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族的金融國度（三）

劍楓寒

楔子

銀行會給儲戶送一份小禮物，這是蟲蟲星球的居民都習以為常的做法。但這份禮物為什么是紅果餃子，一直是蟲蟲星球所有歷史愛好者好奇的事情。順便說一下，現在的銀行越來越敷衍了，送的紅果餃子都是速凍的……

——蟲蟲星球歷史學者 手工餃子捍衛者江布林

一

被冰雪覆蓋的星球和往年一樣，到了最寒冷的時刻。星球最北端的冷空氣卷著無數冰雪，掃過海洋、平原、環形山，徑直撞向星球中部那道橫貫東西的山脈。

山脈之上，巨大的生命之樹縮起全部的枝條和葉片，掩護著依附于它的所有生命……樹冠之上，利用太空飛船的船艙搭建的小屋掩在粗大的樹枝之后，成功躲避了大部分風雪。

艾易正在廚房區，從事一項源自藍星華夏族的傳統手藝：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

“終于完工了，來看看我的紅果餡餃子！”當天空完全暗下來時，艾易端出了一盤奇形怪狀的物體。類似餃子的東西被煮得晶瑩透明，里面包著一顆顆紅果。

“在藍星，今晚就是過年了啊。小藝同學，來點應景的音樂吧。”艾易坐在小藝同學對面，一口一個餃子，一臉滿足。

下一刻，小屋里響起音樂聲：“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雪花那個飄飄，年來到……”

“這首歌聽起來有點耳熟……”艾易皺皺眉頭，“歌詞倒是很應景，但我在藍星過春節時，從來沒聽過這首歌啊。”

小藝同學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到“咣”的一聲巨響！

“小屋遭到不明物體撞擊。”小藝同學轉向屋內的巨大顯示屏。屋外，一個圓柱形的物體被風刮起，在小屋的門上來回彈了好幾次。

“這種Q彈的感覺，難道是……”艾易一驚，急忙打開門，將圓柱形的物體拽進屋內。

這個物體的外面，裹著一片生命之樹的葉子。艾易將樹葉扒開，里面是一只已經暈乎乎的蟲蟲！

“醒醒，醒醒，你還好嗎？”艾易急道。

“吐嚕，吐吐吐。”蟲蟲睜開眼睛，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

“它說它睡得好好的，你為什么要扒拉它？”小藝同學翻譯道。

艾易哭笑不得，正想解釋，就見蟲蟲看到桌上的紅果餃子時，眼中亮起了光芒。

一分鐘后，蟲蟲滿意地摸摸肚子，朝著艾易說：“呼嚕呼嚕呼嚕嚕！”

“蟲蟲說，它原諒你了。”小藝同學淡定地翻譯。

二

次日清晨，風雪暫息。但樹冠之下，一片狼籍。

艾易扒開一個雪堆，里面露出一個熟悉的圓柱體！他的心里一驚，輕輕戳了一下，還好，手感還是Q彈的……

“快來幫忙！”艾易回過身，朝跟在自己身后的蟲蟲大喊。

小藝同學也退出省電模式，全力掃描四周的雪堆。

當天空慢慢變得陰沉，艾易的防雪服里全是汗水，小藝同學充了第三回電時，視野中的雪堆終于清理完畢。幾十只蟲蟲或平靜、或茫然、或傷感地跟在艾易身后。

昨晚，葉子屋為了保護它們，已經全部散落在暴風雪之中。

“雪又要開始下了，蟲蟲們，先上飛船吧。”艾易指指平日被當作“公交車”的地表飛行器。

蟲蟲們乖乖排著隊，朝“公交車”進發。可隊伍來到門口，又停了下來。

“蟲蟲們說，它們都沒帶錢，不能坐車。”小藝同學解釋。

“都什么時候了，還堅持這個？”艾易哭笑不得，“那好吧，就算它們欠一次車費！”

艾易正想離開，就見昨晚那只蟲蟲和其他蟲蟲挨個碰頭，隨后拉著小藝同學，來到艾易面前。

“它們想借一點錢買食物，如果能買到那種特別丑但特別好吃的食物就更好了。”小藝同學說。

見艾易沒聽明白，小藝同學直接拿出紅果餃子的照片。

“什么叫‘特別丑？有本事你們自己包餃子！”艾易頓感自己的心靈受到一萬點暴擊。

雪又開始下了，不過這一夜還算安寧。蟲蟲們在飛行器里包出了各種各樣造型的餃子，滿意地打著飽嗝。

艾易卻沒有一點食欲。

他的眼睛一直盯著顯示屏，那上面是小藝同學發回來的環境掃描數據。

“今天，還只是開始啊。”

三

當風雪再次暫時停息時，蟲蟲們從“公交車”上下來，挨個清理雪堆，扒拉出自己的小伙伴。每個新加入隊伍的蟲蟲都會寫一張借據交給艾易，然后回到隊伍里一邊幫忙，一邊等著吃餃子。

“我們的存糧不夠了，得去找別的蟲蟲買一些，山坡區和洞穴區的蟲蟲應該有足夠的存糧。”艾易分析道。

“但是，我們已經沒有錢了。”小藝同學嘆口氣。

“唉……可惜我只是開公交車，沒有開銀行，沒那么多儲備資金……”艾易說著說著，突然一拍腦袋，“不對！我為什么不能開銀行？”

他興奮道：“要解決這次自然災害，我們可以開一家銀行！”

“？？？”小藝同學在顯示屏上打出一串問號。

“銀行，本質上是資源調節機構。智慧生命用勞動創造了有價值的資源，以貨幣形式體現，通俗地說就是掙到了錢。銀行吸收了儲戶多余的存款，再貸款給有需要的人，就實現了閑置資源的調節。通過一些特殊的制度，銀行甚至可以將未來的資源調節到現在使用。”艾易眉飛色舞地解釋。

“這不像是你能總結出來的理論知識。”小藝同學警惕道，“你是不是還有別的智能機器人？”

“智慧生命在緊急的時候，什么問題都能解決，除了數學問題。”艾易聳聳肩，“作為銀行剛剛上任的業務員，拉存款是我們目前最重要的任務！”

艾易抱起小藝同學，跑向飛行器。在蟲蟲們驚訝的目光中，飛行器抖掉外殼的風雪，駛向樹冠之下。

當飛行器駛到山脈的背面時，艾易終于松了一口氣。高大的山脈擋住了北方吹來的風，生命之樹的葉片用力張開，攔住空中盤旋的雪——背山而居的蟲蟲們沒有遭遇風雪攻擊。

艾易看了看四周散落而居的葉子屋，皺了皺眉：“小藝同學，我們的銀行現在急需投放一個廣告。你能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吸引到蟲蟲們的注意力？”

小藝同學想了想，打開飛行器的全息投影，播放了一段錄像：晶瑩的餃子皮和鮮艷的紅果，帶著“不靈不靈”的閃光特效，映滿了半邊天空。

不一會，蟲蟲們的眼中閃著星星般的光芒，將艾易和小藝同學圍了起來。

四

臨時搭建的板屋內，幾只新入職的“銀行柜員蟲”正忙碌地接待自己的小伙伴。來銀行存錢的蟲蟲們心不在焉地排著長隊，目光卻都瞄向右邊的出口。

出口處，大堂經理小藝同學正眉開眼笑地守著禮品區，每只存完錢的蟲蟲經過時，小藝同學身邊的音箱里就會響起：“感謝您來本銀行存錢，這是一點小禮品，請笑納！”

禮品就是一盤盤擺得整整齊齊、閃閃發光的紅果餃子！

“業務終于走上正軌了。”貸款專員艾易松了一口氣。他的面前也有一排蟲蟲。不過，這些蟲蟲是前幾天遭遇了雪災，來簽貸款合同的。

艾易認真地和蟲蟲們解釋合同上的條款。合同上除了寫明貸款的金額和期限，還寫明了貸款僅能用于雪災期間的生活和災后重建葉子屋的費用。違約的蟲蟲不但需要參加災后重建工作，用工資償還貸款，還將被列入“公交車”黑名單。在這個懲罰條款的邊上，小藝同學用小字補充一條：蟲蟲星球餃子協會絕對不會向不守信用的蟲蟲提供食物！

艾易總覺得，這是對蟲蟲們殺傷力最大的違約條款……

當貸款合同發放完后，艾易驚訝地發現，還有兩只蟲蟲在排隊。

“你們不是受災的蟲蟲吧？”艾易問。

“吐吐嚕，吐嚕吐嚕……”第一只蟲蟲有點害羞，飛快地說了自己的需求。

“這只蟲蟲沒有受災，它想開一家餃子館，不知道能不能貸款？”小藝同學翻譯。

“當然可以，這是我們的優質客戶啊！”艾易眉開眼笑，“來來來，要貸多少？包餃子存在技術困難嗎？我們可以提供全部技術支持……”

等這只蟲蟲辦好手續時，小藝同學已經和另一只蟲蟲聊了很久：“這只蟲蟲想要探索星空湖！他是來貸款造船的！”

“對不起，我們不能貸款給你。”艾易搖搖頭。

“嚕嚕嚕？”“為什么？”小藝同學和蟲蟲一齊發問。

“因為銀行的錢不是我們的，是存錢的蟲蟲們的。”艾易耐心地解釋道，“這個項目風險過高，銀行不能貸款給你。”

蟲蟲聽明白后有些難過，但還是點點頭，緩緩離開了銀行。

“真的不行嗎？”小藝同學可惜道，“它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去探索星辰大海呢。”

艾易嘆息一聲：“是的，銀行不行。我們可以，金融也可以，但不能用銀行借貸的方式。”

尾聲

蟲蟲星球銀行監管協會的墻壁上，一直刻著這樣一行字：“理想可以說服我，但只有數據能說服銀行。”據說，這是第一任會長最喜歡的格言。只是格言的最后為什么會有一個掃地機器人的圖章，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一個歷史學家能解釋清楚……

——蟲蟲星球現任銀行監管協會會長 永遠冷靜的艾斯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