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電視劇《金粉世家》通過鏡頭語言和聲畫語言的優勢,在不影響原著原本情節表述的前提下,對原著加以適度合理的改編,使劇情更具真實性和感染力。本文通過《金粉世家》中對鏡頭語言的運用,分析鏡頭語言對人物情感的暗示、對影視劇主題的隱喻以及對影視劇真實性的刻畫這三種作用。
關鍵詞:《金粉世家》;鏡頭語言;人物情感;主題;真實性
中圖分類號:J90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1)08-00-02
根據張恨水的同名小說改編而成、由游建鳴擔任總制片人的電視劇《金粉世家》于2003年在中央電視臺播出。如果說《金粉世家》中金燕西和冷清秋的愛情伊始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那么兩人相處到結婚后的生活便是“齊大非偶”的真實寫照[1]。不同的鏡頭語言,在一定程度上暗示了人物的情感、隱喻了影視劇的主題和刻畫了影視劇的真實性。
1 鏡頭語言對人物情感的暗示
鏡頭是影視藝術的獨特語言,可以幫助觀眾了解和感受創作者的表達意圖。角色是鏡頭畫面的主體,不同的鏡頭語言可以暗示角色的不同情感。運用符合劇情的鏡頭語言,可以強化對角色情感的表現,使情感表達更加生動自然,使觀眾在不自覺中代入角色,沉浸于影片,隨著角色的命運發展而牽動心弦,自始至終被劇情帶動和吸引[2]。
鏡頭語言在《金粉世家》中對人物情感的暗示作用俯拾皆是。譬如,金燕西為了迎合冷清秋的喜好,特意舉辦了詩社來寫詩寄情。“你走了,走得很遠,我在秋的身后,珍重地拾起一掌半紅的楓葉,把它掛在夕陽照到的墻上,并排掛著的是你的小影,微笑在林間。”清秋讀了這首小詩后,第一次在心頭有了松動。她或許是相信“性靈說”的。“性靈”是指自然而風趣地抒寫自己的情緒、感受和思考[3]。從這首小詩中,她開始覺得這位男子并不是只會用名貴點心和綾羅錦緞來羞辱他人的總理之子,而是在懂得欣賞自己才華的同時有些才情的男子。當她再次和燕西照面時,此時的鏡頭中清秋處于高一些的位置,姣好的面龐白里透紅[4],她可以對燕西的神情一覽無余,此時的畫面閃爍著粼粼波光,仿佛映射著兩人內心的波動。一個簡簡單單的擦肩而過,展示出了清秋內心的第一次心動。
燕西第一次上門邀請清秋去參加詩社的活動,但當清秋走進詩社時,燕西并未在第一時間起身去主動迎接她,而是在發現清秋和歐陽于堅聊天時,才被燃起競爭心,像孩子搶奪玩具一般把清秋從歐陽于堅面前帶走。此時用了兩個逐漸拉遠的鏡頭,一個是清秋隨著燕西步步走遠,另一個是歐陽于堅留在原地鏡頭慢慢拉遠,作為觀眾,我們仿佛可以感受到歐陽于堅的視角中,清秋仿佛正逐漸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中,越來越難以觸及。
燕西第一次帶清秋去向日葵地,此時的鏡頭跟著兩個人你追我趕的腳步搖晃,這暗示此時兩個人的感情是極不穩固的。在后來的劇情中,燕西再次帶清秋去了那片向日葵地,而這一次他們并沒有像上次那樣你追我趕,而是燕西突然消失在花田里,清秋則是在張望、尋找。此時的鏡頭跟著清秋的背影,是那么的搖晃而不穩定。這樣的畫面暗示了婚后他們夫妻二人的生活,燕西沒有婚姻道德意識上的自我約束,在外面的燈紅酒綠中不知歸處,而清秋則是被遺落在燕西編織好的幻象里,整日深陷在迷失與尋找自我的情緒中[5]。到了第二天,燕西看到坐在鏡前梳妝的清秋便作了一首詩,“昨宵好夢不荒唐,風月不堪老此鄉……”。這里的情節與書中不同,但導演并未改變原作的意思,只是作了更加隱晦的表達。從燕西念的這句詩不難聯想到《紅樓夢》第十五回中“如今長大了,漸知風月”以及《金瓶梅詞話》第一回回目中“潘金蓮嫌夫賣風月”。由此可知,“風月”一詞指男女間情愛之事,也可指風情、風流放蕩。燕西詩意為昨晚做了一場春花雪月的好夢,而此夢并不荒唐,暗指此夢境是真實發生過的。“不見后文,不知是夢”[6],這詩句其實已經隱晦地表達了原作的意思。而清秋在燕西說出這樣香艷的詩后并沒有生氣,而是和燕西打鬧。這樣的相處方式與之前兩人的狀態發生了變化,也暗示著兩人關系的變化。這樣的改編方式讓影視作品更加含蓄雋永,也在潛移默化中讓觀眾感受到角色的情感狀態已經悄然發生了改變。
2 鏡頭語言對影視劇主題的隱喻
不同的鏡頭語言包含著不同的含義,在影視作品中,鏡頭語言可以對影視劇的主題起到隱喻、暗示的作用。優秀的導演可以通過鏡頭語言來表達“言外之意”,正如阿貝爾·岡斯所說,“構成影片的不是畫面,而是畫面的靈魂”。這種暗示和烘托主題的特殊拍攝角度,往往會出現在影視劇片的開端、高潮和結尾。
鏡頭語言在《金粉世家》中對主題的隱喻作用不在少數。在第一集中金銓登上總理之位,此時鏡頭呈向后退的動勢,人物向前進的動勢給觀眾一種視覺上的壓迫感,可謂“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但對畫面中的人物來說,此時的鏡頭卻有一種再往下走就要掉下去的臨危之感。導演通過對鏡頭的運用,把一代豪門岌岌可危的狀態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而在金銓死后,金太太一個人站在金家二樓的走廊上,此時畫面中只有大廳的一盞吊燈亮著,吊燈的光也是冷冷的白頂光,即使只有一盞吊燈的亮度,這樣的光線也給觀眾帶來一種刺眼之感,與第一集中金銓登上總理之位的萬燈輝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之前有金銓作為總理支撐著這個家,再熱鬧輝煌也不為過,而如今只有金太太一人苦苦支撐,兒子們又無一個堪當大任,難免心力交瘁。“有我,便萬千世界都有我的身影。”[7]金太太追憶往昔榮華時或許已進入“有我之境”,這唯一的一盞燈也開始忽明忽暗,此時鏡頭用從一樓樓梯處仰拍的視角,金太太站在二樓的走廊處,在沒有光亮中俯瞰這金家大宅,讓觀眾不僅感受到金太太一人支撐起金家的艱難,而且真切地感受到“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傾頹之感,同時這個鏡頭也在暗示金家此時的茍延殘喘也即將終止,隨之而來的將是“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的景象。
為了證明兩個截然不同的人也可以在一起,燕西把滿院的葡萄藤都綁上了百合花,此時的畫面是過度曝光的,這樣明亮而夢幻的場景既帶給人感動,也給人一種不切實際的浪漫感。燕西把兩種截然不同的植物硬生生地捆綁在一起,雖然畫面中的百合花努力展現著燕西所要營造的浪漫與夢幻,但無法否認,被抽離生長環境的百合花即使在此刻可以夢幻絢爛,但最終難逃枯萎凋零的命運。這個鏡頭讓人深思,百合花被硬生生地插在葡萄藤上,不能說是突破了階層的桎梏,而是在暗示這樣的感情是建立在一方完全放棄自我的前提之下的。
金燕西和冷清秋結婚的場景運用了一個長長的慢鏡頭,這個慢鏡頭加上此時悲涼凄厲的配樂,暗示了兩人婚后生活的不幸,也增強了“一入宮門深似海”的感覺,兩人不合適的結合在這樣的鏡頭中得以展露。“家庭的存在,往往是基于某種特殊的關系——婚姻、血緣。”[8]但根據鏡頭語言我們可以發現,鏡頭對著兩人的背影緩緩跟隨,雖然兩個人臉上都帶著幸福的笑容,可配樂卻是凄厲哀婉的,如此沖突的畫面極具諷刺意味,也很難不讓人深思此處導演的用意。兩人結婚的場景和白秀珠穿著婚紗自殺的場景相互交替,一個是看似甜蜜的攜手,一個是孤獨無依的自殺,兩個畫面形成強烈的對比,也用這個鏡頭暗示著清秋最終也會和白秀珠一樣,難逃被踐踏自尊、無情拋棄的命運。洞房花燭夜,原本應該是紅紅火火一團喜氣的場面,然而此時的洞房在金燕西的布置下卻沒有了喜慶之感,在凄厲的音樂和陰暗燈光的映襯下,滿地滿床的百合花把洞房襯得像個靈堂。導演通過這樣的鏡頭暗示觀眾,兩人的結合在很大程度上來說是錯誤的。而此時的清秋卻是歡喜的,她“臉際常若芙蓉”[9],歡欣的面容上有無盡嬌羞。她感動于燕西布置了一屋她鐘愛的百合花的浪漫,沉醉于嫁給金燕西后可以繼續讀書甚至出國讀博士的美夢,渾然不覺地上被踐踏的一地百合也象征著她即將踏入逐漸失去自我、失去尊嚴,被豪門恩怨所禁錮的婚后生活。好的愛情像鹽的分量恰到好處,不僅表現了對所愛之人的不可缺失, 又提醒著人們不要迷失自我[10]。而金冷的愛情顯然不是這樣生理鹽水式的愛情,而是夾雜著過多私欲與目的的一場只感動了自己的戀愛。“順從自己的內心是女性反抗的初衷”[11],在清秋幡然醒悟,順從內心離開金家大宅,與燕西走向兩個相反的方向后,她才真正開啟了自己全新的人生。
3 鏡頭語言對真實性的刻畫
《金粉世家》之所以讓觀眾覺得真切動人,是得益于導演通過鏡頭語言對人物生活氛圍和生活細節做了生動而真實的描繪。劇中對人物生活片段的拍攝,同樣也是服務于人物的,讓觀眾仿佛置身于鏡頭語言所刻畫出的真實世界之中。在清秋看完電影和燕西賭氣而一個人回家時已是晚上,此時映射在人物臉上的是煤油燈照射的亮光,而沒有補光的痕跡,隱隱約約照射著的暖光把清秋臉上的紅暈給加深了,顯得整個氛圍都是夏天夜晚的燥熱。光線的明暗與畫面的構成都讓人感受到夏日炎炎的氛圍。[12]而在清秋回來時,其母親坐在院子的藤椅上拿著蒲扇扇風乘涼,這一細節十分符合人物真實的生活狀態。清秋一家生活清貧,燥熱也只能用蒲扇扇風驅熱,電扇這種民國時期的舶來品像清秋這樣的貧苦人家是買不起的,這樣的細節支撐讓劇情真實而符合情理。
《金粉世家》里對群像的刻畫很多時候用的是長鏡頭,而不是短鏡頭的拼接。比如大家在房間里商量著要剪頭發,不一會兒大家一起移動到客廳坐下商量,這里鏡頭也跟隨人物一起移到了客廳,在此過程中經過了走廊,有門廊的遮擋反倒成了一個非常自然的轉場,這個長鏡頭的運用拉近了人物與觀眾之間的距離,瞬間讓觀眾有了如臨其境的現場感。在此處運用長鏡頭強調了金家女眷生活場景的真實性。《金粉世家》通過極具特色的運動鏡頭和色彩光影的畫面表現,引領觀眾理解并走進了主人公的內心世界,同時也主導了整部作品的可觀性和故事走向,給觀眾帶來與人物視角幾近重合的獨特體驗[13]。“鏡頭越多成本也就越高,這要求鏡頭敘事要非常簡練。”[14]而出色的鏡頭語言在簡練的同時可以成為影視劇創作過程中刻畫場景真實性的手段。人事的哀樂和悲歡中隱藏著更深層次的人性思考[15],這些都潛藏在鏡頭語言中等待觀眾去探尋。
4 結語
鏡頭語言的使用,可以豐富影片的視覺效果,增強影片的視覺藝術魅力,暗示人物的思想情感變化,刻畫影視劇的真實性,也可以暗示和表現不同的主題。鏡頭語言雖然只是影視作品中的一部分,卻是不容忽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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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徐菲(1999—),女,江蘇宿遷人,本科在讀,研究方向:中國語言文學。
指導老師:趙陽