一個小人物的角度，揭露了當時社會的黑暗以及國民黨的腐敗統治。無字漫畫是漫畫里的一種特別的類型，與其他的漫畫創作不同的是畫中沒有文字對白。在當時的漫畫工作者中，還甚少有人嘗試這樣的方式。沒有了文字的幫助，讀者就只能從圖像中去了解內容，正因如此，漫畫的敘事手法和表達方式就變得非常重要。

在漫畫分格的手法上，《三毛流浪記》和現在的故事漫畫的分格手法不同，單頁基本上分格在4～6格，為漫畫的基礎單位，每一頁的故事為一組，每一組故事都有一個小標題，有的是獨立的小故事，有的是多組表述較長的故事內容。

一、特點一：單圖、單組和多組的分格結構

三毛流浪記從故事整體結構來看，分為單圖、單組、和多組的結構。

單圖通常是一些場景的描述，比如《校舍全景》是三毛和小男孩一起去學堂的學堂全景，場景里是三層樓的剖面圖，讀者可以看到：校舍里有樓梯當教室，廁所和門房在一起，閣樓里有人洗衣服漏水，而樓下的學生打著傘上課，閣樓的空房間里還有兩只老鼠在上躥下跳等等。《如此紀律》是人們排隊擠公交車的場景，公交車上已經擠滿了人，但是隊伍卻排的非常長，隊伍里有小偷在偷前面人的錢包，有人在擦汗，有人帽子擠掉了，三毛被后面大腹便便的人的肚子擠的站不穩等圖像信息。

單組中是獨立的小故事，與前后的劇情關系不大，其故事內容基本上是一些小情景或者小趣事。比如《好人難做》中三毛扶起摔倒的小女孩，結果被小女孩媽媽誤會。《出乎意料》中三毛在街上乞討，一個穿著長衫的男人叫他過去，結果買了瓶毒藥要給三毛喝。《好意惡報》中三毛看到前面的人錢包掉了，喊他沒有聽到，于是撿起來，結果被誤會偷了錢包，被踢倒在地。

在多組分格結構中，是連續的劇情，每組故事跟前后劇情都是相聯系的。比如《渡河求生》《河中遇救》《獲得溫暖》《練習撒網》《意外收獲》《爭渡行兇》這六組故事，是講三毛想渡河，結果不小心溺水，被一個劃船的老爺爺救了下來，老爺爺帶三毛回家，還教他撒網捕魚，很快樂，結果最后遇到了兩撥敵軍爭渡，老爺爺被槍打死了。另外有較長的劇情，比如《見義勇為》《一同回家》《狼吞虎咽》《意料之外》《弄巧成拙》《雨過天晴》《營業小學》《校舍全景》《防不勝防》《難于掩護》《盯錯對象》《拔拳相助》《偷天換日》《無形損失》《如此紀律》《得意忘形》《過度興奮》《原來如此》《自制啤酒》《難以下手》《難得享受》《束手無策》《平添幾根》《顧此失彼》《障礙重重》《急不可耐》《情不自禁》《前車之鑒》《功效立見》《迅速傳染》《孺子可教》《新的憧憬》《看誰的好》《真是冤枉》《遭到火災》《各自東西》這36組是講述的三毛救了一個落水的小男孩，被小男孩的父母收留了下來，三毛住在小男孩家發生的一系列故事，最后因為小男孩家遭遇了火災，于是他們不得不和三毛分手，各自東西。

二、特點二：緊湊的故事節奏

在《三毛流浪記》中，不同的劇情有長有短，劇情節奏緊湊跟它的分格結構有很大的關系。雖然多組連續的劇情內容較長，但是其中每一個單組若獨立來看的話，故事情節仍然是完整的。這是《三毛流浪記》的在敘事中的一大特點。

（一）單組故事的敘事結構

根據內容的需要，在每一組中，分別由三格、四格、五格、六格不等的分格。通常四格的敘事中，第一格是起因，第二三格是事件的經過，第四格是結果。比如《也是平的》第一格（起因）：三毛看到一個穿高跟鞋的女士，他幻想女士的腳底長得跟高跟鞋一樣，女士正在給兒子拿香蕉吃。第二格（經過）：女士的兒子吃香蕉，把香蕉皮扔在了地上。第三格（經過）：女士摔倒了，兩只鞋全掉了，飛了起來。第四格（結果）：三毛蹲著盯著坐在地上的女士的腳看，呼應第一格中三毛腦海中的幻想。

五格和六格的分格故事中，原因用2格描述，然后經過1～2格，結果1～2格。比如《彈簧門外》，第一格（起因）：三毛趴在烤鴨店窗戶上看到烤鴨流口水；第二格（起因）：三毛趴在門上往里面看；第三格（經過）：一個男人開門從烤鴨店里走出來；第四格（結果）：男人一松手，彈簧門撞到了三毛；第五格（結果）：三毛臉被撞傷，流了鼻血。

我們看到，在4～6格的劇情里，起因和結果用的格數變化不大，而在經過的描述上，會用多格描述。

所以4～6格的敘事節奏是：

第1～2格，交代故事的時間、地點、人物、起因

第2～4格：故事的經過，疑惑

第4～6格：故事的結果，讓人忍俊不禁或者捧腹大笑、或者難過

（二）多組故事的敘事機構

多組連續故事的敘事結構，和單組的敘事結構是一樣的，都是完整的起因、經過、結果，比如《拔刀相助》《意外發現》《沒人收留》這三組，第一組《拔刀相助》是起因，講的是三毛遇到了一個小男孩被欺負，于是他上前教訓了欺負人的那個小男孩。第二組《意外發現》是經過，講的是三毛和被救的小男孩一塊離開，結果在垃圾桶旁邊看到了一個包裹，打開一看，竟然是個小嬰兒。第三組《沒人收留》是最后的結果，兩人看著啼哭的小嬰兒，四處找人收留，結果都被拒絕，最后二人只好把小嬰兒放在了奶粉店門口。《人皆有母》《夢見母親》《夢中溫暖》這三組也是同樣的結構，《人皆有母》是起因，三毛因為練習失敗把碗打碎了，被賣藝的大叔用鞭子打了一頓。第二組《夢見母親》是三毛被打后在陽臺上看到鄰居媽媽抱著自己的孩子，他傷心的睡著夢到了自己的母親。第三組《夢中溫暖》是三毛夢里給母親看自己受傷的后背，母親的眼淚掉到了他的后背上，結果三毛醒來發現是雨水落在了他的后背上。

多組故事中的任何一單組四格，也是結構完整的。比如《夢見母親》第一格（起因），三毛看著鄰居母親拍著寶寶，第二格（經過）：鄰居關了窗戶，三毛躺在陽臺上，表情難過，第三格（經過）：三毛睡著了，流著淚。第四格（結果）：睡著的三毛夢見了母親。《夢中溫暖》第一格（起因），三毛夢見母親，和母親抱在一起。第二格（經過），三毛給母親看后背上的傷。第三格（經過），母親傷心流淚，眼淚滴在了三毛的背上，第四格（結果）：三毛醒來，發現原來是下雨了，雨水滴在了他的背上。

三、特點三：畫中畫

《三毛流浪記》因是無字漫畫，所以人物的一些心理活動、幻想、對話、夢境等皆由畫中畫來表現。畫中畫的邊框形狀根據其表達內容不同而不一樣，在表達三毛的心理活動和幻想中，畫中畫是采用云朵形狀的邊框；在表達對話時是用對話框的形式；在表達夢境中是一個帶著小尾巴的云朵畫框（如圖）。

（1）心理活動的表達。《得意忘形》中，三毛坐在小板凳上雙手托著腦袋，畫中畫是兩個小朋友指著三毛開襠褲嘲笑他的場景，表述了三毛此刻愁眉不展的原因。《最后主顧》中，三毛拿著一塌錢，畫中畫里是三毛拿著晚報賣報的場景，表明了三毛此時的心理活動。《錢被偷了》三毛把賺到的錢縫在了衣服口袋里，結果從人群中擠出來以后，發現口袋爛了，畫中畫畫了一把刀，旁邊是被刀劃爛的口袋和里面的錢，表明了三毛猜想到了剛才發生的事情。

（2）幻想。在《美夢幻滅》中，三毛來到上海郊外，然后蹲著笑，畫中畫是上海二字，還有好多碗白米飯，表達三毛幻想在上海可以吃飽肚子，高興的笑了。《虛有其表》中，三毛看到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身材魁梧，畫中畫是三毛幻想著該人身材魁梧的樣子，結果這個男人脫掉外套以后，非常瘦小。《也是平的》里，三毛看到一個穿高跟鞋的女士，畫中畫是三毛幻想女士的腳也長得跟高跟鞋的形狀一樣，結果女士摔倒以后，三毛盯著她的腳看，發現并不是。畫中畫的小畫面用來表達此刻三毛的心理活動或者幻想。

3.對話。比如《想去上海》中，三毛攔下一輛車，畫中畫里是三毛乘著車，旁邊寫了上海二字，表達他希望司機能帶他去上海的意愿。后一組四格《出口怨氣》中，車壞了，司機對著三毛，畫中畫是三毛推車的場景，表達司機對三毛說希望他幫忙推車。《一同回家》中，三毛跟隨著被救小孩的爸爸一塊回家，然后爸爸給妻子介紹三毛，這里的畫中畫的內容是三毛跳下水去救小男孩的場景。《意料之外》中，小男孩的媽媽給了三毛一個灑水壺，然后畫中畫的內容是水龍頭往灑水壺里灌水，然后灑水壺澆花，是小男孩媽媽對三毛說的內容。《另謀生路》中，三毛抱不動擦鞋箱，于是對著老板指著兩個輪子，畫中畫是擦鞋箱裝上兩個輪子的樣子。

（4）夢境。《舒服的床》中，三毛晚上找了一個小推車睡覺，畫中畫的畫面是三毛夢見自己睡在柔軟舒服的床上。《睡不安寧》中，三毛睡在樓梯地下，然后畫中畫是他做夢的內容，夢見他打開了一個盒子，拿出來是一件貂皮大衣，結果貂皮大衣變成一只老虎朝他撲了過來，三毛驚醒后，原來是一只小花貓。《夢見母親》和《夢中溫暖》中，三毛在陽臺上睡覺，做夢夢見了自己的母親，然后母親看到他背上的傷傷心落淚，結果醒來發現是外面下雨了，水滴落在了三毛的后背上。

四、結語

《三毛流浪記》的故事生動、深入人心，讓不同年齡的人都為之動容，故事經久不衰，伴隨了不同年代的讀者長大。三毛的遭遇雖讓人同情，但是他的勇敢、善良、正義等鮮活的個性，皆讓讀者笑中帶淚，這正是“三毛”這一角色的成功之處。《三毛流浪記》中的分格、敘事節奏等特點皆是張樂平先生塑造三毛這一角色的有力助力，值得現在的漫畫創作者們學習，創造出真正的具有世界性、民族性和藝術性的作品，樹立具有中國特色的經典的漫畫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